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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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漫-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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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想,候相那只老狐狸既然在古域国家喻户晓,势力财力仅压于当年的钦涯,那么,他怎会稀罕她区区的茶桩?他在这中间究竟玩的哪出花样,于子期定然知道,“子期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之间,她觉得心里压着好多的东西。往事沥沥在目,又是那一幕一幕的血腥,她又把失去钦涯的那种疼痛给体会了一遍,好痛,好痛,“子期兄……”她的声似哀求,近沙哑。说着,又不由地蹲下身,趴在他的双腿上,目光灼灼,泪眼盈盈地望着他。

    于子期俯视荷衣的脸,苍白的,挂满了晶莹的泪珠,让他的心里一紧,“荷衣,对不起……”

    荷衣摇摇头,捂住胸口,“不,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她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只想和一家亲的人平静的生活着。如若连这样的生活,也要被打破,她真不知自己还肯相信什么。她只不过是凭着自己的毅力,反抗过命运。难道就因如此,就要让命运永远夺走她的幸福吗?

    那泪不是泪,是她的心血。她声音沙哑地哀求,“子期兄,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狐狸威胁你,对吗?”

    于子期捧起荷衣泪眼汪汪的脸,指间温柔地划过她的泪痕,一丝一丝地给她擦干。好在他只是双腿成瘫,否则连给她擦眼泪的力气也没有。他一想,就觉得自己没用,现在连保护荷衣的能力也没有,更别说给她幸福。他曾记得,在郝尔漠国的时候,他答应过钦涯,如若钦涯不在了,他会替他照顾荷衣。他也曾在钦涯的坟前承诺过,一定会让荷衣幸福,然而此时,他却没有任何能力来兑现这个承诺。

    于子期的愧疚溢于脸上的神色,被荷衣洞察,“子期兄,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是生死之交,不应该拘礼于此的。你告诉我,他到底怎样威胁你?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离开蜀都城,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她话音刚落,又觉不妥。

    这样一来,那娇娘呢,纯儿呢,还有记忆没有恢复的兰香呢?

    于子期长长的吁一口气,气流缓缓的,暖暖的,喷打在荷衣的额头,掀起她额上的碎发,丝丝柔顺地飘舞。他将她的碎发别于她的耳后,这才开口说:“今天候相爷找过你?”

    荷衣点点头。

    于子期弯下身子,扶她起来,落坐在他身旁,“他说什么了?”

    荷衣吸着鼻子,咽了一口气说:“他说他会介绍一个高人替你解毒。但是,那个高人的诊金用我们整个茶桩也支付不起。”

    于子期眉毛一紧,“他是这样说的?”

    荷衣顿了顿,实话说,“他是这么说的。但是,我知道他的本意不在我们茶桩。他不缺钱,他……他只是野心可怕。”

    于子期微微地带着疑问的语气,问道:“你知道?”

    荷衣如是说:“我知道。”又摇摇头,“不,正是我不知道,我才问你。子期兄,告诉我,我的猜想不是真的。”

    于子期轻轻牵起荷衣的手,轻柔地给予安慰,“荷衣,你一向都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既然已经被你猜到了,我也不打算再隐瞒你。候相爷就是‘邪灵’的第十四代子孙。而我,正是‘邪灵’的第十五代后人。相同的是,我们身上流着先皇的血液。不同的是,他野心十足,欲想势倾天下。而我,只想平凡的过日子。我甚至怀疑……”

    于子期停了停,不知这个猜测是对是错。

    荷衣赶紧追问道:“怀疑什么?”

    于子期望着远方,担忧地说:“我甚至怀疑候相爷就是冥王尊主。冥王尊主就是候相爷。只是,冥王尊主明明就已经在一年前消失了。”

    荷衣百思不得其解,脸上写满了怀疑,“可是,冥王尊主曾经想杀了你。你是他的……儿子……”

    于子期连忙反对道:“不……我没有他这样的爹。他也只是在前不久才知道我的身世,也只是在他看见了你给他看的那块玉佩之后才知道的。”

    荷衣不敢相信,候相爷就是冥王尊主。那么,就是候相爷折磨了钦涯,害钦涯丧了命?

