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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千总仔细的看了好久，心中惊诧不已。
“这样的队伍是什么队伍？难道这是山贼吗？山贼何时有了如此严苛的纪律了？简直比自己手下的绿营兵还要强的样子。”
因为老是不交战，所以绿营兵与家丁护卫，还有衙役们纷纷扯着嗓子大声的叫骂起来。无数的污言秽语都朝着民兵以及农卫队队员们铺天盖地的砸去。只是，现场情形依旧如先前一样。民兵们淡定，队员们颓废不已。
“曾千总，本官看，还是冲一冲吧！”知县也有些受不了现场的古怪气氛。剿匪他也见得不少了，可就是没见过这样面对面干站着，不打也不回骂的场面。
“好，就冲一冲！”咬了咬牙，曾千总决定试一试，总不成老是这样对峙，时间也不少了，快接近晌午了，打完后，下午还要回去呢。
于是，曾千总派出手下精锐的绿营兵，大约有一百人，再领着两百护卫，呐喊着朝第一中队的阵地冲去。
见到敌人冲来了，一些神经比较细，心里承受很差的农卫队队员竟然大声的叫了一声，往左侧跑了。后方有督战队，右侧是民兵队伍，前方又是凶神恶煞的敌人，只有左侧是民宅，正好可以逃跑。
这一手不仅让曾千总呆了一呆，更是让陈晨措手不及。
“这，这就跑了？咋斗争觉悟这么低？面对敌人不知道反抗，就知道逃跑，这跑能跑得掉吗？”
一时之间，陈晨也没想到。或许在这些农卫队的队员们心中，保安团也是敌人吧，可能相比绿营，一些队员更恨保安团也说不定。他们的亲朋好友与其说是死在大家的批斗中，其实还不如就是死在保安团手中。而且，强迫他们斗死自己的亲朋好友，更是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残忍。
失去了左翼的掩护，第一中队一下子就与敌人碰撞到了一起。顿时血雨洒落，残肢乱飞。
第五十一章 两败俱伤
鞑子绿营一个冲击，就有十几名民兵到了下来。但是他们倒下的同时，同等数量的敌人也受伤倒地。
“第一排右刺！”
“第二排直刺！”
“第一排右刺！”
“第二排直刺！”
民兵们在命令下机械般的刺出了手中的长矛。虽然开始时心里还有些发虚两腿发颤，但是当命令传达下后，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服从感突然取代了紧张与惧怕，手中的长矛也迅速的刺出。看来平日里队长与什长们的皮鞭与鞋底也不是白使的。
因为左翼农卫队的突然崩溃，所以左翼一下子就空了出来。这时，陈晨连忙下令后方督战的第三小队急忙上前护住左翼。如此，此战将没有了督战队，若是引发逃亡那就大败特败了。
得到命令后，第三小队迅速的穿插进左翼，在敌人准备攻击左翼时守住了空位，体现了平日里良好的训练。
绿营在与第一中队互扎了几番后，攻势渐渐缓了下来。原本肾上腺素极具分泌导致他们觉得自己仿若超人般刀枪不入，只要拿起刀子就能将人剁了，外带人家还不了手的。结果现实告诉他们，对方不是草人，被刀子砍了也知道疼，也知道恨，结果自然还得砍过来。
于是，稍微清醒了后，望着一大片倒地哀嚎的同伴和满地的残肢断骸，一些人心虚了，脚步便放缓了，手里的兵器挥舞也以防守为主了。另一些脑子灵活的，便拿出弓箭，偷偷的放着冷箭。
因为保安团初建简陋，团费又不富裕。所以，全部的民兵都是没有盔甲的，每个人都是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连统一军服也没有。这也是为什么绿营兵一见到第一中队就兴奋，敢情以为这是土匪武装啊，正好给自己捞取军工。结果，就这么一下子碰了铁板了。
当然，第一中队也好不了哪去。一支支冷箭只要射到民兵，就铁定有人倒下去。在前排倒下的同时，后排的民兵便在什长的命令下上前顶住空位。这情形让陈晨看的是怒火焚烧，睚眦欲裂，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这时，陈晨想到，若是前排有一个大盾，可以护住长矛兵就好了。这样，长矛兵可以在盾牌后，只要刺出长矛就好了。
只是，陈晨见到没有盾牌守护造成了民兵大量的伤亡，就想到装备盾牌。却没想到，若是敌人攻击前，拿火炮一轰，那盾牌有抵何事？
被动挨打总是不行，被弓箭攻击的恼火了，陈晨直接下令前进攻击。
各什什长大声的喊着口号，领着部下整齐的前进。每走五步，便停下重整队形。
这番战斗方式给绿营兵产生了极大的压力，他们重来没有见过如此的战斗。在他们的印象里，打仗就是双方拿刀子互砍，谁人多，谁力大，谁就胜了。
未知的事物总是让人恐惧的。所以，受到了惊吓后，护卫们首先就跑了，然后受到护卫们的感染，绿营兵也跑了。哗啦啦的一阵后，地上便剩下了几十个抽搐哀嚎的躯体。
见到敌人终于退下了，神经绷得紧紧地民兵们突然松了下来。一些民兵没有受伤竟然还晕倒了。不知是被血刺激的，还是用力过猛脱力的。更有一些哇哇大叫，一边呕吐的。好在敌人这时也是一片混乱，不然趁势攻击那就惨了。
