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仲秋的千人屠杀，终究被我们破坏了命轨。马文光、韩向笛……连同那监斩官邓嘉荣，都命丧在魔兽爪牙下。而江小华、马青薇这些原本会被害的将领，却毫发未损地逃了出来。”
“命运是最难把握的东西。”修罗王颦眉沉吟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变化了小细节，也可能影响许多人的未来走向。”
梅成功心有余悸地仰望天空雷云，道：“但是咱们就这么干了，现在不知能否从这里平安出去。”
云雁凝视着南宫雅尔的背影，拿胳膊肘用力戳他，低声道：“先看着南宫寰一家平安撤离吧。”
“那是一定的。”徐泽龙在身后接话，他极有信心地笑了起来：“你们看，南宫寰和他的部下，真不愧是抗魔老手。他们这一冲击，魔兽立刻就溃败四散了。”
“好样的！”舍脂也拍起小手欢呼雀跃：“他把两位小姐抢了出来，放到卫公背上去了！”
“他救出了薰……”修罗王也激动地加入战局讨论，高声笑道：“局势对他们十分有利，魔兽已经无力追赶了……”
“他们走了！看样子是朝阳关三隘撤退！”徐泽龙跳到一株枣树上，朝南宫寰等人的背影挥手，高喊道：“以后不要再相信皇帝，就在那里集结部下，平安地生存下去吧！”
南宫寰在阳关三隘威名赫赫，不仅有广阔的人脉，也有强大的军心支持。就算麟王派人接管了三关，但对于他而言，要有滋有味地驻扎在那里，不再受人拘束威胁，完全不是难事。
从王城率众逃离的南宫寰，只要北上到雪岭潼江，就是鱼入湖海，虎入山林。以后的他，会作为一方桀骜难驯的军阀，再难归顺朝廷。但是抗击魔族，守卫边境……依照他的性子，恐怕会为之付出一生。
以后天玑国，虽然没有了大将军南宫寰，却一样有抗魔英雄南宫寰。没有了朝廷的束缚，他我行我素，在边境称霸，会更加自由……云雁等人目送那队长长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分。
“可惜了。”徐泽龙长长叹气：“我附身的那位将军，武艺高强性子豪迈，是个真正的英俊少年。但他没有能逃离命轨，跟着南宫寰等人撤退北上。”
“他的名字叫柳冉。”南宫雅尔突然回过头来，轻轻一笑：“你脱离了他后，不再受万华镜的影响，我才记起了他原本的姓名。”
徐泽龙默了片刻，望向血迹斑斑的后院，道：“柳冉将军……真是可惜了。”
南宫雅尔流露温和表情，坦然道：“他是我小时候的意中人，妹妹也同样爱着他……他为保护我们死去，我们会一直一直记得他。”
梅成功恍然大悟：“因为柳冉有白银猎手之称，所以你的武器，选择了他用的弓箭。”
南宫雅尔道：“我的箭术也是他带领入门，虽然他不会在身边了……”她微微一笑，对众人道：“但是当我弯弓搭箭时，感受到耳侧空气的鸣响，就感觉到他还生存着。”
“他的武道已融进了你的。”云雁感叹出声：“这也许是纪念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了。”
这时一阵疾风掠过了树梢，满庭的落叶纷纷被卷起。它们沾染着斑驳的血花翩翩起舞，萦绕着伫立在半空的灵魂体们周围。过了半响，梅成功一屁股坐到月桂树枝上，飘来荡去，道：“南宫寰一家平安逃脱了灾祸，咱们的浮世之行也算圆满。”
怜生水却仔细打量着南宫雅尔，关切道：“雅尔姐姐，从刚才起，你的气息一直十分混乱……”
“那是因为我的记忆混乱了。”南宫雅尔回答：“因为改变了浮世命轨，我原本的记忆，像被一只大手抹去。而新的记忆，开始被那大手，沾染了颜料涂抹进来。”
