《我的名字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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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黑-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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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竺晓凌自杀的动机,被认定是失声后抑郁导致自杀,但我知道,这个动机不成立,她的声音恢复后,只在我面前开口说过话,我也无法去证明这件事情。
  重新回到情人林,当我踏进树林第一步的时候,那根缠绕在竺晓凌脖子上的粗绳,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我还记得那个绳结的名称——柴结。这种结主要用来绑紧及拖拉木材之类的物品,打这种结比较方便随意,但它必须受到拉力作用,否则就会松动脱落。但这种结对自杀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打柴结时需要在被捆的物体上缠绕,自杀者要在自己脖子上打出这种结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除非有人帮忙才行,或者说竺晓凌和阿布互相为对方打了柴结。由此也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一个大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女孩,又怎会打这样的结呢?
  我强迫自己打断了回忆,拿出药瓶,用韩雨程面前的乌龙茶冲下了药丸,疼痛丝毫没有减缓,我把手插进上衣口袋,用力绷紧身子,待这阵痛感离去,我才松开了咬紧的牙齿,口腔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要紧吧?”我的举动让韩雨程有些不知所措。
  我摆摆手,又恢复了原样,问道:“你们刚才说,你们亲人自杀时打的结,也叫‘柴结’,对吗?”
  韩雨程和姚远不约而同地点起头来。
  我抑制不住挠头皮的动作,零星的头皮屑飘飘悠悠落在肩头的衣服上,零零落落,仿佛一片片柳絮般的白雪。
  柴结,也许就是破案的关键所在吧。
  Chapter 5
  先环绕被捆绑物一圈,打一个单结,再将绳头缠在绳子本身,便形成了一个可伸缩绳圈大小的绳结了。
  我早已是个打柴结的高手。
  在长乐客栈中,我检查了所有捆扎或者和绳结有关的物品,发现没有一个打的是柴结。如果要杀人,凶手一定会打自己擅长的结,这么多年过去,阿布的母亲真的可以隐藏得那么深吗?
  当年写给警察的匿名信,正是出自我之手。
  可我举报的尸体并不是陈强的,而是阿布的父亲。那时候我对客房窗户下的那口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偷偷取了阿布母亲藏在柜台里的钥匙,一个人半夜打开了盖在井口上箱子的锁。起初只以为井里是长乐客栈的镇店之宝之类的宝物,打开后一看,一团衣物漂浮在井水上,仅仅凭着月光我看不清衣物下到底是不是具尸体。好奇心重的我,决定试探一下阿布和他的母亲。
  我和阿布关系一度甚好,从他那里知道他父亲出走时几乎没有带走任何衣物,就算是私奔,也不至于如此匆忙,说是被人追杀倒有可能。
  于是,我寄出了第一封匿名信,告知警察可能会有命案。
  我故意在吃饭的时候,问起了阿布父亲离家出走时候的衣着,阿布母亲明显紧张,回答得也是语无伦次。我看见她偷偷在柜台后检查井锁钥匙,因此肯定那口井里一定有问题。
  随后,我寄出了第二封信。
  谁知,警察在井里没有找到尸体,连我看见过的衣物都消失不见了。井水通常和地底的暗河相连,也许水位升降被暗流冲走?如此牵强的推断,只能说,大三时的自己,还很稚嫩。
  现在的我,成为韩雨程愿意托付信任的侦探,这源自情人林的重重谜团,使我成长为一个以破案为生的人。也许,是为了竺晓凌。
  我检查了韩雨程丈夫的所有行李,唯独有一件东西不知为何物。
