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停了下来。
三姨太吐掉了口中的瓜子壳,慢慢悠悠的晃过来。琴赶紧将帽檐压低一点,而宇文护则依然满不在乎的摇着扇子。
“这两位……面生的很啊!不知是从何处来的,要到何处去?”三姨太一双眼睛看看琴又看看宇文护,当然,落在宇文护身上的目光多一点。
“小生是邻县嘉谷人士,这是拙荆。”宇文护一收扇子,彬彬有礼的作着“自我介绍”:“前些日子岳父大人来信,想看看拙荆。小生便带着拙荆回去冲云关。”
“冲云关?”三姨太又看看琴,觉得她的衣服有些似曾相识。不过,确实穿这种衣服的女子非常常见,刚刚还见着出城了一个呢。
“是啊,许久未去拜见岳父大人,小生也有些过意不去。”宇文护打马虎眼倒是一流。
“哦……不过,看来你的这位夫人,有些怕热啊!”三姨太目光炯炯,又盯着琴看。
琴一惊。虽然她并不害怕,但是人一紧张会出汗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再加上八月天时,天气炎热,额角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宇文护一抬头,一轮红日高高升起,便笑道:“拙荆天生惧热。”接着,宇文护笑嘻嘻的一把搂着琴的腰,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又掏出一方手帕来:“来,娘子擦擦汗。”
琴狠狠的横了他一眼,宇文护笑而不语,只是手上微微使了点力气,琴靠到他的身上,更显“恩爱”。擦去了汗水,琴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小样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宇文护也懒得管,只是笑得更加灿烂了。
看到两人这种表演,三姨太终于忍受不住,挥挥手,放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她心里估计还在暗暗生气:人家丈夫这么宠自家媳妇,咱家老爷怎么就不这样呢?诶,天底下的好男人还真是少啊
一直到走去很远,再也看不到城墙,琴才撕破脸皮龇牙咧嘴的一巴掌扇过来。由于两人是在骑马,准头不太好,这一巴掌扇在了宇文护的肩膀之上,看上去倒像是标准的“打情骂俏”。宇文护嬉皮笑脸的回头问:“怎么了娘子?”
一听到“娘子”这个称呼,琴气得火冒三丈:“谁是你娘子!”
宇文护笑道:“我说错了,是大嫂……哦,不对,前任大嫂,对么?”
琴一听这个称呼,目光瞬间一缩,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一甩马鞭,不理宇文护,疾驰而去。
宇文护哑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眸渐渐凝在一起,也甩起马鞭,跟上她的脚步。
一路上,琴没有再和宇文护说起一句话。即使是宇文护百般逗弄,或者是饿了买了东西给她吃,琴也丝毫不理人。一瞬间,宇文护感觉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情境之中,总是义正词严对自己一脸冷漠的“小宫女”,而自己又总是追逐那个看似水月镜花的幻影。
晚上的时候,琴和宇文护在大同城外的一家小客栈休息,两人的房间紧挨着。琴进门以后“嘭”的一声关上房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反倒是宇文护帮她栓马,帮她订了晚饭,自己则在大厅里喝闷酒。
那时生意也少,掌柜的结算完,店小二也靠在柜台上小憩一会儿。几个年老的食客靠过来,朝着琴的房间努努嘴道:“吵架了吧?年轻夫妇,这也难免。”
“我们不是……”宇文护还想费心解释,另外一个老者又支招道:“要是她的错,回家以后关到房里一顿就是了。如果是你的错,那就哄哄她,买点女人喜欢的胭脂首饰什么的,再说点好听的话。她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爱的很呢!”
“就是就是,女人们都吃这一套。”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宇文护苦笑,自己根本就不是不谙世事的青皮小子。这帮人,恐怕全合在一起也不及自己一个人对付的女人多。想到过去九十九位娇妻,前呼后拥的那是相当香艳,就连宇文朗的后宫也敌不过这个声势。虽然女人多,但是他却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感觉,而每天听着那些女人们成天讨论哪家胭脂上色,哪家衣服做得好,他耳朵都生茧子了。
十七、调情?谈情?
