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默阔帖木儿的新都规模超过元朝大都，元朝皇帝忽必烈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就想到，金帐汗国虽然对本朝有功，但这汗国太过强大，将来只怕有可能反居于本朝之上……
于是，老谋深算的忽必烈不但不阻止默阔帖木儿，反而要让他萌生更大的野心。忽必烈便赏赐给默阔帖木儿成群结队的工匠、苦力，可以建更大更壮丽的城池、宫殿；还有许多女奴，可以缝衣做饭……当然还不止这个作用。
忽必烈究竟是什么打算呢？
原来，送大量工匠、苦力、女奴，既可以助长金帐汗国大搞建设，消耗其财力物力，又令默阔帖木儿更加好大喜功，促使他走向灭亡前的疯狂。这就是忽必烈的深沉机谋。
不但忽必烈这么做了，别的汗国君主也出于对金帐汗国的忌惮，在默阔帖木儿营建新都之际，先后送来了大批赠礼。金帐汗国历来征战不休，自身也有着相当多的奴隶与财富，聚在新城，顿时有数十万人口，珍宝堆满王宫内库。
默阔帖木儿有那么多的美女和珍宝，他的将士却得不到赏赐；新城里有那么多能工巧匠与苦力大兴土木，作为汗国根基的游牧民却负担沉重；这就已经危机四伏了，偏偏默阔帖木儿还要去打印度！
没想到，撺掇他前往攻打印度的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其实都不安好心。两国汗王假意要帮默阔帖木儿建立更胜于拔都的伟业，约好了会师时间。默阔帖木儿为伟业的前景所陶醉，在新城快要完工的时候，就召集举国兵力，出发远征。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印度很遥远，一去之后，轻易不能回来。
于是，蕙娘口中的“长毛大军”，趁虚杀了过来！依照能人的谋划，东斯拉夫联军制订下作战计划——先攻新城，再打沙莱城，一举夺取金帐汗国两大重镇，再伺机东进，向多年来一直骑在东斯拉夫各国头上的鞑靼人复仇！
来到这里的赵矜，正遭遇到东斯拉夫联军已经攻破新城的情况。被困在新城王宫的内宫之中，宫门紧闭，宫墙极高，怎么带蕙娘闯出去实在是个问题。
这个时候新城的战局，已经渐渐明朗。
默阔帖木儿渴望征服广大富饶的印度，远征时几乎倾国而往，留守新城的军队不过一万多人。而且这一万多人里面还有许多是色目各族杂兵，战斗力有限。不但默阔帖木儿，留守新城的大将亦失哈也十分麻痹大意。亦失哈曾多次屠杀过东斯拉夫人，一贯视其为猪狗，十分轻视，事先缺乏防备，结果东斯拉夫联军袭来时还来不及出城迎战，就被围了个结结实实。
联军方面的能人，就是夏塔尼耶夫？雅罗斯拉维奇，有着强大的威信。又有一位达尼尔？亚历山大罗维奇，帮着出谋划策。这两人非同小可。东斯拉夫各国的首脑国是基辅大公国，夏塔尼耶夫正是基辅大公的叔父，实际上便是摄政王。达尼尔在这个时代虽然默默无名，却是后世疆域居于世界第一的俄罗斯帝国创始人！
夏塔尼耶夫与达尼尔深感蒙古骑兵打起野战来十分厉害，难以对付，就不给亦失哈出城的机会，立即发起攻城战。
默阔帖木儿仿效元朝筑城积粮，本以为这样可以像元朝一样控制住广大领地，没想到这属于死搬硬套，反而束缚了守军，无法发挥蒙古骑兵机动灵活的野战优势。而且亦失哈有勇无谋，只知道蛮干。这样的骁将，野战和攻城还可以派上用场，作为守城主将应付复杂的场面可就力不从心。新城城墙虽然坚固，但是新城面积太大，少量守军根本不足以防御，难免顾此失彼。
十几万联军发挥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四面攻打，轮番而上，夜以继日。守军渐渐折损，而且经过连日战斗疲惫不堪，终于不支。到了这一日清晨，亦失哈力竭战死，守军失去主将，大乱起来。联军遂从多处蜂拥入城！
