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垂首下来，靓丽的金发在辉煌天光下，闪耀出迷离色彩。
“可现在我的心却是热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牵挂。”云雁将手捂上胸口：“你不屑于天道，其实我也不大在乎它。”
那人立刻有些激动起来，用注视鼓励她说下去。
“你知晓地球，那么或许知晓另外一个词。”云雁便继续说：“那便是人道。”
“天有天道，人有人道，我们或许无法干涉它的存在……”她指向上空，又指向自己：“但既然做了人，便有绝对的力量，掌控自己的道路。”
第一千九百九十八章 来战
“我不会赞同你，想将整个世界覆灭的理想。”云雁站了起来，直面夜逝水：“要让那么多人为了你的理想殉葬，这不可能。”
“关键是，这些人里面，有很多是我所重视的。”她极为认真地说话：“天道或许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是自然而无情的存在……”
“但我作为一个人，亦有自己的道路。”
“在心还在跳动，血还能燃烧时，尽我所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她开始在空中缓缓踱步，离那男子越来越远：“也就是要阻止你，抱歉。”
“你已经决定了吗？”夜逝水沉默片刻后，向她的背影呼喊：“只要将神识抽离开这里，我们就再不能好好地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交谈！”
“决定了。”云雁遥遥回应，没有转身：“来战。”
“好吧。”那人的声音变得冷漠无比：“那真是遗憾。”
夜逝水想要笼络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从现在起，他不知是真是假的仅有善意，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雁在太空一边行走，一边暗暗调用起所有的集中力。
终于来了，这一场不得不打的硬仗！
现在的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从前那样，被牢牢压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眼前炸裂开来，无声无息的金色雷电。就在转瞬之间，云雁的神识已回到了瑶光殿的后庭，身处在夜影卫的重重包围之中。
而头顶高空，夜逝水的剑域正逐渐成型。三千繁花伴随着七彩光刃，晶莹透明地层层叠叠，如坚冰般洞彻。万道剑刃凝结，震慑出如山的重压，朝下直刺过来。
这突击虽然被云雁预料到，但真气流动的速度，依旧赶不上她的计划。如果在这个时候动用天命绝杀，还不等自己完全锁定目标，便会被他轰成碎片。
何况周围还有夜逝水的护卫精锐，人流集结出硕大的漩涡，好像随时随地，都要将自己吸入刀剑林立之中。
“快走！”金灵儿传音过来，喊得撕心裂肺：“云雁你已破解了大半的束缚，剩下的我自己来！”
云雁恋恋不舍地回望她，严肃道：“你可以吗？”
金灵儿咬牙：“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要记得，即使夜逝水叛离你，但世上关心着你的人，还有许多许多。”云雁道：“所谓昨日之日不可留，我们在等你。”
“嗯！”那仙剑发出很有精神的应答：“云雁你一定要平安，冲出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可以。”云雁轻轻一笑：“那么一会儿见。”
说完之后，她化为一道宽阔的弧线冲天而起，对着三千繁花领域迎面而上，如长虹贯日，照亮了四周的幽寂黑暗。
“紫姬跑了！”朱雀队的陈武立刻反应过来，对夜影卫发出警报。
“尊上的重重威力在天，她能穿过吗？”青龙队的巫子石，发出了嘲弄之声，接着大喊：“咱们追上去，与三千繁花同时发力，将那狂徒压成肉饼！”
“冲啊！”“为了尊上！”“为了师父大人！”
看见了夜逝水在高空辉煌的身影，夜影卫众顿时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他们驱动自己最强大的追击攻势，有法术有灵兽也有剑招，自下而上，好像从汹涌的地火熔岩，连接成喷射的水雾、火墙、飓风……朝紫光的尽头玩命追袭。
云雁附身回转，在脚下摄出八荒**，小剑开始如同粗壮的光柱，片刻之后凝成剑雨挥洒而下，与来自地面的攻击冲撞在一起。
激烈的重响形成不息的远雷，浩瀚的剑光将天幕映照得雪亮，不断折射闪耀，宛如天威降临。
那轻灵美妙的女子身影，好像惊鸿游龙，淡定翩然地穿梭在乱云之间。她长剑所向之地，不断发出修士绝望痛楚的惨叫，好像狂风在一瞬间摧毁密林。
人们被威压慑服后，几乎连呼吸也困难，一个接一个，被掀翻到半空，又像下饺子一样，跌落到地面。更可怕的是，八荒**接下来的反击，源力与念力竟形成肉眼可见的两条风龙，左右摇摆着，从紫光里探出狰狞的头颅。