“你爹爹、娘亲、妹妹……他们都平安无事，没有再离你而去……”怜生水有些羡慕地轻声道：“这个结局真好……”
“嗯……”南宫雅尔转过身来，对众人爽朗一笑：“我的记忆被全部改换了！他们一直陪着我，从来没有离去过！”
“那场抄家灭门放佛只是噩梦。”她兴奋地展颜述说：“爹爹将我们带去了阳关，住在新建的宏伟堡垒里。发现我们都有灵根后，他开始四处寻找剑术高手，教导我们练剑修行。”
她瞥了眼云雁，笑道：“也许在女儿的剑术里，我爹爹也能见到一个他想纪念的人。”
云雁十分尴尬，努力维持正色道：“换了新记忆后的你，原来是这样踏上剑修之路的。”
南宫雅尔点点头：“爹爹活到了八十六岁。他与娘亲一世恩爱，击败了数次黑潮，名声显赫，万人敬仰。麟王没多久就下台了，马家溃败后，朝廷也不再难为我们。”
“他是寿终正寝的……那时我与妹妹都已是开光修士，下了论剑山来探望他。”
“他将抵抗魔族作为家族事业，托付给了我们。”南宫雅尔解读着她新生的回忆，嘴角扬起笑意：“妹妹继承了他的位置，做了阳关三隘的主帅。而我则南下到宁远城，加入七杀海门，为了解魔族的动向与技能。”
683。第683章 幻雅·寻找灵儿
云雁心中微动，打断她的话，问道：“你不再是因为仇恨前往死海，而只为遵从父亲的遗愿，还有帮你妹妹打探魔族讯息？”
南宫雅尔已明白她的意思，伸手与她掌心相握，平静温和地点点头：“我虽然也做了海门上使，但剑道不再是杀戮妄孽。也再无往日的心魔隐患……想不到万华镜竟然可以如此神奇。”
“能有如此效果，我也没有想到。”云雁激动不已。这剑神器算被大家开发出了新效用能够回到以往的记忆浮世，进行改变命轨。而命轨改变后，新的经历与记忆也随之诞生。
原本苦恼的愤怒的哀伤的……可以尽数被抹去，影响到现世中那个人，使他平静安定，甚至除去心魔隐患。有了此功能，这样的万华镜，简直是一些修士眼里的极品宝物，价值无法估量。
当然，如此极品宝物，即使被人夺取也无所谓。
云雁有些得意起来：因为连邱炯炯那样的高阶，都无法打开它。所以落进他人手里，它也只是个废物。这个世上，说不定只有自己能开启这个宝物，要将它如何使用，只能自己来把握。
想到这里她精神焕发，指着头顶的天光出口，对众人笑道：“看来咱们走这一遭，收获当真巨大，现在该是离去的时候……”
徐泽龙与梅成功在身后抱起胳膊，齐声哼道：“别得意忘形。”
“对了！灵儿！”云雁回过神来，立刻不淡定了：“咱们只有七天！七天里要怎么找到她呢！”
梅成功道：“她现在一定也被拉出了附身，这小妮子居然是本体的模样，要知道几百年前，连我都没有出生呢……她可真大龄！”
感受到南宫雅尔与修罗王冷如寒霜的眼神，他一拍脑门，讪笑道：“你们排除在大龄之外，妖族纪年与人类不同。几百岁对你们的寿元而言，只是几岁的小孩子……嘿嘿……”
徐泽龙完全没有留意这个插曲，兀自大声焦急喊道：“重点是我们不知道，灵儿她究竟跑哪里去了。”
“瑶光国。”云雁咕噜噜转了下眼珠，小心翼翼道：“她说过，是瑶光国的人。”
“瑶光离天玑可不算近。”梅成功急忙扑到二人身边，装出严肃讨论状，以避开妖族女子们的冷眼扫视：“就算咱们是灵体状态，没有凡世阻碍，一路随风漂移过去……恐怕来回要超过七天。”
“但目前形势只能赶路。”云雁沮丧地摆摆手，带头飘到前方：“灵儿想必也在与我们汇合，说不定中途咱们就能撞上。”
众人一齐抬头仰望天光，修罗王突然开口：“我在天玑国守候你们可好？”
看来她想要在最后七日，去守在好友皓月薰身侧，以寄托长久的思念。云雁暗暗思考：即使找到金灵儿，大家也必须回天玑国的出口处，所以修罗王愿意呆在这里，就随意吧。
与她定下了七日后之约，众人便不再停留，卷起清风，急急朝瑶光国方向而去。