亦失哈有个续娶的妻子，名唤阔阔甘。阔阔甘年纪虽轻，见识不浅，交战伊始就聚集起兵将家属中堪战的女人们，接替王宫守卫，使得原班守卫可以到前线助战。后来联军攻城更急，阔阔甘估量着城墙太广，无法坚守，令人告知亦失哈，请他收拾人马快快赶回王宫。
阔阔甘认为王宫面积小、宫墙高、防御体系严密，外围还有护城河，无疑更容易坚守。但是亦失哈却固执地认为守城是汗王交付的重任，不可放弃，对阔阔甘的意见置若罔闻。
今早听得城墙那边喊声震天，阔阔甘心知不好，想要带人接应亦失哈，但自己又无法离开王宫重地。亦失哈的大女儿也黎花真遂自告奋勇而去。
游牧民族的女人，许多都能打仗，也黎花真乃是将门虎女，更加善战。她的年纪比阔阔甘还大，一向看不起这位后母。阔阔甘叮嘱也黎花真：如有不利，速速回归，以捍卫王宫为重。但是也黎花真性情刚烈，不知退步，来到城墙边得知亦失哈阵亡，十分恼怒，一直往敌群中冲杀，结果在杀死许多敌兵之后气力不继，遭遇立陶宛大公国的名将库雷法鲁，被打下马来生擒。
阔阔甘率众据守王宫，久久等不到亦失哈回来，也不见也黎花真回报，正在凝眉沉思，只见守城副将李荼带领一支人马，护送两名贵族大臣奔回王宫。
这两个贵官都是怕死之徒，来到王宫没多久，只见外面敌势浩大，里面却是一群女人守着宫城，他们想，这样难道守得住？两人丧失信心，觉得留在王宫不是办法，迟早得死，不如突围出城，赶紧找条活路。他们便向李荼提出要求。
李荼祖籍河北霸州，乃是唐代名将李靖后人，颇习祖传武艺与兵法，在金朝时隐居不仕。忽必烈十分爱才，到处积极搜罗，闻李荼之名，登用为将军。被皇帝看上，应该能够飞黄腾达了吧？但是李荼偏偏命运不好，得罪了大军阀张柔。张柔是什么人？就是灭宋的张弘范之父，生封蔡国公，死赠汝南王，家中十一子，个个似虎狼！其中第九个儿子张弘范成为仅次于左丞相史天泽的“汉人四大军阀”第二位；别的儿子不是骁勇名将，就是封疆大吏！得罪了这样的豪族，李荼自然吃不消，忧虑难以自保，遂请缨护送当时尚在大都的默阔帖木儿归国。默阔帖木儿归国之后继承了汗王之位，想要重用李荼，但是蒙古族的宿将们不服，加以阻挠。因此李荼至今都只是个副将，郁郁不得志。
阔阔甘听到两个贵官要求李荼护送他们出城，还不等李荼表态，将手一摆，断然阻止：“不行！汗王将新城交给我们，如果连王宫也守不住，我们就只有一死！怎么可以逃跑？”
李荼虽然赞同阔阔甘的意见，却见她一个女人都凌驾到自己头上，内心十分沮丧。只觉得自己为大元、为汗国白白卖命半辈子，如今眼看就要死了，却是死得轻如鸿毛。自己固然不怕死，但实在对不起李家祖上，白白生养了自己。一身好本事，终身不得志！
两个贵官被阔阔甘这么一喝，又恼又急，但他们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原来，忽必烈先后送了许多工匠、苦力来帮默阔帖木儿大兴土木耗费国力，又送许多美女帮他耗费精力。最近一笔重礼更是了不得，虽然只有六名美女，却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不料护送美女的队伍在路上出了些事情耽搁，将她们送抵新城的时候，默阔帖木儿已经先行出发。
现在六名绝色美女滞留在王宫，两个贵官就有了借口，声称她们是忽必烈大汗的隆重恩赐，按名分应该算是汗王的妃子。汗王的妃子，如果落在低贱的、牲畜不如的东斯拉夫人手里，岂不是汗王的耻辱？还有，汗王历年所积的珍宝，内中有两箱弥足珍贵，如果给东斯拉夫人夺去，汗王怎不痛惜？因此，务必让我们带这些美女、珍宝突围出去，才好向汗王交代！
阔阔甘寻思半晌，觉得他们所说也有道理，于是吩咐道：“李荼，那么你护送两位贵人出城！务必小心在意！”
李荼只得答应了，提枪上马，点起本部百来名精壮将士。两个贵官也点起随从，精选好马，准备好四辆大车，开了内宫门，到里面装上美女与珍宝，当然，也没忘记装上他们自己。
