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急忙问道:“你知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抬头看见两个牛竹,苏季微微阖目,透过狐瞳定睛一看,豁然道:“好像……都是真的!”
语一出口,虢翰大惊失色!
姜凌急问:“站着那个……也是真的?”
“没错。”
“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没猜错,应该是殷久悠在捣鬼……”
语罢,苏季掏出七色稻草人,口中念念有词。
见势不妙,“假牛竹”眼光闪烁,刚想逃跑,忽然身子化作一道黑烟,被吸入稻草人。眨眼间的功夫,七色稻草人变成了黑色。
轰隆一声巨响!
开山斧掉落在地上,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假牛竹”消失的同时掉出一个小袋子,正是姜凌用来收纳宝物的锦袋。
姜凌俯身捡起袋子,用一种询问的眼光看向苏季。
苏季解释道:“我跟陆压道君学习钉头七箭的时候,顺便打听过殷久悠的降头术,还有破解方法。降头术中有一种极端高深的咒术,能将一个人膨胀的恶念分离体外,操控受术人的恶念化身,为施术者所用。可惜殷久悠这次惹错人了。”
话音刚落,苏季手里的黑色稻草人发出一阵坏笑,仍是牛竹的声音,“嘿嘿,惹错人的是你们!”
这时,山峰下传来一片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成群结队的记名弟子,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
虢翰上前一步,挡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面前,挺胸道:“这里是珠玉峰!你们记名弟子,不能上来!”
“我们得到柴嵩首座批准,特来捉拿牛竹!”
苏季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女孩,正是传音阁的云依。
“为什么要捉人?”苏季上前一步询问道。
见是苏季,云依的语气稍微变得客气,“牛竹昨日闯入净心阁等地,盗走长老和弟子们的钱财和宝物。”
话音刚落,净心阁负责扫地的陆仁甲,慢慢挤出人群,指着躺在地上的牛竹说道:“这个人在山上随地大小便,四处乱涂乱画,大肆破坏环境!”
“何止如此啊!”山珍阁的黄牛道长冲出人群,指着牛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竟敢往大伙儿吃的菜里吐口水!”
虢翰急忙问道:“吐口水?我吃的菜,也吐了吗?”
黄牛道长气冲冲道:“我听山珍阁弟子说,亲眼看到牛竹在每一个锅里都吐过口水,这肯定不是第一次啦!”
语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开始泛起恶心。
姜凌皱起眉头,对苏季道:“老二的邪念化身,怎么尽做这些偷鸡摸狗的恶事?”
“这已经是二师兄恶念膨胀的极限。他能做出最邪恶的事,也不过如此了。”苏季的语气中捎带一丝庆幸,“幸亏是二师兄,若换做一个居心叵测之辈,只怕造成的破坏远远不止如此。”
望着来势汹汹的人群,姜凌急问:“总不能让那蠢牛背这么多黑锅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季陷入沉默,片刻后说道:“办法倒不是没有。”
第二百零四章 含冤得雪
昏暗的牢房内,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牛竹眼前的一小片黑暗。
周围是布满青苔的坚硬墙壁。这里是一个巨大空旷的石室,眼前没有窗户,只有一条通往上面的石阶。
牛竹静坐在牢笼里,蓬乱油腻的头发下面是一双暗淡的眼睛,如同一个死人。胸前微弱的起伏一次又一次强调着,他是这黑暗中一条活着的生命。
三天前,他从阐教的牢狱中醒来,发现两只手被铁链锁住。他多次询问自己被关押的缘由,然而牢里的守卫们却一个个无动于衷,如同冰冷的石像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传来三个人谈话的声音。
“柴嵩正在和我爹聊天,暂时不会返回道场。”
“我已经确认过,每到这个时辰,殷久悠都在练降头术。”
“今晚务必小心,殷久悠现在的降头术非同小可,而且拥有血契金兰。若是迎面力敌,就算我们联手,也很难占到便宜。”
三个人肆无忌惮的攀谈与周遭格格不入,安静的氛围中显得异常突兀,仿佛永远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听见说话声,牢里的守卫们终于动了起来,仿佛石像突然活了一般。
守卫们东张西望,尽管听见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耳边,却始终看不见一个人影。
牛竹惊愕的目光中,守卫们仿佛突然被硬物敲击脑后,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少顷,面前浮现出三个熟悉的身影,牛竹暗淡的眼睛骤然恢复光彩,“师姐!”
姜凌来不及寒暄,直接用扇子撬开牢房的锁头。
虢翰表情急迫,简单对牛竹说明了他被关押的原因,还有他被殷久悠陷害的事。
牛竹听后半天说不出话来,表情异常复杂,惊愕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苏季吩咐道:“二师兄,你今晚见到殷久悠以后,千万记住两件事。第一,不要和他说话。只要你不说话,他短时间内无法分辨出你是真身还是化身,要让他误以为你是后者。第二,你要逼殷久悠使出飞头降!”
牛竹面露难色,满脸迷茫到:“我不知该怎么做……表哥如果使出飞头降……会怎样?”