……
……
四日后，玉衡国竹画城。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没有人可以看见，在热闹集市上方的李子树上，趴着吊着一群“鬼魂”。云雁等人抱着树干，唉声叹气，神色萎靡。梅成功飘到树下的一处摊贩，卷起股微风，翻阅着贩卖的地图。
片刻后他愁眉苦脸抬起脑袋，道：“从天玑到瑶光，要途经天权、玉衡、开阳三国，即使平安过渡后，在开阳与瑶光边境，还会撞见魔族驻地。”
“灵儿的家原来在这么个地方。”徐泽龙这几天，已沿途探到不少关于瑶光国的消息。他满脸是怜惜与同情，蹲到梅成功身边，指着地图道：“咱们在南斗算是安全，却不知北斗一些国家，早已成为与魔族战斗的前线。”
“瑶光国与酆州总部苍龙，相距太近。”怜生水叹了口气：“所以它基本半个国度都在征战，难有安宁的一天。”
徐泽龙满是焦急，灵体上窜下跳：“灵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听说很多散人魔，最喜欢做摄取魂魄的勾当……在冲突纷乱的瑶光国里，这类事情一定很多！”
“一般的魔拿她没法的。”梅成功翻了个白眼：“除非是浮屠那种老怪物上阵，或许她会失手被擒。但你仔细回忆一下，金灵儿战败的次数，这些年来有几场？”
徐泽龙微微一怔，板起手指计数片刻，更是像个木头人，不动也不说话。
梅成功跳到一处屋檐，朝下晃荡双腿，嘿嘿一笑：“怎么样，你计算出来了吧？是零！我仔细一想，就不记得金灵儿战败过！”
“她行踪飘忽，她点到为止，她其实战斗经验相当丰富，远非你我能及……”梅成功板着手指摇头晃脑，对徐泽龙咧嘴一笑：“愣小子，被吓傻了吗？”
岂料徐泽龙却猛然发出一声欢呼，激动地高声道：“果真如此！灵儿真是强大！我从前竟一直没有算过她的战绩！”
梅成功歪过脑袋，皱眉看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徐泽龙恢复镇静，淡然低头：“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包括我自己……灵儿如果想对我们说什么，她自然会说的。没有说，那就是她还没有准备好。”
“作为朋友，我们去猜测或者不快，都没有必要。”他丢完整句话，抖抖衣衫，准备再次踏上行程。却没有看见身后一群人抱着李树望向他，各自陷入了沉思。
“也许在这群人里……”梅成功直起身子，环顾周围的伙伴，悄悄咕哝出声：“我是最不道义的那个了吧……整天疑神疑鬼的，或许真是想太多。”
“谁想要害人，这么多年早害了。”他奋力吐糟，伸手捏住自己的脸颊，重重一拧，对自己喝道：“管住嘴巴！以后不要再说这类话！”
云雁见他自我折磨，禁不住出声打搅：“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梅成功瞪了她一眼，回：“少管闲事！”
云雁冷笑一声，正想抬杠，目光却落到地面他的投影上，低声道：“你现在驱动星境，赶快隐身。”
684。第684章 幻雅·复仇镜灵
梅成功见她如此严肃，便立即点点头。他没有询问缘由，只举起右手两指捻出剑诀，从额头虚空划到前胸。随着他的动作，前方的空间立刻荡漾出绿气波动。
梅成功与云雁对视一眼，整个人骤然隐没在原地。于此同时，云雁从背后猛地扬起承影，朝他刚才立过的方向，斜砍而落。一具硕大的骷髅身躯，被当空破开，半边胸腔碎裂成粉末。
“是万华镜生出的怪物！”众人的注意力被齐齐吸引过来，立刻进入备战状态。这种战斗力强大的骷髅怪，在当天南宫寰的法场上，就曾出现过。当时被云雁祭出剑阵绞碎后，并没有再出现异状。
