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夏芸的话刚还未出口,熊淍便已经有了动作,猛地从马鞍上斜挂的剑鞘中抽出宝剑,锵啷一声人影已经翻卷而出,斜倚长剑,屹立马前。
金浪翻腾,刀风凌厉。
隐约间,那枯草的金浪落下之时,熊淍骇然的发现,一双锐利的瞳子忽闪了闪。等到第二个浪头卷下,这对瞳子已经近了两丈之远。
而此刻,已经足以隐约看到他的面容,清秀的似女人般的妖异面庞。
“飕!”
那人还不待熊淍细看,便猛地一个跟斗卷了出去,脚掌在草浪上轻点,身形已是如燕般掠出。
但叫人惊奇的人,这个人每走一步,竟然能横掠出丈远,如此轻功,确实叫人惊讶。
“来者何人?!”熊淍爆吼一声,似是壮胆,其实多年的江湖游历,让人总是忘记,熊淍这幅坚毅的外表之下,却只是个不足二十年岁的身躯。
不过是个少年。
这断喝声刚已落下,只听霹雳一声,金浪前电光一闪,人影突显。乱发披肩,半掩面目,这汉子手中紧攥着一柄长达六尺的奇形乌鞘宝剑,掌背青筋暴现,似是他宁可失去世上的一切也不愿将此剑放松片刻。
这乌鞘长剑,有些眼熟。
这乱发披肩的汉子,亦是如此。
霍飞腾、干将剑?
这来人并没有因为熊淍的话而停顿半晌,只是缓缓地迈着步子,一步步压来。
熊淍的额头已经流下了冷汗,不因别的,只因熊淍他看到,那金浪并不是天地间的风压,而是随着这人的脚步而变动,他走过,后浪平,前浪凝。
“你就是熊淍?”乱发披肩的汉子好似没有听到熊淍的话,只是一步步走来,直走到熊淍面前半尺,才开口道。
喝声有如洪钟,震得熊淍耳鼓“嗡嗡”作响。一时间,甚至觉得有柄重锤压在胸口。
尽管熊淍肯定面前这人是高手,但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也避不开了,更何况还有夏芸在场,看着先前这人的轻功,怕是逃脱不及。
“不错!”熊淍只得挺起胸膛,开口冷喝一声。
那乱发披肩的人满意的笑了笑,点了点头开口道;“好,总算没让我没白等,取出兵刃来动手!”
熊淍一愣,朝着身后看了看夏芸,显然两人都在此刻愕然,这无冤无仇的,为何上来便要动手?
熊淍缓缓提气丹田,紧攥长剑,缓缓开口道:“朋友你与我有何仇怨不成?”
乱发披肩的汉子笑了笑,紧接着开口道;“无冤无仇!”
熊淍再度愕然开口道;“你我素不相识,既然也无仇怨,何故如此动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岂不美哉?”
“我霍飞腾,一生痴剑如命,如若非要追究原因,谁叫你是第一神兵,长生剑的主人。”乱发披肩的汉子冷眸直视,微启刀唇。
熊淍一愣,紧接着开口道;“长生剑?你是否搞错了?更何况我师叔白玉京难不成与你有些冤仇?”
霍飞腾没有开口,只是此刻夏芸却是猛地插口疾呼道;“霍飞腾?难不成是关外飞鹰?那你手中的这柄神剑难不成便是……”
霍飞腾闻言微微挑眉,笑了笑道;“看不出,一个女子还有些眼力。”
紧接着,霍飞腾手腕轻转,剑身翻过,映着天际的薄光,两字显现,正是干将二字。
神剑干将!
那是与江湖中相传已久的神剑,相传冶炼干将者,乃是与‘神铸’欧治子同门的师兄。
他所铸的神剑,最负盛名的便是干将、莫邪。
曾为吴王阖闾作剑,“采五山之铁精,**之金英”,金铁不销,其妻莫邪断发剪爪,投入冶炉,于是“金铁乃濡”,成剑两柄,即名为干将、莫邪。
“我曾以为你是个真正的武者。”霍飞腾双瞳发寒,紧紧目视着熊淍,冷然开口。
熊淍毫不动容,开口道;“我本就不是一名武者,不过是名混迹于江湖赚取赏金的杀手。”
“无论你是什么,用你的剑,证明给我看!”霍飞腾开口大吼一声,紧接着也不再与熊淍啰嗦,脚掌猛地狠踏,瞬间提速,骤然射出。
“既是如此,那在下领教了。”熊淍高呼一声,事已至此,避无可避只得相战。
“锵啷!”
