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贵妃娘娘被打了?”准备杖刑的太监,悄悄吞了一下唾沫,手中的棍棒咚地一声,落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突然间安静下来的院子里不停回荡着。
是他们眼花了吗?为什么他们会看见皇后扑到贵妃娘娘身上,抡起拳头瞄准她的眼睛,一拳砸了过去?
廖雪吃痛的捂着右眼,脚下踉跄几步,脑袋晕沉沉的,仿若千斤重,好在她身旁的宫女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这才免去了她狼狈摔倒的下场。
莫筱苒高傲的笑着,孤身站立在院子中央,拳头在跟前上下挥了挥手,还漫不经心的吹出一口气,“让你欺负小竹,让你打小竹,哼!”
说罢,她利落的转身,竟是再没看哀嚎的廖雪一眼。
她的力气有多大她自己清楚得很,那一拳,不让廖雪顶着熊猫眼过上十天半个月才怪!
“快叫太医。”宫女惊慌的看着廖雪右眼不断渗出来的汨汨血渍,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万一贵妃娘娘真有个什么,那她们的脑袋……
狠狠打了个寒颤,她急忙指挥着早已被吓傻的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又马不停蹄命令一名宫女,去请皇上来为贵妃娘娘做主。
廖雪疼得捂着眼阵阵哀嚎,“我看不见了,我是不是瞎了?为什么我会看不见?”
只是暂时性失明,莫筱苒很想回答她一句,但看着被下人们包围着,簇拥着的廖雪,她耸了耸肩,打消了这个想法,弯腰为小竹扯下身上的麻绳,她单薄的衣衫下,有被绳子勒过的骇人红痕。
“这是绑人还是绑猪?下手也太狠了。”莫筱苒低声咒骂着,总觉得自己对廖雪手下留情了,该给她吃两个拳头才对。
“小姐?怎么办,贵妃娘娘她……”小竹手足无措的从长凳上爬起来,抓着莫筱苒的手,如同一只无头苍蝇,雪贵妃素来得宠,这下,小姐失手重伤了她,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小姐的日子不是愈发难过了吗?
莫筱苒装作一副木讷的模样,对院子那头的惨状看也没看一眼,嘴唇轻轻蠕动,吐出的话低不可闻,只有小竹一人能听到:“别乱操心,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吃过亏?把心放肚子里去,看我发挥吧。”
轻飘飘的话语却带着无比强大的自信,小竹愣愣的看了莫筱苒一眼,她的小姐真的不一样了,浑身似乎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绚烂光芒,如同一座宝藏,可偏偏宫里的人眼睛全都瞎了,错把珍珠当鱼目。
“皇后娘娘,你不能走。”余光瞥到莫筱苒扶着小竹想要偷偷溜走的宫女,立即出声喝止。
莫筱苒怯怯的眨着眼睛:“为什么?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儿。”
你走了,皇上来了找谁问罪去?宫女忍不住在心底咆哮,身体拦在莫筱苒的跟前,阻止了她离开的步伐:“娘娘,您不能走,您把雪贵妃打成这副模样,您……”
宫女刚准备申诉莫筱苒的罪状,岂料,她竟指着眼睛渗血的廖雪“啊”的一声惨叫起来,那声音犹若魔音绕耳,“血啊!好可怕,好可怕!”
她浑身哆嗦着躲在小竹身后,还时不时钻出个脑袋,似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可怕?
那不是你打的吗?
宫女险些被她这句话气笑了,她是廖雪身边得宠的一等宫女,主子承蒙圣宠,她的身份在宫中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倒对廖雪有了几分忠诚,此刻见莫筱苒如此无礼,哪里还忍得住,双目圆瞪,眼里冒着两团簇簇的火苗:“皇后!”
一声怒喝,吓了莫筱苒一跳,“你凶什么凶?”
她也毫不示弱的咆哮回去,吐出的唾沫星子,溅了这宫女一脸,“我说了我不要呆在这儿,你们就只会欺负人,我要找我爹去,我要去告你们!”