    此时,她心间的仇恨如同春天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

    她说过,无论如何,她也不要生活在仇恨当中。

    然而,这一次不同。候老狐狸与她的仇,不共戴天。

    “他是冥王尊主?”她咬着牙问道,心说,那么,我将用尽毕生的精力让你不得好死。

    于子期看出荷衣眼里的仇恨,才否定说:“荷衣,这只是我的猜测。冥王尊主练的是极阴极阳,互相矛盾的功夫。所以腔调不男不女。但是候相爷不同,候相爷至少还算是个身体齐全的男人。”

    荷衣已恢复了神志,迅速追问道:“他要你怎样?‘邪灵’的毒是他下的,对吧。他是不是要让你答应他的要求才肯替你解毒?”

    于子期道:“他当初下毒的时候,并不是在威胁我,而是在陷害你。他只是不曾想到,因此而牵扯出了那块玉佩,因此而找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儿子……”他的目光延伸到远处,拉长了又拉长,似乎把他痛苦的童年又翻了回来,沥沥在目。

    荷衣握紧于子期的手,目光柔和了,“子期兄,除了他那样狼心狗肺的父亲,你还有我,还有纯儿,娇娘。”

    于子期反握住荷衣的手,紧紧的,微笑地点点头道:“子期兄知道,子期兄都知道。正是这样,子期兄才不忍心弃你们而去。”

    荷衣闻言,微微一怔。他的意思是?

    她试着作了一个假想,那只老狐狸寻找了多年的儿子,终于找到了。儿子却中了他的毒。老狐狸想让他认祖归宗,但是必须要他答应他的条件,从此离开她们。

    而且,必须让于子期答应老狐狸,要助他完成大业?

    是这样的吗?

    她的疑问溢于言表,“子期兄,老狐狸同你说了什么?”

    “大概你已经猜测到了。不过,一开始我就拒绝了他,并申明从此不再想见到他。或许,正是因为我的闭门不出,他才去了茶桩找你。”

    于子期停了停,看着荷衣满脸的求知欲,一气呵成,“其实,他去茶桩说什么高人,说什么诊金太高都是假。他知道你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他这是在警告我,如若我不同意,他会连我们茶桩也不放过。让我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就是他所谓的诊金昂贵。”

    荷衣终于明白了一切,心里涌起了百千的情绪。

    她既希望于子期能够重新站起来,又希望于子期能陪在她的身边,矛盾而又冲突,心里复杂如三千青丝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于子期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道:“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于你不忍,于家国更是不忠。”

    荷衣的心稍微地乱了,她屏住呼吸,暂时不说话,冥思了片刻。

    这是我吗?

    为何要怕?

    这不是我,我为何要怕。

    于子期看着荷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她是怎么了,忙问:“荷衣,你怎么了?”

    “荷衣?”

    直至于子期叫她第三声,她才抽回恍惚的目光,笑了笑,“我没事。我想,我们应该见一见那个所谓的‘邪灵’第十四代子孙。”

    于子期不明白地看着她,“为什么要主动见他?”

    荷衣眯着眼睛,笑意盈盈,招着手,“过来,把头靠过来。”

    于子期将上半身凑近荷衣,脑袋附在她的嘴巴前,听荷衣小声地嘀咕了小一阵子。

    荷衣终于讲完自己的计划,拍拍手叫好,“好了,就这样。我们只要等消息就成了。”

    于子期脸上闪过担忧的神情,反驳道:“可是,那样会有危险的。”

    荷衣笑意盈盈,稳稳地站起来,背对着于子期,望着眼前一地的阳光,叹道:“不入虎穴,焉的虎子。况且,我们若是置他与不理,反会让他步步逼近。”更何况,这关系到她临尺老弟的家国河山,她怎能坐以待毙。

