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和贤弟相遇。上次你说有缘再会,看来我们当真有缘。”
琴玥回过神来,也淡淡笑道:“正是如此。”
穆言有些沉迷地看着她的笑容,忽然发现有人过来。他带着琴玥往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跑去:“有人,跟我来!”
进了帐篷,琴玥四下观望,穆言笑道:“这里没人。这是校场上场前武士们换装的地方,现在武士们都已出场。”
琴玥惊魂甫定,略一缓,她作揖道:“多谢相助。”
“举手之劳,”穆言笑道,“我是伊顿王子的贴身侍卫,等会说不定也要出场比试。你若要出宫,最好扮成金帐汗国的侍卫,跟在我身边。等会我出场,你就站在武士们中间。我会事先跟他们打好招呼,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可以出宫,琴玥真要谢天谢地了。她拜谢道:“万分感谢。”
穆言笑道:“不必。”说着又拿出一件武士服:“你换上吧。”
琴玥却没动。穆言还只道琴玥是觉得衣服脏。于是解释:“这些衣服都是干净地。放心换。绝对没有异味。”
琴玥看着他。表情很是尴尬。穆言也看着她。忽然明白了。背过身去:“你换吧。我不看你。”
听到琴玥低低地点头声。然后。悉悉索索有一阵响动。
穆言有些心不在焉。
他遇到过地女子顶多不过是样貌好看。心地纯洁。像草原一般胸怀宽广。草原美人也算不少。不过。却没有一位像这位“凌公子”一样。而如今呢?
“他”貌如曌国温婉贤淑的江南女子,礼仪分寸又是十足的晟国贵族,而一身豪气,却又有着草原英雄的本色。这样离奇的组合,完美的体现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突兀。
“他”是太监,还是……
如果,“他”是个女人?
穆言为自己这个大胆的假设而兴奋不已,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一阵香风飘过。不是脂粉,也不是其他的香味,却是一股清幽的花香,混合着淡淡的体香,格外引人。他几乎能想见后面的光景,洁白如玉的肌肤,玲珑有致的曲线,若隐若现的蝴蝶骨……
他几乎是以圣人般的毅力,克制着自己不回头看的冲动。他紧握着拳,眉间深蹙,如临大敌。甚至在草原上孤身一人遇到群狼时都没有这般的紧张。
“我已经好了。”等了许久,琴玥在身后轻声道。
“哦。”穆言长出了口气,如山的压力一瞬间消散,紧握的双拳松开。真是好笑,就算面临着更为险恶的境况,他也能始终笑对人生,而今次竟会为一个晟国宫廷里的小太监所折服?
他有些自嘲的摇摇头。一转眼,琴玥已经站到他的面前。剑眉斜飞入鬓,星眸熠熠生辉,一身修身的武士装束,穿在“他”的身上是那么服帖。显出“他”修长的身材、削瘦的肩膀、纤细的柳腰。眼前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俊俏清秀的世家公子。“他”真是男人?或者说,“他”曾经是个男人?
“你怎么出汗了?”琴玥有些疑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交到穆言手中:“你擦擦吧。”
“哦。”穆言接过手帕,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琴玥的手指似乎触碰到自己的掌心,顿时心跳加速,脑袋一闷,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了?”琴玥见穆言半天没动静,还只道是他生病了,“是不是受了风寒?”
“哦,没事,没事。”穆言急急忙忙拿了帕子擦去脸上的汗珠。又偷瞄琴玥一眼,只见她眼睛望向校场,眉间微蹙,似乎有些心事。
“外边,是不是宇文家的人都在?”其实琴玥想问的是,是否三皇子宇文护在场。要是就这么出去,当着宇文朗的面被宇文护认出来,那真是一辈子也不得消停。
“是的。”
“我想,我还是待在这里吧,被认出来就不好了。”琴玥有些无奈地看着穆言,尽管她也很想去外面看看校场比拼。
穆言还以为“他”是害怕自己被主子认出来,揪回敬事房一阵狠批。他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小瓶。琴玥打开,里面是药膏状的东西,黄褐色,略有股药的气味。“这是什么?”
