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嵩道:“现在的阐教十二灵台阵,尚且未成火候。镇守灵台的入室弟子修为远不如以前的元老,无法发挥十足的威力。”
姜凌沉吟片刻,使用白鹤传音询问苏季:“你怎么看?若真让蠢牛跟他表哥直接比试,胜负怕是毫无悬念。”
苏季叹道:“这正是师父的本意。师父当初选二师兄去赴三年之约,目的就是想让柴嵩接任阐教主。现在柴嵩故意放水,显然是在给我们机会。”
“我明白了。”姜凌豁然道:“柴嵩让我们闯阐教十二灵台阵,应该还有第四个原因,是为了给师父留一点面子。毕竟对方是十一个人,就算我们输了,也不会太丢人。”
“我们未必会输……”这时,一直沉默的牛竹,缓缓握紧拳头。
“没错。”苏季也不禁燃起斗志,“我们要赢!柴嵩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们若不敢应战,实在说不过去!”
姜凌目光如炬,直视柴嵩道:“我们决定闯阵!”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阎王愁堂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天气好极了,兮伯封的心情却糟透了。
一队提亲人马走在下山的路上。每个人都走得很慢,走得很静,走得无精打采。他们上山的时候敲锣打鼓,一个个欢天喜地,下山的时候,却偃旗息鼓,一个个愁眉苦脸。
兮伯封骑在马上眉头紧锁,想不出该如何向太子复命。他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
远处的春日下,朦朦胧胧站着一个人。
阳光洒在雪白的道服上,那人仿佛已经与春色溶为一体。
兮伯封看见有人拦路,勒住缰绳,朝身后抬起一只手。
后面的人马不再前行,目光纷纷看向远处的人影,正是苏季。
苏季在距离迎亲队伍五丈外的地方,远远喊道:“兮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兮伯封俯身下马,缓缓走到苏季面前,漠然道:“我知道你是谁。”
苏季问:“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
兮伯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苏季略感欣慰,看来父亲吃过七色稻穗以后,很多事都已经想起来了。不过,他眼前同父异母的弟弟千里迢迢赶来,尽管明知两人的关系,却仍然不肯相认,可见在他的内心深处,并不认同自己这个哥哥的存在。
“父亲,这些年还好吗?”苏季问。
听见“父亲”二字从苏季嘴里说出来,兮伯封不自然地微微皱眉,旋即黯然轻叹一声,忧虑道:“自从周天子害了一场怪病,父亲的在朝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听信虢氏父子,日益削减爹爹手中的权利,连李鸿熙将军的统兵虎符,也在虢石父的教唆下转授予杨逆。”
“杨逆?”苏季微微一怔,“杨逆什么时候在朝廷拜将?”
“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杨逆在朝中如日中天,以后成为大将军也是早晚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周天子病危,太子继位后会如何对待爹爹,谁也无法想象。”
苏季茅塞顿开,难怪在兮伯封的包裹里会发现一张药方,想必他正在寻找医治周天子的良药,以助周天子重揽朝政,恢复兮伯吉甫在朝中的地位。
稍作沉吟,苏季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交递给兮伯封,道:“虢翰是我师弟,你把这封信给他。看在同门的份上,他也许会给你一些帮助。”
兮伯封接过羊皮卷,打开看了看,陡然面露喜色,俯身道:“多谢兄长。”
苏季注意道他对自己的称呼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会心一笑道:“不必言谢。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兮伯封如获至宝一般收起了羊皮卷,爽快道:“兄长请说。”
苏季问:“柳仙寒图是什么?”
兮伯封脸色一变,目光陡然游离起来。
正在他刚要开口回答的一刹那,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突兀传来:
“三师弟!”
苏季身子微微一震,听见这声音很耳熟,却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转头一看,他发现说话的是姜凌!
