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伙计突然脸上变色:“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挣钱重要,脑袋更重要,您不要故意为难我。”
我不解:“怎么是为难你?”
“难道您真不知道,皇上早就下令不准传抄经文了,您这样的生意我们不做。”伙计说完,大又要赶我出门的意思。
我隐约记得因为唐朝的皇帝姓李,所以扶持的是老子的道教,武则天时期为了打击李氏皇族,大力的扶持了佛教,所以在民间佛教得到大力发扬,僧人也大量的增加,李隆基登基后,又为了恢复李唐王朝的正统统治,开始对佛教有力的打压。
难道连佛经都不允许传抄吗?看来我真的在世外桃源时间太久,这样的事我居然都没听说过。
“你跟谁说话呢……?”
里间传出一个女人声音,我转身看去,柜台里的布帘子被挑开,走出一个年轻的妇人。
我愣了一下:“小环?”
小环也是一愣:“静姝,竟然是你啊。”说完脸上花儿般地笑起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你怎么来这儿了?哦,原来这里的老板就是你。”
“是我,是我。”
我笑道:“难怪了,我就说谁又这么好的手艺。”
小环转头对着伙计说:“别发愣了,快去倒茶,这可是咱们的贵客。”
伙计笑呵呵的转身去倒茶,小环拉了我的手:“走,咱们去里面说话。”
里面套着一个小院子,是小环住的地方,进了小厅,一个男子正抱着一本书在看,手边放着一杯茶,一碟瓜子。
“这是你夫君?”
小环叹口气,上前抽掉那人手中的书本,撂在桌上:“你这又是做什么样子,平日也不见你用功,今日来了客人,你倒装起来了。”
听了小环的话,坐着的身体嗖的站直,对我微行一礼,我也还礼。
“今天有客人,你去找张秀才喝酒去,晚点回来。”
小环的夫君点头哈腰的:“我这就去。”
一个大男人被人这样训斥,还竟然这么温顺,我看着心里想笑。
没想到的是,他走出去,又折回来,弯着腰伸手对小环低声道:“娘子,给些零钱。”
我差点没忍住,看他拿了钱出了门,我才笑出来:“小环,你也太恶劣了,有你这样对自己夫君的吗?”
小环无奈叹口气:“你不知道,这个死鬼,我不把钱看紧点,有多少他都拿出去造干净。”
“早就看出来你是个守财的主,没想到竟然这么彪悍。”
“你当我愿意,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你当我是怎么来这儿的,没有那个死鬼,我能这么凄惨吗?”
“这还凄惨,都当起老板娘了。”
“你不知道静姝,我嫁给他也有四年了,刚成亲的时候,他就好堵好酒,开始说着还肯听一些,后来越来越沉迷,结果输了钱财,输了房契,就差把我也卖了,欠了一屁股的债,让人家打上门来要,长安实在住不下去,只好偷偷跑到这个小地方躲着。这不定哪天被人发现了,还得把他揪回去。”
“没想到你这几年竟是这么不容易。”
“还好,跑出来前,我回娘家给我娘要了些钱,出来才没饿死。”说完小环看看我,笑了笑:“放心吧,我这人什么都挺得住,只要没饿死我,我就能好好活。”
这话我到是相信,有的人骨子里就是又这种韧性,再折都不断,而小环就是这种人。
“对了,那天我听伙计说有个女客要跟我做笔大买卖,就是你吧。”
“嗯,其实我是看你们新店开业随便进来看看的,结果一眼就看出你们的绣品工艺不一般,问了问伙计,他说老板是从平云绣庄出来的,我心里好奇,就说过两天来跟你谈买卖,其实就是想见见老板是何方神圣。”
“那天我把伙计狠骂了一顿,哪有到处嚷嚷这事的,这不是给我找麻烦么,不说平云的人会不会告我,就说让那几个债主知道了,找着我们,我们的小命都难保。不过也巧了,他碰见的是你,这下我也算放心了。”
“怎么偏要开个绣庄呢,你这样的手艺,迟早生意是会好起来,到时候人都会知道的。”
“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人除了赌钱喝酒外,只知抱着书本做样子骗人,还说要考取功名,他要是能考上才怪了,不过也好,他这样到能老老实实的不闹出事来,但要说起挣钱,得全指望我,我能做什么?无非是绣几个花花草草,所以当了我过去的嫁妆凑了些钱,所以找了两个女工,开了这间铺子,你也看了,铺子里买的都是些小件,什么荷包,粉线带之类,我也不敢太招摇。”
我点点头:“那你这样,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暂时先能赚些钱最好,到时候还了债,还得回京城,难道要一辈子在这个小地方?”说完,小环抓了我的手:“对了静姝,你怎么也到了这个小镇?前几年我听说赵公子他……后来你就不见了,是不是他们赵家不肯留你?”
我一愣,没想到我离开会给赵府带来误解,于是连忙解释:“不是的,他们家人都很好,是我不愿意留在哪儿。”
“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一个人在外,又没有个姐妹亲人相互照应。”
“要回去的吧。”
小环看着我,显然没听懂我的我是要回去,还是再考虑回去。
“你回去了她们还能认你?”
