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理力争?算了,那抠门到家的鲁伊估计会说:“我只是请你来扫马棚,修马车的,没说除了茶叶之外还要给你一顿饭啊?”
算了,少吃一顿还会饿死不成?宇文朗气恼地爬到山包上,看着远处悠闲吃草的牛羊,心情郁闷到家。然而刚坐下来,肚子咕噜一叫,饿了。
对了。也不是没有吃地。宇文朗从怀里小心地拿出一个东西来。那东西用手帕层层包裹着。一解开。正是昨天琴给他做地那块梅花米糕。放了一天。有些发硬了。但是米糕淡淡地香味还在。这对忙活了一上午什么也没吃地宇文朗来说。是致命地诱惑。
“吃么?”宇文朗心里有些疑惑。
“那就吃吧!”宇文朗心里默念。十分开心地把它递到嘴边。
然而还没吃下去。就顿住了。宇文朗收回手。有些舍不得地看着这块发硬地梅花米糕。
这。毕竟是她亲手做给自己地第一样东西。
想到这里。宇文朗就不忍心下口。
“喂!”忽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宇文朗的肩膀,宇文朗吃了一惊,手一松,那块米糕骨碌碌就顺着山包滚了下去。
“啊……”宇文朗刚想去捡,身后那人便道:“你果然在这里!”
是她的声音!宇文朗周身一震,脸像花开一样灿烂,回头道:“真巧啊,你也在这里!”
“巧什么?”琴道。“是萨如拉告诉我你去鲁伊家扫马棚了,我去他家找过,你不在。然后才找来这里的。”
那个死萨如拉!不是说了在茶叶送到手之前。要对她保密的么!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宇文朗恨得咬牙切齿地。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在去帮忙扫马棚了么?你怎么又去了?”琴坐到他的身边,脸色有些不快。
看来她还不知道我要送茶叶的事!宇文朗一阵欣喜:“那什么……我也实在很无聊,正好萨如拉今天和别人一起去放羊,用不上我了……”
“知道了,”琴的脸色依然有些不好看,不过她递给宇文朗一个布包,“还没吃午饭吧?这是寒霜做的,我给你送了过来。”
“啊?你亲自给我送来?”宇文朗脸上带着笑容。庆祝的并不是他一中午不用挨饿了。虽然布包里的东西还是他惯常吃的牛肉饼。
“就是,”琴的脸色和缓了一点,“你啊,以后就算要去帮忙,也应该吃过早饭再去。要是饿坏了身体,又得我来治,麻烦!”
“嗯嗯!”宇文朗不住点头。虽然琴地语气一点也不客气,不过,她话语里的关心掩也掩不住。
“趁热快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记得按时回来吃晚饭,免得我又到处找你。”琴起身,摆摆手便走了。宇文朗犹自乐滋滋地捧着布包,心里那个美啊,别提了!
“哦,对了!”他忽然起身,跑下土包。在草地里一番搜索。找到了那个沾满泥土的米糕。宇文朗很宝贝地擦干净了表面地泥土,把米糕重新包回布包。放到胸口。
“吃饭……然后,工作!”宇文朗大喝一声,觉得全身干劲十足。就连他作为九五之尊,掌握生杀大权之时,都没有这样的兴奋与幸福。
傍晚之时,宇文朗终于从鲁伊处领来了他辛苦一天的工钱:半斤茶叶。
回去之前,他还特意冲到河边洗了个澡。不过显然,他的所有衣服都毫不例外的有一身的马粪味,这让宇文朗很是恼火。想了半天,只有一套衣服是干净的,那就是他第一天来金帐汗国时穿的黄色儒袍,寒霜洗干净以后他就再也没穿过。
宇文朗兴冲冲的用布包着茶叶,回到他睡觉地那座小帐篷。为了翻找东西,他将茶叶放到门口,自己一头扎进去寻。找了好久,好不容易在一堆书里发现了那身衣服不过,已经皱巴巴的了。
这也怪不得宇文朗。他从小便是皇子,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是收拾了,连东西放在哪里都会有人手捧着递到眼前。宇文朗皱了皱眉,然而也只得换了过来。
不过他一出门,一件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包着茶叶的布包,他今天一天的辛苦得来的东西,不见了!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本来是作为给她的礼物,一个惊喜的,为此他努力了一天,可是一切都没有了!
“喂,你在干什么?”那边琴打了帘子从帐篷里钻出来,“吃饭了。”
“哦。”宇文朗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像被戳烂了地蹴鞠。
吃饭的时候,宇文朗一直是闷声不吭,好像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似的。琴忍了很久,再也受不了他一会儿就变脸的小孩子脾气,便哼道:“对于别人辛苦做的饭我们要心存感激,你那张臭脸是怎么回事?”
宇文朗依然不吭声,捧着碗一通扒拉。吃完,他闷头闷闹地一放碗:“我吃饱了。”
琴还想说话,寒霜一把拉着她,摇摇头道:“算了。”
宇文朗默不吭声地站了起来。寒霜看着琴不怎么开心,便笑道:“今天有人给我们送东西了。”
琴道:“东西?我不是说过不接的么?”
