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脸上倒是一派凝重。眼看着台上清理干净了,随即便又有人跃了上去,待身形落稳,众人定睛一看,竟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有了前面竹仪掌门和灵镜阁主的开端,后来者也不矜持,只便宜了台下众人,亲眼见识了平日难以窥视的众大家绝学。
似是约定俗成一般,上了台的人一旦落入下风,知道自己夺宝无望,便抱着不能让其他人得手的心思,如此几场打下来,凡是参与的人几乎无人生还!
这一轮直僵持到了子夜,最终是四派之一的启风派掌门罗香湖夺得黑羽渡鸦。罗香湖享誉江湖二十几年,年虽不惑,一身修为却是如日中天。现下于众敌手中胜出,可惜也身负重伤,看样子熬不了多久,以后武林中少不得还有一场混乱。
趁着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极影忙又命人取出流云刺梳。
流云刺梳是把六齿浮云状的钢梳,样式小巧精致,颇得女子喜爱。不过它之所以能出现在武林庄还是得益于梳齿上浸染的奇毒。
世上万物相生相克,能解百毒的药只是痴人说梦,但这无人能解的毒世上却有一味!
这毒便是百年前圣人燕照云所制。
若说当今武林处于人才辈出的年代,那百年前的武林就是传奇纵横的时代!这燕照云便是当时的其中一个传奇。
燕照云原本是个妙手仁心的神医,中年时与一程姓女子成亲。程氏温婉秀丽,燕照云十分钟爱于她,两人和美的生活了两年,却不料后来有一年轻男子来药庐治伤,留下来修养了十余日,这期间程氏竟对他动了心。
两人终日眉目传情,终于耐不住约定趁夜私奔。原本两人行事隐晦,燕照云又对爱妻深信不疑,此事本该顺利进行,只是动身前,程氏发现自己竟怀了丈夫的孩子。
为与情郎厮守,程氏狠心喝了堕胎药。燕照云因此发现异常,得知真相后心神大恸,嚎啕大哭后当场斩杀了那个男人。
燕照云此后性情大变,发誓不再行医。他将妻子囚在家中,每日茶饭不思,只全心全意思考着要如何报复她。
如此过了几年,燕照云的神智已有些混沌,某日炼药时放错了一味药,竟炼出剧毒之物,燕照云当时只感叹天意,要结束和程氏之间的纠葛。他将新婚时送给程氏的流云刺梳浸泡在毒物里,最后亲手簪到程氏发间。
关于此毒,流传下来的解说语焉不详,只知道当时死在这毒上的多达上千人!那毒中者立死,无人能解,不止武林,连朝野都因此震荡。
燕照云见此幡然悔悟,从此云游四海,为民间解决疑难杂症,并多次帮朝廷解救瘟疫之城,因他而活命的人不计其数。他死后,朝廷尊他为圣人,得后人尊崇!
燕照云曾将那毒称作‘燕放’,之后整个后半生都未再碰毒物,遗留下的只有这把流云刺梳。
在‘燕放’无人能解无人能调制出的情况下,流云刺梳的价值可想而知,刺梳刚拿上来,很多人便红了眼。
薛历川在极影宣布开始后,便想上台速战速决。只是他身形刚动,旁边白虎却先他一步,眨眼之间便到了台上。
薛历川反应不及,只得留在原地。转头看向傅卿莲,却见她不甚在意的样子,似是丝毫不觉惊讶。
这时6续上台的只是些无名之辈。薛历川见白虎游刃有余,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无人再敢上前应战,局面几成定势。
这边傅卿莲喜不自胜,只是笑颜还未展开,那边台上却突生变故。
“流云刺梳是本殿的,想活命就滚下去!”
白虎对面不知何时多出一人。这人青衣傲然,眉眼凌厉可怖,天生的一副恶人相,一开口直白粗暴,正是往生殿殿主东门遥!
见来人是他,不仅薛历川和傅卿莲心惊,连‘六守’都忍不住动容,众人均料不到往生殿主竟会弃黑羽渡鸦不夺,偏对流云刺梳虎视眈眈!
