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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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诛心-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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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准备好了吗?”
  李鸿钧颤巍巍地恳求道:
  “求你慢点摇,我这身子可受不了你。”
  “嘿嘿,本公子真要开始摇你了……”
  “摇吧!我受着呢!”
  “铃铃铃铃铃铃……”
  “疼疼疼疼疼疼……”
  伴随着铃声,一幕影像浮现出来,李鸿钧忍受着头部的剧痛,描述自己看到的画面:
  “干净的草堂……七把椅子……七盏茶杯……七块蒲团……还有七个人……你也在其中……只有你躺在床上……其他人都围着你站着……”
  苏季喜出望外,淫笑道:
  “那站在我身边的莫非是我六个老婆?”
  李鸿钧道:“……也许是吧。不过他们大多是男人。”
  苏季顿时被李鸿钧的话噎了回去,可怜兮兮地问:
  “连一个女的也没有?”
  “有一个……”
  苏季略感欣慰地问:
  “她相貌如何?”
  “不错……非常漂亮……但她恐怕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苏季不服气地问。
  “因为她看起来比你小太多了……这些人普遍与你年龄相差悬殊……最小的恐怕现在还未出生……还有……你的手上捻着一副红手串……手串上的珠子也是整整七颗……你眉头紧锁……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那几个人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模样?”苏季焦急地问道。
  “我感觉头好晕,好困……”
  “喂!别睡!”
  铃铛的颜色突然变得暗淡无光。苏季用力摇晃铃铛,但无论怎么摇晃,李鸿钧的声音也再没有传出来。
  “七,都是七……”苏季喃喃自语。
  他回想起意境中划破天际的流星,也是七颗。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以前他从未想过十七岁以后的事,也不清楚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
  苏季凝视着腐朽的房门,一动不动。
  九年。
  凡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个九年?
  九年来,外面的世界路过多少人?发生过多少事?多少年华老去?多少颗流星滑过朝歌的夜空?多少风花雪月随光阴悄然而逝?
  此时此刻,那扇门的背后,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找到其余的六个人,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
  那一刻,他决定离开青灵庙,只是心头还有一个未解的心结困扰着他。临走之前,他必须亲自确认最后一件事情。


第十四章 天残破
  黎明时分,乌云满天。
  一场大雾笼罩全城。
  蒙蒙雾气之中,四个赤膊的糙汉抬着苏季,穿行在朝歌最繁华的街道上。
  土黄的符纸在空中飞舞,成群的百姓占据道路两旁。焚香的气味刺激着人们的嗅觉,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虔诚。人群中时不时会传出几声赞叹: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大人物,从这条街上经过了!”
  “就算商朝最繁华的时候,除了纣王,也只有商妃妲己一人能有这么大排场!”
  “自从朝歌死了两个泼皮,来了一个狐夫子,咱们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若能有幸拜入这活神仙的门下,哪怕只给他抬轿子,也足以光宗耀祖啦!”
  一丈高的祭坛之上,八位黑袍祭司坐镇太极八个方位,口中念念有词。
  披头散发的苏季头戴青铜狐狸面具,身披绣有北斗七星的藏青长袍,缓缓走上祭坛。
  百姓们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激动的心情,只是拼命地一齐挥手。祭坛之下像是掀起一阵阵波浪,千万条手臂挥舞着,从下面,从远处,伸向祭坛之上的苏季。
  苏季也举起手来,举起一把串着符纸的桃木剑,在缭绕的雾气中狂舞,祭司们围着他跳起通灵的舞蹈。
  忽然刮起一阵北风,苏季的长发被风吹起,如暗黑的火舌在风中摇曳。北风吹散大雾,天边出现环形的光华,里紫外红。华环由小变大。
  苏季看着那华环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左手捏起剑诀,剑越舞越快,快得只能看到剑影,看不见人影。
  顿时,黑云裂开一道缝隙。
  苏季眼珠子一转,舞剑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他缓缓把剑举向空中,举得很轻很慢,像在举起一件十分沉重的东西,一点一点举起来,举过头顶,直到剑尖指向天空,才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剑指青冥的过程中,他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因为他已无需多言,“神迹”即将发生。
  忽然,翻滚的云层被强烈的光线刺破,一道耀眼的光束冲破黑暗,直射在苏季脸上,令他的眼皮微微颤动。
  第一个看见太阳出来的是一个两岁的孩童。孩童被母亲抱着,肉呼呼的小手指向天上。孩童母亲一抬头,只见残破的乌云中出现了太阳。
  一轮格外明媚的春日!
  人们见到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放晴,无不抬头仰望。人们深信凡是天气变化,电闪雷鸣,诸般奇异现象都与神明息息相关。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大喊:
  “我知道这光景,这叫天残破,神仙显灵啦!”
