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位截教元老踏出一步,介绍道:“这位是骊山老母,乃上八洞仙女,先天元始阴神,号九灵太妙中天梵斗姥元君,沐浴九曲华池中,放无极光明,化生九苞金莲,应现九皇道体,北斗众星之母,综领七元星君、功沾三界,德润群生,故又称无极大天尊!”
苏季暗忖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从没听过这么长、这么多、这么浮夸的名号。
“骊山老母?”百目魔君喃喃道:“当年小祖宗在骊山大闹烽火台的时候,怎么没见过这一号人物?”
迦蓝道:“听说骊山脚下有祭祀骊山老母的仪式,每年六月十三是老母庙会,历时五天,届时各地数万香客上山朝拜。”
陆压道君破口骂道:“放屁!放屁!放屁!骊山我去过多少次,从没见过什么老母!”
百目魔君愕然道:“居然连道君都没听说过,岂不说明她厉害至极?”
“错!”陆压道君断然道:“你们可听过一句话?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我的本事虽不及鸿钧师兄,但活的年头够久,鸿蒙时期的远古尊神,我全都见过,绝对没有这一号人物!”
不知道为什么,旁人都感觉陆压道君这句话的语气严肃认真,并不像是吹牛,而是真的十分笃定!
百目魔君喃喃道:“你的意思……这个骊山老母是欺世盗名之徒?”
牛竹一直目不转睛地打量那个骊山老母,怎么看也不像谁家老母,倒像谁家老母的小闺女。
高冠女子肤若凝脂,一只纤纤玉手托着拂尘,小拇指和食指微微翘起,呈优雅的兰花状,肩披一袭轻纱织成的白色烟纱法衣,隐隐透出里面的肌肤,更添几分妩媚。
“申侯府所有人听好了!”
随着一声吆喝,又一位截教元老站出来,高声宣布道:“今天重阳宴的主席位,应该由这位骊山老母来坐!”
“混账!”陆压道君瞪大眼睛,吼道:“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儿!”
话音刚落,骊山老母莲步轻移,步伐很轻,犹如一朵被风吹动的白云,飘到苏季身旁,送来一缕淡淡的清香。
牛竹不禁后退两步,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皱眉道:“莫非这骊山老母,就是独目医仙请来的靠山?”
黎如魅嫣然道:“这女人若是那座靠山,现在恐怕早已拿出造化玉牒,顺理成章坐上主席位。”
望着骊山老母的背影,苏季嘴角莫名泛起一抹笑意,只觉这女子似曾相识。
陆压道君皱眉道:“这娘们确实有些道行,不过最多玄清九境修为罢了。你们瞧着,我这去给她点颜色看看!”
苏季连忙一把拽住陆压道君的袍袖,微笑道:“……让我去吧。”
第三百九十章 逢场作戏
骊山老母慢慢停下脚步,驻足在中央的席位前面。
苏季迈步朝前走去,跟骊山老母对峙而立。
两人进殿以后,截教二十多位元老,以及云梦山众人,陆陆续续踏进重九宫,分别占据左右两边的席位。
苏季环顾左右,发现这次照比记忆中那次重阳宴有着明显不同,曾经的截教元老们,已经被姜玄用化血阵所杀,现在全部换成一张张崭新的面孔。曾经开席之前热闹非常,男人们兴高采烈地喝酒攀谈,妻眷们家长里短地攀谈,小孩们在席间嬉笑打闹,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而,此时的重九宫里,虽然依旧宾朋满座,但没有一个人携带家眷,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面带微笑,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季刚要开口打破这种沉寂,只听宫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凌带着姜赢和宜臼,以及白袍等申候府的家奴们,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声道:
“截教今日无主,大殿中央的席位,应由前任教主长子,申候姜赢来坐!”
话音刚落,还没等他人反驳,姜赢自己先抢着连连摆手,喊道:
“不坐!不坐!那位置太高,摔下来屁股疼,还不如坐地上……”
宜臼眨了眨眼睛,附和道:“外公坐地上,外孙也坐地上!”
说完,这爷孙俩竟然真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惹得截教元老们哈哈大笑。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犹如一股热浪,重重拍在姜凌脸上,拍得她满脸通红。
姜凌尴尬不已,无可奈何地望向父亲和儿子,只得把两人随便带到一个位置坐下。
众人笑得合不拢嘴,苏季脸色阴沉下来,姜赢怎能糊涂到如此地步,竟然完全不给女儿留一点颜面。
姜赢表情释然地微闭双目,似睡非睡,好像无论稍后发生什么都漠不关己,让人捉摸不透。
此刻,大殿内所有人都深知一个道理:地位决定座位,屁股决定脑袋。重阳盛宴正中央的主席位,坐的不一定是申候府的人,甚至不一定是截教主,但一定是截教地位最高的人。
今天申候姜赢主动放弃这个位子,剩下的苏季和骊山老母,谁能活着登上大殿中央的主席位,谁就是今天最有发言权的人。
骊山老母和苏季各自上前一步,四目相接而立。
截教元老们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想必这二位正要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巅峰对决。
云梦山的众人也不禁为苏季担心,毕竟骊山老母是传说中的远古尊神,此刻面带白纱,无人得见真容,更不知其修为究竟如何。
然而,唯独黎如魅嫣然一笑,已然猜到骊山老母的真正身份,但她并不是第一个猜到,而是第二个。
苏季面对骊山老母,运用白鹤传音说道:“我似乎已经预感到,你今天会来帮我……只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沐姑娘。”
“世间再无沐姑娘,只有骊山老母。”沐灵雨回应道。
“沐姑娘,你何时也学会装神弄鬼?我倒是很好奇,你是用什么办法让那二十多个傻儿子,相信你是他们的老母?”
