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这时候也不害怕了,毕竟一个女孩儿对于称赞自己美貌的人往往更容易产生好感,她凑上前说:“我明白前辈的意思,若是您见到我胡大哥挡不住您的气势,自然就会想那‘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不过如此。而如今您既然对我胡大哥刮目相看,那个可以击败他的剑法就又提起了您的兴趣,我说的对不对?”
白衣青年笑道:“姑娘的确冰雪聪明,天真可爱。不过你们两人,一口一个前辈,都把我叫老了,要知道我今年可才二十四岁。”胡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阿珂嬉笑着说:“我也想叫您大哥呀,可是您连名字都不肯透露,唉,看来是小女子福薄,听不到大英雄的名字。”
一句话把胡斐和青年都逗笑了,白衣青年连连摇手,“我真是服了你这小姑娘了,我姓薛,你们就叫我薛大哥,可把你的那个‘您’字拿去,我承受不起呀。”
胡斐笑着点头,“原来是薛大哥,小弟刚才失礼了。只是若是把您同我师尊平辈论交,我总是晚辈的。”
薛姓青年说:“你师尊是个怪胎,不能以平常论之。他今年才十七岁,可武林中敢和他称兄道弟,论资排辈的能有几人?所以咱们不必理会什么年纪辈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找到意气相投的朋友可不多。”
胡斐赞同道:“薛大哥所言在理,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阿珂说:“那薛大哥叫什么?总不会只有姓没有名吧?”
胡斐笑着说:“你这样聪明,不妨猜一猜大哥叫什么。”
阿珂眼珠转了转,“好呀,那我要是猜出了,你们要怎么奖励我?”
薛姓青年十分喜欢阿珂的率真,“你要是猜出了,我传你三招剑法。”
阿珂连连摇头,“我不学。”
薛姓青年奇道:“你莫非看不上我的剑法?”
阿珂忙说:“当然不是,薛大哥的剑法天下少有,旁人若能学一招已是福气,只是小妹平生用刀,不想再学剑法。”
胡斐讶然,“我还真就一直没有询问,你一个姑娘家怎的用刀?”
阿珂白了胡斐一眼,“怎么就许你用刀,别人就用不了吗?”胡斐被她抢白,反而不知怎么开口了。阿珂看向薛姓青年笑着说:“武林中对师承向来看重,我不能学大哥的剑法。不过……若是大哥能认我这个小妹,有一天我被坏人欺负,大哥能替我出头那就好了。”
薛姓青年哈哈大笑,“我能有你这个小妹,高兴还来不及呢。也罢,不论你猜得出、猜不出,我日后都替你出头,你可满意?”
阿珂笑靥如花,连连点头,她躬身对青年一拜,“小妹阿珂见过薛衣人薛大哥,愿大哥早日成为‘天下第一剑’!”
薛衣人掌力一引,阿珂便不由自主的起身,“没想到你还真的认出来了,‘天下第一剑’?呵呵,希望有那么一天吧。”
阿珂笑着说:“这才是大哥的豪气,其实小妹是占便宜了,试问有如此气度的薛姓青年,天下除了‘神针薛家’的少庄主还能有谁?”
