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活着……”沐灵雨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呼喊：“我要他活过来！”
哪吒感到一股凛冽刺骨的凄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叹息道：“你若真想救人就更该和我去见王母。”
第四百五十四章 春秋伊始
仰望风云变幻的天空，姜凌的表情愈发凝重，终于按耐不住要亲自进城，忽听身后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转头看见总管白袍引来一辆马车，从戎兵队伍里缓缓驶出。
姜凌埋怨地瞪向白袍，质问道：“刚才你去哪了？为何临阵脱逃？”
白袍没有回答，默默掀开马车厢的布帘。
姜凌陡然瞪大眼睛，只见车厢里坐着宜臼和姜赢。宜臼躺在马车里，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浑身都很难受的模样。
“他这是怎么了？”
姜凌焦急地翻身下马，疾步冲进马车厢，关切地轻抚孩子的额头。
宜臼突然睁开眼睛，右手在母亲身上扯下一样东西，迅速跑开。
姜凌对自己的孩子毫无防范之心，这才发现随身携带的太极图被夺走，旋即感到气息错乱，浑身的玄清气疯狂流失。
牛竹惊愕的目光中，姜凌突然表情痛苦，年轻的容颜止不住地衰老，刚刚还是一副年轻女子的模样，顷刻间变成面带皱纹的妇人，而且还在继续衰老……
宜臼把从母亲身上偷来的太极图，双手交到外公姜赢手里。
此时，姜赢苍老的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已然恢复老奸巨猾的真面目，不再装疯卖傻。
姜凌目光错愕，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中了亲生父亲和儿子的圈套！
望着被姜赢夺走的太极图，袁生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牛竹解释道：“太极图可以平衡阴阳，只要将它带在身边就能抑制师姐的先天顽疾，保持有生之年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可是那孩子……为何……”
姜凌捂住遍布皱纹的脸颊，厉声喝问：“宜臼，你这是做甚？”
“娘，快把这个吃了！”宜臼连忙递给姜凌一颗金丹。
姜凌服下金丹，全身紊乱的气息渐渐变的规律，一盏茶的功夫恢复了年轻的容颜，旋即狠狠瞪着姜赢，怒道：“你这些年都教了宜臼什么？”
申候姜赢道：“我教他如何做天子。”
姬宜臼扶着虚弱的母亲说：“娘，爷爷不会伤害你。他做这些都是为我们好，为了申国……”
袁生突然指着宜臼的鼻子，喝道：“你这闷葫芦，快把太极图还给你娘，否则就是背叛师门！”
宜臼漠然道：“我没有师父，何来师门？”
“你……”袁生气得满脸通红，骂道：“你这个有娘生没爹教的混账！”
宜臼眉头紧蹙，眼中流露出一抹怒意，突然一掌推出！
袁生措手不及，忽觉一股劲气扑面而来，随着“哎呦”一声惨叫，整个人飞了出去！后背快要摔在地上的瞬间被姜凌一只手接住，吼道：“逆子，不得伤人！”
宜臼的目光分别扫过负伤的袁生、花如狼、牛竹等人，冷冷道：“我不杀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以后休要再跟我提起那个人。”
姜凌使了一个眼神，火曜洞主、金曜洞主、月曜洞主、日曜洞主刚要出手，忽然各自被一道力量击晕，应声倒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招击晕四位洞主的分别是白狼老祖、牛魔王、巫支祁、神犬王。
紧接着，四大圣身后走出一个穿红肚兜的小男孩。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浑身胖乎乎，一双大眼睛水灵灵，通红的小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显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正是申国图腾，雷云大圣饕餮。
申候姜赢请来五位图腾助阵，终于等到这期待已久的时刻，可以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汪！汪汪！”
神犬王一阵犬吠。
饕餮听了，忽然兴奋地手舞足蹈，高举两只小手来回比划，一张肉嘟嘟的小嘴滔滔不绝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正在欢呼雀跃。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孩和狗在说什么。一阵攀谈过后，神犬王又吠了几声。
牛魔王询问白狼老祖：“他们说什么呢？老餮为何这么高兴？”
白狼老祖笑道：“神犬王嗅到镐京城里有狐夫子尸体的味道。”
牛魔王紧握沙包大的拳头，笑道：“哈哈，看来有人帮我们报了骊山烽火台的仇。”
巫支祁流露出兴奋的神情道：“若知道是谁，可真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五大圣牵制玄宗众人的时候，姜赢趁机带领戎兵，一窝蜂冲进城门。
“戎兵……戎兵……进城了！”
望着蚂蚁般潮涌而来的兵马，镐京城里的百姓惊恐失色，吓得四散奔逃。
姜赢下令屠城！
以前苏季不许戎兵杀戮周人。那些心里憋着怨恨的戎兵，终于再不用顾忌，不分男女老幼，只要见人就一概杀尽！
“畜生！”悲愤欲绝的百姓声嘶力竭地骂道。
民宅里的女人和孩子吓得挤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冲进来的戎兵对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乱砍一气，所有金银财宝洗劫一空。
