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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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品-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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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的责任,也不用承受望子成龙的期望。少爷曾经伤害了我的一点点心计,现在看来是远远不及电视剧里勾心斗角阴谋的一丝牙慧。我生活得简单单纯,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没人指责,没人干涉。我很庆幸自己来找风骅,因为我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什么是生活。他现在不再是生活在古旧城堡里的王子,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他会陪我慢慢的一起走回家,我一边走一边看着路人,看年轻人的高傲自大,看中年人的奔波忙碌,看老年人的怡然自得,看小孩子的天真烂漫。有个的做父亲每天都在下课后赶着去接儿女;有个做母亲对超市每天打折的时间了若指掌;有个年轻人他的一个设计曾经得过一个国际的奖项,有人请教他时,他会把头抬的很高。有个小姑娘背书很厉害,据说她看了三遍课本,其中的内容,她已经能说的八九不离十了。形形色色,我不知道我在他们眼中是怎么样的,可能只是个不爱说话,读书用功,长的还不错的年轻人。我知道我不如班上的人很多,他们中有在读的学生,有行业内的上班族,而我在二年前,连什么是软件都不知道。我也背书,从头到尾的翻阅,生怕错漏了一条信息,有时一坐下就是几个小时。风骅会劝我放松些,不用太紧张,学习班只是种消遣,要高考的学生如此争分夺秒。我也明白自己有些紧张过度,只是一旦触摸到了书本就会拼命的学习,好像是种本能要抓回曾经错失的时间。我喜欢这些未知的讯息,喜欢听班上同学讨论,然后暗暗窃喜他们所说的内容我都能明白,我并不是这么的无知。
  我深深陷入学习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可能是我周末早起朗声读背的声音扰的他没法入睡。于是周末他把我强制带出了门,他甚至有些恶狠狠的威胁我,一周里起码有一天不准碰触书本。风骅出门带我做客,主人是我第一个学习班的老年同学们,那些个被我当作客气的邀请,风骅竟然放在的心上。他们仍然喜欢叫我小老师,我还在疑虑该怎么介绍风骅的时候,风骅却已经能自如的和他们攀谈起来。他们称风骅是每天来接小老师的年轻人,风骅会回礼叫他们的姓名,几星期里跑了几家,风骅竟从未叫错过。
  培训班新换了一个老师,新老师是个很严厉的老爷子,据同学说老爷子的头顶上有许多闪亮的光环,而我只关心他能不能教好。
  在我看来,课程里最难的莫过于编程,一个一个数字和英文命令的组合让我昏头转向,我完全把哪些拼合在一起可以让计算机按着我的指示跑动起来。
  老爷子第一天就给我们了一个下马威。三本向砖板一样厚重的资料集,我们人手发了一份。老爷子说,程序这东西要多抄,抄着抄着别人编的程序就成你自己的了。他规定我们每天要抄三十页的程序,第二天要交作业给他看。第二天的功课,除了抄程序,又多了编程的任务,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命令都让我绞尽脑汁。第三天,要抄的内容变成了三十二页,编程的任务变成了两个。课上的很苦,很枯燥,所谓的上课也是他在黑板上成板面的抄板书,我们在下面奋笔得抄。第一本抄完了,偱环着又抄了一遍,然后是抄第二本,第二本抄了一遍,又继续抄第三本。不知是上课的那几日,休息日也会安排上功课。抄完了第三本,渐渐大家也感觉出了门道,第一本上程序都是基础程序,每天抄的都是用不同的命令组合,指示同样的计算机动作。而第二本是一些复合程序,指示一些复杂的程序。而第三本冗长的程序都是一些高级的程序,因为用的大部分都是简单程序的组合结果程序极度复杂。有细心的同学发现,老爷子每天上课抄的程序竟然都是我们前天交的程序的修改版,虽然不见得缩短,跑起来却更流畅。抄写也的确有些效果,程序编写起来的确不如以往这么困难,第二遍抄第二本我也开始能发现这本程序和第一本里的关系,能发现老爷子每天让我们抄的程序都是有关联性的,或是指向同一个动作,或是使用同一个命令。第二本是第一命令的实际运用,由第一本里的命令拼接组合出来的。我发现了抄写中的乐趣,有时候抄到某一条程序的时候,我的笔尖顺势就能往下写下去,再比对原程序竟然也八九不离十,这个乐趣让我兴奋,我知道不断的抄写有了效果,我给自己加了点量,每天把要抄写的东西,都翻倍的抄一遍。进入高级变成阶段的时候,每天要抄的程序数量多得能压死人,除了开始给的书,老爷子又发了很多课外的资料,有的抄写题,有些编程题。班里人渐渐有人不常出现了,老爷子会在讲台上说掉队就是输,一天不来那以后他的课就都不用来,然后转身继续抄写板书。地狱式的训练整整一个月,老爷子的课程终于结束,上课前就有同学在长吁解脱。老爷子来上课破天荒的没带任何的讲义,反而有几分语重心长。
  考试只是第一步,程序只要能跑起来,跑对了就是正确的。用最基础的命令一点点搭建起来的程序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也许程序太长,太复杂,可是要精简程序,需要实践和经验的积累,你们也别想一步登天,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这样说的老爷子,我突然觉得他很酷。