苏季斩钉截铁道:“他必死无疑!”
牛竹倒吸一口凉气,缓缓垂下头,眼光游离左右。
姜凌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嘱咐道:“千万别对殷久悠手下留情。他给你下降头的时候,可没考虑过你是他表弟!”
虢翰凑上前去道:“殷久悠这种人我最了解。你不弄死他,他就弄死你!”
苏季强调道:“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所有黑锅都是你的!”
一番犹豫过后,牛竹总算勉勉强强点了头。
牛竹来到柴嵩道场的时候,其余三人纷纷躲进草丛,伺机而动。
周围飘散着隐隐的腥臭,牛竹手捂着鼻子,一步步缓慢前进。
殷久悠盘膝坐地,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黑雾之中。
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殷久悠蓦然睁眼,看见牛竹缓缓走了过来。
见到牛竹手拿姜凌的锦袋,殷久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过瞬间又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
“表哥。”
殷久悠陡然一怔,微微阖目,“你是哪位?”
“糟了!”
此时,躲在草丛里的姜凌瞪大眼睛,焦急道:“明明让他不要说话!蠢牛!蠢牛!蠢牛!”
虢翰叹道:“他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真不知他是心肠好,还是真傻!”
牛竹眼光低垂,从来不会撒谎的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原来如此。”殷久悠的嘴角微微上扬,阴沉道:“想不到竟然被你逃出来了。”
牛竹目光黯然,沉声道:“表哥,别再练害人的法术了,害人终害己!”
殷久悠戏谑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啊?”
牛竹上前一步,劝道:“表哥,快醒醒吧!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现在改邪归正,还不算晚!”
殷久悠冷笑道;“你从你的阐教主师父那里,倒是学了不少嘴皮子功夫。你以为动动舌头就能摆平一切?”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殷久悠脚下踏出几道深深的裂缝,脖颈喷出一道血雾,如万钧巨浪席卷而出!
此时,草丛里的虢翰急得浑身发抖,“二师兄啊二师兄,告诉你的话,你居然连一句也没听进去!”
苏季不动声色,继续暗中观察。
虢翰左顾右盼,喃喃道:“哎?师姐哪儿去了?”
此时,牛竹惊愕的目光中,殷久悠的脑袋拼命拉伸,竟似要从脖子上挣脱开来一般!
“表哥,千万别用飞头降,你会死的!”
殷久悠爆出一连串长笑,“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怕你吗?会死的人,是你!”
语声未落,一颗头颅脱离脖颈,张开血盆大口,直奔牛竹冲去!
牛竹不知所措,吓得双眼紧闭。
忽然,一道红光破空闪过!
殷久悠悬空的头颅,刹那间被红光拖走,飞离十丈开外。
牛竹发觉自己安然无恙,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殷久悠的无头身体,正像无头苍蝇般在地上摸来摸去,焦急的样子滑稽又狼狈。
虢翰恍然大悟,望着苏季道:“我懂了。你早知道二师兄会心软。可他越不让他表哥飞头,他表哥就偏要飞!看来你早把这兄弟俩看透了。”
苏季慢悠悠地走出来,祭出七色稻草人,束缚住殷久悠的无头身。
姜凌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飞了回来,一只手揪着殷久悠的头发甩来甩去。
殷久悠被甩得头晕眼花,倘若下面连着身子,现在恐怕已经吐了出来。
随着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成群结队的记名弟子,气势汹汹地纷至沓来。
虢翰像踢球一般,一脚将殷久悠的脑袋踢到人群中,顿时掀起一片尖叫!
苏季上前一步,高声道:“罪魁祸首就是此人!”
“师弟,你……你竟然修炼这种邪术!”
殷久悠的头颅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昔日的师姐,传音阁的云依。
山珍阁的黄牛道长冲出人群,指着殷久悠的鼻子,破口大骂:“原来山珍阁放养的牛羊就是被你吸血而死!”
殷久悠一脸不服气道:“你们四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虢翰上前一脚踩住殷久悠的脑袋,嬉笑道:“我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着?你有本事,也找人欺负我呀?”
殷久悠忽然眼前一亮,惊喜道:“师父!你来啦!”
虢翰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想唬我?没门儿!”
悄然间,周围陷入一片安静。
一时间鸦雀无声,静得仿佛暴风雨的前奏。
虢翰看见姜凌使了一个眼色,缓缓回头,只见拥挤的人群散开两旁,让开一条去路,柴嵩走了过来。
柴嵩径自走到殷久悠的头颅面前,缓缓停下脚步。
殷久悠大喜道:“师父!你终于来了!快……快帮徒儿杀了他们!”
柴嵩漠然俯视脚下的徒弟,厉声道:“孽徒!你可知罪?”
殷久悠陡然一愣,浑然不知所措。
柴嵩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孽徒,你趁我不在,背着我修炼邪术,该当何罪!”
殷久悠心头一凉,支支吾吾道:“师父……你……”
柴嵩由不得他解释,一只脚高高抬起。
苏季陡然一惊,看出他竟然要杀人灭口,可惜现在阻止,显然来不及了!