剑刃交砰,火花闪耀。
两人各自却也不激进,只是将自家剑法妙用,左劈右挡,剑势疾快。
不过熊淍心中却是没有表面上那么安心。
因为干将每一次与他的剑刃交锋,他的剑刃便会莫名的裂开一道白痕。
萤萤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百年之蟒岂敢与苍龙交威。
金羁映骕骦,后骑佩干将。把酒春城晚,鸣鞭晓路长。
带冰新溜涩,间雪早梅香。明日怀贤处,依依御史床……
第一百四十一回 干将莫邪
关外飞鹰、霍飞腾。
秦岭链剑、熊淍。
两个在江湖中俱是有着赫赫凶名的人物,此刻就在这大散关之下,火热交锋!
熊淍一边飞身疾退,一边疾舞寒剑,倏地,寒光两分,向上一抖,剑风一转,骤然挑起刺向霍飞腾的“天宗”穴。
霍飞腾自然也不是弱手,当下手掌一翻,干将骤然探出,快如电光石火。横剑招架的同时,左手猛地袭去,正是“擒拿手”,当先就欲锁住熊淍手腕。
“砰!”
熊淍将剑柄倒课,自相反方向,横剑而展,招架格挡而下,反应不可谓不快。
熊淍尽力一声怒喝,骤然反打,剑化长虹,脱手而飞,直取霍飞腾首级。
“锵啷!”
神剑干将骤然上翻,霍飞腾稍退半步,左手一翻“灵鹤展翅”当空洒下,本是刺向熊淍咽喉的一剑,在此刻骤然变化,锵啷一声卡在熊淍掷向自己的长剑护手上。
“无风起浪!”霍飞腾清啸一声,紧接着身形骤然当空倚剑螺旋而下,带起圈圈剑影,弥漫袭下,幻化万千。
熊淍剑已脱手,自然不敢硬接,当下只得暂避锋芒,脚步后错,身形疾退。
但饶是如此,以关外飞鹰霍飞腾那般的轻功,即便熊淍果决疾退,尤不能避开这一剑,只不过是稍许劈远了些。
剑势疾来,熊淍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得猛地往后一仰身,唰地,长剑自他脖侧掠了过去,剑芒破空,将丈许外的枯草都齐腰斩断,若是熊淍先前再偏少许,哪里还有命在?
惊魂未定,熊淍中的掌心此刻都已经沁出冷汗,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上砸。
霍飞腾却依旧不依不饶,再度开口爆喝一声,右臂探出,干将随之袭来,这一剑气贯全神,劲风呼啸,内力勃然彻出,熊淍的周身就好似被风旋包围一般,逃脱不掉。
“飕!”
熊淍疾往后撤,但哪里会有霍飞腾的剑快?刚退开半丈,只觉得面前虚影一花,霍飞腾的干将已经迫了上来。
“唰!”
霍飞腾的干将扑面而至,熊淍第一次距离干将如此近,刚至周身,一股令人作恶的血腥恶臭味夹杂着古朴尘惊的味道便给熊淍留下了深刻印象。
也就在这生死关头,霍飞腾的长剑前递,一道倩影却也插身而入,犹若翩舞蝴蝶,挡在熊淍的身前,半晌后,血花殷红绽放。
霍飞腾看到,本想收剑,但神剑既出,岂有无功而返之理?更何况,此刻这全力激出的一剑,即便是霍飞腾,也做不到收放自如。
可以说这一剑,让霍飞腾守势全无,高手对决,焉容你有片刻的停顿?