天地同伤的威力，释放到了天边，把云层替代后，再翻滚到地面。五行天相接踵而至，烈焰吞噬后，复冰封千里，激雷狂乱。把一干夜影卫的合力攻势，硬生生地逼迫回去，附带出朝天喷溅的血光，迷乱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就是神州紫姬，真正的实力吗……”巫子石被一块风中卷落的巨木砸中双腿，深深陷入了大半身在地底，脖子却兀自上仰，眼睛死盯着云雁方向。
“太可怕了！”陈武全身被火源力包裹，变成个赤红的大球滚过他身边：“这个女人不是人！”
“先前她一心想解救瑶光剑，并未像这样出手……”庄蓉则被一大片水瀑卷起，在半空荡来荡去咳嗽连连：“想不到竟强大如斯，咱们这么多人，也摸不到她一根寒毛！”
“但这或许就是她的极限了。”巫子石咬牙切齿：“我刚才冲到了近处，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一边出剑，一边像个魔修发功时一样，诡异地用力道自震全身要穴，皮肤上千疮百孔，在朝外飙血。”
“当……真？”陈武手忙脚乱地弹出数张引水符，把身上火焰好不容易压制下来，大口地喘息着：“你是说……堂堂的一位持剑，在用类似魔道的招数？”
“我曾见识过酆州的十三诡道。”巫子石则像只蠕虫，朝前挪移身体，用力抽离开巨木：“有几式通过自损来加持功力的，据说连魔修都不大敢用……”
“其中的一招，便像极了紫姬刚才使出的。”他捂紧腿部伤口，呻吟了一声：“因为是禁忌之术，名字不大清楚，但效果却一模一样。施法者浑身要穴处会飙血，精魂之力也随着打开的孔窍迅速流失。”
庄蓉听得有些入神：“就算是大能高手，这内体精魂也是极为珍贵之物，如果流失得过猛，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一边激烈战斗释放真气，一边流失精魂生命力……”巫子石冷笑着仰望空中浩瀚的紫光：“就算是紫姬，过不了多长时间，也会变成一具枯萎干尸。”
第一千九百九十九章 胜负一念
地面的修士没有想到，在他们对云雁的招式议论纷纷时，空中的两人，也在对此进行谈论。
夜逝水从三千繁花的领域中心，发出了低低惊呼：“你……这是十三诡道中的血盟之术！”
“不错，正是沧浪十三式中的血盟。”云雁淡淡回答，毫不在乎自己已变成了个赤红的血人。
“可是没有半点魔气，竟充满了神州的浩然正气！”夜逝水显然有些困惑：“这和十三诡道又截然不同！”
“这是我的沧浪十三式。”云雁道：“就像刚才说过的一样，我无所谓天道，更无所谓魔道。”
“我自有我道。”她的声音冷静决然：“只要可以确实掌控，这就是道中之道。在我道里，无论是什么源头，即使它来自酆州，也能和谐融合，成为崭新独立的力量。”
“你把十三诡道进行创新，成为了神州的剑术……”夜逝水发出了然叹息：“了不起，我好像看见了昔日的商红羽，依旧拥有那傲视天下的卓越禀赋。”
“我没有什么禀赋，一个原本连灵根都没有的人，能有多大禀赋。”云雁摇头：“也没有什么气运，从前成千上万次地，被揍得满地找牙。”
“还好一路走过来了。”她笑了笑，将八荒**朝三千繁花迎上，五行天相席卷了漫天的七彩剑刃：“无论是谁，经过了这么久的岁月，总该会学到点东西吧。”
“不要妄自菲薄。”夜逝水也笑了笑，朝她的方向缓缓下沉身影：“比你活得久的老家伙多的是，但人的能力和年龄，不一定成正比。”
“许多人浑浑噩噩，到死还一无所长。”他正色道：“可像你这样，能够改换两界之力定义的，自古能有几个？”
“值得佩服。”那人的双臂高高平举抬起，双刃的永安剑在他身后，缓缓形成了绵长到天际的虚影，呈现正圆的形状，一点点散开。
“能让我彻底解放永安剑的人，在这世上用手指都能数出来。”夜逝水的身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再成八、十六……渐渐化为了无数个，与光耀剑影相融。
“现在又得加上你了。”他喟叹一声：“为什么让人有压力的后来者，总是一个接一个出现，真是烦恼。”
那人现在的形貌，变得硕大无比，飘渺好像幻境。但见一个金灿灿的圆球凝立在高空，不断朝外放射着好像火焰般的射线，只看上一眼，就觉得热力快要溶解全身，就宛如太阳给人的具体印象。
云雁在心中暗惊，这样的状态，有些像御神后的持剑，但比御神一重的能量都要高出许多。要知道夜逝水，是不用仙剑战斗的，但他却可以修炼出，媲美仙剑加持的威能。
真是了不起啊……
轮到自己来佩服了。
可是问题来了，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完全解放的永安剑域，所以对他这招，也没有胸有成竹的应对。
刚才为了从地面与高空的双重夹击下，维持稳定状态，驱动了沧浪十三式里的血盟。这一式和两忘式一样，都属于万不得已才会动用的高级招式。
因为它们都会对自身造成损害，精魂之气将迅速流失。
如果与完全解放的永安剑域缠斗的话……云雁抬起手心，看着肌肤上溢出的血滴，肌肤下经脉上的裂痕，心中隐隐担忧。