  一捆色彩鲜艳的细绳,我拉了拉它,韧劲十足,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也不成问题。
  我的病越发严重,吃药也起不到丝毫作用,我偷偷收起了这捆绳子,实在挨不住了,手头也有个能够结束自己的东西。
  阴郁的天气,阴郁的树林,所有东西都令人情绪低落,心也跟着变得阴郁起来。
  一阵爽朗的笑声回响起来,仿佛归天后的死者们释然开朗。
  客栈里响起老板娘的热络招呼声,我才知道,是有新的旅客来了。从声音判断,来的也是一男一女两位住客,女的声音高亢,显得很兴奋,男的声音低沉且少言寡语,似乎对女的无可奈何,两人的年纪也相差不少,没准儿又是一对婚外情的孽缘。
  “左庶,你和我们一块儿去浅竹内吗?”站在我门口的韩雨程,换了一套登山服。
  “浅竹内?”我瞪大了眼睛,虽然知道自己的眼睛总是惺忪无神。
  “我和姚远都想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要来这里自杀。听说浅竹内这个地方,从没有自杀者生还的记录。”
  浅竹内位于情人林的最深处,枝繁叶茂下的土地终日不见阳光,滋生出许多有毒气体,地底丰富的矿藏,会影响闯入者指南针的磁场,很容易就会在浅竹内迷了路。无论是探险者还是自杀者,总之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这片土地,连清理尸体的救援者,也不愿涉足半步,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
  “你不怕和姚远也被当成殉情者吗?”我无意改变她的决定,但希望她想清楚后果。
  “真是这样,好歹也算和我丈夫扯平了。”韩雨程轻松笑道,可我看见她的眼角微微发亮。
  “开什么玩笑!”我大声说道。
  对生命不珍惜的态度,也许是触及了我被病痛折磨的神经,也许是白费了杨成森委托我的一片苦心,使我变得激动起来。
  我愤怒的表情令韩雨程不知所措,她转动脖子四下张望,想换个话题说说。
  “这是你打的结?”韩雨程突然看见了我手里的绳子。
  我迅速解开了自己打的柴结,将绳子收了起来:“在我没有调查出结果之前,你千万不要深入浅竹内。”
  “其实浅竹内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韩雨程从登山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打印纸,上面记载着浅竹内所发现过的尸体。
  至今为止,仅有一次。
  四年前,两位地质考察学家前来寻找他们失踪半年的同伴,结果在浅竹内里找到了同伴的尸体,以及两具骷髅白骨。两名地质考察人员因为迷路而活活饿死在浅竹内之中,其中一人的脚有骨折的迹象,另一个人没有丢下同伴而一起饿死。
  对于两具白骨的记录相对简单,因为遗骸年代久远,还被林中野狗之类的动物啃食过,所以没有关于死因的诊断。只知道两具白骨的主人乃是一男一女,也许可以称他们为情人林的创始者。
  这条消息像一把关键的钥匙,在我脑中无数个画着问号的箱子中寻找着匹配的锁孔。
  脑壳中一记清脆的“咔嗒”声,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浅竹内的白骨,正是阿布失踪的父亲和他的情妇。
  Chapter 6
  旅馆内陈旧的镜子,把我的肤色照得很不健康,灰暗灰暗的。脸上的皮肤像一张风干的湿纸巾,勒紧了整颗头颅,我越来越像一具骷髅了。两只耳朵比以往显得更加大了,又有几分神似吸血鬼。
  尽管采用了保守治疗,没有切除恶性部位的肿瘤,但癌细胞的扩散速度惊人,正一点一点地蚕食我的身体。药物吃多了,人体产生的耐药性把特效药的作用降到了最低。在这种可怕的病魔面前,人生仅仅分为大笑着走向死亡和痛哭着走近死亡,但它们都必须经历痛苦的煎熬。
  阿布母亲的心理煎熬,丝毫不亚于癌症患者。
  托诸葛警官的福,他事先替我和当地警方打过招呼,所以收集相关资料的时候,还算顺利。我花了一整天,在当地派出所里,翻阅了所有材料。在找到决定性证据前,基本串联起了围绕着长乐客栈发生的多起事件。
  阿布年幼的时候,他的父亲并没有和情人私奔,而是因为出轨之事败露,与他的情人被阿布母亲双双杀害,她将两具尸体藏匿在庭院的井中,并以井枯为由封了井盖。想必开旅店的成本,也是两个死者的钱财。
