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皇后挂心了。”
你一言我一语,宇文护在一旁迷惑了。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皇后,一个怎样的国家?就算一个已经身为皇后,问起邻国的帝王,内心却没有一丝的波动:他们毕竟是父女啊!难道真的有如此绝情的人,一点都不留恋?
越来越有趣了,宇文护淡笑,不动声色地看着常子清与皇后的交谈。
转眼天色将晚。宇文护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眼泛泪花地看着两个一本正经交谈的人。这两人实在太无聊了,谈来谈去,都是些家常琐事,无非就是“XX身体如何”、“天京又有什么新玩意”。常子清答得也是滴水不露。这两人要不就是真的没有交情,要不就是太会演戏了。不过宇文护宁愿相信是后一种。原因很简单,这个家伙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不过眼神难得凌厉一回:那就是在金殿之上,宇文朗答应他能来见皇后一面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瞬即逝的眸光,不过还是被宇文护捕捉到了。要说里面没什么猫腻,谁信?
常子清忽然站了起来,宇文护虽然还在打呵欠,不过心里却在暗笑:终于,忍不住了吧。就算是一丝一毫的内心波动也没问题,他有自信能看出两人要传达的信息。
“皇后请休息,小臣告辞。郡主,小臣告辞。”
“再见啊再见啊。”昭宁很友好地挥挥手。
“常公子不必客气。”皇后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隐情。
常子清又向宇文护拜了拜,之后昂首挺胸向外走。直到常子清走出了坤宁宫,整个过程宇文护都看在眼里。他第一次如此震惊: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他看走眼,也不是他没有仔细观察,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一点讯息都没有传达,怎么会这样?
“三殿下,三殿下……”
“啊?”宇文护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转头,只觉得帘内的皇后目光冷冷地看他。宇文护立即反应过来,淡淡笑道:“哦,抱歉。”说着依旧坐回原位。
“三殿下专程前来,所谓何事?”内里皇后的声音依旧粗而冷淡。声音如此难听的人,估计样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就算长相不赖,气质这般,也不是上乘。
宇文护心里直叹气:也许宇文朗正是因为皇后样貌不行而对她提不起兴趣。当然,只是“也许”……
“本皇子听说皇后身染寒疾,连春秋大祭也无法参与,甚是挂怀。特命下人准备了人参鹿茸等补品,希望皇后身体安健。黑鹰!”
“有!”黑鹰恭敬地回话:“参见皇后娘娘。”说罢,将礼物呈上。
“三殿下太客气了。”
“皇后客气了。皇后身体不适,后宫也将不安,后宫不安,朝堂也会不稳的。”宇文护故意加重声调,是警告,还是试探?
“三殿下真是鞠躬精粹。”语气依然平淡,听不出口气是揶揄,还是另有隐藏。
“本皇子叨扰已久,告辞。”宇文护站起来,懒懒地道。
“三殿下慢走,恕不远送。”
“三哥再见啊~~~”昭宁也在一旁挥手道别。
等出了坤宁宫,黑鹰凑上来道:“殿下,就这么走了么?”
“啊。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宇文护眯着眼,摇摇摆摆地走。
“那个常子清,我们还用注意么?”
“当然。”宇文护懒懒地打个呵欠,眯着的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属下这就去办。”
“黑鹰,你太性急了,”宇文护懒懒道,“不用我们特意去打听,皇兄也会找人盯着的。虽然皇兄平时一副宽仁的模样,在这个方面,他不会比任何人差。而且……”
“而且?”黑鹰顺着他的话道。
“而且,这晟国是他的,我何必如此关心?只要不犯到我的头上,随他闹出天大的事,我也不管。”宇文护打了个呵欠,看看灰蒙蒙的天:“好冷啊。”说着,他挤了挤眉头:“下雪天,真干净啊。干净的让我很不舒服。”
坤宁宫内,昭宁走过来问:“皇嫂,这样真的好么?常公子他,他大老远过来……”
“昭宁,你说这个好看么?”琴玥没有回答她,却将一只白玉凤钗插在发髻上。流苏轻摇,昭宁一愣,道:“很好看。”
“是么?”琴玥微微一笑,“他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正文 二十四、青楼女子
虽然是过年,然而上京街头依然人头攒动。天街一线,更是热闹非凡。晟国不若曌国一般晚上有宵禁,夜市十分兴盛。尤其是大护国寺一带,青楼楚馆,酒肆茶坊颇多,一片繁华之景。
临行前的一天,晚饭过后,常子清和两个仆人踱出了驿馆,在上京街头闲逛。他是使臣身份,不敢去拜访皇亲贵胄,只敢穿着晟国最普通的衣服,尽量装成一个落魄士子,不过他容颜俊朗,即使只穿着普通的衣服,依然在一大群人中显眼异常。不少路过的姑娘们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给他一朵鲜花。晟国民风粗犷,沿袭了魏晋以来的开放思想,当时著名的美男子潘安出游,女子纷纷往他的车架中投掷新鲜水果。如今常子清遇到的就是这样的境况。
又有一位姑娘递给他一朵花,笑着跑开了。常子清摇摇头,他不喜欢这么开放的风气。在曌国,女子都是矜持知礼,含蓄温吞的,就像她一样……
想起琴玥,常子清眸子便悠远起来。这次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她,在无人处。而且,还如愿以偿地送上了自己精心挑选了一支凤钗。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怅然若失?