“告……”宫女郁闷得想吐血,究竟是谁要告谁啊?明明是她自个儿恶人先动手,现在居然还一副无辜到极点的模样?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啪啪啪”
一阵响亮的鼓掌声从内务院的红漆木门外传来,莫筱苒低敛下眸中的暗光,总算出来了吗?她一直都有察觉到外面有人在偷窥。
一双滚金丝边的黑色马靴,深紫色朝服包裹着健硕的身体,腰间束着白玉缎带,三千青丝高束在羽冠之中,脸廓犹若刀削,锋利冷峻,眉宇间透着丝丝正气,一身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他轻拍着手掌,跨过门槛,晦暗不明的视线轻扫过躲在小竹身后的莫筱苒。
这个皇后果然不傻。
莫筱苒被他通透的视线看得心头咯吱一下,总觉得,这摄政王似乎看穿了自己的伪装,不过,那又怎么样?只要她自己不承认,谁能奈何得了他?
“啊,是你!”莫筱苒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扯着小竹,一把挤开面前拦路的宫女,如同看见了救世主般,朝着白墨一溜烟跑了过去,“我认得你,你是好人!他们要欺负我,还不许我走,你快帮我教训她们。”
莫筱苒指着一院子呆滞的下人,朝着白墨告状,言辞之诚恳,态度之卑微,语气之可怜,如果白墨不是将这场戏从头看到尾,或许真会误以为,吃了亏的是她,而不是此时瘫软在宫女怀中,眼睛冒血的贵妃娘娘。
“皇嫂,”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了然,传入莫筱苒的耳中,她惴惴不安的抬起头,一只手还扯着白墨的衣袖,仿佛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避风港,“啊?”
轻扫了一眼被她紧拽着的衣袖,白墨眼底一抹幽光一闪而逝,他轻佻眉梢,向莫筱苒投去一个我已经看穿你了的眼神。
莫筱苒无辜的眨着眼睛,表示他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懂。
两人旁若无人的挑眉对视,可在旁人眼中,这场景,这场面,那叫一个含情脉脉,情愫暗生啊。
皇后居然当众勾引摄政王?
宫女、太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莫筱苒抓着白墨衣袖的手指,狼狈的吞了一下口水。
不是说摄政王从不喜人近身?尤其是女人吗?
不是说只要未经他的同意,轻易靠近他,会被砍去双手吗?
不是说,摄政王有洁癖吗?
可为什么,摄政王没有拒绝傻子的接近?甚至……甚至两个人还在这儿眉目传情?
若是让莫筱苒知道他们此时心底的想法,一定会直呼,自己躺着也中枪,她分明是在和白墨比耐心,比演戏,好不好!他们到底打哪儿看出,自己和白墨眉目传情了?
“小姐?”小竹不安的扯了扯莫筱苒的衣袖,弄不明白,小姐怎么会忽然看着摄政王移不开眼了呢?那瞌睡她的皇弟啊,是她夫君的亲弟弟。
莫筱苒率先收回视线,敛去眸中的清明,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双手更是直接搂住了白墨的胳膊,“好人,你一定要帮我出气,这帮人都是坏蛋,他们只会欺负我,欺负小竹,你一定要好好揍他们一顿。”
莫筱苒说着,还神气活现的挥了挥手拳头,见识过她发疯的功力,几个站得稍微靠前的下人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谁靠近,谁倒霉。
“她们欺负你了?”白墨微微挑眉,这皇嫂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挺能耐的啊,余光瞥了廖雪一眼,受害人明明在那儿,可她却绝口不提,反而恶人先告状,“她们怎么欺负你了?”