认不认我到没关系,关键是:“小环,我有儿子了,叫赵铭。”
………【第五十九章 对饮】………
小环看着我,露出几分怜惜:“那你这几年都一个人带着孩子?”
“也不是,逸给我安排了住处,平时也有人照顾,而且浩谦也经常来看我们。”
“郑公子知道?那赵家能同意你自己带孩子?难不成他们都不知道?”
我点点头。
“静姝你真是糊涂,那孩子是你和赵公子的,可说到底是赵家的孙子。放着富贵安宁的日子不过,偏要一个人找罪受。”
小环算是说对了,我这样不回长安,是存着自私的想法,因为在这里自由自在没人约束,想怎样就怎样,我也知道我隐瞒了铭儿的存在就不对,而且我的衣食住行无一不是逸留下的钱买的,那是赵家的钱,现在铭儿一天天大了,难道要孩子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爷爷有亲人吗?
我是不是应该回去了?是应该回去了!
“小环,我明年春天回长安,那时候要是你还清了债,我们就一同回去。”
“借你吉言吧,明年春天我要是攒够了钱,就立马回长安,一天也不耽搁。”
秋风萧瑟,黄叶从枝头凋落,被风一吹几次翻转,贴在地上,不多时就能积一层。
铭儿很是新奇,听着树叶干裂的“嚓嚓”声,觉得很有趣,在树下来回的走,时不时还蹦两下。
“娘,你也来踩一踩,真好玩。”
铭儿拉着我的手,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树底下走来走去,要把所有的树叶都踩碎似的,玩的不亦乐乎。
“铭儿!”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我刚抬起头,铭儿就伸着双臂飞跑这冲过去:“表叔!”
浩谦一把抱起铭儿,转了两圈,“臭小子,想我了没有?”
“想了!”然后一个清脆的吻印在浩谦脸上。
浩谦那叫个美呀:“乖儿子,来,上去。”说完就把铭儿托到肩膀上,铭儿也是高兴地哈哈直笑。
我走过去,手扶着铭儿:“当心掉下来。”
“不怕,跟表叔回家喽!”浩谦托着铭儿跑起来,像个大孩子一样,时不时还跳两下,我看着两人的背影直笑。
到了家,两个人还在打闹,我真是无奈,每次铭儿见到浩谦都是特别高兴。
“好了,铭儿,让表叔休息一会儿。”
“我不,我要跟表叔打仗。”
浩谦拍拍铭儿的头:“先去自己玩会儿。”
铭儿看看浩谦,知道赖着也没戏,不情愿的跑去自己房间了。
浩谦拿起茶碗猛给自己灌了几口,我赶紧叫长婶给续上,“不必了。”又端起我的也一饮而尽。
看他放下茶碗,人坐下,我也在旁边坐下:“我们在这里挺好的,你这么忙又何必隔三岔五的来看我们,有事情我会让长叔去找你的。”
“你一开口就是这话,不欢迎?”
我笑笑:“怎么敢。”
浩谦道:“这阵子倒也不是很忙,我找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很多事情他可以帮我处理,我也有功夫到这里来休息几天。”
“你这几年每年至少都来这里一两趟,没有人问你吗?”
“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听他这话倒像是带着某种情绪,也就不再所问。
长婶准备好了晚饭,饭桌上,浩谦心情看上去很轻松,胃口也很好,不时称赞长婶的厨艺,长婶也高兴的把菜使劲的往浩谦面前推。
铭儿也很开心,受浩谦影响,也吃了不少饭。
“对了,差点忘记,浩谦,我这里有一样好酒给你尝尝。”说完我给长婶示意,长婶也才想起来:“对对对,姑娘亲自做了一坛酒,我去取来。”
“你什么时候会酿酒了?我记得你基本是五谷不分的。”
“我的本事多着呢,你才见识过几样?”
“除了画画以外,这才是第二件。”
我瞪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跟孩子一样贫嘴。”
“你还不是一样。”
长婶拿来了罐子,给浩谦斟满一杯,酒香飘入鼻端,浩谦抬眼问我:“葡萄酒?你酿的?”
我扬扬眉毛点点头。
浅酌一下,眉间舒展,再饮一下,漾开笑容:“好酒,和我喝过的葡萄酒都不同,更为甘甜一些。”
长婶给我也斟了一杯,我尝了一口,已经多年没有感受过的滋味,过去不喜欢喝酒,葡萄酒喝的就更少,现在捧在手里却是珍品一般。
一杯又一杯,三杯酒进了肚,心里晕开微醺的醉意,眼中就泛出湿意。
奇怪这酒应该没什么酒精度,怎么会让人飘起来?