柴嵩忽然一脚重踏落下,地面轰然被踩出一个大坑!
奇怪的是,坑中却不见殷久悠的头颅。
柴嵩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莫名的微笑,缓缓转头,只见一位白衣如雪的老人,出现在眼前的视线中,一只手上擎着殷久悠的头颅。
“师父!”姜凌喊道。
虢翰道:“老头子,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狗咬狗的好戏都被你搅了!”
武吉走到柴嵩面前说道:“师弟,殷久悠罪不至死,还是打入牢狱,从长计议吧。”
柴嵩其实早已发觉武吉的存在,此时顺水推舟道:“既然教主师兄肯免孽徒的死罪,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无话可说。后天就是西王母盛宴,师兄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先告辞了。”
语罢,柴嵩径自走入道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二百零五章 泫然泪下
柴嵩走后,殷久悠被押入牢狱听候发落。
师徒五人返回东方厨院,牛竹问道:“师父,你之前做什么去了?”
武吉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侧目望了姜凌一眼。
姜凌心领神会,“师父,是否有事需要我回避?”
武吉淡淡道:“不必了。”
语罢,他白袖一拂,掀起朦朦白雾。
白雾消散,显出一个白衣小道士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四位弟子凑上前一看,皆是满脸震惊!
“莲生?”苏季失声道。
躺在地上的白衣小道士,正是派去申候府送白狼王内丹的莲藕人!令苏季感到触目惊心的是,莲生的腹部赫然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虢翰一脸迷茫,拧眉道:“莲藕人……也会流血?”
姜凌愕然盯着莲生。她知道莲藕人是不会流血的,那是一爪击穿莲藕身的人,残留在莲生腹部缺口的鲜血,而出招时留血的,怕是只有修炼过化血阵的人。
看见姜凌的表情,苏季已然确定击穿莲生的人是谁。
武吉黯然道:“这件事完全怪我,是我低估了姜赢。”
“发生什么事了?”苏季目光错愕,“难道独目医仙,没有遵守和我的约定?”
武吉道:“独目医仙并没有失约,只是在他用白狼王内丹治疗花如狼的时候,中途被突然闯入的姜赢打断。莲生为保护花如狼的性命,被姜赢的化血手击穿。”
苏季想必师父所说的“化血手”,就是姜赢在碧游宫外偷袭生父姜玄时所使用的畸形利爪。然而,他百思不解的是,姜赢为何不在独目医仙用白狼王内丹治病之前下手?到底治病的中途,是谁走漏了风声?
“狼儿……狼儿他现在怎么样了?”苏季的声音有些颤抖。
武吉道:“他已经逃离申候府,但不知去向,至今下落不明。我已经派遣传音阁弟子四处打探。阐教弟子遍布天下,预计不日便会有消息。”
苏季眼光低垂,沉默良久,低沉道:“师父,不必太过自责。姜赢身怀姜玄的玄清八境内丹,早已今非昔比。狼儿有幸得救,已是万幸。如今他身怀白狼王内丹,普通人很难轻易伤他分毫。我相信它日有缘必会重逢。”
武吉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忧虑道:“我最担心的不只是这件事。莲生告诉我,申候姜赢正在四处广纳贤士,暗中招兵买马。天下不久必有大乱,以后人间百姓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
“我爹该不会是要……”
姜凌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虢翰抬头道:“那个申候姜赢,该不会是要兴兵讨伐周天子吧?”
话音刚落,姜凌突然双眸微张,仿佛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已经被虢翰一语道了出来。
虢翰眼中泛起光芒,兴奋道:“这种情报我得告诉我爹,这可是大功一件!”
姜凌默默低下头,脸色愈发难看。
这时,耳畔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众人循着声音纷纷转头,只见牛竹害羞地摸着后脑勺,原来是他的肚子饿得叫了起来。
武吉扫视弟子们,道:“你们带回的稻穗比我想象的多,时间也比我想象的快,今晚就让为师下厨犒劳你们吧。”
听见师父做菜,牛竹突然眼前一亮!
虢翰抢着说道:“老……师父,下厨是下厨,你可不能单凭这事糊弄过去,这次二师兄割稻最多!你答应过要给奖励,可不要食言啊!”
“那是自然。”武吉说完便不多话,转身进了厨房。
虢翰和牛竹对望一眼,面露喜色。
苏季发现姜凌始终垂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看得出来,姜凌虽然已经和姜赢断绝父子关系,其实仍然很关心自己的父亲,毕竟姜赢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此时,牛竹已经在院外架好了桌椅板凳,摆好碗筷,开始坐等。
虢翰抓耳挠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转头询问其余同门:“哎!你们说,师父上次一碗土豆萝卜面,已经让我们吃得飘飘欲仙,这回我们吃完,能不能直接飞天上去啊?”
牛竹拄着下巴一阵傻笑。
姜凌没有搭腔。
虢翰继续伸长脖子,时不时朝厨房探头张望。
苏季见他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半晌过后,随着一阵香气飘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