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行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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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行录- 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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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云雁不得不从滚烫激烈的情绪里,稍微冷静下来。她的心中像有小鼓在轻轻擂动,回忆飘至宁远城那一夜,胡金石讲诉的那个故事。脑中有蚂蚁微微啃噬的刺痛传来,云雁紧紧盯着玉虚,一字一句道:“阿水的母亲叫杜瑶,原本是天相国杜太尉的孙女。”

    玉虚眉头微皱,目露迷茫更为急切道:“那她父亲呢?是何方人士?”

    “没人知道。”云雁指着玉佩:“她父亲是个神秘的仙师,当时在山中陷入癫狂……遇见了阿水的母亲。这玉佩就是那仙师遗留之物,阿水视如珍宝。”

    玉虚手上的力度更大了一些,语气暗沉:“是吗……那……杜瑶与那位仙师的相遇地,你知道吗?”

    “在蓬莱洲西海岸的某座山中,当时杜瑶与家人遇见了劫匪,有位修行者从天而降救了她。”云雁不假思索地回答出声,猛地住嘴:自己这是怎么了,因为阿水的身陨已迷迷糊糊了吗?居然对着杀害她的仇人侃侃而谈。

    但是……她抬眼瞥玉虚:这人满脸的震惊与哀伤是怎么回事情?他为何瑟瑟发抖,他为何会突然收敛灵压,任凭自己刺杀毫不反抗?他为何要追问阿水的身世!

    云雁脑中似被天雷击中,一个令她胆颤心惊的猜测涌现上来。

    她抬手抚到玉佩一侧,在“镜中无心”四个字上来回摩擦。头变得很沉重,她奋力抬了起来,与同样惊惶的玉虚对视,一字一句挤出:“这块玉佩是你的。”

    玉虚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只痴痴呆呆望着她。

    云雁的脑中疾驰过灵光点点,脱口而出:“这个玉佩原本属于你的相好水月无心,多半是她赠你的定情之物。当年你外出游历时,五毒血咒发作,附近没有让你摄取元阴之人,所以你盯上了杜瑶。”

    玉虚摇摇头,吐字艰难:“那时并不想吸她元阴,她只是个凡人。我现在也难忘记山洞里……她惶恐柔弱的模样……虽然当时被毒血攻心难以遏制,但终究没有下手杀她。”

    “但你杀了阿水。”云雁的眼泪哗啦啦直流,她的剑怎么也不能再刺下。但仇恨与哀伤却堵在胸口,宛如石压,难以释放。

    她突然仰天哈哈一笑,又连连后退,指向玉虚摇头:“你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进了酆州,被魔族做成阴阳蛊。”

    “阿水……还有阿月……他们好可怜!”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突然跪地全身无力。这突然的转折使云雁难以接受,但她不能不接受:阿水玉佩上面的八个字,现在看来,正暗喻着那位魔族大司祭。

    而这个玉佩的拥有人是玉虚!

    怪不得他一直关心着阿水的身世,血脉的联系使他敏锐地察觉到,那女子与自己有某种共通之处。因为杜瑶被玉虚强暴生下两姐弟,加上当时他正处于毒发状态。

    所以这种畸形的血脉联系里,带有怨念与无尽痛苦,从而催发出的神秘能量,刚好能对玉虚的法力有克制作用。正因为这个原因,使玉虚虽然对怜生水百般好奇,也不得不杀害了她。

    但谁能料到这孽缘。

    女儿一剑刺入父亲心脏,父亲反手扼杀了女儿。

    云雁已无法驾驭自己的情绪,这一切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自己珍爱视如亲妹妹的阿水身上!可是现在要怎么为她报仇!亲手杀掉她心心念想寻找的亲生父亲吗?

    如果杀了现在毫不抵抗的玉虚,阿水会怪自己吗?

939。第939章 孽(下)

    短暂沉默以后,玉虚再次颤抖开口:“你方才说……除了阿水,我还有个儿子?”