决出胜负,往往就在瞬息之间。
但在此刻,熊淍却没有心情去注意霍飞腾。
这一刻,他的大脑变得空白,双目也仿佛在一瞬间失去灵魂。
等到熊淍眸子再度聚焦时,面前的倩影已经被干将剑斩伤,血迹顺着伤口迸射流淌,摔倒在一旁晕厥过去,面色都显得苍白。
片刻寂静。
没有什么再能影响到熊淍,这是对死亡的哀悼。
同时。
也是对爱的虔诚。
“芸儿!!!”熊淍用尽全力仰天哭啸一声,宛若惊雷破天,震彻寰宇,通鸣九霄。
一股寒意与戾气自熊淍心底升起,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或许是干将此刻透过的劲风,熊淍就那么站在干将剑锋不足余尺的地方。
鲜血渗出,将熊淍身穿的青衫变成了紫红的妖异色彩,那是熊淍的血,也是夏芸为其挡剑迸射出的血。
熊淍已经呆立在那,双瞳死寂的看着那一旁晕厥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夏芸,痛入骨髓!
他好像又看到了在九道山庄那一次的悲惨,当时的岚,为了让他逃走,毅然决然拥抱死亡。而此刻的夏芸,亦是如此。
“一生、一妻、一知己、足矣。”熊淍微低着头颅,冷声的呢喃。
熊淍紧咬着牙冠,牙缝的血水,自嘴角渗了出来,脸上满挂的泪珠与额头滴落的汗水混杂,砸在地面。
“为什么,要我再度见证一次?”熊淍猛地抬起头,双瞳中没有一丝生气呈现,有的,只是代表无尽死寂的灰。
霍飞腾面不改色,只是猛地收剑,转身便走,冷声道;“既然干将今日已然饮血,我便让你首级在你的项上多留一日。”
熊淍呆立在那,他的拳头紧攥,指甲将他的皮肉都已刺烂,钻入血肉之中,只有这般阵阵刺骨的痛感才能让熊淍保持清醒。
“我说过你可以走么?”熊淍嘶哑阴沉到极点的声音如同闷雷般骤然自霍飞腾身后传来,骇人之极。
霍飞腾脚步一滞,紧接着缓缓转身,看向熊淍,一字一顿道;“你想如何?”
熊淍轻轻冷笑了笑,紧接着再度看了一眼夏芸,猛地仰头狂笑了起来。
霍飞腾眉头一皱,心道莫不成熊淍是疯了不成?
想到此,霍飞腾也不再做停留,提步欲走。
“你!”熊淍骤然冷啸一声,抬了抬手指着身前的霍飞腾。
霍飞腾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从未被人如此无礼过。
“你在找死?”霍飞腾转过身子,有些傲气凌人的看着熊淍皱眉道。
熊淍笑了笑,依旧那般指着霍飞腾,淡淡开口;“你,把命留下!”
“你在说笑?”霍飞腾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
不过,下一秒。
熊淍就用行动让霍飞腾明白,他不是在讲笑话。
“咚!”
身形半幢,脚掌猛踏,骤然爆射而出,熊淍的虎拳紧攥,劲风四起,猛地向霍飞腾轰击而去。
霍飞腾却没有作何闪避,只是直视着熊淍,掌中干将剑骤然反转,待到他脚步前移,干将剑已带劲风,急削熊淍虎拳。
这一剑若是劈下,即便是铁铸的神拳也要断掉。
这一拳若是轰下,即便是铁铸的身板也要垮掉。
龙争虎斗,虎虎生威。
第一百四十二回 江湖游医
“飕!”
刺耳的撕风声破空,熊淍的虎拳骤然自霍飞腾面门砸去,宛若铁锤一般。
霍飞腾丝毫不见示弱,只是猛地将干将前递,疾削熊淍肩膀。
“嗖!”
冷风破空,剑锋疾转。
“呛啷啷!”
霍飞腾一剑袭来,却没料熊淍猛地自半空疾转身形,避了开去,宝剑横劈在地,嗡嗡作响。
“砰!”
炸雷闷响,熊淍身形骤然化为一道黑线,如似奔雷,猛然紧攥虎拳轰击在霍飞腾的胸膛。
“蹬蹬蹬……”
拳风沉猛,霍飞腾只觉得胸口似是被铁锤轰击一般,疾忙退开了数步。
熊淍此刻早已因为夏芸的伤而发了狂,看到霍飞腾此刻落入下风,哪里放得过?当下脚掌震地,身形如饿虎扑食般袭了过去,双拳生风,直砸面门。
“咚!”