“涂在脸上,会让你脸色瞬间变黄。你不是要改变形象么?”穆言笑道。
“嗯。”琴玥答应下来,用指头挑出一点点,慢慢抹在脸上,一张白净清透的脸瞬间变得暗黄起来。穆言有些可惜,若非如此,干干净净一张脸多好看?
药膏有些黏黏的,涂在脸上很是奇怪。在药膏就要干的时候,穆言掏出一样东西,塞在琴玥手中。琴玥一看,是两撇小胡子。
“把这个贴在唇上,这样一般人就认不出你了。”
琴玥依言而行。又待了一阵,等琴玥脸上的药膏干透,两人才挺胸抬头地出门。
正文 四十九、斗智斗勇
校场内,比试正酣。
首先举行的马球比试,晟国战胜了金帐汗国。倒不是说人草原勇士们骑术不佳,而是马球除了骑术,还得看球技、配合、战术。总之,一场比试下来,金帐汗国的草原勇士们颇感有力无处使,很迅速地做了手下败将。宇文朗自然是笑逐颜开,而伊顿王子有些面上无光。
接下来比试的射箭,绝对是金帐汗国的看家本领。晟国几位神箭手一番挣扎,始终还是比不上人家马背上长大的勇士。晟国有位年轻的射手手略微一抖,射中了九环。而输也就输在这一环之上,金帐汗国这边以满环的成绩毫无争议地夺得此场胜利。
双方皆是一胜一负,平局。伊顿王子紧绷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而宇文朗则尴尬地笑了两声:“比试尚未结束。第三场比试,武艺。”
宣布完毕,当下两国都开始找寻选手。琴玥此时跟着穆言混进场内,当真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她怕被人认出,是以一直不敢向宴席方向看。武艺也是比试三场,两方各出三人,三局两胜。穆言挑了三位膀大腰圆的壮士,对三人道:“你们去吧。”
头前一位穿着褐色衣衫的壮士道:“主子放心,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穆言道:“这倒不必。人没事就行,凡事低调些好,钢则易折。”
三人答应,退了下去。琴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穆言问:“怎么了?”
琴玥笑道:“真有趣。通常比试,总是希望自己这方能够胜利。没想到,你却让他们不尽全力。”
穆言亦笑:“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琴玥点头:“说地也是。”
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场中地比试。
第一场比试开始。场内画好一个巨大地圆圈。场边摆好一排兵器。自然。都是未开刃地。一位太监宣布比赛规则。要求双方点到即止。只要将一方打倒在地长时不起。或是把对手打到场外。都算是己方获胜。
晟国由殿前四品带刀侍卫出场。金帐汗国方面。则由那位褐色衣衫地壮士比试。那位殿前侍卫是位小个子。而金帐汗国地褐色衣服地勇士则五大三粗。高对方半个头。褐衣勇士顿时开始轻慢起来。若论摔跤。草原上能胜过自己地。还真没几个。眼下这小个子。看着就弱不禁风地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有一点威胁。当下他不屑地撇撇嘴:主子只是叫他别碰硬。目下看来。自己只要使上七分力。就足够拧断对手地脖子了。
“臣荆棘出战!”小个子侍卫恭敬地跪倒在宇文朗前。宇文朗一点头:“爱卿免礼。”
而那位褐衣勇士则用自己也说不太利索的上京官话道:“乌拉尔巴出战。”宇文朗也点头:“请起。”
比赛开始。旁边的金帐汗国的武士们全都站了起来,唱起了战歌。这是草原上的习惯,但凡重大赛事,必唱战歌以壮声势。而晟国这边,却是昭宁、宇文彦带头,在宇文朗的默许下,太监宫女们纷纷站出来加油助威。毕竟这是双方都不愿输掉的比赛,为了国格,必须赢。
乌拉尔巴围着荆棘转起了圈子,这是他的习惯,喜欢在比赛开始之初便观察出对方的弱点,好一击制胜。反观荆棘,则负手而立,目中空虚。无论乌拉尔巴转到什么位置,身子都一动不动。转了两圈,乌拉尔巴忍不住了,低吼一声,伸出铁箍一般的胳膊,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
一个虎跃,在众人的呐喊声中,乌拉尔巴已经到了荆棘眼前。他看似笨拙的身躯动作迅速地一晃,躲过荆棘的袭击,然后双手牢牢扣在他的肩膀上,大喝一声,将荆棘整个举到空中。
晟国方面“啊——”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对面的金帐汗国的兵士们则兴奋地大呼小叫,虽然听不懂,但晟国这边的人大概也能猜得出意思:“摔死他!”