    “他叫怜生月。”云雁回答,将当初宁远城的事简略叙述后,她直视玉虚叹息一声:“你伙同魔族,设下阳天伏魔阵祸害凡人城市时,可曾想过自己的儿子,也在被掳走的那些人当中?现在一切都晚了,阿月已经被制成阴阳蛊,陷在酆州生死不明。”

    玉虚有些懵地继续追问:“阴阳蛊……难道……怜生月他也有灵根?”

    “阿水和你一样,是水木双灵根。”云雁回答:“阿月的天赋更好些,他是木性天灵根,所以被魔极为重视。”

    云雁话音未落,玉虚便连连踉跄后退,脸上浮现淡淡的红紫光芒。他浑身闪现忽明忽黯的光斑,纠缠在他的白袍之上,五官也开始微微扭曲,显得痛楚不堪。

    看来此人激动之下,伤毒又再次缠身。

    云雁见他有暴走倾向,急急伸手呼喊:“把碎魂塔给我!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摧毁阿水的魂魄吗?你是她的父亲啊!”

    “没……没用了……”玉虚将摄入怜生水魂魄的小塔抱入怀中,继续后退,惨然道:“这是酆州刑魄座下的宝器,专用以拦截炼化人修的魂魄……”

    他颤抖着驱力将塔林萤石掀开,在一团碧绿光晕中,小心地释放出微弱的丝丝蓝雾。那蓝雾与碎魂塔藕断丝连,形貌极其微弱。云雁已察觉到怜生水熟悉的气息,见她魂魄受此重击,心被牢牢揪紧,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把她还给我。”她朝玉虚疾行过去,握剑的手大幅度颤抖,咬牙道:“阿水向来善良宽厚,她若知晓你是她生父,就算恨极怨极,也不会再出手伤你。”

    “我……也不会再出手伤你。”她很艰难地下了这个决定,也说出这句话,只觉头脑发晕浑身无力:“但你要将阿水的残魂还给我!我要想办法救她!”

    “救不了,她的魂魄已在碎魂塔中被魔气打碎污染……救不了……”玉虚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驱动塔内灵压,将怜生水的残魂送向云雁方位。

    望着那缕残魂虚弱地滑进养魂石,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泪流满面:“自从我中了五毒血咒后,便被告知无法再有后代。即使他们出生,也会是个废人,神魂被魔气侵蚀。”

    “不仅毫无灵根无法修行,而且会像凡人中的痴儿一样,浑浑噩噩。”玉虚轻声喃喃着,目光空洞:“我当时正值壮年,一度很不甘心江家在我手里衰亡……要知道,以前家族鼎盛时,名声比现在的南斗四皓还要威震南斗。”

    原来阿水其实姓江,云雁脑子里划过念头,紧接着暗暗苦笑:但她知道了这一切后,或许不想姓江。

    “可是谁知道……谁知道……原来我是可以有儿女的!”玉虚渐渐激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似乎陷入了巨大兴奋中。他不停在原地疾走,团团转圈紧握双拳:“我生下了具备如此逆天资质的后代……我……”

    “是水月无心告诉你无法有后的吗?”云雁凝视他:“你就从未想过,她或许在骗你?”

    “魔族大司祭是阴阳同体之人,你知道吗?”即使不准备对玉虚诛杀,云雁也准备对他诛心,步步紧逼:“水月无心就是镜中水月,镜中水月就是水月无心。他二人连体同生,意欲相连不分彼此。”

    “说什么镜中水月一直胁迫她,尽是满口胡言。”她面朝玉虚冷冷一笑:“因为他们无论身心,都是同一人!”

    “谁给你说的这些鬼话!”玉虚立刻勃然大怒,暴躁跳起:“不可能!无心爱着我,她不可能骗我!”

