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是介意的。只是庄夫人这样做……唉。”任天行抬手打断阿九,“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庄夫人,我很喜欢双儿,多谢你啦。”
任天行又向双儿看了一眼,见她一双点漆般的眼中流露出热切的神色,笑问:“双儿,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双儿低下了头,细声道:“三少奶叫我服侍相公,自然……自然要听三少奶的吩咐。”
任天行道:“那你自己愿不愿呢?只怕会遇到危险的。”
双儿道:“我不怕危险。”
任天行微笑道:“你答了我第二句话,没答第一句。你不怕危险,只不过夫人将你送了给我,你心中却是不愿意了。”
双儿急道:“不,不,夫人待我恩德深重,相公对我庄家又有大恩,夫人叫我服侍相公,我一定尽心。相公待我好,是我命好,待我不好,是我……”
任天行哈哈一笑,道:“你命很好,不会命苦的。”双儿嘴角边露出一丝浅笑。
庄夫人别有深意的道:“双儿,你拜过任帮主,以后你就是他的人了。”
双儿抬起头来,忽然眼圈儿红了,先跪向庄夫人磕头,道:“三少奶奶,我……我……”说了两个“我”字,轻轻啜泣。
庄夫人抚摸她头发,温言道:“好孩子,任帮主你自幼便见过,他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已威震天下。你好好服侍相公,他答允了待你好的,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
双儿应道:“是。”转过身来,向任天行盈盈拜倒。
任天行将她拉起,“你先去收拾东西,咱们天亮就走,就不与众人道别了。”双儿心中喜悦,连连点头收拾东西去了。
“你们先谈吧,我有些累了。”阿九见双儿走了,也告辞离去。
任天行望着阿九的背影,叹口气道:“你至于如此吗?”
庄夫人的眼圈微红,“当然,你不是也已经答应了吗?我终究是不成了,可双儿却是我的人……你不要怪九堂主,是我要求她这样做的。”
任天行缓缓摇头,“没人人比我了解她,你的心思她早就知道。”
庄夫人一惊,“那她还……”
“阿九终究是阿九,只要对我有利,她便毫不犹豫的去做。”庄夫人一怔,苦笑不语。
眼见窗纸上透光,天渐渐亮了。双儿进去拿了一个包袱出来,连任天行的包袱一起背在背上。任天行道:“咱们走吧!”
双儿道:“是!”低下了头,神色凄然,不住向后堂望去,显是和庄夫人分别,颇为恋恋不舍。她两眼红红的,适才定是哭过了。
任天行走出大门,双儿跟在身后。其时大雨刚止,但山间溪水湍急,到处都是水声。走出数十步,回首向那大屋望去,但见水气弥漫,笼罩在墙前屋角,再走出数十步,回头白濛濛的,什么都看不到了,不禁幽幽一叹。
双儿眼圈一红,颤声道:“相公还是想少奶奶不告而别的事吗?都怪双儿不好。”
任天行瞧的一愣,“傻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吗?双儿虽然小,却也知道,定然是我出现在相公身边,惹得少奶奶不高兴了。”
任天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呀,乱想!阿九本就没有离去,何来不告而别?只是暂时不想见我罢了。咱们走后她还要安排庄家众人,你也不必着急,等下一次再见面,一切的误会、不安便都烟消云散了。”
双儿疑惑不解,“相公这是什么意思呀?双儿不懂。”
任天行望着朝阳映衬下的碧绿丛林,悠然说道:“一场大雨过后,一切都变了样子。你因为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你若是什么都知道,你便不是你了。”
“双儿还是不懂。”
“所以我喜欢你呀。”
“嘻嘻,这句双儿听懂了。我刚才还真怕,相公因为少奶奶的事,不要我了呢。”
任天行莞尔一笑,“你怕我不要你,就急成这样。你放心,人家就是把金山、银山、珍珠山、宝石山堆在我面前,也换不了你去。”
二人边走边聊,但见晴空如洗,万里无尘,任天行回想这半月在庄家避难的情景,当真大不相同。天津港原是海河内一小村落,历史上在明朝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后,才逐渐成为京都从海上通向南方广大地区的门户。只是此时情况复杂,康熙对港口方面重视不大,所以往来出海的人并不多。任天行之所以选这个地方也是无奈,因为附近想出海,天津港是最近。
他们一路东行,走了数里,来到一个市集。大吃大喝过后,任天行雇了一辆马车,与双儿坐在车里行进。赶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相貌朴实,原本听任天行要出海,说太远不去。可当任天行抛出五两银子后,犹犹豫豫的答应了。行到中午时分,在镇上打了尖后,继续又向东行。任天行一路上与双儿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倒也悠然自在,不嫌寂寞。
一日正午,车马到了大海之滨。任天行付了银子与双儿下得车来,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都分不清是水还是天。正所谓:“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远处的海水;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见双儿一脸的惊喜之色,任天行笑着问:“以前没来过海边吗?”