沐灵雨解释道:“这些截教元老不过一群草包,凭我现在的修为,自然有办法耍得他们团团转。只要当得起骊山老母的名号,即便骊山老母是一个不存在的神仙,也会有人心甘情愿相信,我就是货真价实的骊山老母。”
苏季感慨道:“不错,人间本没有神,信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神。”
此时,席间的截教元老们,见这两人安静对质良久,不禁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两位站了这么久,看来实力不相上下!”
“怪哉,他们两位竟然一点气息波动都没有?”
“听说魇术高手对决,只需一回合交手,便像这般站立不动。外行人看来他们只用了一招,其实他们已在青灵寐境中缠斗数年之久!”
“不对不对,即便青灵魇术,也不可能看不见半分玄清气。”
“蠢货!这两位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能被你轻易看出来,还能叫高手吗?”
“倒也是这个理儿,只是我们少见多怪罢了。”
“高手不愧是高手,果然高深莫测,厉害厉害!”
截教元老们以为苏季和沐灵雨正在殊死相博,殊不知两个人,只不过是在聊天罢了。
沐灵雨道:“苏公子,这些截教元老每个都心怀鬼胎,你若想合并阐截两教,怕是一个都不能留。”
苏季问道:“你是要我杀了他们?那我们只需现在动手,何必在这逢场作戏?”
“……也许你有更好的办法。”
“办法可以慢慢想。总之,稍后我得多敬你几杯,今天多谢有你出面。”
“不必言谢,我不过想还你一个人情。”
“我在申候府为你挡剑,你在玲珑塔狱外帮我解开三十六道天罡封印。我们人情两清,不必再还了。”
“不是那次,这是还你上次的人情。”
“人情不是用来还的,人情是用来谈的。现在你是骊山老母,我是狐夫子。我们一个老母,一个老夫,倒是般配得很。沐姑娘,我们若即若离这么久,难道不是时候,该谈点别的了?”
沐灵雨脸颊微红,不禁垂下眼帘。
此时,牛竹发现沐灵雨的变化,兴奋道:“那个骊山老母身子动了!怕是气息已乱,支撑不了多久。师弟还是气定神闲,看来胜负已分!”
黎如魅不禁噗嗤一笑,望着苏季的身影,低声感慨道:“当这么多人面前谈情说爱,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此时,沐灵雨觉得该说的都已说完,忽然后退一步,轻轻捂住胸口。
苏季心领神会,突然上前一步,抱拳道:“前辈,承让了!”
截教元老们瞠目结舌,想不到堂堂骊山老母,竟然败在一个年轻人手上!眼下靠山败退,尽管元老们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低头臣服,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苏季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走向大殿中央的席位。
然而,正在他转身准备就坐之际,大殿中央突然凭空裂开一道缝隙,犹如打开一道风口。
骤然刮起的大风,将重九宫内的灯火吹熄了一半,使得周遭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独目医仙从缝隙间走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带有缺口的破旧盘子。
独目医仙面对宫殿内所有人,高声道:“造化玉牒在此,尔等截教门人,还不跪下?”
截教元老们虽然一个个瞠目结舌,但没有一个人俯身下跪,只是不约而同的望向独目医仙手中的造化玉牒,不由得怀疑这破盘子是真是假。
云梦山的众人们,并不怀疑造化玉牒的真伪,只是感叹该来的还是来了,事情果然不会如此简单。
此刻,苏季非常在意一件事:独目医仙并不会上玄裂隙的法门,究竟是何人把他送到这里?
第三百九十一章 道友留步
望着突然出现的独目医仙,姜凌揉了揉眼睛,失声道:“上玄裂隙?”
百目魔君摆手道:“你看错了吧,如果独眼怪会上玄裂隙,怎会那么容易被抓来当狗?”
姜凌断然道:“不会看错。独目医仙不会上玄裂隙,想必他背后的靠山来了……”
语一脱口,百目魔君忽觉一阵恐惧袭来,想必这座靠山非同小可。
牛竹环顾左右,疑惑道:“那个靠山既然到了,为何还不进来?”
“已经来了。”
迦蓝沉声道。
闻言,众人在独目医仙身上仔细打量了半天,怎么看他都是孑然一身,并没有第二个人跟他前来。
“哪呢?”牛竹大惑不解道:“我怎么没看到?靠山在哪?”
