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那段时间我和殷皓一起适应公司,适应自己的新角色,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就忽略了殷皎。”乔瑾的脸上现出一抹苦笑。“发展到后来,殷皎在外面每天夜不归宿。殷皓实在没有精力,任由殷皎在外发疯,想以后总是有办法用缰绳把弟弟绑回来的。殷皎发疯,风骅也跟着发疯,竟然跑去殷皓那说让殷皓把弟弟给他。殷皎倒不一定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能让殷皓觉得不舒坦的事情,他都爱做,故意和殷皓对着干。殷皓觉得事态严重,于是把殷皎关了禁闭,几天下来才发觉殷皎沾了毒品。”
乔瑾的眼眶泛出了红。“我奇怪殷皎哪来的钱,然后知道殷皎被朋友引诱吸上毒,一次毒瘾发作被风骅正好碰上,之后的毒资都是向风骅拿的,于是我跑去风骅那里把他打了一顿。殷皓当时已经被气疯了,联络了国外的戒毒所要把殷皎送出国。”
“你可能不记得了。就是我开车撞了你,当时我载着殷皓和殷皎去机场。本来想把你送医院,可是殷皓看着你的样子就改变了主意。殷皓想报复风骅,他觉得没有风骅的纵容,殷皎也不会变成那样。殷皓让我先陪着殷皎出去,在你脸上动了刀子。告诉风骅只要他肯把祖宅卖给他,他就把殷皎给他。”
“我听殷皓说风骅真的答应了他的条件,于是匆匆的飞了回来。想不到飞回来没几天,国外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殷皎在戒毒所跑了。本来殷皎都快消气了,结果又把计划继续了下去。”
“殷皎呢?”我打断了乔瑾的话。
“在最后约定期限的前一天,殷皎被发现倒在街头,死因是吸毒过量。”乔瑾的神色变得很怪异。“事后鉴定殷皎还有一些同性性行为留下的痕迹。”
乔瑾真的是开诚布公,毫无隐瞒。心中的很多疑问都豁然开朗,原来我只是被无辜牵累的那个。
“风骅知道吗?”我问。
“若是有心去查,想知道不难。”乔瑾答。
我觉得事情比我知道乔瑾是名医生更加荒谬。“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也许风骅真的是个为爱痴傻了的人。”
“辨不明是非对错了吗?”
“辨不明是非对错。”
我与乔瑾沉默以对。
我身上承受了乔瑾的愧疚,少爷的补偿。我曾经享受过风骅的疼爱,又被无情的鄙弃。我已经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了,我是局外人,却阴错阳差的被拉进局中,一切都结束了,我本可以置身事外当我的殷家少爷,听了真相心里却酸涩苦辣忿懑无比。
现在的生活比若以前好上的不知数倍。我在不平些什么?不满足?不知足?我变得聪明了,脑子清楚了,可心里也生出了一个空洞。它从哪里来,要用什么来填满,我都无从得知。
这世界自己也看不透了自己。
谁又能知道谁看透了谁?
我告诉乔瑾,我想睡了,乔瑾就出去了。
我觉察到我的任性,任性的像一个真正的小少爷。我任性,可人人都迁就我,让我越来越无所自从。少爷让我忘了自己是李奇,忘了自己是那个被叫做傻子的孤儿院孩子,让我在往后的日子做殷家的小少爷,做殷皎。可我又怎么能忘了痛,忘了曾经妄想代替风骅心里那个影子的一时贪念所带来的痛。我曾被踩的血肉模糊,好不容易用步步为营的小心翼翼重筑了肉身,我又怎么舍得让它复又支离破碎。
我梦见了一只蝴蝶,一只儿时我曾经握在给予温暖的蝴蝶。蝴蝶最终的命运不再是展翅高飞后,冻死在洌洌的寒风中。它在从我露开的缝隙中飞出的时候,被我用食指和拇指抓住了翅膀。它振动翅膀,我死死的捏住。翅膀折断,蝴蝶掉落在地上,挣扎着颤动了两下翅膀,最终静止不动。我松开手指,断翅粘在我手指上,双指搓动,断翅碎成屑末散落下来,指尖残留着蝴蝶的磷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蹲下身子,用手指戳蝴蝶的身子,把蝴蝶翻过身子,让它肢脚朝上,最终蝴蝶连细脚的抽动都停止了。
梦中,我在演一出哑剧。我变成了一个孩子,半蹲着身子,环抱着双膝,哭得不能自禁,却听不见自己的哭音。静静的,画面渐渐灰败,终究陷入一片黑暗。
第十二章
在我全身上下的指标都被证实非常健康后,少爷仍不能放下心来,我无缘无故闹出的事情真的是让少爷紧张了。乔瑾帮我安排了一家疗养院,说转院就马上转院。乔家不愧是几代行医且都卓有成就的人家,全城整个医疗体系都要卖他家的面子,怪不得当年在我脸上动刀子动的这么容易。
检查的医生是个中年医师,心理学在本城开展的晚,刘医生是最有经验的一个了。刘医生很和蔼,在他细细的引导我,我不知不觉说很多关于我的事情。我说起事来反应很慢,而且要说一件事情说繁繁琐琐,精细的让我自己都觉得厌烦,可医生始终微笑听我把话说完。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和刘医生交谈时间过的飞快。