  老爷子发了报名表,我才知道原来今天不上课是要做考试报名的统计。晚上收到了老爷子的邮件,内容让我措手不及。
  “To殷皎:今天班上你就有一个学生没有报名考试,老师觉得非常可惜,所以私自帮你报名参加了考试(报名表见附件)。从第一份乱七八糟的作业,到现在有模有样,毫无疑问你是班上进步最大的学生。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考虑没有报名,但是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我相信你会给我惊喜。
  期待佳音。
  你的老师 ”
  
                  第十六章
  我双手叉腰,做茶壶状,满意的看自己整理的整整齐齐的床铺,记忆中被手把手教怎么叠被铺床的过去已经离的好远,那段时间我刚刚醒来,像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摸索着,熟悉着这个世界,每件事情对我来说都这么新鲜又陌生。我把那段刚开始明事的时间叫苏醒,只是即使我已睁开眼来看这个世界,却仍觉得自己没有真正的清醒,所见所闻好像是虚假的,又好像是真实的,我蹒跚探索着这个世界,即使看不清前路,生活仍要继续,所以我吃饭,睡觉,学习并延续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习惯。只是今天有些不同,尤妈不会来准备今天的午饭,风骅说要带我出去吃饭,为了慰劳我课程结束,为了庆祝我脱离苦海。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因为他帮我报的名,他很清楚。其实我对外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只是不愿与自己的肚皮过不去,于是跟着他去了。风骅今天开了车,我才发现他换了车。车是马路上最大众的桑塔纳,风骅说原来的名车和这旧式小区太不搭,所以卖了,现在这车坐起来没原来的舒适,饭店比较偏,走路坐公交肯定都不成,要委屈我坐破车了,忍一会就到了。我觉得风骅这个忍字用得有趣,不得不让我暗自揣测。我不晕车,这车稳不稳,对我完全没影响,或者他的意思是说要我做破车实在过意不去,可我是谁,我是李奇,一个做了十八年傻子的人,在十八年的岁月我,我甚至没有踏出过孤儿院的大门。难道我真的可以因为做了几年的殷皎就当真做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了?就算少爷认我这个弟弟,乔瑾承诺我的身份,殷皎的名字在户籍上盖了印,两张身份证我都揣怀里,我随时随地的可以代替一个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可我实实在在的不可能这么做。鹊巢鸠占,我不屑。我无法狠心亲手抹杀掉自己的过去,也许那个过去的自己从来都是这么的卑微渺小,惹人唾弃,可我被自己感动,感动到同情怜悯无法割舍。有人愿意载我一程,我该雀跃不已,坐车的权力本不该是我享受的,我知道我在乎的从来不是那些浮于表面的身份和地位,我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可我就是知道我真的从来都不在乎。
  午餐很丰盛,只是我并没尝到值得我跑来这里的美味珍馐。风骅告诉我,今天的节目并不是这顿饭,而是要带我拜访一个我的“学生”,并故作神秘的说他把最有趣节目的留到了最后。
  不知道是不是在孤儿院里留下的坏习惯,我对大多数的人都不太在意,不论遇到怎样的人,我只觉得他们如蝴蝶飞过,是生命的过客,不会和我再有深一层的关系。风骅带着我的拜访的人,有时让我对着熟知的脸孔唤不出名字,风骅却已经能在一旁亲昵得和对方聊起天来了,这种时候我会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然后这眼前的画面就会钻入我的脑袋里面,记住名字,记住声音,记住他们的话。离开那个初级计算机培训班结束的时间越久,那些曾经同学的面目就更加的模糊,一次次的拜访好像是一次次重新的结识,而风骅与他们是老友,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今天亦是如此,风骅和眼前的老人熟络的闲谈,我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也许沉默是我一贯的色彩,所以现在我本该安静。
  季老是位收藏家,形形色色的,大大小小的印章摆放在檀木书架上,看来有成千上百,房间的一面墙上挂满装裱过的红色朱泥盖印,古雅别致。季老介绍他的印章,从印章基本的材质,成色,到字型,篆刻,得手的经过,其中的波折,说得眉飞色舞。我从没想到这印章的方寸之间,竟有这么多的学问,在季老的口中每个印章都有独特的历史,我一个一个的赏玩,看到造型奇巧的,更是觉得有趣。看完外室,季老带我们进了内间。内间的印章不如外室这么多,布置却更加精致。印章被分开横放在黄色的丝绸垫上,罩着玻璃罩子,每个上面都有一盏幽灯,照在石材的表面,显得流光溢彩。季老的兴致更高,此间内的收藏都是季老的心头之爱,拉着我一个个的观赏,不同于外间的随意,每个玻璃外壳下都压着一张简介,介绍了年代,来历,材质和特点,颇有几分博物馆的味道。内室的正中间放着一枚鲜红欲滴的印章,光亮透过印身,竟映得整个玻璃罩子都泛出微微的红光,印身红光柔和,好似一潺清流波漪涌动,看着不觉就被心怡神牵。我完全被这印章镇住了,这枚印美得惊心动魄。我看风骅,看他眼中的镇惊,我现在只怕也是和他一般神色。季老面有得色,显然他也得意于我们被他的收藏的吸引。
  “再给你们看件东西。”季老打开放一旁的印盒。