  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一定是我对被封之井的兴趣,引起了阿布母亲的担忧。那天晚上,她等我们睡着,偷偷打开了井盖,想把两具尸体转移到别处,没想到被逗留在井附近的陈强看见。但我想一个中年女人,怎么也没有办法徒手杀死陈强这样体格的胖子吧?当时,陈强一定拿出了竺晓凌的照片询问,夜黑风高,陈强失手将照片掉落井里。阿布母亲得知陈强是要找人,于是将竺晓凌作为筹码与之谈判。最后,阿布母亲让阿布将竺晓凌半夜带到情人林,交由陈强。陈强则许诺自己不会将井中看见的尸体宣扬出去。
  阿布母亲连夜把两具尸体运到了情人林最深处的浅竹内,由于阿布母亲必须在我醒来之前返回长乐客栈,所以藏匿两具尸体的地点未深入浅竹内的中心地带,这才被地质考察人员找到。
  陈强在情人林里等来了竺晓凌,也等来了死神。
  阿布母亲怎么会轻信一个陌生人的承诺?阿布勒死了陈强,尽管这个推理很牵强——阿布的体格不足以一个人制伏他,但我仍不愿相信竺晓凌也参与了这起谋杀。
  她恨陈强,恨他将自己作为一件商品般对待。竺晓凌灵巧的双手,打出了致命的柴结。
  我这才恍然想起,柴结是竺晓凌教我怎么打的。
  当晚情人林里的每一棵树,一定目睹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想逃避的记忆画卷,被吹去表面覆盖的灰尘,显露出残酷的本质。
  她接近我只是想试探我而已,看我是否洞察了他们杀人的事情。在仅有四人的旅馆,他们三个随时可以杀我灭口。
  而阿布和竺晓凌选择了自杀。阿布脖子上的结是竺晓凌打的,然后她教了阿布打结的方式,让他为自己的脖子也打上柴结。
  是因为爱他吗?
  竺晓凌眉目间时常透露出绝望,嗓子失声后虽然恢复了,但在演唱方面很难达到曾经的水准。她选择来情人林,真是为了度假休养的吗?情人林会使人对世界毫无留恋,自杀仿佛是唯一的解脱,竺晓凌早有了这念头。
  夕阳下,阿布深情地望向竺晓凌的侧脸,高贵而又傲慢。
  她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可以为我做一切吗?”
  “当然!”
  “为我去死也可以吗?”竺晓凌死死盯着阿布的眼睛问道。
  “当然!”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就像他父亲当年决定离开时一样坚定。
  情人林仿佛他们俩的婚礼殿堂,他们互为对方脖子打上绳结,就像在戴结婚戒指,两个生无眷恋的年轻人,怀着杀人后惴惴不安的罪恶感,他们年轻的外表下,是衰老而又残破的灵魂。
  我不愿想象下去,并不是不敢面对这个现实,而是自己所珍藏的一段感情,却是一场虚伪的表演。当你看见一件自认为美好之物的丑恶姿态时难免惋惜,虽然每次破案后,我都会看见不同的人脸上挂着这样的表情,可依然无法麻痹那种心痛的感觉。
  末梢神经变得后知后觉起来,全身的气力像被抽干了一样,意志力和正义感慢慢丧失,对于公布阿布母亲的罪行,我也不如往昔般认为是必须的责任。
  我已经不适合再做一名侦探了。
  Chapter 7
  我看见韩雨程和姚远并肩走向情人林,探寻他们想要的答案。
  耗尽最后一点儿脑细胞,来完成对杨成森的承诺。韩雨程和姚远伴侣的自杀真相,也早已在我脑海中水落石出。
  在韩雨程丈夫行李里找到的细绳,是网球拍上专用的网球绳,而绳子的颜色很特殊,市面也鲜有人使用,我却很熟悉,它专用于癌症俱乐部。
  通过当地警察核实,韩雨程的丈夫以及姚远的妻子,皆是癌症俱乐部会员。他们疑似偷情的行为背后,是同病相怜下所产生的感情。
  他们相约情人林自杀的原因,在我知道他们预订了死后长乐客栈的房间时,才发现这惊人的动机。
  当自己死去,为了不让自己的伴侣陷入无边的悲伤之中,刻意营造出殉情的假象。让自己的伴侣在预订房间的日子,同时来到情人林,为的是让两个痛失爱人的人走到一起。
  听起来很荒唐,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另一半寻找伴侣。每次外出的约会其实是在交流各自的生活习惯和爱好品位,回家时慢慢灌输给自己的妻子和丈夫。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约了第一次会。
  当韩雨程和姚远都点了乌龙茶的时候,是不是证明他们成功了呢?