其中的一些,是他看上了,人家姑娘也愿意嫁,他便乐呵呵的娶过来。而其他的某些人,别说夫妻生活了,连手都没摸过。无非是当时看着长得不错,而人家姑娘又拼命要巴结上来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收了。之后便丢在一边,人家姑娘愿意的时候在旁边围着,不愿意,他也不想强求。
临走之前,虽然他尽心尽力安排好了每一位侍妾的后路,至少让她们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不过,心里自然还是有些亏欠的。不过,也就是亏欠而已,其他的思绪,真是没有什么。
料想那些女人看到现在自己这幅落魄样,估计一个个跑都来不及。真心爱他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可是……那些和女人经验都没有用,琴也不是他的侍妾。高贵的身份,她本来就有,而且还很厌恶。珠光宝气,她也看多了,也并不在乎。感情的伤痛和缺失,他倒是想要帮助她,可惜她对自己依然还有往日的阴影。而且,她就算不靠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够扛下来,能够坚强的面对很多事情,这点,就连他也有所不及。他知道她喜欢弹琴、喜欢下棋,也喜欢画画,只是琴不会和他谈起这些。而就算自己和她提起,恐怕她第一个想到的,会是四弟吧。
本来这几天两人虽然打打闹闹的,琴也没给他好脸,但是至少不会像过去那样见到他就跑,或是一脸愤怒的神情。只是没想到一提起她曾经的皇后身份。她更是冷下脸来。连理都不愿意理自己。难道她就真地这么讨厌自己?宇文护有一点挫败感。
宇文护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琴和四弟宇文潇地感情。不过两人先有仇恨在前,其后又长期相隔。虽然在之前听琴提起宇文潇时,语气和眼神还能看得出她并没有完全忘情,不过,按照琴的性格。就算是宇文潇在身边,这两个人只怕是一辈子都无缘在一起了。
是自己的机会么?只是究竟怎么打动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烦
晚上的时候,宇文护独自躺在临窗的床上,开着窗户,月光照了进来。夜风柔柔地吹着,他忽然现外面有个白色的影子。是她!
琴要离开?独自一人离开?宇文护一下子坐了起来,仔细观察一番,现她并没有骑马后,才放心下来。可是他依然不太放心,于是悄悄从窗户跳了出去,跟着她的后面。远远的看着。
这一带山林极多。人烟也稀少。琴一人走远,在山崖边一棵大树之上坐了下来。宇文护抬头见她看着满天星斗。由于是背对着,不知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夜风中的她有些单弱。
待了一阵,琴忽然道:“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宇文护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琴现了。只好一跃上树。坐到她地旁边。看着琴地脸。忽然有些心慌意乱。很傻地说了句:“你好啊。真巧啊。你也在这里啊……呃。今天天气不错。”
琴一下子就被他逗乐了。掩着嘴笑。宇文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也干笑着看她。只是笑完了。气氛就有些奇怪了。
两个人并排坐到一棵山松地枝桠上。隔得极近。宇文护觉得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够摸到她地手。温热地气息传来。带着淡淡地体香。距离隔得这么近。宇文护觉得有点不自在。身体一扭一扭地。想要接近。又想要逃离。
琴也不傻。觉察到宇文护地一点变化。心里叹息道这家伙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遂不动声色坐地离他稍微远了那么一点、又一点。拉开了一个稍微安全地距离。
两个人就一直这么沉默着。琴一直觉得。和人坐在外地里看星星是一件非常私密地事。如果是知交好友。或是血脉亲人。这样地场面一定很温馨。至于跟他……无论在什么地方。宸枫馆也罢。天河畔也罢。或是夕颜堂也罢。或是海角天涯也罢。都会是一件幸福地事。可是。就算是他在眼前。估计她会做地也是“友好”地打个招呼。问候一声。然后擦肩而过。彼此背道而驰。“从此萧郎是路人”了吧。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感情还在。过去地美好也会一去不复返。这个道理。琴一直很明白。只是偶尔想想。心里还会有些微茫地思绪。但是四年之后。这种思绪也渐渐淡了下去。直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地触动。只是偶尔想起。有些许地怅惘罢了。
宇文护觉得自己很傻,真的很傻。难道是太久没有跟女人风花雪月,自己说甜话的本事生锈了?看着她的侧脸,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弹琴么?她应该第一想起的是《广陵散》和凌家的血案,而后,会是四弟吧?四弟和她情投意合,现在想想,那估计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下棋?自己倒是会下,可是这里也没有棋盘不是?同理,绘画也是一样。总之还是没有闲适的心境。这些修身养性的东西,虽然听起来像是风雅的不得了的爱好,不过目前琴的当务之急,是去追寒霜。要不是因为大同城夜晚闭门,琴也不会停下来休息一晚。连身家性命尚且不保,谁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去留意什么风花雪月琴棋书画?
可是该说些什么呢?对了,应该说些当下女人最想听的话,宇文护便道:“对了,别担心,寒霜她会没事的。”
“我知道,”琴点点头,“她若是能顺利到达冲云关,请来彦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彦儿了。他过的好么?”
“五弟啊,”想到这个混世魔王,宇文护也笑道,“他猴精猴精的,偏生还想去学什么武功,上战场打仗。打仗又不是靠的蛮力,用的是脑子。这孩子,还老说自己要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真是没有长大啊。不过也好,孩子嘛,快乐的打打闹闹也不错。”
“这样,”琴淡淡的笑,“真想再见他一面。他也是,昭宁也是。”
“嚯,说到昭宁,这丫头更缠人。”宇文护这次真是笑出声来,“她年前怀了孩子,现在孩子应该出生了吧。我没走之前,她倒是偶尔来皇陵看我。云飞可是被她整惨了……不,应该说是整个云府都被她整惨了。估计有了孩子,她更是翻了天的,只恨不能把上京搅得昏天黑地。我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会和昭宁还有五弟玩到一起的?”