心理医生最大的优点也许就在于他们在说病情的时候从来不会说什么专业的术语。刘医生对少爷和乔瑾说我有非常轻微的抑郁心理,只有多多处于开朗的环境,保持心情放松就能不药而愈。刘医生希望我有能留在疗养所里配合他的治疗,因为他觉得我的症状像是自闭症,而我的情况又太过于特殊。从我的回忆里,刘医生发现我儿时甚至有智力发展滞后的现象,可是现在很明显回复到了正常的水平。虽然语言仍然有障碍,但能基本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甚至可以用一些复杂的词语。如今自闭症只有早期的治疗才能获得一定的成效,时间拖的太久收效越小,而像我这样的特例太过稀少。留下疗养院一方面方便他治疗,一方面方便他观察。
刘医生说,像我这样的个案若是发现根源,说不定能让治愈自闭症的几率迈进一大步。
做医生的不知道是不是都像刘医生这么会说话,他说观察,而不是研究,真正其中有多少的不同之处,大家都心知肚明。少爷和乔瑾的表情复杂,即想要治好我的病。又对我心有愧疚,不忍我变成实验用的白鼠。
不论刘医生说的理由多伟大,眼神多殷切,我都觉得这其实都不关我的事情。
我问刘医生:“自闭症会死人吗?”
刘医生说:“我这样的已经具备自理能力,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这个自闭症不自闭症,我不在乎。这么多年东都活下来了,我不认为自己会因为今天被查出了有自闭症,以后就活不下去了。
不过我还是选择了留了下来,也许在这个疗养院里不用每日看着少爷,看着乔瑾,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清净开朗的环境了,对我保持放松也更有好处些。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少爷和乔瑾来接我出院。虽然刘医生言语之间挽留之意很深,我却无法答应他,因为我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说我想去疗养所里的喷泉那看看。这是人之常情,一个人离开了一个地方,若是还存着一些眷慕之情,总会想最后再转转,看些景致记在心里。只是这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见一个人。
光线照射在喷泉池的水面上,风吹皱池水,水面温柔的晃动,反射出金色的粼粼波光。少爷和乔瑾在不远处,却不至于近到让人注意。
我看到一个头发理的很短的男人坐在池边的木制躺椅上看着书,金色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整个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像一幅静态的田园油画。
我慢慢走近,近到他忽视不了,近得遮挡住阳光,在他的身前辟出一块巨大的阴影。他抬起头,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眼。我对着他微笑着说:“你好。”
我注意到风骅是在我留下的第三天,他也像今天一样静静的坐在喷水池边看书,水柱喷射的声音听在耳里显得嘈杂,池边并不是一个看书的好地方,但风骅他看的很专注。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刘医生的办公室里窥看着他,人低头俯视比抬头仰视容易的多,所以风骅从未注意过我。甚至有几次,我看的出神,竟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配合医生治疗,而对刘医生在我耳边反复的询问过耳不入。
刘医生发现了我的反常,于是我把我认识风骅的事情告诉了他。医生告诉我风骅是他的病人,但事实上现在的风骅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我问刘医生索要风骅的治疗报告,我告诉他我的精神状态是从遇到风骅开始好转的,如果他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就可以告诉他更多的情况。
有些卑鄙,我想我也学会了什么叫做心机,只是这次的运用实在是不怎么光彩。
刘医生感觉为难,可最后他还是把风骅的治疗报告给了我。他在医德和研究中选择了后者,或者说他在一次不为人知的泄密和一个伟大的抱负中做出了选择。
风骅的治疗报告很简单。他在一次普通的心理咨询之后被发现患有轻微的抑郁症,伴有焦躁和暴力倾向。症状本不需要住院,但他还是坚持住在了疗养院里。之后随着治疗,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稳定,被认为完全没有必要留在疗养院,可他还是没有离开。
我不理解,像风骅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想要面对他的心越来越雀跃,可紧张也在心里面蔓延,直到无法忍受。
我现在对着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一个微笑。一个转身。
他从身后抱住我,书落在地上,发出干脆的声响。
“李奇。”
他的声音仍然是这么好听,可我的胸口却随着他的声音被堵塞住了血管。我好像看到灰色的迷雾在我胸口越集越浓,这是不是就叫运气。
我挣扎了两下,做出疑惑的表情,问:“先生。你认错人了?”