炸雷轰鸣,霍飞腾招架的双臂都几乎麻了去,身形擦地而行,再退数丈。
霍飞腾此刻眼中也已火星直冒,怒发冲冠。也不欺负熊淍手无寸铁,将干将猛地横插在地,剑锋入地三尺多长,嗡嗡作响。
“拼命三郎?让我看看你有多拼!”霍飞腾冷哼一声,脚步轻提,腾空而起。
熊淍见状,同样掠起,哪知身形刚起,只见霍飞腾猛地身形下翻,以掌撑地,脚如铁杆,猛地扫向熊淍后心。
这一式变化疾快,还未待熊淍反应,便已失重砸倒在地。
霍飞腾的身形如似鬼魅,关外飞鹰,并不是因干将而名震江湖。
“嘿!”
熊淍牙关紧锁,虎拳之上青筋暴起,骤然怒啸一声,虎拳猛砸而出,直攻霍飞腾太阳穴。
霍飞腾看到熊淍这一拳来势汹汹,自然不会盲目招架,当下猛地掠起,避了开去。
“咚!”
熊淍的铁拳骤然砸向地面,将那经受过无数此大马压踏过得吐露猛地震出一个碗口般大小的深坑。
“呼……”
熊淍轻喘了口气,缓缓起身,将拳头收了回来,此刻他拳背上早已通红一片,尽是擦伤。
双瞳紧紧盯着面前的霍飞腾,半晌后,熊淍冷然开口道;“你和卜鹰,不分上下。”
霍飞腾闻言,却是猛地抬首,看着熊淍一字一顿道;“卜鹰?”
“不错,不愧是关外飞鹰,你比大地飞鹰的武功,高低难分。”熊淍看着霍飞腾,开口道。
霍飞腾却是在此刻有些轻嘲的道;“江湖人皆传,武林有双鹰,关内是大地飞鹰的天下,关外才是我关外飞鹰霍飞腾的地界。只可惜,这些年来,他卜鹰的名号,终究压我一头。”
“你们之间,莫非有什么渊源?”熊淍蹙了蹙眉,开口问道。
霍飞腾看着熊淍,紧接着释然一笑道;“这段故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讲,但此刻,怕还是先救救你的妻子较为好。”
熊淍心中漏跳一拍,赶忙开口惊愕道:“芸儿她还活着?”
霍飞腾笑了笑,紧接着转身猛地掠出,口中的冷言冷语也已传来;“我关外飞鹰一生杀人无数,却从无一例女人的命。”
熊淍愣在当场,目送霍飞腾远去,他没有再出手。
因为他知道,他若再和霍飞腾战下去,浪费掉的,是芸儿的生命。
霍飞腾转身离去,熊淍甚至从这背影中,看到了一丝萧瑟。
关外飞鹰?大地飞鹰?
江湖双鹰,孰强孰弱?
未曾可知!
漆黑的夜,四处无人。
陈仓城内却是灯火通明,其实哪座大城也都相同,酒馆、客栈不会少。
一位白胡子老头穿着淡蓝色袍子自陈仓大街之上步履阑珊的走着,摇摇晃晃,还持着杆旗,上写道;“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不用说,这白胡子老头便是江湖上非常多的一类人,所谓‘江湖游医’自称是走四方的神医郎中,不过十有九骗,恐怕也只有那么些个不要命的才敢找他们来救上一救。
而在这大街的东侧,便开着一家阔大的医馆,一块上好的木牌高挂,上刻着;“回春堂。”
而无论什么地方,贫贱总是被瞧不起的,江湖亦是如此。
回春堂这大药房的一个小伙计站在门口,拿着个给药盅煽火的竹扇,嘲笑着那在街面行过的白胡子老头道;“嘿,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浑浑噩噩一事无成,还在江湖上行骗,早晚遭了报应。”
哪知这伙计这么的笑声,按道理来说,老头行在那么远的地方,即便是青年人也听不得,哪知这伙计刚一出声,那老头便脚步兀的一滞,转头瞥了一眼那名正嘲笑自己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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