胡斐道:“阿珂,你能仔细的说说吗?我初入江湖,对‘神针薛家’还真的不熟悉。”
薛衣人拍了拍胡斐的肩膀,“兄弟这样说,足见你是胸襟磊落之人。其实‘薛家庄’虽有些名声,但因为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所以知道详情的人的确不多。以阿珂的年纪能知道‘神针薛家’我倒是惊讶了一下。”
阿珂说:“薛大哥说的不错,胡大哥就是如此,若换了旁人,不知道也会说些‘久仰,久仰。’‘佩服,佩服。’之类的话,虚伪的让人作呕。”她看向胡斐,“胡大哥,其实薛家庄一直‘大隐隐于市’。只是近年来,薛大哥在江湖上走动的多了,才逐渐让人瞩目,被誉为‘十大山庄’之一。以前的庄主是‘神针薛夫人’,正是薛大哥的母亲。她老人家的苏绣巧夺天工,无人可以仿造,随便的一件作品就是‘天价’。而薛大哥自幼天资聪颖,竟从薛老夫人的针法中悟出剑道真理。这些年来他闯荡江湖,侠义恩仇,杀的匪类恶霸不知多少?连一双无常钩打遍南七省的‘杀手无常’裴环也死在他的剑下。由于他每次决战都身着雪白衣衫,让对方的鲜血染红衣服,所以江湖上送他外号叫‘血衣人’!是公认的一等一剑客呢。”
胡斐眼光发亮,由衷说道:“没想到大哥这么厉害,竟然自悟武学,小弟佩服的紧。”
薛衣人笑了笑,“阿珂知道的还真不少,简直就象个老江湖。”他轻轻摩擦背后的长剑感慨说:“我还记得小时候看母亲刺绣时的样子,那姿态真是无与伦比的美丽,直针、缠针、切针、滚针、旋针、套针、抢针、平针……丝丝如缕、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她的落点是那样的准确,双手灵活的如同天女散花。我二弟每日勤练剑法,就是为了胜过我,他却忽略了最厉害的剑法就在日常的生活中,就在那一针一线的锦缎上。”
胡斐的心中巨震,隐隐把握到一丝真理,心中的雀跃无法言表。这些天的苦恼一扫而空,他知道多年的苦练并非白费,只是缺了点睛之笔。对薛衣人躬身一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哥今日之恩,小弟没齿不忘!”
薛衣人欣慰的点头,然后走到刚刚胡斐坐立的地方,将酒壶拾起,仔细的嗅了嗅,赞叹的说:“好酒!”他轻饮了两口说:“你并不需要谢我什么,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我给不了,也夺不走。同样的话,我对二弟说过,可他依旧还是老样子,反而认为我有私心,想阻碍他超越我,呵呵,真是让人伤脑筋。”
阿珂说:“大哥的话我也听不懂,反正就是觉得你厉害,相信大哥早晚可以超过谢晓峰,成为‘天下第一剑!’”
薛衣人将手中的酒壶捏了捏,目光闪动,好像沉浸在回忆中,“谢晓峰……”
胡斐问道:“大哥见过谢晓峰?这些日子我可没少听他的传说,他真有那么厉害?”
薛衣人叹了口气,“谢晓峰是剑中的帝王,我无法形容他的剑法和剑势,更无法忘记他的眼神。你知道吗?他与‘神剑仙猿’穆人清的一战我也在场,那一剑太过美丽,只一剑就刺穿了对手的咽喉,漫天挥洒的剑雨顷刻消失,干脆的简直不像话。他没有去管倒在地上的一代名侠,只是静静的擦拭剑身,那眼神中包含无尽的情感,落寞、孤独、甚至带着痛苦,就是没有战胜对手的喜悦和骄傲。那种眼神让我刻骨铭心,也将我一直以来的骄傲顷刻打碎……我……我已经败在他的眼神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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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燕翔南天
陕晋交汇的一座矿山上,一个十五六岁的灰衣少年正凝视着北方,口中喃喃自语:“遥望北方,一马平川,壮阔娇麗。可惜鞑子为患,时刻南侵,在此苍鹭大地上燃起阵阵狼烟。近年来朝廷积弱不振,民怨载道,对抗鞑子还得靠义民捍卫乡里。帮主年纪虽轻却雄才大略,可称为一时人杰,但愿这次运送兵器可以有幸拜见……”
灰衣少年缓缓走下矿山,转过山头,迎面便是一片金黄。此时正是秋收季节,乡亲们为了一穗一穗的玉米秆子热火朝天,炊烟袅袅,飘渺莫测,夹带着鸡啼声、狗犬声、马嘶声、牛叫声,俨然汇成了一曲生气勃勃的晨光曲。
少年热情的与众人打着招呼,穿过小径,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皆用稻茎掩护。他推开自家的篱笆门,快步的迈了进去。
一阵“叮叮当当”敲击铁器的声音响起,少年暗道:“父亲在军器监罢官归隐以来一直闷闷不乐,直到去年加入了青帮,才重新振作起来。他一生为国家打造兵马武具,即便告老还乡仍不忘鞑子的耻辱,带领村民开采矿山,改善生活,也教大家打造兵器,锻炼体魄。只是爹的年纪毕竟渐渐大了,我得多帮他分担一些才好……”
“南天是你回来了?”