风骅放开了我,我转过身与风骅面面相觑。
脸上的表情我对着镜子演示了好久,不知现在是否看来像个演技派,把被陌生人拥抱的错愕演出了十分。
“李奇,我很想你。”
我做出吃惊至极的样子。
“先生你有朋友和我很像吗?你们一定很久不见了,可惜我不是你朋友。”
我摇头晃脑,脸上带着遗憾。我早把今日所有我所能想到的,可能发生的情境都预演了几遍。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新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风骅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我尽力维持着神色的平静,心下却紧张的好似被人恨恨捏住了胸口。
“是吗?可能是你们太相像了。我以前也有过认错人的经历。你和我的朋友真是相似,今天遇见也是有缘,能认识你吗?先自我介绍,我叫风骅。”他微不可察的摇头,然后好像下了决心似的苦苦一笑。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我回答。
风骅苦笑更深。
我脑中似有寒泠流过,打了个冷战,一片清明。把别人当作傻子,来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是要摆脱心中的自卑还是想挣一口意气。突觉狼狈不堪,我以为聪明了就可以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中,原来我仍是个傻瓜,放不开手的人没有玩弄人心的资格,不被揭露也足以让我落荒而逃。
我被风骅抓住了手臂。
“李奇……”
如果眼神可以伤人,那风骅的手掌现在肯定已经被我灼穿。
“我叫殷皎……”声音森冷的让我自己都觉得害怕。我也许看来面目狰狞,瞪大了眼睛,肌肉僵硬。
风骅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痛苦,我却不觉得痛快。
我甩开风骅的手,很轻易,风骅并没有使上几分力道。我走上前,与风骅贴的很近。我比风骅矮了好多,这样的距离,我不得不抬着头看他。
他也低头看我。
我看他明亮的眼,挺直的鼻子,突然涌起了一股怨气。我用力的推开他的胸口,他向后踉跄了几大步才稳住了身子。他灰头土脸险些跌倒,我转身就跑。
少爷和乔瑾还在远处等着,我跑到他们的面前,大口的喘气。
从车的后窗,看着疗养所越来越远,我不怀念那个地方,却思念那里面的人。几分钟之前我才推开了他,现在竟然已经开始想念。
少爷开着车神情冷峻。
我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少爷,你刚才看到了?”
“你还是不肯叫我哥哥。”少爷答非所问,车内陷入难堪的沉默。
乔瑾打开车上的电台,女主播甜蜜的声音悠悠飘出。少爷和乔瑾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兴趣,我也没有。我从后座俯身向前,关上了电台,坐回后座,揉着刚才不小心磕到前座椅背的肋骨。
“哥哥和乔瑾都知道吧?”
少爷稳稳的抓着方向盘,乔瑾换了一个坐姿。
“……我知道风骅一直呆在这里,……所以这次带你来是故意的。”乔瑾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嗯,我也同意了。我觉得你应该和风骅见一面,给你们之间做一个了断。”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少爷的眼神,很复杂,我看不明白。
我咬住嘴唇,心里难受的厉害,却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少爷把目光专注到了道路上,乔瑾叹了口气,转过头不再看我。
“想哭就哭吧……”
听到这话,我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眼泪不能抑制的流了下来。我趴在前座的椅背上用手遮住侧脸,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哭泣,我曾告诉过自己要坚强。
我哭着哭着,发现了自己躺到了椅子底下,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难看的姿势了,我明明觉得已经不是这么悲伤了,眼泪却仍流个不停,直不起身子。
第十三章
我早起铺床拿报。我现在能把床单与被子叠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一向热爱担任指导的张妈也不再在一旁监督我了。张妈还是这么爱碎碎念,嘴上唠叨的抱怨个不停。了解了一个人的本质不错,就很难再讨厌她了。张妈做事很勤力,份内的工作总是完成的很好,作为拿工钱的佣人,我实在不应该挑剔太多。碎碎念是我从网上学的新词,我觉得很生动,很可爱。少爷不会要求我看报,但我现在会试着看些国内外的新闻,这让我有种成就感,让我验证自己真的是懂得越来越多了。股票大涨,送报的大哥这几天心情很好,我知道股市大好是因为美国降息影响了国内经济,别人看到了表面现象,而我看到了本质内容。大嫂在房子里忙东忙西,我抱着电脑移来移去,为了找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玩我的三维弹球。乔瑾和少爷又恢复到了少爷结婚前的关系,乔瑾有空就会来串门,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带着他的未婚妻。在我住在疗养院的那段时间,乔瑾与那位名媛订了婚。名媛不再顾及优雅的礼仪和姿态,就是在餐桌上,也与乔瑾十指紧扣。饭席间杯觥交错,谈笑风生,乔瑾放开了,少爷也放开了。说来也奇怪,我可以很自然的唤大嫂,去无法自如叫哥哥。
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好似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从未到过一个喷水池边,那场歇斯底里的哭泣也从未发生在我身上过。
我颓然的停止敲打键盘的手指。即使我再努力的控制,小球总会掉落。不论是反弹,撞击,飞舞,陨落都不过是用数据早就设定好的路线,在背后一堆0和1在飞快的滚动。使用挡板的我只能是影响它生存的时间,却不是最终结局的控制者。游戏被不停的刷新最高的分数,却永远没有胜利者。明明已经知道了游戏的本质,可在曾经沉溺其中之后,留下的只有满满的不甘心。
我把这套自己领悟弹球理论告诉了少爷。少爷看着我,然后摸摸我的头,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