兮伯封打量着两个人,忙道:“兄长,小弟要尽快回去复命,先行告辞。”
苏季望着姜凌,发现她神色莫名的冷淡。
一眨眼的功夫,兮伯封已经带领提亲马队走远了。
姜凌催促道:“六位洞主正在白松亭。咱们过去吧。”
两人走在山路上,一路无话。
姜凌落寞的神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季很清楚姜凌的性格,知道无法直接从她口中问出想要的答案。她想说的事,无论谁都休想封住她的口;她不想说的事,无论是谁都休想撬开她的嘴。
柳仙寒图是什么?
姜凌到底在隐瞒什么?
苏季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眼下的情况,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两个脚步踩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来到白松亭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无名剑骤然飞至姜凌眼前。
太阴的声音从剑中传了出来:“你答应柴嵩,要闯阐教十二灵台阵?”
姜凌答道:“不错。”
无名剑猛然插入地面,剑身传出急切的声音:“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火曜洞主叹道:“阐教十二灵台阵,是你们三个小毛孩就能破的吗?”
姜凌感到情况似乎不如想象中乐观,可依旧不甘示弱道:“答应就不能反悔。大不了,我们输罢了。”
牛竹随声附和道:“输了也无所谓,我正好不想赢。”
土曜洞主突然跳起来,猛拍了一下牛竹的脑袋,骂道:“蠢牛!你以为我想让你做教主啊?我是不忍看你们三个连小命都搭进去!”
语一脱口,师姐弟三人皆是一脸惊色,明明说好只是切磋试阵,从未听说会有生命危险。
此时,一向惜字如金的金曜洞主,破天荒地感叹了一句:“你们真是太年轻了。”
苏季问道:“阐教十二灵台阵,真的有那么危险?”
日曜洞主解释道:“昔日封神大战中,截教金鳌岛十天君,曾布下‘十绝阵’大杀四方,使得阐教门人死伤惨重。幸亏在陆压道君等高人的帮助下,阐教终于破了十绝阵。后来,阐教十二金仙在十绝阵的基础上演化出十二种新的阵法,也就是现在的阐教十二灵台阵。”
苏季不禁骇然,当年姜玄只用十绝阵之一的化血阵,便能让人闻风丧胆,可见十绝阵已经相当厉害,而如今的阐教十二灵台阵,势必更加非同小可!
姜凌问道:“难道迄今为止,阐教十二灵台阵,从来没被人破过?”
“不错。”日曜洞主道:“上一个沦陷阵中的是李鸿熙。若论单打独斗,除了武吉和柴嵩,我们无人是这个人的对手。可他进了阐教十二灵台阵以后,只闯过五阵就败下阵来。”
“五阵?”姜凌的目光微微动摇,“那就是连一半都没闯过?”
六位洞主不再说话。
苏季道:“既然各位前辈担心我们的安危,不妨给晚辈一点提示。”
周围陷入一片安静。
太阴叹了一口气道:“唉,别只说丧气话了。世上没有破不了的阵。咱们回去各自想想办法。”
日曜洞主道:“今天先散了吧。”
语罢,五位洞主各自离去,留下水曜洞主一人。
水曜洞主缓缓走过来,轻轻把一张药方还给苏季,嫣然道:“季师侄,你给我的药方我看过了。世间能开出这种药方的人,只有两大巫医,犬戎沐鹤和独目医仙。独目医仙擅长用毒,即便救人也是以毒攻毒;犬戎沐鹤则是反其道而行。我看这些药材全非毒物,应该是沐家。”
苏季疑惑道:“沐家早在很多年前就被灭门。沐灵雨作为沐家唯一的骨血,现在正在玉虚洞闭关。这药方又是谁开的呢?”
水曜洞主沉吟片刻道:“沐鹤生前曾在朝歌收过一个徒弟,名叫苏伯,人称阎王愁。”
苏季陡然一怔,面露一丝喜色,旋即又黯然了下去。
牛竹好奇地问:“怎么?三师弟,你认识苏伯?”