“父亲,是我!”少年走进茅屋,见父亲燕家冀正在里面挥汗如雨的捶打铁具。在红彤彤的火光映照下,父亲是那样专注,那样高大。
燕南天用毛巾将父亲脸上的汗擦了擦,疑惑的问:“父亲,堂主让我们准备的兵器都已经弄好了,你还在打造什么?”
燕家冀边打铁边说:“堂主让我们准备五十柄长刀,但我却要多打造二十柄。鞑子们的武器也是不凡,我万万不能让自家兄弟在兵器的质量和数量上吃亏。”阳光,自外面斜斜地照进来,照着父亲两条发墨般的浓眉,照着他棱棱的颧骨,也照着他满脸青惨惨的胡渣子直发光。
燕南天看得眼睛有些酸,“父亲终究是父亲,要知道诺大的青帮怎会只让父亲一人打造兵器?想来早已分配了多人。父亲之所以多打造二十柄,是因为堂主给的银子刚刚能打造七十柄刀。他一分辛苦钱也不要,只希望能为帮主多尽一分力,为推翻鞑子多尽一分力,这力量轻如牛毛,但在我心中却重于泰山!”燕南天强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可是我待会儿就要出发了,不知还来不来的急?”
燕家冀说:“五十柄刀在隔壁的王二家,侧厅已经放了十九柄,我这柄刀马上就好了。这次就让你王二叔陪你去,免得路上耽搁时间。”
燕南天想了想,呵呵一笑,“也不知我这次能不能见到帮主,毕竟这是咱们送的最后一批武具了。爹爹,你见过帮主吗?”
燕家冀嘿嘿笑着说:“我当然见过,不过也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人家是做大事的贵人,和我们不同。你爹我打造铁具虽然辛苦,但和人家比起来是天壤之别,你知道是什么吗?”
燕南天摇了摇头,“爹爹总不会说,命由天定吧?要知道,帮主今年才十七岁,它虽然有奇遇,但如今的成就都是自己努力换来的。”
燕家冀说:“这是当然!我要说的是,咱们出的只是力,而人家不仅要出力,更要有智谋、胆略。你想那七十柄刀是用来干什么的?那是用来拼命的!如何能让敌人伤亡最大,而自己伤亡最小,这才是帮主应该考虑的事。你爹我只能尽力为帮主做事,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份钱我们都不能赚,你记住了吗?”
燕南天的目中闪现精光,郑重的说:“男儿理应为乡为国牺牲奉献,父亲的教诲,天儿永不敢忘!”
阳光明媚,清风徐徐,凉亭中任天行与阿九正在对弈棋局,时间流逝恍若不觉,双方一攻一守,一守一攻。
他们弈棋时很专注,白子黑子俱下沉又上扬;两人也在说着话,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任天行叹了口气,“姐姐的棋艺更渐精进了。”
阿九静默一阵,然后道:“下棋既是人生,你若是用杀招,我早已经败了。”
任天行苦笑道:“姐姐,你今年才多大,怎的杀气如此之重?我早已向你保证顺治必死,你若是真的不能放下,那便是怪我了。”
阿九微微叹口气,将手中的黑子放下,“天行,你知道我从不会怪你,只会爱你。只是……我这条手臂终究是没了,不是着意执迷,而是勘不破。”
任天行笑着说:“本来无迷,何必堪破?就像这棋局,输赢又何必放在心上?”