很久没有这种踏实的感觉了,人一下子放松许多,难道这就是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长婶,给你和长叔也满上,你们姑娘难得能做件事情,快享受一下。”
长叔长叔早就习惯浩谦的随和,给自己也到了酒,旁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娘,我也要。”
浩谦一阵笑:“乖儿子,这就对了,男人要会喝酒,来表叔给你倒上。”
五只酒杯举起,窗户飘出关不住的笑声。
浩谦这次停留了三天,三天里,每日跟铭儿打打闹闹,跟个大孩子一样,要走的时候铭儿舍不得浩谦,抱着浩谦的脖子不肯放手,长婶怎么劝也劝不下。
我心里有些酸涩,铭儿没有父亲,好容易能碰到和他这么亲近的浩谦,自然是舍不得,我抱过铭儿:“铭儿,你听娘跟你说,你是不是很喜欢表叔叔?”
铭儿眼泪沾满小脸,难过地点点头。
“那娘答应你,春天到的时候,娘带你去长安,以后天天和表叔在一起好不好?”
浩谦意外的看着我:“都这几年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去了呢。”
“怎么能不会去,铭儿还有亲人,不能跟我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那你决定了?”
我微笑点点头:“决定了。”
浩谦扬起灿烂的笑容:“好,春天的时候,我来接你们回长安。”
铭儿重浩谦挥挥手:“表叔,记得来接我们。”
“表叔当然会记得。”
浩谦策马而去,留下一路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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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天花】………
做了这个决定,心里也轻松了,只等待这最后一个冬天过去,就回去。
天气冷了,长婶给铭儿加了棉衣,冬雪迟迟不下,空气有些干燥,果真铭儿还是感冒了,长婶按照土办法给铭儿喝了些板蓝根汤,结果当天晚上,铭儿开始发烧,而且是高烧,。
我把铭儿抱进我的房间,敷了冷手巾,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铭儿冷的直发抖,我抱在怀里,用被子将他裹得紧紧的,他根本没法子睡觉,半夜惊醒,趴在床沿吐,我有些着急,天一亮我就让长婶去请朱先生。
朱先生来了以后,看了看铭儿的,并没有诊脉而是让铭儿脱去了衣物,我才发现铭儿的手臂、腿上都长了小红疹。
我问朱先生:“铭儿是不是出水痘?”
朱先生面色凝重,眉头深锁,慢慢摇摇头:“恐怕不是。”
长婶凑过来看了看,大惊失色:“是天花!?”
“天花?”这种病我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是一种要命的病,我紧张的看着朱先生,希望他能告诉我不是,可是朱先生却只能无奈点点头。
那种没了边的对死亡的恐惧在远离了几年之后重又袭来,那熟悉又陌生的可怕感觉能凝滞人的呼吸,停顿人的心跳。
长婶在一旁拉我,让我到外面去,说长叔得过天花,不怕传染,让长叔来照顾铭儿,我只觉得恍惚,被长婶拉出了去,朱先生给开了个方子,但也告诉我们这个方子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就是铭儿最后的结局吗?他不是逸送来给我的吗?难道就这样要收回?
没有这样的,铭儿谁也夺不去,除非连我一起带走。
我进了房子,长婶要拦住我:“姑娘,你不能进去,有你长叔照顾铭儿,你进去要是被染上,如何是好。”
“长婶你放心,我小时候也得过天花,只不过调养的好,没留下疤痕,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天花我是没得过,不过牛痘倒是种过。
长婶看我很冷静,不由得也相信了。
“还有,长婶,你这就去承立哥家里,等到铭儿好了,我叫长叔去接你,这些日子,你千万别回来。”长婶每天辛辛苦苦照顾我和铭儿,不能让她有什么事。
长婶叮咛了长叔几句,就去了承立家。
两天后,铭儿身上长出了泡,高烧仍然不退,一天也难以清楚地跟我说几句话。看着铭儿笑脸上长出了脓疱,我心如刀绞,就是折我二十年的寿命将铭儿的病放到我的身上我也是愿意的。
铭儿越来越虚弱,我眼睁睁看着他的小脸渐渐看不出从前的样子,我叫来了我长叔:“长叔,你去起京城告诉郑公子,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长叔怕我一个人应付不了,我告诉长叔放心,请他快去快回。
长叔没有耽搁,驾了马车就去了长安,我日夜陪着铭儿,不敢有一丝马虎,铭儿身上的水泡变成了脓疱,他非常难受,每次伸手想去抓,又想起我告诉他不能碰,便收回了手,夜里我点着灯守在他旁边,他睡不好,睁开眼睛时总能看见我。
“娘也睡。”
“娘看着铭儿睡,铭儿好好睡了,病才能快点好。”
铭儿的小手摸摸我的脸,又闭上眼睛睡过去。
长叔走了第第三天的时候,有人在大门外叫门,我在院子里面问是谁,长叔喊道:“姑娘开门,是我回来了。”
我打开了门,门外不只是长叔和浩谦,还有赵老爷、慧姨和随侍的几人。
我赶紧关了门,对着外面喊:“长叔,这里不能进,麻烦你带着他们去承立家。”
浩谦问道:“铭儿现在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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