  印盒里放着一个红色的印,仔细打量,发现这印和那枚美轮美奂的印章,形状大小雕刻都完全一样,只是这印身不如前者的透彻,成色要暗哑些,有些蒙尘的细碎昏感。
  “这印是我那宝贝的赝品,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这是正品,要知道印章的赝品可不多,再加上这成色质地都很不错,后来经过鉴定,发现是赝品,我还伤心了好久。幸好,后来我竟然幸运的得到了正品,这才知道赝品确实是及不上正品。”季老捧着印盒,目光落在那在一抹柔光中,温柔如一泓秋水。
  “既然得到了正品,为什么还要留着赝品?”喉咙干涩,竟觉得问的有些艰难。
  “赝品在身边的时间长了,对它也有些感情,毕竟他曾经是我得不到正品时的慰藉。”
  我看着季老的手慢慢的合上印盖,那赝品印章慢慢的被黑暗笼罩,直至不见。
  我是赝品,赞美和惊叹不会为我驻留,带着曾经光明的记忆,在阴暗的角落里落寞沉静。
  我抬头,风骅悲伤的看着我,我眼角酸涩,舌尖发苦,欲哭无泪。对你,我是不是只是一个曾经给你带来过慰藉的赝品,因为得不到正品的遗憾,让你习惯了我的存在。
  
                  第十七章
  我和风骅的关系陷入到了某种沉闷的状态中,风骅的态度一如往常,我却不能云淡风轻,那个黑暗中的赝品让我无法不去回忆,季老的话每日在我耳边回放。有时人的确是需要击打才会警醒,从而看清一些东西。譬如我,我看清了自己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自卑,我表现出的一切都源于我的自卑,不论是疏离或是沉默,不去接触更多的人,就不会有人从我的身上看到一个曾经浑浑噩噩的影子。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是新的,我不同了,我明事了,我聪明了,我有自己的想法了,可事实上,我还是浑浑噩噩,昏昏沉沉,我的追求,我的目标,我的未来都在哪里?我跟随着我的感情,我仍然是这么的在乎风骅,我的伤感,我的悲伤,我的猜疑,我的不信任,统统都为他存在。我以为我可以任性,可以多一些自我主张,可是只是一句话的力量就让我明白,我仍然是最最在意他对我的看法,我以为我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就不会再去在意赝品和正品的区别,而事实,一个小小的触动,就让我耿耿于怀。风骅在试着开诚布公,敞开胸怀,我却仍然藏着掖着,我的愉悦,我的窃喜都埋在心里。那让我坐在风骅门口等待的勇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殆尽,也是在看见风骅的第一眼就烟消云散。我警告自己不要太得意,不要太忘形,如果等待来的是又一次被抛弃的命运,那回到他的身边就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只是这么一段短短的时光,我就又变得贪心了。我即贪心又多心,即使风骅与我说,他已经不在乎殷皎,只在乎李奇,只怕我也会一边欣喜若狂,一边疑神疑鬼。于是我只能躲避他的目光,不让他看到我的灰暗。我想要找条地缝,不再见天日,这么阴私的人,怎可能在宽广的胸怀了沐浴阳光?
  身在同一屋檐下,我避无可避。何况两个无业游民,整日的呆在家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看到风骅,我都会把目光移开。这么简单幸福的生活,我不想再被我的贪婪亲手毁掉。我只要把那刚滋长出的贪心扼杀在萌芽里,那我就不会再受伤害。这样就好,像两个关系不错的普通室友,不在乎对方心里自己的比重,不会有两人关系的纠缠不清,有一天想分开了就潇洒挥手,不要同出同进,不会苦苦等待。我想再去报个学习班,学什么都好,起码这样在上课的四五个小时都不需要瞧着风骅的脸,却被告知教学楼内部装潢,要停课一周。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上许久都没有去过的网络学习,一个人玩弹珠游戏,明明按着少爷教导的方法,发射击打,却怎么也玩不成那个小球来回反弹,不会落下的效果。我打电话给少爷,少爷在电话线的那头沉默了一会,说:“再试试,会成功的。”我分明在少爷的话语里听到了不确定。可我还是听从少爷的建议,一次一次的试,一次一次看小球掉落却无能为力。
  我去厨房喝水的时候风骅交给我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银行卡和一组电话号码,号码很陌生,我肯定我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号码,号码的尾数很特别,若是看过我应该会记得。我很疑惑,想找风骅问明白,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用手指反复翻转着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决定拨通这个电话。
  “您好,这里是仁爱医院,请拨打分机号,查号请拨0。”
  我没想到竟然会是接通医院的电话,我按着提示输入了分机号。话音响了两声,电话被接起。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男音,听来有些年纪。
  “你好,这里是常青柏,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沉默了下来。电话的那头唤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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