阿九也笑了,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既然棋局的输赢不放在心上,又何必下棋呢?”她见任天行默默不语,转移话题说:“你对胡斐败在袁紫衣手中怎么看?”
任天行目光一闪,“这怪不得他,收他为徒时我才十二岁。只传了他五行拳、全真心法和金雁功。我已经让人去调查‘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主人。呵呵,我虽不能去对付袁紫衣,但那人还是要见一见的。”
“启禀帮主,属下风际中求见!”
阿九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看来他是有消息了。”
任天行向远处摆了摆手,“风大哥快过来。”见风际中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倒了杯茶递给对方,“先喝口茶,等会儿再说。”
风际中心中一暖,“谢过帮主。”茶水已经温了,他一口喝干,然后从怀中掏出封信,递给任天行。
任天行打开浏览了一遍,然后转给阿九,“风大哥,你怎么看?”
风际中想了想说:“这个消息最开始还是由年堂主传过来的,毕竟川蜀青帮离峨眉最近。我收到消息后,又派出‘血堂’弟子去调查一番,最终确定‘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主人叫独孤一鹤。”
阿九将信放下,微微皱眉,“这独孤一鹤的身份竟然如此隐蔽,连血堂都查不出来,好像凭空冒出来的。”
风际中说:“任何人都不可能没有过去,独孤一鹤也不可能。属下猜测他不是中原人士,近十多年才到了中原。”
任天行点了点头,“风大哥说的有道理,这种可能的确很大。峨嵋派一向只收女弟子,灭绝师太门规森严,嫉恶如仇,竟能让他在上面住了十多年,你可调查出原因?”
风际中嘿嘿的冷笑两声,“还能有什么?灭绝师太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据血堂弟子汇报,他们曾两次见到她出入独孤一鹤的草屋。虽然都是白天,但时间很长,鬼才相信他们没有关系。”
任天行呵呵笑了,“不管他们有没有那种关系,以目前来说已经足够了。待五台山之事结束,我便去会一会这个独孤一鹤。风大哥,计划都安排好了吗?”
风际中郑重说道:“帮主尽管放心,局面虽然混乱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丐帮大会那一天,定要顺治老儿去西方极乐。”
任天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
风际中摇头说:“属下只是奉命而已,这次用的也是阳谋,考量各派情报准确。最终还是要看帮主和弟兄们的拼死阻拦。”
阿九由衷说道:“风大哥何必谦虚?能将各方面的动向掌握,然后利用各派矛盾,让他们替我们阻敌,这每一件事无不费尽心力。天行的最终一击虽然凶险,但若没有你们的付出,哪里换来他的一帆风顺?”
风际中叹了口气,“堂主过奖了,青帮大业不仅是帮主的,也是属下们的。如今鞑子猖獗,异族入侵,属下等都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光复河山,重现大唐盛世。在这个过程中,别说废些脑力,就是要了我的命,属下也绝不推辞!”
任天行双目发亮,伸出手来与风际中紧紧握在一起,“好兄弟,我任天行向你保证,那一天必会到来!你也绝不会白白付出。”
风际中重重点头,感动的说:“我相信,只要是帮主说的,属下必然相信!”
这时候,庭院外的护卫走近行礼,“启禀帮主,聚义堂燕家冀之子前来求见帮主,说是有要事禀报。”
任天行轻轻摩擦手背,“燕家冀……燕家冀是谁啊?”
风际中想了想笑着说:“这个燕家冀本是大宋盐铁使典领胄案中的末等官员,因为上司妒忌他的才能百般刁难,一怒之下辞官归隐,在一年前加入青帮。不过此人对于仕途深恶痛绝,不愿意担任管事,只想做个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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