“……在匣子里。”迦蓝答道。
众人再次打量独目医仙,只见他肩上挎着一个药箱。那是一个西瓜般大小的木制匣子。
牛竹愈发不解道:“迦蓝先生,你在说笑吧。那么小的匣子能装什么?别说装个大活人,一只猫装在里面,恐怕都嫌它挤。”
迦蓝不再说话,开始静静观望。
苏季与迦蓝的表情相同,也在观察独目医仙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截教元老们一个个指着独目医仙,纷纷喊道:
“独眼老怪!你随便拿出一个破盘子,就想冒充造化玉牒!”
“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啦?”
“是。”
独目医仙吐出一个字。
苏季含笑的目光中,截教元老们一个接一个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纷纷对独目医仙怒目而视。
独目医仙高举破盘子,傲然道:“明明造化玉牒就在你们眼前,你们竟然有眼无珠!”
三个截教元老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跳将出来,一齐把独目医仙按倒在地!
独目医仙挣扎道:“你们……你们两只眼,还不及我一只眼,简直真白长了!不如挖下来喂狗!”
此时,截教元老们纷纷上前,得以近距离观察那破盘子,有些元老始终不知道造化玉牒真假,有些元老根本不想知道造化玉牒的真假,还有些元老明明知道碟子的真假,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心里清楚独目医仙出玲珑塔狱后修为大损,现在道行远不如从前,即便得到造化玉牒,也是为别人准备罢了。
大部分人都坚信这样一个道理,一只狗就算带上人的帽子,它还是一只狗。若想继承截教主之位,不仅要有掌教信物,还要有能和掌教信物匹配的道行。唯有这两者兼备,才能让所有人信服。
苏季眼下虽然没有造化玉牒,但在这大殿之中,已经满足后者的条件。截教元老们刚刚虽然跟苏季针锋相对,但苏季一推倒他们的靠山,很快有人开始争先恐后地表忠心。
独目医仙被两个截教元老押送到苏季面前,一个截教元老夺走他手中的破盘子,双手呈给苏季。
苏季单手接过破盘子,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造化玉牒。
独目医仙面朝截教元老,冷笑道:“你们最好马上放开我,不然我师父来了,你们都得死!”
一个截教元老不屑道:“哼,又拿你师父唬人。谁不知道你那个师父,早被填了海眼啦!”
独目医仙喊道:“你们会后悔的!你们这群只会拍马屁的狗!”
两个按住独目医仙的元老相视一笑,即便被骂成狗,依然毫不在意。
然而,二十多位截教元老,并不全都认为自己是趋炎附势之辈,还有些仍不想追随苏季,不想跟那些阿谀奉承的墙头草为伍。
那些自以为立场坚定的截教元老们一个个拍案而起,纷纷愤然离席,直奔重九宫外走去。
正在这时,独目医仙的药箱里,突兀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道友留步……”
闻声,苏季微微转头,只见药箱里,赫然飞出一颗头颅!
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只见这颗头颅的容貌,既不算丑陋,也不算凶恶,只是表情透着一种猥琐,满脸阴邪诡异之色。
“何方妖孽?”截教元老们高声喝问。
独目医仙得意道:“你们果然是一群睁眼瞎!这位便是我师父,东海分水将军,申公豹!”
三个字犹如惊雷,使得满堂震动!
陆压道君素来目中无人,但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
此时,众人虽然都愕然盯着那颗漂浮的头颅,却没有人确认他的身份。毕竟,大部分人只听过这个名字,却没有见过他本人。
苏季相信这颗头颅就是申公豹,可他不是通过相貌,而是通过降头术的法门。
现在柴嵩和殷久悠,师徒俩相继离世。独目医仙虽然自称申公豹的挂名弟子,但并未学到真正的本领。当今世上能把降头术修炼到这般境界的,除了申公豹本人,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申公豹?”牛竹喃喃道:“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黎如魅瞥了他一眼,不禁抿嘴一笑。
迦蓝解释道:“申公豹是阐教元始天尊的关门弟子,修为不在姜太公之下。当年因嫉妒师父将封神重任交给师兄,愤而下山出走。若论辈分,他应该是你和苏公子的师叔祖。”
牛竹恍然道:“他就是那个背离阐教的叛……不,柴首座的师父,申公豹?他不是被填了海眼,死了吗?”
迦蓝道:“他非但没有死,还被封了神。封神之战后,元始天尊姑念申公豹,精怪清修之苦,饶其不死,命他执掌东海,朝观日出,暮转天河,夏散冬凝,周而复始,永世不得离开东海。”
“既然不能离开东海,为什么现在来这里了?”
“申公豹虽然身子不能离开北海,但他的降头术,却能让脑袋自己飞出来!”
苏季对于申公豹这个名字,可谓耳熟能详,听说这个人能两只脚往前走,眼睛却朝后看。他印象中有一次喝醉的时候,还尝试过这样走路,拼命把头扭往一侧,走了没几步,只觉头晕眼花,一头撞翻了端酒的店小二,弄得自己满身酒水,才知道那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