琴轻声道:“她们虽然爱玩爱闹,不过却是直来直往的真性子。在宫里,有人能对你坦诚相待,真的很难得。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所以就更珍惜他们的友情。”
“真性情么……”宇文护喃喃道。现在想想,他这二十年来,似乎真的没有遇到什么真性情的人。他太过于聪明,身份也高贵。这些造成了他从小到大都高高在上,没什么朋友。曾经他倒是有个形影不离的跟班黑鹰,不过那也只是他的保镖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交心的朋友。
两个人又不说话,不过现在两人心里倒不是难堪的尴尬,反而会多多思量一些东西。许久,宇文护忽然轻视说了一句:“对不起。”
琴听见,以为是还在说今天的事,也淡淡道:“真是难得,你也会说这些话。你说今天么?你一贯说话没个正行,我早就见怪不怪了。”而后又加了一句:“反正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语气虽然一贯的刁钻,不过她的话语里已经透出了一些原谅的意思。
“还有……以前,我……”宇文护断断续续的道,“我也许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不过,还是希望……对不起。”
琴自然是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顿了一会儿,又道:“太久了,你不提的话我都忘记了,算了吧。”
“真的么?你原谅我了?”宇文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琴淡淡的到:“只要你以后再也不用什么合欢酒啊、和合散之类的东西就行,找个时间回去好好对待你的妻子们,她们真的很不容易。”
“她们么?”宇文护知道,他跟琴之间有一段无法逾越的鸿沟,就是他的九十九位侍妾。“说起来真可笑,当时的我是地狱红莲,在晟国风光无二,那些女人飞蛾扑火一般飞过来。但是当我没落之后,只是用了一笔银子,她们就乖乖离开了。真是退的快啊,连我都感叹她们的速度。”
“你这人怎么这样?”琴怒了,“她们好歹是你的侍妾,也陪你过了那么久了,你只给了她们一笔钱,就打她们走了?女人的青春是可以用钱来还的么!”
十八、将她扑倒
“啊……”宇文护有些吃惊她的反应,“那个时候我已经被皇兄软禁了,而曲家也受到打压,她们拿到钱,又听说我乐意放她们走,真的开心的不得了,哪里看得出一点不乐意的?”
“你这种人!……我懒得跟你说!”琴一扭头要下去,宇文护连忙拉住她的胳膊。琴一甩手道:“干什么?我要回去了!”
“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变得还真快!”宇文护还在感叹,琴早就忍不住要走了,宇文护死死拉住,还嬉皮笑脸的。琴真的怒了,沉声道:“放手!”
“好了好了,”宇文护道,“跟你也这么熟了,我就告诉你个小秘密吧。那些女人……我一个都没有动过。”
“啊?”琴这下倒是呆住了。怎么可能?宇文护风流的举世皆知,府内的九十九位侍妾更是被爆称美艳如云,赛过后宫。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宇文护道:“哼,那时我刚刚被皇兄从冲云关召回来,风光无限。有些朝中大臣为了讨好我,不惜花重金到各处寻觅美女送给我;更有甚,居然把自己的女儿送过来。我也不傻,这些人表面上是讨好我,但是目的是为了利用我,当然其中还有宇文朗为了监视我而特意派出的女人。不过这些女人身后的背景也是纷繁复杂,得罪不起。当初我收下她们的时候可是说好了,我的正妻,就是从侍妾中则其优。如果他们把女儿或是义女送给我地事情曝光。没地说。一概送回。当然也有触犯,所以,我按原则行事,把那些捣乱的女人退了回去,以后不论是那些女人,还是他们的家人都变乖了。”
“也就是说。你实际上……”琴显然不敢相信。
宇文护故作可怜,一摊手道:“我相当无辜。”
“去,你无不无辜与我无关。”
“所以……原谅我好么?不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我所做的对不起你的事。我保证一定会改地!”宇文护又一改轻佻的表情,显得很认真。
琴头一撇:“我都说了,我早就忘了。不过。口头上说说你要改变,还是太单薄了一点。”
“当然不仅仅是口头上地。”宇文护显得非常兴奋。从身后抽出一根长长地圆柱状地东西来。是一根笛子。
“这是我在宁绥县城买来地……早就想送给你。一直没有机会。我知道你喜欢弹琴。也会吹笛子。不过这里买不到琴。这个就作为代替好了。”
“无功不受禄。”不论在什么时候。琴面对宇文护总是淡淡地。
“你虽无功。但是我有过。我说过了吧。这是赔罪礼。”宇文护一副幸灾乐祸地表情。“你收下地这支笛子。就算是原谅我了;如果不收。我会再接再厉买更多地礼物给你。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你!你这哪是求我原谅啊?你这分明是强给强送!”没见过这么霸道地请求原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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