“她们要揍我,还要揍小竹,哼!”莫筱苒凶神恶煞的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吓得好几个胆子小的宫人,纷纷惨白了一张脸,看着她时,如同看见了地狱罗刹。
“可我怎么看见,动手的人,另有其人呢?”白墨低沉的嗓音随风飘入莫筱苒的耳中,夹杂着雄浑的内力。
莫筱苒眼眸里迅速闪过一丝冷光,他果然从头看到尾了。
“那你要指证我吗?”既然如此,再伪装下去,也没意思,莫筱苒依旧是那副呆傻的模样,轻轻蠕动的嘴唇,吐出的话唯有白墨一人能够听见。
第57章:内务院的闹剧
带着深沉的讽刺与嘲弄,白墨闻言,眉心狠狠一凝。
这位皇嫂如今不装了?
莫筱苒微微抬起头,稚嫩的面容在阳光下似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脸廓柔和,那双素来混沌的眼眸中,荡漾着的,是零零碎碎的,宛如星辰般璀璨的微光。
白墨平津的心潮蓦地一跳,似被她这一刻漫不经心的风情蛊惑。
莫筱苒眼底掠过一丝坏笑,右手抓住他的衣袖,踮起脚尖,靠在他的耳畔,轻轻问道:“怎么样?要告诉他们,我这个皇后是装傻的吗?”
如果这消息由白墨说出去,必然会引起白子旭的忌惮,只要自己宁死不承认,十六年的呆傻名声,白子旭绝不会轻信于他,甚至会暗中提防,认为白墨另有所图!
况且,就算白子旭相信了自己装傻的话又如何?她巴不得白子旭一怒之下,把自己废除罢免了!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对莫筱苒来说,都是利大于弊!
白墨猛地眯起眼眸,对上她那双深沉、冷清甚至透着丝丝讥讽的眸子。
心狠狠一颤。
她是真的不怕吗?
“小姐……”小竹瞠目结舌的看着和白墨以暧昧的姿势站在一起的莫筱苒,头皮阵阵发麻,就算小姐真的对摄政王有爱慕之心,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这么一出吧?看看,看看!她的嘴唇都快凑到摄政王的耳垂上去了,一只手掌还抵住他的胸口,娇小的身躯,仿佛依靠在他怀中一般。
能不让人误会吗?
“啊!”莫筱苒突然一声惊呼,小腿一软,直直跌倒在了白墨的怀里,她拍着胸口,狠狠瞪着裙摆:“太讨厌了,这什么衣服怎么这么长?”随后,她一脸憨笑的拍了拍白墨的胸口:“你真是好人,谢谢你接着我,不让我落下去啊。”
哦,原来傻子是踩到衣摆,才会跌倒摄政王怀里的。
围观的宫人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就说嘛,傻子怎么可能对摄政王主动做出那么暧昧的动作,而摄政王也没有拒绝。
原来是因为傻子摔倒了,难怪,难怪。
小竹嘴角猛地一抽,看着院子里,这帮宫女太监那衣服自以为了解了事实真相的表情,忽然有种无语哽咽的冲动,为什么她的小姐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扭转局势?为什么这些人会傻到相信啊?
小姐分明是故意在刺激摄政王,怎么就没人相信呢?