  我把所有的话写在一封信里,摆在了韩雨程房间的床头柜上。穿起我最厚的衣服,独自往浅竹内的最深处走去。
  出门时,阿布的母亲看见了我:“我见过你吗?”
  “我来了两天了。”
  “我是说以前见过你吗?”阿布的母亲眯起眼睛。
  二十年前,我的头发还不是蓬松的,我的眼睛要比现在更有神,除了痴痴地笑,也没有过多的习惯动作,字典里也没有出现过竺晓凌三个字。
  “你认错人了。”
  有些名字,应该从记忆中删除。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充满癌细胞的身体,很快就感到了疲乏,深不可测的树林,使我没有走下去的信心了。我坐在地上,背靠一块大石头,费劲地喘着粗气。
  从浅竹内的方向,有一男一女向我走来。像阿布和竺晓凌,又像是韩雨程和姚远。
  “先生,你还好吧?”
  一男一女是今早刚刚入住旅馆的那一对,起初以为是婚外恋的他们俩,看起来不像是情人,是我把世界想象得太阴暗了。
  竺晓凌阻止我去喝她的那碗感冒药,让她和阿布白演了那场戏,倒进盆栽的那碗药毒死了植物。我心存感激,感激这个世界。
  “我只是休息一下。”其实是我没有办法停止喘气。
  “你看起来不大对劲。”女的摸摸我的额头,“你在发烧。”
  我努力支撑起瘫软的身子,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一个人在情人林里自杀的,倒是你们……”
  听出我话中有话,身材娇小的女人笑道:“我们也不是来这地方寻死的,主要是来寻找竹筒酒的原材料,竹筒酒必须要用山林里最好的竹子来制作。”
  “你们是酒庄老板吗?”我问道。
  “她是老板,我只是她的搬运工罢了。”男人摆出一副奴才的样子。
  “老朴,是你自己要跟来,我可没逼你呀!”女人白了他一眼。
  “你的店叫什么名字?改日有空定去拜访。”我转身迈开碎步,避免让他们俩好奇的目光落在我憔悴的正脸上。
  “桂源铺!”女人语调上扬。
  这个店名有所耳闻,我没有停下脚步,接着问:“你的名字是?”
  “她叫应小雀。”
  男人在我背后抢先答道。他饱满的声音挤进我的耳膜,像树林中潮湿的空气,蔓延到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摄人心魄的黑暗树林中,涌动的暗伤气势恢宏,华丽得令人心碎。

  独白的人
  赠予我一次华丽转身,
  荣耀这虚席以待的舞台。
  Chapter 1
  妻子又回来了,在我杀死她后的第七天。
  我打开卫生间灯的时候,奈美那颗美丽的头颅就在洗手池里,被我切断的脖根处残缺不齐。
  为什么她的头会自己跑回来呢?
  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了。
  我快被逼疯了。
  这不是幻觉,这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制造这场噩梦的罪魁祸首是我手边的这部智能手机。
  这起光怪陆离的事件要追溯到三个月前,从一起少女的自杀案说起。
  那是我去新公司报到的第一天下午,我成了一名期货公司的客户经理。公司坐落于新开发的寰球商业区内,此地块原以环寰游乐城为中心建造,起初在大力的宣传下,环寰游乐城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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