  喊话的是郝老丈,说完便俯下身连连三拜,将头叩得响亮。茶里王也整理衣衫,跪了下去。紧接着,全城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尽数跪下。
  春天的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
  屹立在春阳下的苏季犹如天神下凡。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藏在狐狸面具后面的是一张扭曲的脸——他在笑。
  他嘲笑所有人,嘲笑人们的愚昧无知,嘲笑这些人会为一个不存在的神明把他逼上绝路,又为一个不存在的神明给自己下跪。
  事实上,剑指青冥的动作是苏季临时想出来的。
  所谓阴阳之道,并非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而是观天之变化推演万事之类。通晓阴阳的苏季能根据五行变换,推断自然的变化。
  自然既是天道。
  常在田间耕作的人都知道,凡是风云变幻皆有规律可循,通常是:
  “久雾吃云朗,久阴大雾晴。”
  适才天边的华环乃是放晴的征兆,云开见日也只是巧合,苏季不过利用巧合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罢了。
  就在苏季暗自得意之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
  这个人身披一件绘有流星图案的暗青色大氅,领口的饰针由单颗绿宝石镶嵌,衬里是用白色丝绸制成,乌亮的长筒皮靴高到膝盖。
  苏季认得这个人。
  他就是当年被自己吊挂在通天庙里的外乡人,如今已是万人敬仰的善财公子。
  这个人已在朝歌落脚多年,也许早不该再叫他外乡人,但苏季却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也许是初次见面的亲切感,让苏季从未关心过这个人的身份。他觉得只要这个人能陪自己喝酒就足够了。曾经的善财公子就像苏季的影子,庙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苏季都只愿与他探讨,而现在的善财公子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此时的出现,让苏季始料未及。无论他怎样压抑着情绪,眼前这个人能让苏季联想到的,只有未知和恐惧。
  苏季眼睁睁望着他走上祭坛,缓缓来到自己面前。这本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桥段,连苏季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在苏季迷惑不解之时,善财公子突然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顿时,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苏季觉得脸上凉飕飕的。他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心也已凉透。
  他唯恐被人揭穿自己的身份,害怕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把一切罪行全都算到他一个人身上!
  然而,过了很久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人们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烈。人们看见他的相貌之时,脸上除了无比崇敬之外,什么也没有……
  苏季回想起通天庙大火那年,他十七岁;人们推倒通天教主供起狐夫子的时候,他十九岁;而后又过去九年光阴,朝歌城里的人已经遗忘了那个浪荡不羁的少年,他们眼中只有一个仙风道骨的狐夫子。
  苏季缓缓走下祭坛,看到郝老丈、林寡妇、奶娘、茶里王等许多熟悉的面孔。
  九年来,这些人虽然有所变化,但这变化也顶多是在原来的形容词上多加一个“更”字的程度。
  老的更老,丑的更丑,慈祥的更慈祥,冷漠的更冷漠……
  苏季不禁摇头感叹:人啊,真是不容易改变的动物!
  那么林姿呢?
  她是否也变了?变得更漂亮?变得更让人捉摸不透?抑或是有了喜欢的人?
  十几年前,苏季无数次路过阎王愁堂,看着林姿忙碌进出的身影,那种感觉很遥远。他曾无数次想走进去告诉她,自己很愿意娶她做新娘子,与她白头偕老,可是却一次次停下脚步,向着相反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
  十几年后,苏季穿越拥挤的人群,寻寻觅觅,再也寻不到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苏季坚信,她一定还活着,只盼它日有缘再见,定要相濡以沫。
  转身离去之时,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一袭官袍,头顶乌纱,漆黑的帽翅微微竖起,透出傲然的官气。看到苏季一步一步走过来,老人连忙俯首叩拜。
  苏季一眼便认出,他就是自己曾经的父亲,百姓们口中好官苏大人。
  苏大人与其他下跪的人一样,见到剑指青冥,开云见日,便深信苏季法力无边。他显然没有认出这个万人敬仰的狐夫子,就是当初那个不肖子。
  看着将头紧紧贴在地上的苏大人,苏季又想起多年来一直困扰他的心结。他缓缓走到苏大人身边,慢慢将他扶起,淡淡地说:
  “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有半句虚言,我就让你去和妻儿们团聚……”
  苏大人连忙磕了两个头,颤声道:
  “上仙……请讲……”
  “十年前通天庙大火,你身为父母官,为何没有出现?”


第十五章 拦路人
  苏大人怯生生地答道:“老朽收了王家送来的十块银贝,故而不便前去。”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瞬间让苏季的呼吸变得急促。记忆中的熊熊烈火像一只舞着利爪的猛兽,将他整个人燃烧起来!
  “你的亲生骨肉就值……十块银贝?”
  苏大人肩膀颤动了一下,听出苏季话语中充斥着愤怒,连忙解释道:
  “苏季乃亡妻所生。至于是否为老朽的骨血,还未可知。”
  “你怎会不知?”
  “夫人去世前的一年内,老朽从未与其同房,谁知她竟怀胎十月,生下一子。后来听闻曾有一红衣男子出入闺阁,老朽便一怒之下将她……”
  “将她怎样?”苏季厉声大喝:“大声点!让全城百姓都听见!”