乌拉尔巴不负众望,眼睛一瞪,又是一声大吼,腰部一扭,借助全身的力气将荆棘重重摔了出去!
然而,他希望看到的对方狼狈落地的惨景没有出现。荆棘在空中收腰翻转,凌空翻了几圈,化去过多的力气,双脚稳稳落地,正好站在圈边,没有出线。
晟国这边长出一口气,加油声愈发大,而金帐汗国则失望不已。
乌拉尔巴不愿认栽,当下又是一声怒吼,朝荆棘猛冲过去。荆棘却负手而立,甚至还转过身子,眼睛望向天空,以示轻慢。场下的双方加油声异常响亮,乌拉尔巴速度异常迅速,金帐汗国这边吼声愈烈。琴玥却摇头一叹:“输了。”
穆言轻轻一笑,也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场内情况。
乌拉尔巴伸出双手,想像前次那样,扣住荆棘的肩膀,把他扔出去。手一压,扣住了,乌拉尔巴一喜,又想用力把他举起来,手却忽然一滑,掌中空空如也。
乌拉尔巴一惊,却见眼前的荆棘忽然身子一缩,蹲了下来,而脚一伸,刚好扫到乌拉尔巴的双腿……
正文 五十、又起纷争
然后就像所有人都看见的那样,乌拉尔巴巨大的身体倒下,而荆棘却一扭身闪过,在一旁看着乌拉尔巴摔在地上,砸的地上尘土飞扬,半边身体出了圈外。毫无疑问,他输了。
琴玥叹了口气:“乌拉尔巴输在轻敌。荆棘第一次让他那么轻易地按住肩膀,就是为了试探虚实的。本来按荆棘的体力,不可能将乌拉尔巴踢倒在地,可惜乌拉尔巴冲力过猛,又错误地估计了他的实力。”
穆言也笑道:“后发先至,谋略胜过武力,取胜之道。”
乌拉尔巴一脸懊丧地回到场下:“主子,给您丢脸了。”
穆言宽和一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且休息,不必挂怀。”说罢,穆言又拍拍接下来上场的武士:“阿拉尔,你看到了,南朝人惯用伎俩。不要轻敌。”
那位名叫阿拉尔的精壮汉子点头道:“遵命。”
晟国方面出场的又是一名御前侍卫,叫左人杰。两人都去校场边的架子上各取了一件兵器,左人杰拿的是双刀,而阿拉尔却拿起画戟。准备完毕,两人又回到场中,监考官一声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场边双方又开始高声呼喝。抱拳行礼完毕,左人杰扬起双刀,使出一招“开山辟道”。双刀自上而下狠命一劈,猎猎疾风袭来,阿拉尔惊得向后跳了数步。刀停至胸前,左人杰忽然一个变招,横刀左右挥舞,有如披荆斩棘一般,逼得阿拉尔又是向后急退,虽然拿着画戟,却一点也没用处。晟国那边见整场比赛就要胜出,更是激动不已,就连宇文朗、宇文潇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整座场中,倒只有宇文护依然趴在案上打呵欠,神思昏聩。
阿拉尔眼看就要被逼出场地,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画戟一戳,直指左人杰的檀中穴。左人杰左手使刀一挡,拨开了画戟,右手直取阿拉尔的右手神门穴。不料阿拉尔不退反进,利用画戟的长度,脚往前迈了一小步,画戟一勾,重又攻击左人杰的后背。左人杰侧身闪过,左手持刀顺着画戟向阿拉尔的胸前划去。阿拉尔迅速扬起画戟,让左人杰的左手刀随之上扬。“滋滋”几声响,兵器相交,撞出几点火花。
左人杰连忙收起左手刀。右手挡在胸前。身体向后跳了几步。阿拉尔得到一个喘息地机会。画戟一转。重又向左人杰地右肩上攻去。左人杰右手刀一扬。拨开伸来地画戟。接着一个迈步。左划一刀。右劈一下。身子随之逼近。正是“寻声问路”。阿拉尔见势不妙。画戟猛地一抽。正巧撞在右手刀柄上。左人杰却将双刀一抛。左腿一个进步。右腿狠狠向阿拉尔胸口踢去。阿拉尔躲闪不及。被踢出场地。