琴瑗虽美,可她的美丽是盛气凌人般的,给人的感觉只有高人一等的压抑。琴瑗虽然修习过琴棋书画,终究不甚精通。不像她,不管自己弹奏的是什么曲子,都能轻而易举地猜出琴音中他的感情。那她是否知道自己对她的深情呢?
哼,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过得不开心。是的,就算是在之前,她和凌皇后住在冷宫里,依然能露出温然的笑颜,可是,现在她面容平静,虽然表现得落落大方,可是眸中只有拒人千里之外淡然。
她生命里的支柱是她的母亲。现在凌皇后死了,却没有另一个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自己虽有心,却回天无力。
我真的好想……
可是,却不能……
他正在沉思处,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热闹的所在。一阵香风飘来,满满的脂粉味。一只白腻的手攀上常子清的手臂,耳边传来一声娇笑:“这位公子好面生啊,要不要进来?”
常子清皱皱眉。他轻轻退去手。不露声色地道:“这位姑娘。请你自重。”
那位姑娘一转身来到他面前。唇红齿白。猿臂蜂腰。穿藕荷色地长裙。倒是长得有些让人心动处。只是脸上涂脂抹粉。那笑容虽美。却是一份十足十地俗艳。那女人一脸地鄙夷。笑得却花枝乱颤:“哟。这还真有意思?您自己走到凤仪楼跟前。倒让我们自重?”
“凤仪楼?”常子清疑惑地一扭头。看见周遭依红偎翠。眼前红门洞开。牌匾上大书数个字“凤仪楼”。两排大红灯笼之下。无数妖娆女子巧笑倩兮。招引路人。不少男人抵受不住这种红粉诱惑。纷纷跟着一些美人迷迷瞪瞪地逛了进去。
常子清一皱眉。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刚才想得太过出神。陷在这里可不好。他摆摆手:“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抱歉。”
那女人却不想放手:“哟。公子别走啊。难得碰到公子这般模样俊地。这样好了。大不了本姑娘不收你银子。”地确是这样。上京虽然繁华。但是能生得常子清这般面貌地。确实是少之又少。和这样一个俊俏小生**一度。以后在姐妹们面前也能长脸。
谁说青楼女子没有感情?她们也是人。身体虽然不纯洁了。心中也渴望有一片净土。逢场做戏多了。就盼望能遇到一位真命天子。即使是一晚地露水情缘也好。至少能让自己残破地心感到一丝慰藉。
常子清摇摇头:“对不起,我已经有心上人了。”缓缓抽出手,如玉的面庞被红灯笼的光一映,愈发风姿英挺。
那女子面上难掩一抹失望的神色,正想说话,却听见身后有人笑道:“哟,这不是玉藕么?怎么,又看上哪位小白脸了?”
常子清懒得蹚这趟浑水,但是那女子却回头一笑,看见来人,脸上顿时洋溢着职业化的微笑:“哟,曲公子,您有取笑人家!要不是您眼里只有凤媛,我哪里用得着出来见客啊?”
正文 二十五、挑衅
来人果然就是曲继宗,自然,他身后还有王赫、许卓然和其他一群花花公子们。王赫本和云飞交好,与曲继宗、许卓然不太和。无奈云飞随宇文潇去了南方,再加上云飞本也不爱逛这些风月之所,所以他只好与曲继宗、许卓然一起出来喝花酒。
曲继宗笑道:“这位公子是谁?这么轻易地就拒绝了玉藕的邀请?”他说着,仔细瞧了几眼常子清。
常子清在曌国也是世家子弟,很是明白这些纨绔公子的做派。他本性正值,一生只愿寻得一位志同道合的佳偶。自然,他找到了,却无法花前月下,为她亲手绾青丝,插上凤钗。他不喜欢这些酒肉熏天,假情假意的虚以伪蛇,尤其是做了驸马以后,更加不可能流连风月场所。但凡有年轻同伴相邀,也总是委据。
“该不会是,那里不行吧?”许卓然看着常子清容貌俊美,又似身体柔弱,不由得由此戏言。旁边一群青年公子闻言,都放声大笑起来。常子清脸白了又白,懒得跟这些浮浪子弟胡搅蛮缠,一甩手,就想走人。
“哟,看来果然不行啊,小子,你该不会是娈童吧?哪位大人的宠臣?”一位小跟班大笑,其他人也都跟着起哄。
曲继宗摸摸下巴,看着常子清的脸,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是从三品侍郎,有幸参加了春秋大祭,当然也见到了常子清。不过当时常子清穿的是曌国的使臣衣服,而且只见了他一面——常子清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径直走到了前方一品官的位子上跪了下去。王赫是虎贲中郎将,其实也与常子清有一面之缘,无奈王赫生性豪爽,不记事,故此不知。
每个正常男人都无法忍受别人质疑他身为男人的能力,常子清也不例外。若是在曌国,他就直接招呼京兆尹,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送到监狱里参观一个月。不过这是晟国,他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虽然气愤无比,却还是忍了下来,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后面的人还想起哄,曲继宗却大笑道:“玉藕啊,你的眼光真不错啊!这位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哪是我们这些人比得上的?”