    她转过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放心吧,你很快就能再站起来。你就把它当成是一项杀人任务,用心去完成就行了。”

第251章 西坡坟一面

    晚饭过后,夜色降临。

    荷衣的书房亮着一盏时明时灭的灯。

    夜色凉如水。

    有草虫的叫鸣声,声声传进荷衣的耳朵里。时不时的,有三两丝凉风袭来,将书桌上摆放的灯盏吹动。那火苗妖娆而舞,时明时灭。

    闻见脚步声,荷衣惊觉地抬了头。

    只听一阵风声,嗖的一下从她眼前飞过。她以为,这一阵风会把灯给吹灭,却不曾想到书房里的灯更亮了,照亮了她的眼睛,“你来了?”

    荷衣并不惊慌,只是阮娇娘踏着夜色而来。阮娇娘只是用内力将窗户关了起来,才免得凉风吹进来,灭了她书桌上的灯火。

    荷衣见阮娇娘微微点头,“嗯,听香儿说你找我?”

    荷衣看着阮娇娘笑了笑,又低头执笔,一行一行地写下墨迹,“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坐,稍等片刻。”

    宣纸上,足足写了七页。每一个字,她都生怕不清楚,所以特别用心,不敢怠慢了。那墨迹尚未干,她吐着气,小心地吹着,“娇娘,你等我一会。”

    阮娇娘落坐在墙角的桌前,笑道:“无碍,你先忙。”

    所有的墨迹吹干以后,荷衣将七页宣纸叠起来装进信封里,“我想麻烦娇娘将这封信送到皇宫中。”

    她走到阮娇娘身前,递出厚厚的信封给阮娇娘。

    阮娇娘看着那信封,猜测道:“给皇帝?”

    荷衣点点头,道:“嗯。娇娘应该知道,我们的茶桩乃至一家亲府宅都有候相的眼线。所以,只有你能将这封信保密地送到皇帝手中。”

    阮娇娘接过荷衣手中的信,放入怀中,点点头,“我会安全送到的。可是,你真的打算参合进这趟浑水当中?”

    荷衣摇摇头,笑了笑,“不,这并不是浑水。正如娇娘一样,心甘情愿地呆在一家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我也一样。”

    或许,经历了这么多,她与娇娘之间早已没有了醋意,有的是除了娇娘对她的敬佩,更多的是亲情,“我明白。”

    今夜,注定无眠,娇娘和荷衣在书房里畅谈,直至夜深。

    次日,阮娇娘乔装着出了门,先进了青楼,兜了一圈以后,成功地摆脱了候相爷的眼线,踏着轻功,飞岩走壁地去了皇宫。

    荷衣心系娇娘的安危,整日都盼着她的归来。

    于子期的治疗过程仍旧复杂而麻烦,耗时又耗力。山间先是替他把脉,诊断病情的康复情况。

    只见他脸上露出喜色,一边把着脉,一边说:“于兄近日病情很稳定,没有恶化的现象。”

    山间的预想当中,于子期成瘫的程度远远比现在更重。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好事。然而,对于子期来说,并不算好事。

    他与荷衣所要的,不止于此。

    荷衣看着山间熟悉的手法,似乎能断定他下一针往于子期的哪处穴道扎去。她一针一针地数着,到了第七十六针的时候,她自己都傻眼了。

    这么多的金针,往人肉上一扎,多疼啊!荷衣想也不用想,这针肯定在子期兄的身体上留下千针百孔,不由得觉得心疼,“子威,这针扎下去了,会留下伤口吗?”