晟国一方全场欢呼起来。宇文朗大笑着站起来。一面拍掌。一面连声道:“好好。”
三局两胜。全场比赛结束。晟国获胜。
反观金帐汗国这边。却是垂头丧气。阿拉尔回道场边。一张脸冷如寒霜。跪下就道:“主子。请赐属下死刑!”
琴玥一惊。想要为他说句好话。但想想此事毕竟涉及国格。有不得半点闪失。只好静默在一旁。
而穆言半天不答。抬头看天。忽然道:“我记得十岁那年。我独自出行。路上遇到群狼。本来应该是没有命回来地。可是。是谁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我?”
阿拉尔惊讶地抬起头,而对上的却是穆言的一张笑脸:“我还记得,你为了守护我,自己被狼抓了、咬了,全身伤口不下十处,却是依旧对我不离不弃。”
“主子……”阿拉尔呐呐地道。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还会有命到今天?更何况,是我下令让你不尽全力的,输了责任不在你,你何罪之有?”
阿拉尔铁铮铮一条汉子,却热泪盈盈。他磕头如捣蒜:“主子!我阿拉尔一条命是您的!您什么时候想拿,就请拿去!”
穆言温然笑道:“起来吧。”
阿拉尔千恩万谢,站到一边。穆言回头,却见琴玥眼睛闪闪,盯着自己:“想不到你好手段啊!如此一折腾,不仅探知了晟国大内高手的实力,还成功地隐藏了自己的力量。最重要的是,收服了己方的人心。我想,这次跟你出来人,以后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了。”
穆言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是惊讶琴玥一瞬间便看破了自己的心思,背负着手道:“不错。”忽然又一笑:“还好我的对手不是你,不然,我可没有自信这么容易骗过你。”
当下两人静静看着场内。晟国获胜,宇文朗最是开心,大肆封赏诸人。一番奖励完毕,却见宇文护打着呵欠坐了起来,懒洋洋地道:“真是无趣。看来巴力死后,金帐汗国也是无人了呢。”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宇文潇劝道:“三哥……”伊顿王子甚至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巴力死后,金帐汗国也是无人呢。”宇文护满不在乎地坐了起来,摇头晃脑,一脸的无所谓。
正文 五十一、三战
“你!”伊顿王子大怒,“你是何人,敢说这种话?”
宇文护也堪堪站了起来,懒散地道:“不敢。本皇子记得,自己被你们称做‘地狱红莲’。”
他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然而,他的这番话却落在所有人耳中。“地狱红莲”邪王宇文潇一战坑杀十万士兵,金帐汗国大半精壮劳力尽皆战死,想要恢复实力,只怕至少三年。场中不少兵士的亲人朋友都死在那场战役中,当下群情激奋,不少金帐汗国兵士纷纷出列,瞪大眼睛,表情愤怒地盯着那位美貌的邪魅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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