里面的赵矜正发愁如何出外，一见内宫大门打开，喜道：“天助我也！”于是当机立断，拉了蕙娘，不管三七二十一，趁乱便往外走！
（待续第五回：说汉话汉人不懂，讲鬼语鬼佬甚惊）
注：
鞑靼：读作‘达达’，在西方更习惯于称呼蒙古为鞑靼，直到现代俄罗斯的欧洲境内，还有鞑靼斯坦共和国。
附图：新城王宫示意图。
（这里不能传图，传到龙空：//。lkong/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55022&extra=％26page％3D1&page=1，该贴同时作为本书讨论区，欢迎大家光临。）
正文 第五回：说汉话汉人不懂，讲鬼语鬼佬甚惊（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4…26 16：30：26 本章字数：3246
外面厮杀声隐隐可闻，里面一堆人正在紧张忙活，没有人留意到赵矜拉着蕙娘向外疾走。
赵矜和蕙娘出了内宫大门，来到内宫与外宫之间的长拱桥上，才给高墙上正对外警戒的女守卫们看见。有一人向下厉声喝问：“什么人？！干什么去？！”
赵矜既听不懂蒙古话，也不敢胡乱应答，回头给一个憨憨的笑容，拉着蕙娘继续走。高墙上的女守卫们更疑，面面相觑。
赵矜再走了一阵，听见高墙上响起一片呼喝，恐怕是勒令自己掉头！赵矜这才慌忙沉下身来，一把抱起蕙娘，脚下发力狂奔！等到上面一阵弓箭、弩箭什么的射下来，赵矜动作快，早已奔得远了。
出到外宫，只见建筑风格与内宫截然不同，大殿、小殿相映生辉，十分气势恢宏。赵矜不及细看，赶紧抱蕙娘奔入右侧的一座偏殿。
穿过一座偏殿，又是一座偏殿，接连好几座，赵矜奔得气喘吁吁，禁不住大汗淋漓，因为是横抱着女人，可比猪八戒背媳妇还要狼狈。好歹来到靠近出口之处，只见三条大道通连三座大门，气派非凡。赵矜刚放下蕙娘，还来不及休息一下，就听闻车马喧腾，忙看去，只见从里面正中的大道上奔来一支人马，外宫正门随之洞开，一彪军约百余骑先行杀了出去！
赵矜与蕙娘这时位于右边的偏门附近。望见正门开启，赵矜当机立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拉着蕙娘，毫不遮掩地疾行。
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大大方方，还能减少给人家怀疑的可能性。赵矜想得明白，果断豁出去了。蕙娘可颇有些害怕，但她已经完全信赖赵矜，只得努力配合，不多问也不多想。赵矜见她走得飞快，不禁惊奇：“从前在我们那边，上班路上我常常看见一些穿高跟鞋又穿裙子的职业妇女，脚步走得简直就像要升空起飞似的！现在这位蕙娘姐姐也不输给她们啊。早知如此，本草还可省点力气，不用一直抱着她跑。”
这时又见四辆大型马车相继驰出，后面数十骑紧紧跟着。先前的百余骑是李荼的人马，后面的数十骑是贵官的亲随，这些赵矜无法搞清楚也就不去管他们，反正大门开着，趁着人马纷杂，拉着蕙娘紧接着就往外奔！
车马喧腾，冲杀出宫。赵矜与蕙娘两人徒步，跟在诸多马尾巴后面就跑出去了。
把守外宫的一帮女守卫们察觉，不免感到疑惑。怎么回事呢？一个怪男人和一个大宫女，就这么跟着军队蹿出去了！但她们忙着关门以防外面敌军趁势攻击，根本没空过问赵矜和蕙娘。
赵矜和蕙娘胜利来到王宫外面的广场上。这时新城之中，一团大乱。各路联军往里冲杀，守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新城中的人口虽然多达数十万，但大多数是奴隶，普通平民不过十分之一二。平时，工匠、苦力以及女奴们被聚集在各处劳工营里，方便管理。围城之后，亦失哈吩咐将各处劳工营锁上营门，不给里面的人出来，免得他们乱窜，甚至趁势造反。
王宫周围没有平民居住区，当赵矜和蕙娘举目四望，就见这一带空空荡荡，除了席卷厮杀的军马，不见平民人影。他们两个成了特例。好在蒙古、东斯拉夫两边人马忙着各处乱斗，没有谁去留心他们。