“东西就放在门口,用布包着,人却不在,谁知道是谁送的?你猜是什么?我敢打赌,你一定会喜欢的!”
“东西就放在门口,用布包着……等一等!”宇文朗正要走出门口,忽然折了回来,“茶叶,是么?”
寒霜很惊奇:“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那是我地东西!”本来以为找不到,没想到真地没丢!
“既然是你的,寒霜,还给他吧。”琴淡淡地道。
“不,不是地……”宇文朗有些脸红。
“到底是不是你的?婆婆妈妈的,真不爽快!”琴鄙视的看他。
“这,这是我送给你……你们的……”宇文朗声如细蚊。
“啊?”琴跟吃错药了一样张大嘴。话说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吧?
“别误会……我在你们这里白吃白住很久了,算是一点心意吧!”关键时刻,宇文朗急中生智,算是找了条合适的理由来搪塞了。
“别说这个了,你来看看。”寒霜笑着把宇文朗辛苦挣来的茶叶送上。刚一打开包袱,内里茶叶的清香就溢了出来。
“好香!是绿茶!”琴吸了一口,十分开心地打开了包袱,“虽然是去年的陈茶,不新鲜,品种也很一般……”
“喂!”听着琴的数落,宇文朗觉得很没面子,“不要就还给我!”
“谁说要还给你的?”琴一抬头,满脸的微笑,“今晚,我们有口福了。”
“亢亢寄形群动内,陶陶任性一生间。自抛官后春多醉,不读书茶来老更闲。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穷通行止长相伴,谁道吾今无往还。”琴朗朗而诵,这是白居易的《琴茶》诗。
夜晚,琴、寒霜和宇文朗围坐在一方小火炉前。琴亲自煮茶,眼见着瓮里的茶水渐渐要沸了,琴摆出几个白地黑花的瓷碗来,话语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马上就有茶吃了。”
没有好茶,没有好器,没有好水,甚至,连这火候也不好掌控。不过,看着袅袅的轻烟升起,淡淡的茶香随之氤氲开,宇文朗心里的火气和身体的疲乏,一瞬间无影无踪。
对面坐着的,是正在烹茶的她。炉子上的热气散开,让她的微笑着的脸孔也朦朦胧胧的。宇文朗还在愣神之际,一盏茶已经递到他的手里,略一口,清香入骨,淡漠出尘,就像她一样……
正文 十八、月夜情思
“谢谢你。我听萨如拉说了,你今天特意去鲁伊大叔家帮忙,就是为了换这个茶叶的。谢谢。”一阵清风吹来,吹乱了她额前的乱发。琴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
“啊,这不算什么……”从小到大,这算是宇文朗送的最薄的薄礼了,当然,是从金钱上衡量。
彼时,两人正坐在宇文朗惯常躺着的山包上,琴抬头看天,一脸惬意。
两人都不说话,静静享受这份闲适。宇文朗习惯性地躺了下来,背着手看着满天星光。忽然想到那天他也是在这里看到琴深更半夜去小溪里……咳咳,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对不起。”沉默了许久,琴忽然道。
“啊?”宇文朗有些疑惑。
“我,我之前对你并不是太好,对不起。”琴依然抬头看天,不过,话语里却有一丝歉意。
“没什么……”宇文朗忽然有些欢喜,又忽然有些忧愁。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情绪是怎么产生的:“可能我真的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吧,所以你才会讨厌我。”说到底,一直以来他都在介意琴那天说“我讨厌你”的事。
“怎么会?”琴笑着,忽然眼眸深深地凝了起来,“没有讨厌啊……你的样貌,你的气息,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人很怀念……”尤其是今天这一身儒士打扮,再看宇文朗的眉眼,真的是很像他的。就连他眉目里萦绕的一丝不祥气息,与过去的他和他都很像……不,不止是他们,还有他,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虽然琴连正眼也没有仔细看过皇帝,可是心里隐隐约约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宇文朗静静地看她,忽然发现琴默然不语,眼睛里波光闪动。有什么事情让她烦心了么?怀念……是怀念过去的事情。还是在怀念某个人?他的心忽然有些刺痛。
“想这些干嘛,都是过去的事了。”琴一扭头,微笑着看他,“你呢?一个人待在这里这么多天,怕也是不习惯吧?”
宇文朗忽然不敢看她。眼神慌乱地一扭头。语气更是别扭:“没没。习惯得很。习惯得很。”
“这么久没回去。家人也会担心地。”琴轻轻地问。
“嗯……嗯。”担心是担心。不过又不是那种担心。他们担心地是帝王。又不是仅仅作为亲人。
“真好……还有亲人……”琴喃喃道。
宇文朗忽然意识到琴是没有亲人。孑然一身地。他坐了起来。有些怜惜地看着她。一个女人孤独地在这个浊世。能有今天地成绩。想是吃了很多苦吧?是啊。是有很多苦。她身上那么多地伤!
