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曜洞主愤然道:“申公豹心胸狭窄,恶贯满盈。难保他不会迁怒昔日旧事,借机发难!”
苏季发现柴嵩的表情愈发复杂,毕竟众人正在背后说他师父的坏话。
玉虚宫内一片唏嘘,洞主们纷纷议论。
苏季上前一步道:“柴师叔,我想到一个办法。”
柴嵩道:“快说来听听。”
苏季道:“既然真的黑点虎死了,我们不妨找一只假的代替。现在阐教牢狱中有一只如假包换的冒牌货,自称是黑点虎的远房亲戚。”
第二百二十章 月下送别
虢翰躺在床上,想到死去的师父,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缭绕心头,久久无法释怀。
晚饭时分,一位陌生青年推门走了进来,径自把一个木盘放在桌子上。
虢翰突然一把拉住青年,警戒地问:“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青年喏喏道:“我是山珍阁弟子,牛竹师弟托我来送饭。”
虢翰闻到一阵香气扑鼻,缓缓松开青年的手腕,装作毫不在意地躺回床上。
山珍阁弟子走后,虢翰突然跳下床,凑上前仔细瞧去,看见木盘上摆着羹锅,还有一个雪白的大馒头。他打开羹锅盖子一看,正是自己最爱吃的燕窝雪莲子羹!
一整天汤水未进,他早已饥肠辘辘,连忙拿起羹匙舀了一匙。刚要送入口中的时候,手骤然停在半空,犹犹豫豫地放了下来。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虢翰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放心吃饭的理由,只听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饥饿折磨之下,他怀着侥幸的心态,拿起馒头瞧了瞧,见这馒头又白又香,看起来甚是美味。他用力一捏,眼睛突然睁大,发觉好像有一个坚硬的异物藏在馒头里面。他连忙双手一掰,分成两半,馒头中间埋着一个质地坚硬的硬丸。
虢翰心头一凉,若刚刚不留心一口咬下去,非得把门牙崩出血不可。
“卑鄙!”一把摔碎硬丸,他破口骂道:“我在羹中下蛊害死师父,他们也想出这种办法来害我!”
他坐回床上,蓦然发现摔碎的硬丸里露出一张布条,上面写道:“阐教弟子听令,月明时分,独自来白松亭相见。”最后署着一个“季”字。
三师兄?
虢翰陡然一愣,纳闷他为何要这样鬼鬼祟祟。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头百思不得其解。
月明时分,他还是下了床,走到了门口。推开房门,他忽然一惊,只见虢石父站在门外。
虢石父阴沉地问:“翰儿,这么晚不睡,要去哪啊?”
“爹,你有什么事?”
“我看你这么晚还没熄灯,就过来看看。我们明天要回镐京,你早点休息吧。”
“爹也早点休息。”虢翰走出门外道:“我去解个手,马上回来。”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虢石父目光闪动,面露怀疑之色,偷偷跟了上去。
夜色恬静,一片鸦雀无声。
清冷的月光照亮群山,透出一种肃杀之意。
虢翰沿着幽长的山路,踏着山间的败草,走过粗糙的树干,穿过一片嶙峋的怪石……
一路来到白松亭外,他不禁骇然,远远看见亭中站着三个人,正是苏季、牛竹、姜凌。
一脸茫然地瞧了半天,虢翰恢复了警戒的神色,问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苏季道:“我们要送你上路!”
虢翰后退一步,咬牙道:“你们终究还是想送我见阎王吗?”
牛竹连忙走过去,拍着虢翰肩膀道:“四师弟,你误会了,我们是来给你践行的。”
“践行?”
虢翰怀疑地扫视三人,目光落在姜凌身上。
姜凌一脸厌恶地扭过头去。
苏季道:“那块布条上写着,让阐教弟子听令。既然你来了,说明你仍把自己当做阐教弟子。”
虢翰不以为然道:“你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兴趣做什么阐教弟子。”
苏季道:“那你有没有兴趣为师父报仇?”