想不到隔了几日，竟又催生出新的袭击者。
而且它们显然盯住了这些魂体，还进行着埋伏偷袭，看来这就是强行干预命轨以后，浮世里诞生出的复仇类生物。只要停留在万华镜里，就会遭受它们的袭击纠缠。
“一只……两只……”梅成功从空气里探出身形，计算着周围的骷髅数目：“它们共有七只，居然还结有队形……”
“这是瑶光破军阵！”徐泽龙惊呼一声，指向一个个从四面八方，慢慢围聚的骷髅群，不可置信道：“它们居然会咱们的破军阵！”
“大家仔细看这些怪物……”怜生水也发出惊呼：“它们各自握着剑，姿态气息是不是相当熟悉？”
“它们抽取了咱们的能力！”云雁禁不住也高喊起来：“这些骷髅会学习我们的招数，并且在不断进化！”
“这就是万华镜的报复吗？”梅成功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它催生出这些怪物，还吸取着我们的能力，究竟想要怎样？”
“如果我们和它们打斗，这些骷髅会将我们的战术、能力一一学会，并且复制下来。”云雁皱起眉头，也开始撤退：“不到紧要关头，最好别与它们硬拼，就算是接触，也不要运用高级剑境！”
“有两只已经学会了我的隐身，该死！”梅成功叫苦不迭，带队第一个跑在前方。他一边跑一边高喊：“开什么玩笑，如果它复制出无数个和我一样能力的怪物，要怎么对付？”
就像在为他的话应和一般，在头顶紫电萦绕的高空，黑云滚滚在朝下碾压。在那色彩迷离的幽深云端，不时可以看见有金银二色的光尘，如拖着尾巴的小流星一样，朝地面轻盈撒落。
在它们接触到地面空气时，立刻开始变形幻化，成为一个个淡淡的人形薄雾，随风飘荡。慢慢的，这些人形雾体凝结了起来。它们或蹲在地面，或站在屋檐山崖，或行走在水边。
又过了许久，它们慢慢抬起头仰望高空。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引导，它们幻化出实体的身躯，变为一只只身披红黑袍的巨大骷髅。这些骷髅呆呆地游荡了不短的时间，才又被那力量吸引，相互聚集起来。
这一次，它们队形整齐，个个握剑在手，身上发出各色的灵压光彩。它们动作划一开始行动，朝着玉衡与开阳国的边境处，急速前进。
……
在离这只骷髅大军数百里外，云雁等人已踏上了两国边境线。
他们动作迅捷，早已把玉衡的那几只骷髅，给甩得不见踪影。见到国境线后，大家都舒缓下一口气，将玩命似的漂移，减下了速度。徐泽龙面带期冀，指向前方巍巍青山群，欢呼道：“开阳国已到，我们再朝东北而行，就能抵达瑶光。”
“最快也得半日。”梅成功泼下一盆冷水，焦虑道：“不知能否来得及回去天玑国，现在离浮世出口关闭，只有三日时间了。”
他叹了口气：“这里面还没有加上，寻访金灵儿的时间。”接着他转向云雁，问道：“你只知道她是瑶光国人，但具体的位置与她的族人，可有其他了解？”
云雁一呆，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却被徐泽龙的高呼打断思维：“快看那山脚下，聚集了好大一群骷髅！正是袭击我们那种复仇镜灵！”
这几天，大家给这些骷髅取了“复仇镜灵”的名字。只因它们是镜子催生，又可以学会自己的能力。而它们诞生的目的，正为了惩罚这些扰乱浮世命轨的人。
大群的镜灵围聚起来，到底是为了袭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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