不过也难怪,一个痴傻十六年的少女,谁会怀疑她的险恶用心?莫筱苒有意无意的牵引着众人的思维,随口一句话,自然就把事实给扭曲了。
“皇嫂,你可要站稳了。”白墨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也不揭穿她的伪装,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皇嫂打算做什么。
想到皇叔这段时间对她的过分关注,只怕是早就看出了她在装疯卖傻吧?既然皇叔没有出手,没有将她诛杀,那么这个女人留着必然还有作用,他也就当不知道罢了。
莫筱苒木讷的眨着眼睛,心里头的那些小心思却在迅速转动,听白墨这话,是不打算拆穿自己了?她眼中迸射出两道精芒,与白墨深沉无波的视线隔空一撞,随后又各自散了开去。
很好,他们达成了共识。
“哦,”莫筱苒乖巧的点头,双腿在青石地面上上下蹬着,衣衫随着她忽上忽下的跳跃,不停飞扬,“你果然是好人,”她斜睨了白墨一眼,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快带我们走吧,我才不要待在这儿,脏死了。”嫌恶的目光落在廖雪那张被鲜血模糊的脸颊上,莫筱苒撅着嘴,扯着白墨的衣袖开口。
“恐怕现在要走,已经晚了。”白墨低不可闻的嗓音,伴随着李泉那道尖锐的公鸭嗓,同时响起。
“皇上驾到——”
莫筱苒眉梢猛地一挑,哟,收拾场子的来了。
迅速低敛下眼眸,莫筱苒抬起手遮住双眼,乍一看,分明是一副受了委屈却独自忍耐的可怜模样。
白子旭一身明黄龙袍,踏着七星马靴从内务院外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走向了廖雪,一张俊朗的容颜布满了阴沉之色,眼眸中有深沉的痛意与怜惜,双手小心的将廖雪抱了起来,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眸,飞快扫过在场的诸人。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在此处受伤?看着怀中满脸是血的女人,白子旭的心微微疼了起来。
一名宫女哆嗦着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白子旭:“回皇上,是皇后,她为了凤栖宫的宫女,出手打伤了贵妃娘娘,请皇上为娘娘做主啊。”
“朕不是吩咐过,没有朕的命令,皇后不得私自离开寝宫吗?”白子旭阴鸷的眼眸落在莫筱苒身上,却在看见她身旁的白墨时,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这傻子怎么会和摄政王待在一起?
难道他们真的有私交不成?还是说,丞相明着依附自己,实则却与摄政王暗中往来?
只是一瞬间,白子旭的脑海中就闪过了无数个年头。
见他那副沉思的模样,莫筱苒便知,他多半是想歪了,这人绝对有被害妄想症,连她这个旁人都看得出,白墨对他的忠心,可偏偏他呢?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以为有人要算计他屁股底下的皇位。
莫筱苒在心底暗暗摇头,身体却识趣的打了个寒颤,往白墨的身后一缩,怯怯的看了白子旭一眼,现在有摄政王这么一座大山在,她得好好靠上一靠。
小竹听到白子旭的责问声,利落的双膝跪地,“皇上,娘娘只是担心奴婢的安危,才会离开凤栖宫,分明是贵妃娘娘不喜主子,暗中挑刺,奴婢本和青莲在御花园菜莲子,遇到贵妃娘娘,娘娘说……说奴婢二人在御花园是为了勾引皇上,青莲不忿,与贵妃娘娘争执了几句,贵妃娘娘下令要给奴婢一个教训,皇后只是一时担忧,才会冲进来,求皇上看在主子天生痴傻的份上,绕过她吧。”
莫筱苒眉心一跳,看不出来啊,这小竹平时看上去缺根筋,可关键时候,却还是靠得住的,这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明里暗里听上去是在为自己求情,可实际上,却是在暗指廖雪嫉妒心重,为了莫须有的名义,想要责打自己身边的宫女,若是往大了说去,可以灌上一个不尊皇后的罪名。
只不过……
视线从白子旭身上一扫而过,只怕这皇帝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皇弟,你怎么会有空出现在这儿?”白子旭丝毫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小竹,反而勾起一抹温和的笑,看向白墨,可那一双阴冷的眼眸,却没有丝毫温度,犹若在看一个敌人。
莫筱苒木讷的躲在白墨身后,从他的肩头怯怯的看向白子旭。
真是个傻子!
难道她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白子旭眉宇间掠过一丝怒火,却因着白墨的身份,只能隐忍不发。
白墨恭敬的拱手道:“臣弟本在御花园赏花,听到这方的动静,一时好奇这才过来一看究竟。”
这一看,却正好从头看到了尾。
莫筱苒在心底冷哼一声,没看出来,白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小。
不愧是皇宫中生存下来的人。
“恩,”白子旭闻言,眼中的寒霜倒是散了几分,“皇后,你过来,躲在皇弟背后成什么体统?”
莫筱苒身体一颤,使劲的摇晃着脑袋,“我不要!”
“皇后!”白子旭语气加重,对莫筱苒的不识趣很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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