白虎神色凝重,周身戒备严密。薛历川看着他,突然明白他定是注意到了东门遥并未上场,为防在这轮与他对上,这才抢先替了自己。
台上东门遥等不到回应,便不再浪费时间。他抽出腰间折扇,执扇冲着白虎当肩劈下,还未及近身,所挟凌厉劲风已在白虎脸上割出血口,如此霸道之势竟似要削下他半边臂膀来。
那折扇骨节为精钢锻造,另有东门遥的浑厚内力灌注其中,若是被敲上一下,必然是骨碎肉裂!白虎不敢硬拼,只得闪身避开,同时沉下腰身,右臂挥出横扫东门遥腰眼。
东门遥的武功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每一招都极简单直接,若是外行人来看,更像是随手挥出根本没有招式,但其威力巨大,但凡对上非死即伤,配合上他精妙飘忽的身法,甚少有人能全身而退。
反观白虎,他因常年替皇帝在江湖上奔波,为掩人耳目,于各家武学都有涉猎,他本身又天赋极高,颇会融会贯通,每一招使出来虽杂不乱,往往出其不意,他又擅使暗器,能利用远距离攻击避开与东门遥的近身接触。
如此各有所忌,两人缠斗半晌,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全力回避,看似东门遥应付暗器处于守势,实则白虎已被他攻的落入下风。
看出形势不利,薛历川心下担忧,眼睛瞬也不瞬紧盯着东门遥的动作。
正这时,东门遥突然发难,他腾跃而起,半空中运起十成内力,落地时手中折扇狠力劈向地面,只听‘轰隆’数声,那花岗岩石铺就的台子竟几乎裂成两半,从底部慢慢渗上水来。
受到波及,极影忙抄起流云刺梳避到看台上。台下众人抽气声不断,各大派心思各异,却都对往生殿多了一分忌惮。
不管其他,东门遥露了这一手后,趁着白虎急于闪避身形不稳,迅速闯到他身前,折扇展开结结实实的在他胸前划了个口。
白虎脸色煞白,这一下几乎给他开膛破肚,鲜血喷涌不断,伤口从胸口直开到下腹,隐约似还能看到内脏,看着极是骇人!
薛历川猛然站起喝道:“白虎!”
这是要叫白虎放弃的意思,他绝不愿白虎折在这上面。
白虎早知自己不是东门遥的对手,现下吃了大亏,自然不愿再逞强硬拼。几乎是在中招的同时,他迅速钳制住东门遥右手,右掌运气直拍向东门遥心口。
东门遥想不到他重伤之时不退反进,竟还有余力反击,当下反应不及,硬生生受了他十成十的内力,若非他重创之后真气不继,几乎要被震断心脉!饶是如此,胸腔里也是气血翻腾,被逼的连连后退。
白虎趁机脚尖点地,急急往后掠去,可惜气力不继,身形狼狈的晃了几晃,随即跪倒在地。
这些不过瞬息之间,这时白虎方听到薛历川的喊声。他抬起头,还来不及出声,就见头顶一片阴影,东门遥竟紧跟了过来。
方才出掌时,白虎指间还挟有细毛毒针,谁知东门遥无知觉般,行动毫不受阻。
来不及细想,白虎就势滚地避开。然而动作稍缓,背上挨了火辣辣的一下,骨头‘喀嚓’作响,想是断了好几根。
那边薛历川焦急不已,然而白虎此时已再难拉开到安全距离,东门遥如影随形,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疲于逃命之下根本来不及开口叫停。
白虎动作愈加迟缓,强撑着又拆了两三招,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东门遥的折扇紧跟而来,展开的扇面上图字合衬、清新雅致,带着森冷杀气直切向白虎的脖颈。
眼见白虎要命丧于此,紧要关头,却听一声断喝——“且慢!”人随声至,却是薛历川飞身闯进台上,手握长剑及时架住了东门遥的折扇。
东门遥手下微顿,随即收起折扇退了开,挑眉看向薛历川。
“怎的,你要替他?”
薛历川弯腰扶起白虎。白虎已十分虚弱,只紧紧攥住他手臂,冲他摇了摇头。
薛历川知他意思,他本就不是莽撞的人,万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逞强。
然而不待他开口认输,却见极影几个起落跃到两人身侧,伸手一使巧劲将白虎架到自己肩上。
极影道:“这位朋友就交由老夫照料,阁下还请放宽心比试。”
他说完不待薛历川回应,架着白虎便腾身回到其他‘六守’身边。
薛历川扫了眼四周。这几日往生殿的人除东门遥和鱼空儿外不见他人,现下鱼空儿也不在台下,其他人或是意不在此或是不成气候,眼下流云刺梳的去向可说就只在他和东门遥之间了,傅卿莲和‘六守’是绝不会让他在此时拱手放弃的。
那边白虎已昏迷着被人接走。认清形势,薛历川横剑当胸应了声:“请!”
东门遥‘唰’的展开折扇,故作风雅的摇了摇叹道:“可惜你家主人不在,不然本殿定要掳他回去。”
“狂言妄语!”
薛历川剑尖平指,足下点地直冲东门遥前胸袭去。
薛历川的剑法也是毫不花哨,只重在威力,这一下使出来毫无变招,去势一目了然,倒像是自投罗网一般。
东门遥却不托大,侧身迎上去,合起折扇‘叮’的一声架在了薛历川的剑柄处。
薛历川只觉得手腕处震的发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
原本在东门遥与白虎的对战中,薛历川已看出一味闪避,只能从东门遥手中多拖一些时间而已,正面硬拼说不定还有可能险中求胜,因此才会上来就正面对敌。可惜这一下对上,实力悬殊立现,薛历川心下凉了半截。
东门遥很快反守为攻,薛历川手中剑左挡右抵,还是时不时被他折扇敲在胳膊、膝盖关节处。
这边薛历川被打的全无还手之力,看台上武沉袖已是坐不住了,她脸色泛白,水光润泽的眼睛紧盯着薛历川的动作,手却抓住了旁边秦逐洛的胳膊,颤声道:“秦大哥,薛公子他……”
秦逐洛知她意思,只能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眼下薛历川是成败势,但那毕竟是他人之事,他们这些外人没立场去插手,况且薛历川自己尚未叫停,武林大会总归是有规矩在的,岂能容他们公然搅局!