    “酆州高阶魔族中,知晓这个秘密的不只一人。”云雁摇摇头:“当然他们定不会对你说出真相。谁敢破坏他们尊贵的大司祭,为一个愚蠢人族编织的幻境。”

    “可现实却是如此。”云雁急震手中承影,将高亭内的轻纱幕布,华丽香几纷纷斩碎撕裂。自从天璇印记开启后,天目之力瞬间加强了数倍。水月无心的这个幻境,再也不像刚才一样,能迷惑住双眼。

    她挑着魔气较低落部位,用尽全力挑开撕破。白光闪耀之间,四周鲜花方才纷纷凋零,清洁碧蓝的池水泛起殷虹,光洁的白玉地板也噼啪破开。

    如同被硫酸腐蚀过一样,染血腥臭的青石地底缓缓浮现。

    原本优美的亭台水榭,瞬间只剩几根伤痕累累,被斗法烧焦的廊柱。残垣血痕重现在眼前,修罗场恢复了它狰狞的本色。

    “看见了吗?”云雁指向四周凋零景致,对玉虚道:“水月无心给你的,永远只是这样的东西……幻境、幻觉、幻想中无望的爱。”

    接着她一咬嘴唇,恨恨道:“因为她原本就只是那个,擅长幻术的魔族大司祭。”

    “怜生水月,镜中无心。”云雁盯着玉虚掌心的那款玉佩,哀伤感又一次汹涌袭上心头。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只想带着阿水和受伤修士们,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不想去看这个有些痴呆的男人,不想回忆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你被她骗了。”云雁收起承影,丢下重重的最后句话,低身把小桃红、蒋忆香等人扶起,拖拽着他们一步步跨出高亭。玉虚怔怔地盯着她的动作,立在原地,一时半会好像没有回过神。

    当云雁即将消失在视线中时,他突然发出大喝,十分有力:“站住!”

    为何什么人都喜欢叫自己站住。

    云雁暗生郁闷,没有片刻停留,继续朝外跨步。

    “你可以走。”玉虚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阿水的残魂……快滚!但这些人一个也不能活!”

    云雁撇头冷视着他:“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那可笑的颜面?”

    “我叛道运用魔门密宗,吸人元阴祛毒。堕入幻境与无心相恋,既不容于神州,也难立足酆州……最后还亲手害了自己一双儿女。”

    玉虚爆发出轰然大笑,不无疯狂。

    他笑啊笑啊,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直到笑得泪眼朦胧,咳嗽连连:“云小道友,如果你是我,愿意让这些丑事被公诸于众,受到万人嘲笑唾弃吗!”

940。第940章 牺牲

    玉虚的吼叫声中包含出凛凛威压,瞬间真气流转,空中雷云压顶,阴沉沉覆盖到这数十平米的小空间。此景颇为古怪,好像一滩被烈焰灼烧的湖海,灌注进了一个狭窄的圆盘里。

    它的威势浩瀚,却不得不在这细小空间挪移,发出如笼中困兽般的尖利声响,荡人心魄。云雁抬眼望那雷云密布之间,竟看见了不久前结婴时十分熟悉的那一幕。

    紫光夹杂银电,嗤嗤发出巨响像极了修士渡劫时的天罚征兆。

    “你走!”那道人衣袍飘飘,在雷云中肃然站立,伸出一指点向云雁。此时此刻,他不再疯癫也不再流露痛楚,好像回复了往日那个仙气盎然,被万众仰慕的天梁掌院。

    接着他指尖射出光剑一样的锐利灵压,直劈向蒋忆香等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青石地板被仰天翻起,碎成粉末。水月无心的幻境被彻底打破,整个珍珑洞府摇摇欲坠。

    云雁在灵压翻滚,尘土飞溅里拉着伤员左右挪移,格外烦恼。玉虚知道自己与怜生水关系紧密,绝不会将她的悲惨身世朝外吐露半句。但他不允许其他人活着,就为了维护那虚伪的颜面!

    她用地境生出数条柔软绿藤,将周围伤员牢牢捆缚,朝外圈移动。玉虚在步步紧逼,他没有对自己施放杀招,可招招都精细地冲击向小桃红等人,冲向自己运送他们的护卫阵。

    现在自己独自要从这里撤离,是轻而易举的,但想带走所有人,却极为困难。云雁紧咬牙关,固执地继续托送着众修身躯。她不想让玉虚得逞,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玉虚自然对她的动作看得清晰,不怒反笑:“怎么?云小道友,你向来喜欢做这些,力所不能及的蠢事吗?”