赵矜跟蕙娘拉拉扯扯，奔过广场，顺着一条大道向前跑，但是不敢跑在路面上，借着路旁树木的掩护偷偷摸摸跑。赵矜早已大汗淋漓，蕙娘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赵矜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想要再抱着她走，但想：“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对了，何不找马？”
马匹到处都有，除了正被人骑着的，倒也不乏一些丧主的空马。问题是，有一件麻烦事——赵矜不会骑马！
这下子十分犯愁了，赵矜懊悔地想：“早知道，在云南的时候我就应该好好练习骑马！我要是一说，多少人都会抢着教我，偏偏我就是顾忌‘勇士大哥’身份，搁不下这张脸。早知道……何不起个半夜，让小孔雀带我到无人处练习练习。本草很聪明，保证一练就会。即使摔上一两跤，绝无大碍。小孔雀自己也爱摔跤，必不笑我。实在要笑也罢了，博女孩儿一笑可也算是本草的价值。”
如今悔之晚矣。自己都不会骑马，还要带个女人，怎么办？就算自己有武艺在身吧，估计可以不失帅气地扒在马背上不被摔下来，但是蕙娘可不行吧？要不这样，让她抱紧自己，自己再很强悍地扒紧马背……但那又怎么控制马呢？马要是一急转、一昂头或者使劲一扭屁股，两个人不就洋洋洒洒地飞摔出去了么？
正犯难中，一群乱兵混战着席卷过来。赵矜拉着蕙娘向另一边避开，不料另一边又有战团逼近。
最先卷过来的是三名东斯拉夫兵围着一个受伤坠马的蒙古兵，四人且卷且砍，兵器乒乒乓乓作响。东斯拉夫兵高大、凶悍。蒙古兵虽然矮小，但是更加凶悍，即使受了伤，而且马刀不利步战，仍然死斗不屈。
俗话有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以一对三？蒙古兵先后又被削中两刀，腿瘸了，一只上臂也几乎断掉。
这时赵矜与蕙娘在旁边无路可走，蕙娘见那蒙古兵血淋淋的样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揪紧赵矜衣袖。赵矜心想战争就是这么血腥，不足为奇，但是自己虽不怕，人家女人当然不一样。于是赵矜安抚蕙娘一下，拉出袖子，即一个箭步蹿过去，大喝一声：“不许过来！”
三名东斯拉夫兵正一拥而上，要下杀手砍死蒙古兵，猛然听这一声响亮呼喝，吃了一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赵矜已经冲到跟前，又是一声猛喝：“五虎——临门！”
说时迟那时快，赵矜双掌齐出，击中一名东斯拉夫兵前胸，打得他口吐鲜血，往后便倒。赵矜紧接着左脚虚起，右脚飞踢，正中另一名东斯拉夫兵胸口，把他踢得倒飞出去。赵矜跌落地上，不慌不忙，以手一撑，就地一个大旋风腿，把剩下一个也给踢翻了。
古有越女，师从一白猿，学得一手精妙剑法，帮助越王教习士卒，遂灭吴国；今有赵某，师从一猴、一狗、一鸟，练出一身功夫，击敌护人，无往不利！
三名东斯拉夫兵倒地，挣扎站起，一个狂吼一声，要向赵矜扑来，但那吼声曳然而止——蒙古兵从其身后捅了一刀，直透胸膛而出！另两个，被赵矜连施飞腿，尽皆滚落地上。赵矜赶上，再照其人要害猛踢两脚，顿时都晕死过去。赵矜再回头时，只见蒙古兵失血过多，已自晕厥。
障碍清除，前路畅通。赵矜奔回去拉起蕙娘，笑道：“别怕，他们全迷糊了，咱们继续跑路！……对了，我得捡把刀子，才好开路。蒙古人的刀子很特别，不好用。咱们用东斯拉夫人的。就是你们说的‘长毛’的，哈。”说着，赵矜把刀捡起来，保护蕙娘向前走，又想：“东斯拉夫、东斯拉夫……叫着好麻烦，就叫东斯好了。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