这具肉身将迅速干枯，血气衰竭后，身体机能便会自然萎缩。到时候虽然神魂犹在，却渐渐失去灵活。一架骷髅骨，能够做的事太少，也太脆弱。
怎么办？
她询问自己：逃走吗？
可是……如果逃走，敌人更会穷追猛舍，失去了战意后，也失去了试探夜逝水具体力量的机会。那么想要对他释放天命绝杀，或许不能成功。
云雁紧紧抿唇，面对眼前的那轮太阳，终于稳定下心念。她不仅没有逃，反而握剑上前，在云端踏出了几大步。
试一试！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
念头转过时，身体已本能地出击，带着深入骨髓的果敢勇决。
“就这样？”夜逝水的声音从金光里发出，似乎有些愠怒：“连剑域都不准备释放……你也太自负了一点。”
“呼呼……”
这是风在耳边喧嚣吟唱。
“铿！”
这是止水对自己燃烧的战意，发出的清越长啸。
云雁越靠近夜逝水，便越发现感官在失去强度，她只有极专注的分辨，才能将周身情形一一进行判断。
与那人还是差距了一个大阶的修为，如果能突破分神大圆满，进入合体境，这种危险的情形，便会转好许多……
她从脑中掠过这个念头，但立刻认识到，这是一种带点逃避与示弱的情绪。还没有出剑与他相会，就已经甘拜下风了吗？
不能！
转念之间，止水已碰触到太阳的边缘，被它宏大的灼烧剑影包裹，银色剑身也变得金灿灿的，弯曲成一条令人心惊胆颤的弧度。
这个防御力太强，剑刺不进去……
云雁猛地睁大眼，看着止水身上竟开始显露裂纹。接着她被上下左右劈斩虚空的剑影，牢牢的困在中心，身体僵硬下来，难有动弹。
“知道吗？”夜逝水轻叹一声：“全然解放的永安剑，我称它为日曜王印，比御神一重的威能还要高出许多。”
“你杀死墨染殇的天境剑域呢？”太阳光晕里，包裹着好像黄金神祗一样的男子，他发出了自信的轻笑：“使出来吧，就像你这么勇敢地冲击我的王印，我也想挑战传说中，天境剑修的夺命绝杀。”
敌人的剑气毫不留情地穿透五脏六腑，云雁的嘴角缓缓溢出大片殷红，她抬手抹掉血痕，克制着被金光灼烧后，剧痛到麻木的感官反应，长长吸入一口冷气。
这个人，是在试探激将自己，想要打击战意，或者当真要窥探天命绝杀？
不管他目的如何，都无法消减胜利的**！
“如你所愿。”云雁竖立止水到身前，快速地捻起剑诀，朝它身上轻弹。
接着转乾坤内的压缩真气被抽离而出，暖洋洋地激荡在剑府内。云雁微微闭目，源力延伸到天边角落，再汇聚成一点，朝夜逝水的方位，开始了锁定。
这一剑，将决定胜负。
虽然……不知道能活着的那个人，会是谁。
第二千章 泣血
“云雁！快停止！”
下方传来金灵儿急迫的惊呼：“你这是赌命！夜逝水的修为高于你，天命绝杀难以成功！”
“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云雁无视她的话，继续驱动源力。
“即使成功后，你也会被反噬力杀死啊！”金灵儿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接着一道金光从地面弹射而起，快速掠过八荒**阵，重重抵到云雁后背。
能够在自己剑阵里通行无阻的人，一定是剑气记忆里的友方，而且力量巨大……
云雁背脊被大力所冲击，原本锁定向夜逝水的源力，也因为剑主的不稳定状态，忽地朝四面散开，在云层里荡出广阔的涟漪形。
回头一望，冲击阻碍自己的，正是华丽而巨大的瑶光剑。那剑柄上的金色宝石流溢波光，好像美人妙目正凝视过来。
“灵儿……你做到了。”云雁又是欢喜又是烦恼：“能脱困是好，但不要阻拦我。”
“我不能眼见着你送死！”金灵儿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费力地弯曲剑身，朝夜逝水方向横扫而出。
但她只是虚晃一招，最主要的力气却承载到云雁身上。那把巨剑拱起身子，自下而上发出汹涌的弹射力。云雁放佛踩到了一面拱桥之上，被她重重一推，身不由己朝更深的云层飞去。
“快走！”金灵儿的喊叫越来越远，带着期待：“我要你活着！”
“灵儿！”眼见恼怒的夜逝水，朝那把大剑摄出攻势，云雁的心底冰凉，却无能为力。
因为自己与八荒**阵，从未有对金灵儿设防的想法。所以被她突然发招推送后，在惯性之下，竟不能再次下潜到底端。
云雁随着金色光芒与它搅动出的飓风，宛如一片羽毛越升越高，下方的情形也越来越难以辨识……终于，金灵儿的推送之力到了衰竭的时候，她才有机会稳定身躯，朝下疾飞。
“云雁……”遥遥的空中，传来凛紫的呼唤。
云雁抬头，却发现自己已从须弥芥子崩裂开的裂缝里飞出，脱离了那个空间。头顶是钧天战场的黑云弥漫，脚下的地面，不时传来激烈的战斗声响。
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酣战，情形混乱不堪。
但凛紫的声音却格外清晰，毫无阻碍地传递到心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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