虽然这些民兵们在加入保安团之前也见过许多路边饿殍，也看过鞑子汉奸们肆意杀人的。但是，看别人杀人与自己动手杀人永远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或许，曾经这些人宁愿自己被杀人也没有勇气去杀人，但如今，手里沾染过鲜血后，他们再也没有杀人的心理障碍了。吐过之后，晕醒了过来后，他们将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屠夫。
后方指挥的陈晨嗓子里也是痒痒的，他感觉自己也很想吐，特别是队伍里的那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传来时，他的呕吐欲望更强烈的。虽然陈晨也经历过几次血腥的战斗，也见识过杀戮，但他就是有些杀人的心理阴影。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忍着，因为自己是大队长。日后可是要追随仇天行团长干一番大事业的。若是被人知道自己有晕血的事情，那么铁定会让人笑话，甚至这第一大队大队长的职位或许都干不下去了。要知道，如今队伍扩充了，许多人可是顶着自己屁股下的位子啊。
努力的压了压后，又吞咽了几口口水，陈晨让自己恢复过来。尽量的不去看地上低洼处积攒的血水，冒着热气发出腾腾白烟的内脏，还有白白的骨头与红红的肌肉，摊开后白里透红一大片的脑浆。陈晨望着前方的敌人，心里想着对策。
首先是让各小队小队长命令各什什长整顿队伍，然后收集地上敌人遗落的兵器。刚刚的交手，虽然时间很短，但许多民兵的武器都损坏了。枣木制成的长矛刺击的威力是很大，但是若遇到对方劈砍到长矛侧边，那么就会应声而断的。所以，陈晨将失去长矛的民兵集中起来，分配了敌人留下的刀枪弓箭等兵器。
“这只是绿营兵的守兵，就这么厉害了。那绿营兵的战兵、标兵呢？还有敌人最高层汉八旗、蒙八旗，甚至满八旗呢？那又厉害到什么地步？”
一时间，陈晨心中有些恍惚了。但他随即便想到仇天行的说过的一番话，心中顿时清醒过来。
“纵然敌众我寡，纵然敌强我弱，但若我们的斗争之心一日不灭，斗争意志一日不惰，终有一天会彻底打败敌人，将他们赶回老家，甚至占领他们的老家的！”
心中默默的念了几次仇天行的话后，陈晨仿佛又有了斗志。
他心里喊道：“来吧，死战！”
此时，第一中队民兵已经不足两百七十人，而对手依旧还有七百余人。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第五十二章 退兵
当进攻的绿营兵与护卫们逃回去后，便纷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嘴里骂咧咧起来。
“俺入他娘的，这哪是贼寇啊？简直比官兵还难打！”一个做过山贼的护卫不满的骂道。顿时，他的话引起了一片应和声。
开始时，大家都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股流寇，只要自己人多就能打得过。却不成想，对方竟然还这么坚韧，能和自己一方来个刀刀见红。一次接触就丢下了数十号弟兄，这让这些活着逃离战场的人心中戚戚然。
曾千总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焦急不已。此战虽然损失数十人，仅仅达到总人数的一成而已，但这数十人中有十几名都是自己最精锐的手下，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失去了士气。
因为两百护卫死伤六十多人，所以护卫中的士气简直下降到冰点了。本来这些护卫就是看家护院的，若是贼人杀到主家的家里来，那么护卫还有士气拼死一报主家的恩德。可是这次是出征在外，离得越远，这拼死的心思就越弱。如今，在遭受这么一番严重的损失，这士气还怎么高的起来？
许多护卫都在担心，这若是阵亡或是受伤，主家还管不？抚恤金，伤残的钱还发不发？会不会将自己扫地出门？
所有的护卫都在心里琢磨着，反正自己的工钱不是那些大人们发，所以待会儿拼命时还是小心点吧，别把自个儿赔进去了。
仅仅只是一战，这支东拼西凑起来的军队就心散了。看来古人的那句‘兵贵精而不贵多’还是很有道理的。
护卫们心思活泛了，那衙役们更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平日里这些衙役在县城里可谓是呼风唤雨好不自在，就连那些家财万贯的人家也对自个儿客客气气的，生怕自己被突然安个明逆的名义拿下抄家了。在这些地主富商们眼中，如今的大清是如日中天，连南明的弘光帝都被杀了。虽然如今又冒出来隆武、鲁王什么的，但一看就不是真龙天子，日子也长不了了。所以光县的地主富商们可不想和残明扯上一点的关系。再说，满清残暴，杀人如麻，一丁点的风声或许就会遭受到灭族之祸。而且，如今既然已经剃了发，自然就得老老实实的呆在大清为大清纳税效忠了。
如此，这种特殊的时期，一个小小的衙役就能横行一个街道，将街道里的所有人都唬的死死地。这样的一个好时候，这些日子正过的春光灿烂的衙役们怎舍得拼命？