苏季道:“我原来在朝歌苏家排行第三。大哥苏伯,二哥苏仲,我是苏季。大哥在朝歌的时候,曾经开过一家巫医馆,名叫阎王愁堂。”
姜凌问:“看来你已经知道,这药方是谁开的了?”
苏季沉默代答,问水曜洞主:“前辈,哪里能找到这药方上的草药?”
水曜洞主柔声道:“我想死去的岁星,他的木曜洞府里应该会有。”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入阵时分
苏季进入木曜洞府,见洞内各色草药应有尽有。他在茫茫药海之中,忙碌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总算凑齐药方上所有的药材。
见这药方中提及此药具有延寿的功效,苏季便想抓一只活物来试药。
他来到昆仑山下,碰见一群牧羊人围着一只病入膏肓的老绵羊,便花几块银贝将那老绵羊买下,带回山上。
药方上面,药材的用量和火候都写得很清楚。苏季依方煎药,煎成浓浓的一碗,然后把药端到老绵羊嘴边,念叨着:
“羊兄,这药喝下去是吉是凶,小弟委实不知。若能延年益寿,你不必谢我;若喝死了你,可千万别来找我……”
老绵羊在药碗前嗅了嗅,竟然把一大碗汤药喝得一滴不剩。
当天夜里,老绵羊呕血不止,呕出的尽是绿血。苏季在老绵羊身旁照顾,打算陪它度过最后一程,直折腾了一夜。到得次日清晨,老绵羊呕血渐少,呕血的颜色自绿变黑,自黑变红。
天明时分,老绵羊突然精神焕发,尽情在山上奔跑嬉戏,仿佛一夜之间年轻整整十岁。
苏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然而,他很快有了另一个疑问。他本以为开药方的人,会是阎王愁堂的巫医林姿。林姿对周天子恨之入骨,就算被人拿刀逼着,她也未必肯为周天子开出这样一副良药?
难道开出这药方的人,并不是她?
苏季思索数日,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三年之约的前夜,六位洞主再次聚集在白松亭外。
这一次,除了太阴之外,其余五人手里各拿了一样东西。
太阴说道:“我们每人借你们一样宝物,助你们一臂之力。”
听到“借”这个字,姜凌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情,道:“别那么小气,不如直接送我们好啦!”
土曜洞主咂了咂嘴道:“小丫头,你觉得能直接送你们的宝物,会是什么好货色吗?”
姜凌暗忖此话不无道理,便不再多话。
火曜洞主取出一把红色的纸伞,递给姜凌。
这把伞破破烂烂,伞面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抖开一刹那尘土飞扬,呛得周围的众人纷纷咳嗽起来。
“红莲伞?”姜凌发出一声惊呼。
火曜洞主道:“姜师侄,你原来那把油纸伞不耐火焰。现在有了这红莲伞,你大可不必担心。”
“多谢前辈!”姜凌面露喜色,立即双手接过红莲伞。
金曜洞主取出一把折扇,递给姜凌道:“姜师侄,这把‘金鳞扇’借你防身。”
苏季定睛一看,那扇子的扇骨赫然由纯金制成,扇面薄而坚韧,不知是什么材质。外表还有一种妙处:这把扇子正面对光看,扇面现金色,一条金龙若隐若现于云中;向左侧视,龙纹闪白色,祥云隐去显金色;向右侧视,祥云闪白色,龙纹隐去显金色,令人叹为观止。
姜凌单手接过扇子,“多谢师叔。”
旁边的苏季发现,姜凌虽然同样道谢,但脸色明显不如刚才那般兴奋,甚至还隐约夹杂了一丝嫌弃。
土曜洞主也看在眼中,不禁大笑道:“太白老弟!这小丫头识货得很!你这中看不中用的扇子,可糊弄不了她呀!哈哈哈哈……”
金曜洞主默不作声,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
苏季想必这把“金鳞扇”虽然有可能价值连城,但用处照比姜凌之前送给虢翰的那把扇子,还是远远不如。
“阿牛,这宝贝用完记得还我!”