    云雁不想回答他,也不能回答他。

    这家伙突然威压尽数释放,实难抵挡……此时她就像在惊涛骇浪里,牢牢抱紧桅杆的水手。头顶着雷云闪电,脚底是动荡奔腾,难有半分立足之地的广袤波涛。

    “你若再不离去,就得陪他们一起葬身于此。”玉虚强行和颜悦色了半句话,复又变得冷凝:“我在驱动全身威能,冲出墨染殇的珍珑洞府。”

    他顿了一顿,带出点慎重:“此地是水月无心凌空缔造的幻境二层,你也知道它的位置,在什么东西的上方。”

    蜃龙!

    云雁脸色一白,急急加大了力量,地境催生的绿藤网络在玉虚的法术里瑟瑟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拦腰截断。此地崩溃后,众人将尽数跌落下层空间,坠入那个巨大的血池!

    而血池里的怪兽,被自己斩断了小半边身子后,定一直处于疯狂之中。现在感觉到头顶的巨变,它定不会再隐匿,它定张开着血盆大口,在翘首以待!

    “你住手!”云雁的紫色长发被狂风吹得四散飘扬,她发出高声怒吼,奋力幻出五道分影。在驱动天目之力后,又与玉虚长时间缠斗……虽然天璇印记的能量,足够支撑她灵活的动作。

    但这五道分影,已是目前云雁的极限。

    对方终究是个分神期的大能,而且现在的他正竭尽全力!

    玉虚想要驱动全身灵力,冲破这个珍珑洞府……他为什么想这么干?

    云雁一边驱动五影刺击他,脑中电光火石般划过这个念头,却听那道人已不耐烦:“云小道友,我再奉劝你一次,不要再淌这浑水。你身边这些修士,个个已身负重伤,即使你能拖拽他们离开我的攻击范围……”

    “但却万万无法抵御下方血池里的魔宠。”他深深吸入口气,像十分疲惫:“带着阿水的魂魄,快走吧……抛弃一切阻碍,不要回头。”

    “他……他说的对。”绿藤一枝上的程逸明,此时渐渐清醒过来。他紧握半截断剑,对云雁遥遥低呼:“云师妹,你走吧……我的剑府已被毁,即使出去也命不保夕。”

    “云师姐……”苏欣连连咳嗽,从左侧接话过来:“柳宽小锦他们都战死了……我也要去了。”

    “我快要无法凝聚剑气,但师姐你……你一定要活着。”她呆呆凝视云雁额头的紫色纹样,突然笑了一笑,显露出奇异的表情。好似那璀璨的紫光宛如皎皎明月,天河流星,苏欣看痴了。

    “你现在好美……以前我们怎么都全然不知。”她用没有断裂的左手捂住胸口伤痕,目光炯炯仰视云雁身影:“你……骗得我们好苦,原来你是那位紫姬,北斗的紫姬……”

    “不要说话。”云雁盯着她被灵压高卷的柔弱身躯,发出呼唤。她正想解释,自己隐藏身份绝不是恶意欺骗时,那女剑修极为灿烂地,仰面对她一笑:“我们……不能拉紫姬的后腿,不能让您陷入险地。”

    接着苏欣突然反手握起染血长剑,舞出剑花,朝联系自己与云雁的绿藤重重砍去。云雁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看见离她数米外的程逸明,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是我最后的一击。”那男修维持着平日有些淡漠的表情,仰躺在半空,对云雁方向微微启唇:“紫姬,祝你好运。”

    “紫姬……师姐……你要活下去。”与此同时,苏欣也高呼出声。她与程逸明几乎同时挣脱藤蔓网格,朝下急急坠落。此刻被玉虚片片掀飞的青石地板,早已碎成粉末。

    这个幻境空间迅速崩裂,雾气烟尘流淌疾驰中,硕大的裂口凭空撕裂。从那深幽黑洞里,隐隐传来蜃龙近乎疯狂的怒吼。他二人心意已决,聚全身剑气施展出的动作极迅速。云雁来不及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化为两个小点,隐没进流云之中。

    开什么玩笑!就因为看见了天璇印记,这两人居然做出如此圣母型的牺牲!明明自己还有余力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云雁只觉头晕目眩,眼底逐渐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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