所以，在看到护卫们的悲惨遭遇后，这些衙役们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若非身旁还有绿营兵看守，或许就会鼓动知县大人，一路退回县城了。
除了护卫和衙役，绿营兵也不想打了。这眼前的敌人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没有油水。若是对方战斗力低下还好，自己杀上一通后还能发泄发泄欲望。可是，对方明显就是硬茬子，打得过没好处拿，打不过命还不知保得保不住。于是，绿营的士气也低落下来。
如此，曾千总是急的火急火燎的。好在第一中队没有冲上一冲，否则曾千总都想暂避锋芒了。
“金知县，本官部下士气已坠，需要赏些财物来提升士气。不知金知县可否代发一二？”曾千总望着金知县说道。
一听向自己要钱，金知县顿时不干了。
金知县原本只是光山县的一个秀才。前年鞑子南下时，全城读书人都在观望，金知县却第一个前去投靠，于是，本着千金买骨的意思，金秀才便成了金知县。虽然背后没少被人戳脊梁骨，但金秀才却毫不在意。每日里，他心里都在念叨着。
“自己已经四十多了还是个秀才，一个举人功名考了二十多年还没考上，这前明给了自己什么？如今，大清朝一来，自个儿就成了知县，这可是实职知县啊？要在过往，得进士功名才能授予啊！”
如此，金知县便对满清的忠心越发的浓厚了。当剃发令一下，全城剃发后，背后嘀咕的声音便小了下去了。
可效忠大清朝不代表自己就要清正廉明，不爱钱。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考个功名求个官职，为了什么？不就是千里求官只为财嘛！这知县才当了一年，虽然也捞了不少，但钱谁嫌少啊？这丘八问自己要犒赏，这不是拿自个儿当冤大头嘛！要钱去找城中大户分摊去！保护他们不受贼人祸害，理应就要收保护费！
可眼下不在城里，于是金知县便暗示要钱的话，等获胜回城后，那些城中大户们会有交代的。
见金知县这铁公鸡一毛不拔，曾千总心中气愤不已。自己百里迢迢的来帮忙剿匪，不说开拨费吧，连作战不利求些赏钱提升士气都没有！这命卖的真他妈不值！
“算了，撤兵！”曾千总恨恨的说道。
“啥，撤兵？”金知县以为自己耳鸣，听岔了。不成想，真的是要撤兵。这下，金知县急了。这一撤兵，这伙儿贼人跑了咋办？等绿营兵回去，贼人又跑回来了，那光山县咋办？
“没办法，贼人势大，我部久战不克，士气已坠。如今，日头不早，我部粮草不济，军械不整，当退回县城，以谋再攻。”
“日头不早？”金知县抬头望了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心中无语的想道。
一声令下，鞑子队伍中一片欢呼声，然后撤兵了。
“啥，这就撤兵了？”见此情景，陈晨心中简直不敢相信。仅仅一次小小碰撞，鞑子就撤兵了。这是打仗吗？这是过家家吧！打仗不应该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吗？战场上只有一方可以退出战场，另一方则要永远的留在战场上。这就是陈晨曾经对战场的概念。如今，这番莫名其妙的情况彻底颠覆了他对战场的概念，也让他见识了打仗原来也是可以这样的。
于是，光山县的鞑子与第一中队的第一次碰撞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这简直就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战斗。
第五十三章 求死
当光县的鞑子退去后，陈晨心中也是松了一大口气。此战第一中队可是损失不小，伤亡四十余人，其中十五人当场战死。另外剩余的两百六十多人中，也有近一百身上带伤，但因为伤势不重，不影响作战。可是不影响作战不代表伤势不影响身体。虽然当时因为伤势小、精神亢奋等原因，造成这些伤员战力不减甚至还反增。但是一旦战事过去，激情退去，这些伤势就开始影响他们的身体了。所以，这一百轻伤员中至少一半将失去战斗力，甚至其中还有死于伤口感染的。在这个连行军都会有士兵因为水土不服而身亡的时代，死于伤口细菌感染真是太平常了。
不过，陈晨心中忧心的不仅仅是第一中队的战力锐减，他还烦恼着农卫队的表现。刚刚农卫队的临阵脱逃，让他知道军队果然是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组建的。没有良好的纪律性服从性，单兵能力再强的人组合在一起也谈不上是军队。虽然陈晨心中理解农卫队队员们初上战场的恐惧，但不代表他就原谅他们。
“既然他们恐惧战争，畏惧鞑子，那么就让他们对自己，对保安团的恐惧远远大于战争，大于鞑子。那么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害怕战争，害怕鞑子了。”陈晨心中暗暗念道。这一刻，陈晨几乎化身为一个大魔头了。
“来人，命令部队将黄家集包围起来，再派出一个小队在黄家集四周抓捕未经许可，私自外出的乡民！”
陈晨心中下定决心，要好好斗一斗这些胆怯懦弱的队员们，不仅从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