虢翰陡然一愣,“你们还想杀我爹?”
苏季道:“你爹不过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青黎才是真正的仇人。青黎渡劫以后,很可能躲藏在镐京王宫里。”
“我懂了。”虢翰豁然道:“你们怕我爹通风报信,所以让我独自一人来见你们。你们希望我去王宫,杀了那个叫青黎的畜生。”
苏季道:“我们不想让你打草惊蛇,只望你能帮忙探听青黎的底细,三年后回来这里找我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今夜发生在这里的事告诉青黎。”
稍作沉吟,虢翰皱眉道:“你们……真信得过我?”
“我信你!”牛竹抢着说道。
苏季道:“师父希望我们四人同舟共济,不管你怎么想,我们都会永远把你当做患难与共的师弟。”
姜凌道:“我不信你。不过,这件事只有你最适合。除了相信你,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虢翰沉思片刻,道:“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苏季道。
虢翰道:“我要学招魂术!”
语罢,三人面露惊愕之色,牛竹道:“四师弟,招魂术折损阳寿,你真的要学?”
虢翰垂下头,黯然道:“师父的死,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想做点什么。”
姜凌冷笑一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时,寂静的山间,骤起一阵冷风。
虢翰环顾周围,隐然感到一丝不安。
夜空下,远处浮现出一个模糊的黑影。慢慢走近,月光照亮黑影,虢翰看清那黑影的轮廓,赫然是一只黑点虎。虎背上骑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是柴嵩!
姜凌走过去,用扇子戳了戳黑点虎的脑袋,戏谑地唤道:“乌妖王,我们让你这个冒牌货成为分水将军的坐骑。你要怎么谢我们?”
乌妖王怯生生道:“姑奶奶,申公豹何许神也。万一露了馅,恐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柴嵩是申公豹的弟子,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他自会教你该怎么做。”姜凌用威胁的口吻说道:“还是说……你想现在就死无葬身之地?”
乌妖王浑身战栗,垂下头不敢说话。
柴嵩取出一块黑色的羊皮卷,还有一个嵌有蓝色结晶的莲藕小人,交给虢翰道:“虢师侄,这是招魂术的口诀秘要,请妥善保管。”
虢翰点头致意,双手接过古书,刚要收进怀里的时候,突听耳边传来一声呼喊:“翰儿!莫要学那邪术!”
众人转头看去,看见虢石父踉跄地跑了过来。
虢翰惊愕的目光中,父亲跑到众人面前,跪地恳求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要杀就杀我,别害我儿子折寿啊!”
虢翰背对姜凌,悄悄伸出一只手,暗中用白鹤传音说道:“师姐,扇子借我一用。”
姜凌把扇子递了出去。
虢石父一把拉起儿子的手,“翰儿,快跟爹走!”