傅卿莲从旁劝慰道:“薛公子不会有事的。他二人似是旧识,那往生殿主招招留情,分明存的戏弄的意思,若性命攸关之时薛公子肯服输,想来他也不会为难。”
武沉袖心知傅卿莲所说有理,但仍止不住担忧,绞紧手指眼睛瞬也瞬的紧盯台上。
正这时,台上突生变故!
原是东门遥擒了薛历川握剑的手腕,右手折扇敲在他肩上,令他受不住力跪倒在地。薛历川原本出掌反击的左臂卸了力道,只从东门遥前胸扫过,便无力垂下。
本是胜负已定的局面,却不知何故,东门遥突的急退数步,手抚胸口痛苦喘息起来,同时一声怒喝:“卑鄙小人!”
薛历川愣了愣,突的想起,那时白虎手中一点白光没入东门遥胸口,应是什么粹了毒的细针,想来是那时白虎力道不够,针未深入肉里,碰巧让他刚才送了进去,这才发作了起来。
对面东门遥盛怒着又冲了过来,薛历川忙站起,身形跃动门户大开,拼注全力刺出一剑。
这孤注一掷的一招才真的是成败之举了。
东门遥不知受了何毒,内力受损、行动迟缓,折扇招架不住被薛历川长剑刺个对穿,剑势未停直刺入他左肋,当下再撑不住向前仆倒下去。
薛历川弯下腰大口喘息,待呼吸平复,才抽出剑来,甩了甩剑上血珠。
这一仗他胜的不光彩,然而他并不在意。他自小学的是如何制敌取胜,不计手段护皇帝安全,就算天性良善,也只是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于对阵上的光明磊落却没什么概念。
但是东门遥的命,他是不打算要的。
薛历川静立台上,看向极影。
众人眼前,有想趁机了结东门遥的也不敢轻举妄动。除此外,对于现下局势‘六守’还是很乐见其成。
得了示意,极影忙拿了流云刺梳,上台交于薛历川手中。
薛历川将东西收好,只道:“白虎在何处?”
44遇袭
白虎被接到了‘六守’所在的东院。薛历川去的时候;已经有人给他处理好了伤口,只是人还昏迷着;少不得还要在伍央城多滞留几日。
留在武林庄多少有些风险;但薛历川也不愿去仁王那,以免为他惹来麻烦;再者武林大会还未结束;武林庄里龙蛇混杂,各方人马都不得不安分点。
薛历川身上也有些伤,虽不过重;总归于行动有碍,趁此机会便也好好修养,接下来几日都闭门不出。
傅卿莲带着武家兄妹他们来探视过几次。傅卿莲的急切看得出来;只碍于武郁在场不便明说,薛历川便也只作不知,对武沉袖的殷切也视若无睹,几次均以白虎伤重需要静养为由,三言两语将人应付过去。
如此四、五日后,白虎赶在武林大会结束,众武林人士离开伍央城时下了地。他底子好,武林庄也不吝汤药补丹,是以伤口愈合极快,胸前那道骇人的口子结了痂,断骨也都接好,表面来看已是行动如常,只是到底折损过重,功力难以完全恢复。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回京城的路固然会有凶险,皇帝走时也交代过要暂避他处,只是众武林人士四下散去,去往何处都难免惹上麻烦,白虎和薛历川商议之下,两人都挂念皇帝境况,便都决定立即返回京城。
他们在元月二十五日正午离开。傅卿莲得了消息,避开秦逐洛和武家兄妹,只与青化尘一起送他们到了城外官道。
按约定,只薛历川和白虎各自牵了匹马。四人出了城,刚只到看不见城门的距离,薛历川突的停了下。
薛历川从怀中掏出流云刺梳,道:“东西现在就交给青掌门,只是傅小姐得跟着我们,到了安全距离,自会放她回来。”
青化尘闻言颇为动怒,不过到底是得道之人,转瞬便冷静下来,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今次是我们做了强人所难之事,阁下不愿信我们也无可厚非。但阁下应该清楚,以贫道之力,若不顾道义,怕你两位都不是贫道的对手,又何须多此一举?”
薛历川不为所动:“薛某担心的是官府之人,还望青掌门谅解。”
青化尘道:“阁下别妄想了。卿莲不过弱质女子,贫道绝不会让她孤身犯险!”
“如此只能僵持下去。但薛某奉劝一句,青天白日这官道上随时有人过来,青掌门还是早作决定的好。”
不待青化尘再说什么,傅卿莲突的走到薛历川身侧,她回头冲青化尘柔柔笑了笑:“卿莲愿意走这一遭。”
青化尘急道:“卿莲,你……”
“大伯不必担心,卿莲去去就回。”许是大仇得报,傅卿莲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英气,清亮的双眸里满是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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