双儿摇头间神色一黯,“没有,小的时候父亲曾陪我去过湖边,后来……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大海,竟然是相公陪我来的,我……我真的好高兴。”
任天行想到她的身世,怜爱大升将她搂在怀里,“好双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双儿没想到任天行竟会抱自己,脸色羞红,“相公我……我只是你的小丫鬟,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任天行笑着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香肩,正色道:“无论出身如何高贵,在我看来和服侍我的丫鬟没什么了两样。‘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也。’这句话你懂吗?”
见双儿摇头,任天行说道:“这话原本是说女子与小人的,亲近他们,他们就会无礼,疏远他们,他们就会报怨。可在我看来,一个人若是连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好好对待,那么对其他人好只能是句笑谈。双儿你现在是我的丫鬟,自然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对你好,天经地义。”
双儿感动的潸然落泪,“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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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神龙岛
任天行抬眼望去海边只停靠一艘大船,水手们正将船上的货物搬来搬去,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一旁指挥。他携着双儿走到前面,大声喊道:“船家,我们想要出海远行,请行个方便。”
管家听到任天行的叫喊,连连摇手喊道:“对不起客官,我的船被人包了,他也要出海,你再找别人船吧。”
双儿看了眼四周道:“相公,这附近哪还有船呐?要是船家不收留我们可就糟了。”
任天行点了点头,“船家,这附近没有别的船,我们远道而来很是辛苦,请行个方便,我会多给银子的。”
船家一听多给银子,眼睛发亮,连忙说道:“那好,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和包船的客人商量一下。”
“那就多谢了。”
只一会儿的功夫,水手便放了一艘小船过来,任天行道了声谢与双儿齐齐登上。船上甲板十分宽敞,光水手便有十几个人,任天行看着水手将货物搬来搬去,呵呵一笑,没说什么。船家将任天行引入船舱,只见舱内陈设富丽,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毡,桌上摆满茶果细点,便如王公大官之家的花厅一般。一个中年人笑容满面拱手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在下姓陆,请问公子贵姓?”
任天行见他四十来岁年纪,皮肤白净,文士打扮,神情和蔼可亲,也生出几分好感。他既然只称自己姓陆便说明此人不想吐露名字,自己当然也彼此彼此。于是面带微笑拱手道:“在下姓任,这是我的丫鬟双儿。我们出海远行,不想这船已被先生包下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陆先生道:“说的哪里话?公子谈吐相貌皆非凡人,能在茫茫海上相遇也是缘分,请进来坐。”他将二人引入一间客厅模样的船舱,里面桌椅字画应有尽有,布置的极有品位。待任天行与陆先生落座,双儿乖巧的冲上茶,给他们倒上。
陆先生喝了一口,不禁笑道:“公子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的丫鬟陪伴。今日我倒是沾了公子的光了。”
任天行浅浅饮了一口,似笑非笑道:“陆先生这话倒是让我汗颜了,你能包下这样的大船,显然巨富傍身。身边连一个丫鬟也没有,可见生活质朴。你气度从容,敢孤身一人游历大海,必有惊人艺业。不知先生所去何往,可否告知?”
陆先生一愣,“呵呵,公子眼睛倒是亮的很,其实我也看出公子也是武林中人,既然有缘我便不瞒你了。我在青年的时候曾经无意间得到一份藏宝图,上面说在海外有一个神仙岛,岛上生有仙果,吃了长生不老。只不过有福之人才吃得着。于是我便想上去碰碰运气,可是一晃悠悠十数年,仍没有找到,唉,不知我今生还能不能到达那里?”
任天行淡淡一笑,也不言语,心说你编的鬼话,连鬼都未必相信。陆先生瞄了他一眼,“我就知道公子不相信,因为这话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个门派极其隐蔽,少有人知道啊。”
任天行一怔,“门派?什么门派?”
陆先生看了看周围,好像极其小心的样子,一字一句的道:“逍遥派。”
任天行诧异的看了陆先生一眼,他要是说别的门派,任天行必然不会相信,可逍遥派一直是个谜,对于天山童姥的传说,他自小便听父亲说过。“哦,原来如此,不过陆先生如此信任在下,倒是让我十分吃惊。”
陆先生摆了摆手,“唉,不是我大度,只是这些年来我为了寻找仙岛花光了家中积蓄,此时已经心灰意冷。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寻找,若是失败,也算死心了。我见公子不是凡人,又与我有缘,这才告知。”
任天行道:“多谢陆先生信任,双儿你想长生不老吗?”