“爹,请恕孩儿不孝。”
说罢,虢翰驱使虎尾灵蛇勾住扇子,绕道虢石父身后,朝他的后脑勺敲了下去。
虢石父两腿一软,瞬间倒了下去,但凡被那把扇子敲中的人,都会丧失刚刚的记忆。
柴嵩摇头叹了一声,道:“虢师侄,你不必太担心折寿。四位师侄之中,你最合适修习招魂术。修炼玄清气能让人延年益寿,抵消招魂术对你的损害。你是柳仙血脉,炼气资质也是上佳,寿命也比普通人长。只要三年里,你勤于炼气,修为不会输给其它三位师侄。”
牛竹拍了拍虢翰的肩膀,哽咽道:“四师弟,从今晚开始,我们就要闭关修炼了。明天不能送你。你回去以后,多吃点好东西,照顾好自己……”
虢翰点了点头,双手将扇子还给姜凌,却被一只手推了回去。
“这把扇子借你防身。”姜凌道:“三年后,你回昆仑山的时候,别忘记还给我。”
虢翰知道这把扇子是师姐寸不离手的宝物,现在她居然把它交给自己。他握紧手中的扇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季嘱咐道:“四师弟,万事小心,三年后见。”
姜凌道:“老四,保重。”
虢翰望着眼前的三位同门,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默默地一咬牙,他抱起晕倒的父亲。转身的刹那,他咬着嘴唇,已然泪如雨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云海仙踪
柴嵩驱使穿云岩,直奔镐京城驶去。
巨大的岩石穿梭在茫茫云海之中,景象颇为壮观。岩石之上伫立着一座茅屋,里面坐着:虢石父、李鸿熙、虢翰、姬宫湦。
高空异常寒冷,窗外掠过飘渺的行云,屋内四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围着火炉暂避风寒,烹茶取暖。
日落时分,远处的天边飘来一座金色莲台。
金色莲台之上,两人脚踏莲台,乘风而来。
姬宫湦趴在木窗边,看见一位紫袍老道面如黄金,仙风道骨,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一般。旁边站着一位黝黑青年,嘴边满是青色胡茬,一袭白缎长袍外罩着兽面铠甲,头戴金色头盔,脚踏长筒战靴,赫然一副将军扮相。
金色莲台飞至柴嵩近前,神仙般的紫袍老道,微微笑道:“道友,别来无恙?”
柴嵩迎上前去,寒暄道:“原来是接引道君和杨兄,托二位的福,在下安然无恙。”
“承蒙柴道长昔日恩惠,请受晚辈一拜!”杨逆躬身行大礼,被柴嵩轻轻扶起。
正在三人寒暄之际,李鸿熙推开茅屋的门,走过去问道:“柴道长,他们是谁?”
柴嵩介绍道:“这位是西方教主接引道君,乃是难得一遇的世外仙人。旁边这位壮士名唤杨逆,跟我是忘年之交。”
李鸿熙神色戒备,抱拳道:“李某冒昧,敢问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接引道人道:“贫道这次来,是想为周室太子引荐一位难得的将才。”
“将才?”李鸿熙微微阖目,目光转向接引道人身边的杨逆,“可是这位姓杨的壮士?”
接引道人说道:“杨逆是我西方教教徒,想为周室社稷尽一份微薄之力。”
姬宫湦趴在窗边,喊道:“大光头!你帮我试试他的本事!”
听罢得令,李鸿熙直视杨逆,目光如炬道:“废话少说,先吃我一拳!”
李鸿熙一声暴喝,猛然一拳击出,毫不犹豫地轰向杨逆的脑袋!
面对呼啸而来的铁拳,杨逆岿然不动,眼前赫然浮现出一片金色光幕,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彻天际!击中光幕的拳头,骤然停在杨逆眼前不到两寸的位置。
李鸿熙陡然一怔,刚才自己使出七分力道,及时收回五分,只剩二分力道击出。虽然只有二分力道,但若换成道行低微的修士,脑袋早已被打得如西瓜般爆碎开来。可刚刚李鸿熙的二分力道,竟硬生生被杨逆一动不动地挡了回去。
茅屋内的三人惊愕地望着窗外的一幕,甚至连柴嵩都是一脸震惊,想不到杨逆逃出玲珑塔狱以后,修为居然能在短时间突飞猛进。
姬宫湦看得惊心动魄,不禁拍手连连叫好。
李鸿熙缓缓收回拳头,“阁下,果然好身手。”
杨逆道:“李兄有伤在身,不便出手。我们改日切磋如何?”
李鸿熙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兴奋道:“正合我意!”
正在众人惊叹之际,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呼喊:“老黄脸!休走!站住别动!”
茅屋内的三人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天边泛起滚滚黑烟。
柴嵩已然感到那声音中透着惊人的气势,正有一股强大气息朝穿云岩迅速逼近。
一片乌云冲破黑烟,以惊人的速度倏然飞来。一位脏兮兮的老道脚踏乌云,在穿云岩附近放慢速度,悬浮在茅屋外。
茅屋内的三人眼见那邋遢老道乘一片乌云而来,想必也是一位仙人!