土曜洞主取出一个小布袋,塞到牛竹手中。
打开布袋,牛竹发现里面装有三张泛黄的符纸,霎时间满脸茫然。
姜凌凑过去一看,惊喜道:“这是地走符,一种很稀有的符咒!听说只要把它贴在背上,便能遁地行走!”
“小丫头果然识货,目前人间最后三张地走符,全在我手上。你们用完千万记得还我!”土曜洞主得意地说完,转头问牛竹道:“阿牛,还记得我教你的五字真言吗?”
牛竹挠挠头道:“前辈是指,这三年来我唯一学会的五字真言?”
土曜洞主点点头道:“没错,那是只有聪明人才会的五字真言。”
牛竹答出五个字:“打不过就跑!”
土曜洞主一脸欣慰道:“看来你这三年还不算荒废,总算得了我的真传!”
这时,日曜洞主取出三个锦囊,递给苏季道:“这三个锦囊不到时候,不要打开。入阵后,先拆开第一个白色锦囊;破第四阵以后,拆开第二个红色锦囊;直到破第十阵,入第十一阵之前,拆开第三个黑色锦囊。”
苏季接过三个锦囊,就看见水曜洞主送来一些瓶瓶罐罐,“这是我之前在木曜洞府中搜刮的灵药,给你们疗伤用,用完也不必还了。”
苏季接过那些药瓶,心中暗忖,难怪之前去木曜洞府时,只见到一些零零散散的药材,却不见成品的灵丹妙药,原来所有炼制完成的丹药,全被这女人在木曜洞主死后,趁火打劫去了。
五位洞主送完各自的法宝,姜凌望着无名剑,“太阴前辈,你准备借我们什么?”
无名剑缓缓飘落到苏季手中,太阴说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只能把我自己借你们,随你们一起去闯阵,确保万无一失。”
望着手中隐隐发光的长剑,苏季犹豫道:“有前辈随行,我们自然求之不得。不过,这次闯阵是我们和柴首座之间的约定,还望前辈不要插手。”
姜凌断然道:“老三说的没错,这样就算了赢了也胜之不武。我们要凭自己的本事破阵,就算死在阵中,也只能怪我们技不如人!”
语罢,几位洞主互望一眼,各自摇头叹息。
稍作沉吟,太阴说道:“好吧,可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们。”
苏季欣然道:“前辈请讲。”
“灵台者,心也。你们想破阐教十二灵台阵,务必守住自己的心。”
次日天明,三年之约已至。
三人提早来到玉虚宫外,遥想三年前的此时此地,师父的音容笑貌依稀浮现在眼前,使得师姐弟三人不由得心生感叹。
少顷,柴嵩独自一人赶来赴约,却不见徒弟殷久悠随行前来。
师姐弟三人互望一眼,纷纷感到奇怪,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观其变。
柴嵩平静扫视三人,面露赞许之色,默默点了点头,单手祭出一块造型古朴的圆形铜盘。
那铜盘悬于半空之中,飘渺浮动,摇曳不定。
苏季定睛看去,发现那铜盘边缘的十二生肖图腾缓缓转动。
同时,图腾对应十二地支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牛竹咽了一口唾沫,问道:“师叔,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闯阵?”
柴嵩凝神操控铜盘,道:“一旦铜盘转动,阐教十二灵台阵就开始了。”
姜凌惊愕道:“这么说来,我们此时已在阵中?”
话音刚落,柴嵩陡然不见人影。
三人环顾四下,发现周围既无任何征兆,也无任何变化,一个个不知所措。
姜凌紧张道:“这是什么鬼阵?布阵地点在哪?阵图又在哪?”
牛竹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焦急道:“三师弟,快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