双儿笑靥如花,连连摇头,“长生不老?也不想了,眼前这等日子,能与相公朝夕相伴,比神仙快活多了。”任天行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想双儿如此回答,不禁心中一暖,“你这丫头。”
陆先生只当没看见,询问道:“不知任公子想要去哪里呢?”
任天行不急不缓的又喝了一口茶,同样一字一句的回答:“神龙岛。”
陆先生拿茶具的手微微一抖,显然任天行的回答大出意料,随即很快镇定下来,“公子吓了我一跳,你这神龙岛的名字比我的神仙岛还霸气,不过我真的没听说过,莫非是岛上有神龙吗?”
任天行幽深的眼神盯了陆先生半晌,不知想些什么,陆先生被看得心虚,干咳了一声,“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任天行摇头叹气,“这神龙岛并不是有什么龙,而是曾经出过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陆先生全身一震,“你……你说的是谁?”
“便是当年的平辽总兵毛文龙。”
“原来是他,那神龙岛……”
“当年毛帅是皮岛总兵,只是他死后皮岛被一群土匪占了,改叫神龙岛。当年毛元帅勇抗后金,历经八载,可谓海上长城。在下年幼,自然无缘与这英雄相见,如今偶知他的陵墓所在,怎可不去拜见?”
陆先生恍然大悟,“原来这神龙岛便是当年的皮岛。不过这些年下来,想那皮岛早已物是人非,公子有此心,若毛帅在天有灵定会感到欣慰。”
“欣慰?毛帅若是在世也一定会被气死,我在宫中遇见一位故人,与毛帅的干系甚大。她忍辱负重,筹谋大事,如此有担当的女子实在让我汗颜。可有些人贪得无厌,占主人基业,喂主人毒药,那‘豹胎易筋丸’……”
陆先生一惊,不自觉站起身,“你说她被服食了‘豹胎易筋丸’?”话一出口,便后悔不迭,知道自己露了行藏,不过他更关心那人服食了豹胎易筋丸。
任天行淡淡一笑,“双儿,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对陆先生说。”双儿乖巧的点头,为二人将杯中的水蓄满,这才行礼走了出去。二人在屋内谈了许久,没有人知道谈了些什么,不过两人出来后,关系亲密了好多,显然是对谈话的结果都十分满意。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大海之上单调乏味,一连数日,任天行与陆先生切磋战阵机要,评说天下大势。两人相见恨晚,越谈越投机。平时闲暇时侯任天行指点双儿武功,刚开始双儿还有些矜持,到了后来也完全放开了自己,真正融入任天行的生活中。
这日任天行正与双儿在船舱闲聊,陆先生走了进来,“任公子,你要去的地方到了。”任天行跟随他走上甲板,东北方出现一片陆地,过不了一个时辰,已然驶近,但见岸上树木苍翠,长长的海滩望不到尽头,尽是雪白细沙。
陆先生叫水手拉来一条小船,送任天行上岸。任天行与双儿上得小船,抱拳说道:“这些时日多亏了陆先生款待,咱们有缘再见,愿先生早日寻到仙岛,得享仙福。”
陆先生哈哈一笑,“借公子吉言,也愿公子一切皆遂,所做皆成。”两人坐小船上岸,脚下踏着海滩的细沙,鼻中闻到林中飘出来的阵阵花香,真觉是到了仙境。
双儿道:“相公,这里真美,就不知岛上有没有人住。”
任天行打趣道:“人是没有,却有个美貌无比的狐仙,带上自己的相公,到岛上来啦。”
双儿俏脸微红,嫣然一笑,道:“好相公,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只是你的小丫鬟。”
两人携手入林,闻到花香浓郁异常。双儿道:“这是什么花呀,真好闻。”
任天行竖起手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点,有东西来了。”话音刚落,忽听草中簌簌有声,跟着眼前黄影闪动,七八条黄中间黑的毒蛇蹿了出来。任天行拉着双儿转身,只跨出一步,眼前又有七八条蛇挡路,全身黑黄间条,长舌吞吐,哧哧发声。这些蛇都是头作三角,显具剧毒。
任天行道:“双儿你怕蛇吗?”
双儿嘻嘻一笑,“有相公在身边,双儿不怕。”
“好,够勇敢!”说话间任天行已经化作一团残影,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但见紫光闪闪,那些蛇无不分为两节,剑剑斩在七寸。任天行的紫薇软剑何等锋利?每一剑挥去,便斩断一条毒蛇。但林中毒蛇愈来愈多,任天行看得心烦,抱起双儿几个起落,消失在这里。不一会便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向四周望了望,“奇怪,那小子跑哪去了?”
任天行将双儿抱到一处空地林间,将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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