李鸿熙带领所剩无几的残部殊死反击，已然无济于事。镐京城里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申候姜赢下令一把火烧掉镐京王宫，那些来不及撤离的侍者们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焦尸。
此时，大火中的王宫屋顶上，安静地站着三个身影，还有一具凉透的尸体。
“我们要不要帮忙？”顽童仙问道。
织仙婆扶着受伤的肚子，低声道：“凡人自相残杀，天神不管，我们这些地仙何必插手。况且，五大圣齐聚镐京，只凭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酒中仙虚弱地咳嗽两声，喃喃道：“若有陆压道君出面，岂容那些畜生放肆！”
织仙婆道：“老头子，你莫不是又喝醉了？数百年来，陆压道君一直在寻找我们的下落，幸好我们隐居忘忧村，才躲避他的视线。难道还要自投罗网不成？”
顽童仙面露难色道：“我们帮助苏季对抗天神是为了完成太昊伏羲托付的遗命。可是现在苏季死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思索片刻，织仙婆说道：“苏季肉身虽死，魂魄尚存，想必杨戬已经手下留情。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寻回他的亡魂，否则天机必将泄露。不如兵分三路，老头子去追踪苏季的亡魂；娃儿把苏季的尸体送回云梦山；我去春秋苑找陆压道君，求他设法帮苏季返回阳间。”
酒中仙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一周后，秦国兵马赶来勤王，发现姬宫湦的尸体被戎兵弃置于骊山脚下。
数个月后，齐伯、楚侯抵达镐京城，发现那里成为一片废墟。
秋去春来，又是一年伊始。
第五卷 地狱乾坤（最终卷）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太妙仙宫
阳光下，青藤缠绕的石碑，显露出“春秋苑”三个字。
嗡嗡嗡……
一只七星瓢虫煽动翅膀，掠过石碑，穿越密林，飞向春秋苑的尽头。
陆压道君双眼盯着棋盘，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疑惑，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
“邪门，真是邪门……”
七星瓢虫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安静俯视棋盘上的残局。
黑白双方，已经进行了三百多手。白子右边唯一的落点，已经被一颗黑子死死封住，形势异常严峻。
然而，尽管黑子占据有利的位置，双方棋子的数量差距，仍然没有明显的变化，只能看出中盘的态势正朝着对白子不利的方面转变。一个新的局面刚刚展开，接下来还有一段不算漫长，也不算短暂的博弈。
正在陆压道君冥思苦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解惑道：“周王室名存实亡，天下已成‘二王并立’的局面。”
陆压道君左顾右盼，目光落在肩膀的七星瓢虫，眉头微微一皱，豁然道：“啊！原来是你这老太婆！你刚才说什么？现在的人间……有两个帝王？”
七星瓢虫回答道：“上卿虢石父拥立姬宫湦之弟姬望为天子，迁都钜鹿，是为周携王。与此同时，申国、鲁国、许国等诸侯势力拥立申候的外孙宜臼为天子，并将都城东迁洛邑，是为周平王。周平王在申候姜赢和晋侯姬仇的辅佐下，勉强支撑残局。”
说完这番话，七星瓢虫化作一缕青烟。
烟消云散后，陆压道君对面的棋桌前坐着一位白发老妇，正是织仙婆。
陆压道君摩拳擦掌道：“老太婆，我足足找了几百年，你们三个一直东躲西藏。今天不说出太昊伏羲的下落，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织仙婆淡淡道：“我若想逃，又何必来？”
陆压道君眼珠一转，问道：“你来找我作甚？”
织仙婆道：“我来告诉你苏季的死讯。”
陆压道君的脸色沉了下来，但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显然已经通过那盘棋局对此事有所预见。
织仙婆补充道：“苏季是被杨戬所杀。”
陆压道君牙关紧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迟早要找那三只眼的狗奴才算账！”
织仙婆奉劝道：“我劝你还是别逞能的好。”
“我逞能？”陆压道君双眼圆瞪，吼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太婆，竟敢小瞧老子！”
织仙婆戏谑道：“我哪敢小瞧您呢，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清源妙道真君可是玉帝的亲外甥，你若敢动他一根毫毛，九天诸神肯定都不会放过你。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有什么作为？”
“你！”
陆压道君猛然掏出稻草人和桃枝箭，气得嘴唇微微发抖，犹豫片刻后，又缓缓放了下来，神色黯然道：“你不必故意出言激我。我可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当务之急不是报仇雪恨，而是先追回小教主的三魂七魄，否则错过时机。小教主就得饱受六道轮回之苦，来世能否投胎转世为人，怕是都难说了……”
织仙婆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压道君眉头紧锁，半晌不发一言，默默在春秋苑里来回徘徊。周围遍布许多用稻草和泥巴做成的动物，草泥牛、草泥熊、草泥马，还有各种草泥怪物。
“不如去求她如何？”
织仙婆指向一个草泥兽人，只见那草泥兽人高约一丈，捆扎得十分精致，人形鸟面，豹尾虎齿，蓬头散发。
“西王母？”
陆压道君眼珠子一转，旋即点了点头。