    山间笑了笑,“姐姐放心,泡过药水以后,皮肤仍旧细嫩,不会有任何伤口的。姐姐,麻烦你去催促一下,快些把药水抬来,我该收针了。”

    一切纷繁的诊治过程结束后,山间冐了满额头的汗水。于子期能有今天,只是半身成瘫,多半的功劳都该归功与他。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帮于子期就等于是在帮荷衣。

    “子威过来坐一坐,歇息一下,再用晚饭。”荷衣招呼着山间坐在凉厅里,透透气。每每山间为于子期诊治时,都得花上三个时辰有余的时间,他们连晚饭都来不及吃。

    每每这个时候,荷衣都会安排厨房给山间做一顿时美餐,“累了吧。”

    山间摇了摇头,道:“这不算什么。师傅现在不在了,医管里的出诊都交给了我。明早,我还要去城南张员外家。”

    荷衣替山间盛上一碗冰糖银耳汤,递过去,“山野大师又去闲云野鹤了?”

    山间摇了摇头,接过银耳汤,“这一次不是闲云野鹤,是隐居。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匆匆忙忙地留了一封信给我,没有说明去向。”

    荷衣心想,山野大师总归有自己的生活,“呵,他既然选择隐居当然不喜欢让人打扰。对了,山野大师是如何变得这般苍老的,起初他来替子期兄诊治之时,我毫无查觉他就是那个被童年的我气走的山野大师。”

    山间一阵心疼,“话说来还长了……不过师傅交待我不许外传,所以,子威很难相告于你。”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微微地摇着头,“问世间情是何物啊?”

    荷衣一直不明白,山间口中的情为何物究竟是出自谁,于他自己,还是于他师傅,她都不得而知。直至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恍然大悟。

    山间临走之前,荷衣向他要了一大堆的毒药,都是触发型的,只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便能让其中毒,“撒出去就行了?”她询问着使用方法,将竹筒状的暗器看了又看。

    山间嘱咐说:“姐姐别乱动,别伤了自己。只要你拿在手上,对准目标,轻轻一按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过你要是拿来对付用毒高手,可不成。说不定没能毒害到对方,反而伤了自己。反正,姐姐小心就是。”山间说着,又觉得不太对劲,“姐姐拿这个毒药做什么?你要毒什么人吗?”

    荷衣赶紧摇头,否认,“不,不,我并不毒害任何人,只是备用,备用。”

    阮娇娘送出去一封信的同时,一家亲府宅收到一封信,署名于子期于管事收。荷衣拿了信,镇静地握在手中,朝着于子期的房间走去。

    娇娘神色一惊,“你都决定了?”

    荷衣笑了笑,“决定了,只要能让子期兄站起来,什么办法都可以试一试。况且,我们还有强大的后盾。”

    娇娘随同荷衣一同步行,已经换回了女儿装,长裙飘飘。荷衣夸赞道:“今天娇娘真漂亮。”

    娇娘莞尔道:“再漂亮也不及你。你要的烟花我都准备好了,一共八枚,给。”

    荷衣接过娇娘手中所谓的烟花,不过是环佩叮当,和耳环手饰。她取了来,立即戴上,两枚耳环别于耳后,脚环上的叮当内分别置了四颗烟花,还有两颗在右手的铜铃上,“多谢娇娘了。”

    阮娇娘含笑,“不必拘礼于此,有任何意外就放烟花。我就在附近。”

    荷衣笑了笑,“好,只是不急,还早。”

    荷衣坐在于子期的床前,欲拆开信来,被于子期阻止了。

    “等等,我来。”他夺过信,放于鼻子前闻了又闻,确认没事以后,这才自己拆开,“我怕他下毒。”

    荷衣不解道:“老狐狸还会对你下毒?”

    于子期解释道:“我是怕他对你下毒。这封信必定先经过你手,才会让我得知,他那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荷衣展开信,一边看一边说:“不至于吧,你已经答应他了。”说着低头看信,信上说,三日后,午时,西坡坟见面。

    于子期扯过信,将那白纸黑字的宣纸揉捏成一团,脸上暴露出青筋,“西坡坟,他还真有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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