  苏大人只好大声喊道:“将她打入天牢……每天用炮烙之刑……逼她说出实情……直到将她煎熬致死……”
  一番话令百姓们瞠目结舌,人头攒动的广场顿时掀起一片骚动:
  “听说炮烙就是把人绑在炭火烧红的油铜柱上,活活烧死!”
  “他怎忍心用如此惨绝人寰的酷刑,折磨死自己的夫人?”
  “这个人真的是那位苏大人吗?”
  “若非官商勾结,王家怎敢仗势欺人?大伙儿都被这狗官骗了!”
  苏季双拳紧握,直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他抑制着不断抽搐的嘴角,压抑着心中的狂怒,问道:
  “你既然怀疑孩子是红衣男子的骨血,为何要将他抚养成人?”
  “那红衣男子是个法力高深的妖人。老朽怕他回来报复,把老朽克扣粮饷,贪赃枉法的事都说出去,因此不敢亲手加害,只好暂时把他养大。直到王老千找上门,老朽念这孽种十多年来作恶多端,正好借王家人之手将其除掉。老朽一时糊涂,求大仙饶命,饶命啊!”
  苏大人将罪行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说的非常详细清楚,好像生怕人听得不够清楚。连苏季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害怕自己到这种程度。苏大人能欺瞒那么多百姓,长期伪装成一个好官,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没有胆色,但此时他却将头磕得阵阵有声,头顶的官帽滚落下来,露出血迹斑斑的额头。
  苏季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对他来说早已不是当初的不肖子,而是一个全知全能的神,一个绝对无法违逆的存在。
  其实苏季最清楚,真正不可违逆的不是神,而是天下的老百姓们。扫视周遭的人群,苏季发现百姓们虽然表情各异,但无非夹杂着几种情绪:
  惊愕、失望、鄙夷、厌恶……
  他回想起通天庙大火那天,这些人脸上也是如此表情,仿佛能将一个人生吞活剥一般。
  “饶命?”苏季苦涩地一笑,道:“你问问这些人答不答应。”
  苏大人浑身战栗,朝愤怒的百姓们虚张声势地喊道:“你们……你们这些刁民土狗!胆敢造次!本官定会叫人扒了你们的狗皮!”
  此时,伪善的面具已从苏大人的老脸上撕去,一副狰狞的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祭坛之下,人们的表情逐渐由惊愕变为愤怒,攒动的人头逐渐向一个人靠拢。愤怒的火焰由一个人扩散开来,燃起一片汹涌的人潮,逐渐蔓延整座城池。
  人们唾骂、人们咆哮、人们撕扯,用手,用牙,用刀,撕去那个人的衣衫,撕扯那个人的肉体,打断那个人的骨头!
  苏季缓缓转过身子,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祭坛走去,落寞的背影与沸腾的周遭格格不入。
  他将头高高扬起。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红肿的双眸,他可以带上那沉重的面具,但是他没有。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再也不需要面具了。
  崭新的人生尽在眼前。他拂袖转身,俯视昔日视自己如草芥的云云百姓,如今他们全部臣服于自己的脚下。
  他痴痴地望着祭坛之下,沉声问身后静静伫立的善财公子:
  “我的亲生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善财公子语气平淡,没有刻意地盛气凌人,却能把人压到了谷底,没有刻意地居高临下,却仿佛从天上俯视地下的一只蛆虫。尽管如此,碍于鸿钧铃的存在,他纵然有天大的能耐,现在也无法伤苏季分毫。
  “如果是真的,我会亲手将你手刃!”
  苏季的语气无比坚定。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认真的一句话,认真的就像是在发毒誓,让人听不出一点儿戏的意味。
  然而,善财公子却笑了,笑得弯下了腰,差点背过气去,仿佛这句话比世上任何一个笑话都可笑。
  “那道士想必与你说了我渡劫之事。我们不妨打个赌,一年后我会在周都镐京等你,若到时候你杀不了我,我就拿走你一样心爱的东西……”
  说罢,飘渺的青衣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这是善财公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心爱的东西?
  事到如今,苏季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心爱的东西,也许一年后会有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苏季清楚地记得,善财公子离开那天的夕阳,是记忆中最红的时候,不知这是否正在预示着什么……
  次日天明,朝歌百姓再也没有看见过苏大人,乌黑油腻的土地上,只留下刀斧的划痕,还有几缕官袍的碎片。
  有人说他被愤怒的百姓们生吞活剥,也有人说他去了别的地方,继续做他的官老爷,总之众说纷纭,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的。
  天色微明,四下无人。
  一辆马车自东而来,滚动的车轮碾过官袍的碎片,掀起一片尘埃。
  赶车的车夫顶着一头肮脏油腻的头发,乱得像是被炮仗炸开了花儿。他是茶里王家的车夫,姓马,外号“马后炮”。
  车内的茶里王抚摸着一双稚嫩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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