真想拥抱她。给她一个家。让她不用再颠沛流离。不用再辛苦过日子。宇文朗忽然心底地柔软处有一块沦陷了。只是此刻没有对她身体地欲望。有地只是淡淡地哀愁。以及心里越来越深地羁绊。
就算,就算自己有朝一日回国,也一定要来接她!
他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已经被他亲手斩断的他们之间命运地锁链。那些在晟国皇宫之内一年里不堪回首的过往,羞辱以及恨到骨子里的敌意,真地能这么轻易的就收回来?
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到了那一天,当两人再次相逢,却发现眼前的人,就是当年的仇人,又该如何自处?
只有天知道!
宇文朗的日子不再无聊了。他现在所有的档期都被排的慢慢的,中心只有一个:琴。
每天早晨,她一起床。宇文朗也就跟着起床,看着她洗漱,看着她练习拉弓射箭,他就撑着下巴蹲在一旁看。奇了怪了,谁说女人一碰武器就粗野起来?她射箭地姿态,明明很优雅很美丽的嘛!
然后,只要是琴在帐篷里看病,他倒不会像那些少女一样在旁边叽叽喳喳。宇文朗想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帮她写药方。每当琴一闲起来,他便吵着和她下棋。宇文朗棋力不低。不过还是略输一筹。琴可不像那些想变着法子讨皇帝欢心的妃子们。她用的是真本事。所以,每每一下棋。宇文朗通常落败。但是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输棋的感觉,也许是从小到大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意思吧,有个这样敢对他大呼小叫,毫不留情地杀棋的人,他反倒是十分珍惜。
如果琴当天出诊,他便会和萨如拉一起放羊。一般等到日暮时分,她也就骑马回来了。夕阳下的她带着治好病人地笑容满意而归,只要看到她的笑,身体的疲乏也会烟消云散。
宇文朗还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虽然他对善解人意的柔妃和温柔贤淑的茹妃很是宠爱,可是……像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真的是生平第一次。
书上说恋爱中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地。那,我是真地爱上了这个女人了么?
管她真的假地!现在的我只知道,我要好好守护眼前这个女人,不要她再受伤害。这是仅作为我宇文朗,而不是大晟国皇帝的誓言。
日子过去了几天,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这个晟国傻公子的行为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不再整天扛着笤帚愁眉苦脸地清扫马粪,也不再躺到山头上无所事事地看天他整个人都像掉了魂一样,整天跟着凌大夫的而直白的目光,与那些怀春少女并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是,宇文朗的目光更为火热,而那些少女们毕竟还有女人的矜持。琴疑惑之际,也在问自己什么时候做得不够好,以至于他看出来自己其实是女人?
只怕她想破头也想不到,正是那一天深夜她去沐浴之时,恰巧被毫无睡意的宇文朗看到了……即使是拥有过很多女人的宇文朗,也没有办法拒绝她光洁如玉的肌肤和健康紧实的**吧?
但凡宇文朗稍微妥协一点,那么早在四年前,他就会拥有一份完整的幸福。如果不是两人都坚持彼此,那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不过这种事谁又说得清楚呢!如果四年前宇文朗接受了这个从国来的不受宠的公主,也许相敬如宾的他们,永远只有帝后之间的微妙平衡。而眼前这种患得患失,青涩得像尚未成熟的青梅之间的感情,宇文朗一辈子都不会有。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八月初到了,整个万骥盟都在为即将召开的四王大会作准备。萨如拉的哥哥作为万骥部的千夫长,需要负责选取五十名勇士参加大会,而万骥盟就有二十名。
“凌兄弟,你去吧!”萨如拉的哥哥阿拉坦劝着琴。
“是啊是啊,凌兄弟是我们盟最好的神箭手,剑术也好,骑术也好,如果你去了,一定能拔得头筹的!”忽赤穿着灰布大衣,也在旁边劝道。
“不是我不愿意过去……”琴有些为难,“毕竟,我……”
“凌哥哥别说什么我不是万骥盟的人,”说话的是萨如拉,“这里的所有人,谁不把你当成自己人?”
琴无奈的一笑:“那好吧,我去。”
“万岁!”萨如拉欢呼着扑到她的怀里,“真好真好!”
阿拉坦也笑道:“凌兄弟肯答应真是太好了。萨奇尔,去通知各盟,明天一早,我们万骥盟二十到四十岁的丁壮两百余名,与万骥部其他三个盟的勇士一起,到斡难河南边的草原上比试摔跤和箭术,选出另外四十名勇士,三号出发,去参加四王大会!”
“是!”萨奇尔响亮的应承。
这边会议总算是结束了,琴有些疲乏地拖着身子回来。蹲在门口的宇文朗看见琴回来,脸上的无聊一扫而光,站起来笑道:“你回来了?”
“嗯。”琴脸上带着点疲劳的笑容进门。寒霜在里面问:“你答应他们了?”
“是啊,”琴笑道,“有什么法子?我们两个在这里住,麻烦他们已经很久了,现在就算他们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只得闷着头去了。”
“是么?”寒霜眼睛里有些复杂,“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不过……”
“我知道,我不会去出头,也不会去惹事的。说实话,谁会在乎一个万骥盟的小小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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