此言一出,一群公子哥们都是惊奇不已。要知道,曲继宗可是晟国名门,除了云家,就属曲家最为托大。曲继宗是嫡子,将来是要袭官的。这样的门庭里出来的曲继宗,竟然会对眼前这个小白脸称赞不已。他是什么人?
“常子清。曌国常丞相之三子。样貌俊美。少有才名。十五岁考取一甲第三。诗词歌赋无所不通。号称‘江南第一才子’。十七岁。娶‘曌国明珠’——长公主琴瑶为妻。琴瑟和谐。为官清廉正值。昭穆帝赏识。百姓所称道。”身后一声懒洋洋地声音响起。众人回头。见一位红衣公子摇摇摆摆走来。他地身后还跟着一位黑衣大汉。不用说。自然是三皇子宇文护与他地侍卫黑鹰了。
“拜见三殿下!”一群纨绔子弟见是宇文护来了。连忙收敛起面容。纷纷拜道。
宇文护懒洋洋一挥手。算是回礼。常子清也拜道:“原来是三殿下。小臣不知。还请恕罪。”
宇文护笑嘻嘻地道:“不用。我先进去了。你们慢聊。”说罢。又摇摇摆摆地走进凤仪楼。
一群公子哥面面相觑。常子清地名号近来地确是响当当地。敢当面顶撞宇文朗地。他是第一个吧?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地常公子啊!”看到宇文护已经走远。许卓然又开始言语挑衅了。
常子清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跟这种人回话,掉份。
“身为驸马,却来凤仪楼跟前转。不过你不用担心,尽管放心大胆地进去,没有人回去你娇滴滴的公主面前告密的!”许卓然看他不答话,又来找茬。说到这里,一群人又开始放肆地大笑起来。
常子清依旧不理。他的两个仆人却是看不过去了,纷纷上前,撸起袖子:“你们这帮……”
“来啊来啊,我倒想看看,你们曌国男人是不是真正的男人!”几个富家公子唯恐天下不乱,放肆地在身后起哄。
“混蛋!”两位仆人拔刀冲了上去,却被常子清一把拉住。
“公子!”两位仆人怒目圆睁,气愤异常。常子清却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出手。这毕竟是在晟国境内,出了什么事情,涉及到两国之间的关系,小不忍则乱大谋。
许卓然得寸进尺,又笑道:“看来传说中的‘曌国明珠’长公主琴瑶也不怎么样么!不然常兄怎么会赖在凤仪楼前,不舍得走呢?”
正文 二十六、处子皇后
一群人大笑,许卓然眸子里又闪现一道光,忽然冲口而出道:“‘曌国明珠’长公主姑且如此,不知那位深居宫中的皇后又是如何?据说本来皇后的人选是长公主琴瑶的,后来临时拉来一位不知道名字的什么‘未央公主’顶缸。当今圣上不喜欢皇后,不会是看她的样貌,实在是寒碜人吧?哈哈哈。”
其他人也大笑。“处子皇后”的笑话在晟国人尽皆知,就连乡中老妇都知道皇帝与皇后不合,不过敢明目张胆说出来的,倒也是少数。许卓然仗着自己的姐姐是宫内最有权势的柔妃,才敢开这种玩笑。反正话是许卓然说的,跟我们没关系,不笑白不笑。存着这种心思的众人,笑得更加张狂了,引得路人纷纷回头观望。
许卓然很是得意,他就喜欢看别人吃瘪。这些人中,数他的笑声最响亮。猛然间一只大手甩来,他也没在意。
“啪!”
沉闷的一声响,生生止住了众人的笑声。众人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许卓然:他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许卓然下意识地用手捂着火辣的脸,呆呆地看着眼前暴怒的常子清,半天没回过神来。当他想要反驳的时候,却听见常子清恶狠狠地骂道:“你骂我什么都不要紧,但是你再敢说未央公主一个不字,小心你的脑袋!”
常子清脸色狰狞,原本的温吞谦和一瞬间一扫而光,目龇欲裂,怒发冲冠,浑身上下都是强烈的斗气。许卓然竟然被他的气势逼退了小半步,回过神来,大骂道:“你,你敢打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就偏说她的不好,你又怎地?”
“啪!啪!”又是两声闷响,常子清两巴掌甩来,快如闪电,打得许卓然在原地旋了两圈。常子清虽然文弱,却也是学习过武艺的。寻常人家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常子清冷傲地瞥了他一眼:“我说过了,敢说她的不好,你的脸就别想要了!连晟国皇帝我都敢顶撞,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你——!”自从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三次这么丢脸,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连扇三个巴掌——前两次都是琴玥干的。第一次被她一脚踹进天河,第二次将他从天香楼的二楼摔出窗外。不过这常子清着实不好惹啊,他是使臣,又是曌国大官,当面顶撞宇文朗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何况是当面给他几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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