想不到短短片刻工夫,半空中居然惊现两位仙人,姬宫湦心头已然充满震撼。
柴嵩认出乘乌云而来的邋遢老道,上前寒暄道:“陆压道君,别来无恙?”
陆压道君两眼直勾勾盯着接引道人,完全对柴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柴嵩微微侧目,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姬宫湦询问虢翰:“你知不知道新来的那个是什么人啊?”
虢翰连忙把脑袋缩进木窗里,敷衍道:“一个疯子罢了。”
陆压道君指着接引道人的鼻子,破口骂道:“老黄脸!你欺人太甚!”
接引道人不慌不忙,明知故问:“陆压道友,你连连追了我数日,可是有什么急事?”
“你少装蒜!”陆压道君撸起脏兮兮的袖子,喝道:“竟敢抢我陆压教的教徒,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啦?”
听见“陆压教”三个字,柴嵩不禁有些好奇,暗忖自己以前从未听过这个教派。
接引道人和蔼道:“杨逆虽然自愿加入我的西方教,但并未退出你的陆压教。莫非你们陆压教有不许教徒加入其它教派的规矩?”
陆压道君被问得一愣,所谓“陆压教的教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大手一挥,无赖道:“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必须把这黑小子带走!”
接引道人慢条斯理道:“你若把杨逆带走,我们在春秋苑的那盘棋,怕是会变得无趣。”
“那盘棋鹅行鸭步,慢条斯理,本来就无趣得很。况且,我们只是在赌棋,根本不是在下棋,真正下棋的是它!”陆压道君说着,抬手指向苍天。
接引道人微笑道:“你难道不希望,我们亲自去下那盘棋?”
陆压道君抬起下巴,较有兴致地问:“怎么下?”
接引道人答道:“既然以周室命运为赌注,我们二人何不分别布下一枚活生生的棋子,让这个棋子来改变棋局的走向。我所布下的棋子是杨逆,同样,你也可以选一个人,作为你改变周室命运的棋子。”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陆压道君豁然道:“倘若被我选作棋子的人,成功推翻了周室,那就相当于是我主宰了棋局,等同我亲自下赢了这盘棋。至于,我选的这枚棋子,自然就是我们陆压教的教主!我的眼光一向很准,这位小教主就是下一个姜尚!”
两位仙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听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李鸿熙的拳头暗暗握紧,含恨的双眼,瞪向扬言要推翻周室的陆压道君。
柴嵩发出一声叹息,暗暗感叹周室江山在这两位仙人的面前,不过只是一盘棋局罢了。
接引道人问陆压道君:“还未请教,陆压教主尊姓大名?”
“我们教主名叫兮……兮什么来着?”陆压道君一阵冥思苦想,喃喃道:“兮……兮……兮……”
接引道人笑道:“陆压教主莫不是叫:嘻嘻嘻?”
陆压道君拼命摇头,脑袋晃得像波浪鼓一般。他猛然一拍脑门儿,叫道:“哎呦!我居然把教主的名字给忘啦!”
虢翰心里明知他想要的答案,却躲在木窗里不出来,生怕被他认出。因为无论是自己还是苏季,现在一旦被陆压道君说成是陆压教的教徒,都肯定会被定作谋反的罪名。
陆压道君开始在身上摸来摸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可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又叫道:“糟了!钉头七箭书也在教主那里!完了,彻底想不起来啦!”
他猛拍大腿,急得上蹿下跳,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
姬宫湦见他疯疯癫癫,不禁捂嘴忍俊不禁,想来一个连自己教主名字都能忘记的疯道人,也搞不出什么名堂。
然而,李鸿熙并不这么想,下面的拳头悄然聚集万钧之力。
电光火石之间,拳头随着一股剧烈的劲气,迎面击向陆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