二位前往大罗天的时候，哪吒已经先到一步，引领沐灵雨来到太妙仙宫，拜见西王母。
太妙仙宫里面不似寻常宫殿，仿佛一座庞大的花房，到处幽林密布。耳边虫鸣参差不绝，高大的灌木造型各异，茂密的花草千奇百怪，栖息的神鸟五颜六色。
哪吒单膝跪地，恭敬道：“参见王母娘娘。”
沐灵雨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薄雾中趴伏的怪兽，不禁骇然，想不到传说中号令各路女仙，赏善罚恶的上古女神西王母，竟然是一只半兽人！
哪吒面对那半人半兽的丑陋怪兽，启奏道：“娘娘，这位就是我奉命寻找的渡劫之人。”
西王母闭着眼睛，缓缓对哪吒说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
哪吒莫名其妙，想必西王母早已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不知道她话中的言外之意。
西王母依旧双目微闭，叹息道：“孩子，你被杨戬骗了。”
哪吒满头雾水，忙问：“哪吒愚钝，请娘娘明示。”
西王母睁开眼睛，露出杏核般的瞳仁，解释道：“杨戬知道你一定不肯让别人擅自杀死自己的猎物，所以故意说那恶言来激你。无论人、神皆是如此，往往见到别人行恶，便会心血来潮地突发善心。”
哪吒眼波流动，转念一想，苏季想用自己的命来换沐灵雨的命，而杨戬的所作所为刚好可以满足这样的需求，即能完成自己铲除苏季的使命，又能保住沐灵雨的性命，可谓一箭双雕！
沐灵雨忽然双膝跪地，拜求道：“娘娘！人傀是起尸的死人，兮季施法杀人是为救活人，实乃万不得已。求娘娘网开一面，赐苏季重返人间……”
西王母慵懒地起身，慢吞吞地爬到沐灵雨面前，低喃道：“你没有变，还是老样子……”
沐灵雨大惑不解，问道：“我们可曾认识？”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的前世。”
西王母俯身仔细打量沐灵雨的容貌，仿佛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前世？”沐灵雨神情错愕，愈发百思不解。
西王母渐渐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岔开话题说道：“我掌管长生不死圣药，若想救活一个凡人，并非难事。可是苏季的生死乃是天意，非我所左右，除非逆天行事，前往幽冥地府救人。可是，只有死人才能去幽冥之地，那种地方一旦下去，如何还能上得来？”
沐灵雨垂下眼帘，神色黯淡下来，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哪吒望着她道：“你与他缘分已尽，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莫要再纠缠……”
还没等哪吒说完，西王母突然打断道：“虽然我不能出面，但说不定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沐灵雨喜上眉梢，急问：“谁？”
西王母懒洋洋地爬回原位，闭嘴不再说话。
少顷，四周陷入一片安静，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望着冲撞进门的陆压道君，西王母回答道：“他。”
第四百五十六章 幽冥地府
苏季的魂魄在天地间游荡，不知该何去何从。
直到突如其来的黑暗降临，他漂浮的身影被吸入地底的漩涡，已然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万丈深渊。
狂风吹遍全身，而他没有感到一丝疼痛，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连无形的风都能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关于苏季的一切都归于虚无，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属于原来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陌生的黑暗中醒来，周围遍布潮湿与阴霾。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就是一条生命最后的归宿？
难道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吗？
苏季死不瞑目，心头满是遗憾和牵挂，还有人会为自己伤心难过，还有很多活下去的理由。可是他纵然心有不甘，现在又能做些什么？
哗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自从来到这片陌生的黑暗，苏季发现自己恢复了生前的感官，又发现脖颈上不知被谁拴了一条手指头粗细的青铜锁链。
哗啦！
锁链被拽了一下，苏季的脖子被铁链牵动，从地上站起来往前走去。抬头一看，他发现两个陌生的背影走在前面。一个是牛头人，另一个是马头人。虽然这二位不曾自报姓名，但苏季想必他们就是传说中的鬼卒的“牛头”和“马面”。
苏季走到马面身边，问道：“请问这位兄台，这里可是幽冥地府？”
马面一言不发。
苏季又跑到牛头身边，问道：“喂，你跟牛魔王什么关系？”
牛头自顾自地朝前走着，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
苏季凑近仔细打量，发现这两位鬼卒的“牛头”和“马头”，并不是生长在脖子上，而是脑袋外面套着一个厚厚的牛、马头饰，身体的结构和普通凡人无异。苏季很好奇他们摘下头饰以后是什么样子。
“你们倒是说句话呀！”苏季抬高声音道：“鬼卒都是哑巴？还是听不懂人话？”
不管苏季怎么询问，牛头和马面都沉默不语，自始至终不肯说一个字。
苏季想扯开脖子上的锁链离开他们。那条细细的铁链看起来一点都不结实，仿佛轻轻一拉就会断掉。可是只要两个鬼卒手里握着锁链，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