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坐到凳子上,还未来得及与接待他的店小二搭上话,便听得隔壁那桌人大声吵嚷起来。
当他回过身去看时,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一位公子哥打扮的少年看上去很是玩世不恭,他的手下正在从一位乞讨的老伯手中抢夺他的孙女。大概是老伯不从,女孩儿哭的又伤心,公子哥竟唆使手下对老伯进行了殴打。
“过分!”
程免免欲要出手帮忙,却被店小二所阻拦,“这位客官,你可千万别充一时的英雄,留下无穷后患啊……这个人是旭阳派孙掌门的侄子孙振英,咱们普通老百姓可惹不起他呀!”
有了店小二好心的劝说,加上程饮涅临出门时的警告,程免免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吞了下去。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他得罪了孙泰的侄子,想要将玉翎拿到手就会更加困难了。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这短短小一会儿里,孙振英的手下竟活生生的将老伯殴打致死。伴随着女孩儿哭天抢地的哀嚎声,程免免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
他觉得,是他没有及时仗义相助才害老伯死亡,导致女孩儿没了亲人。
第二三七章 免免心事(二)
就在他二次想要出手时,好心的店小二再次施以劝告,“客官……你没必要为了两个臭要饭的去得罪人呐!”
听过此话,程免免不禁小声嘀咕道:“难道要饭的就不算人吗?这个世上的人为何要分三六九等,有人生来便高高在上,有人却至死都如蝼蚁一般微贱。”
看到这个浑身脏乱的女孩儿,程免免忍不住想起了程饮涅,“哥哥幼时因为庶子的身份不知受了多少欺凌……”想到此,他要得到玉翎的心也更加坚定了。
眼见手下闹出了人命,孙振英大喊了一声“撤”,那些人才总算是放过了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
女孩儿哭泣的肩膀上下起伏着,程免免怀着愧疚之心蹲了过去,“小妹妹,我请你吃饭,为你买新衣服,找人替你安葬这位老伯……好吗?”
女孩儿噙着泪点了个头,“多谢这位好心的官人,如若能替我安葬了爷爷,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终身侍候官人。”
不多时,程免免便掏出一锭金子扔给了店小二,“为这位姑娘开一间上房,再送一些养胃暖身的饭菜,然后替我葬了这位老伯!剩下的钱,不论多少统统归你。”
说罢,程免免怀着沉重的心事走了出去。直至黄昏时分,他才捧着一套新衣来到了女孩儿房间,“这些衣服全部送给你,把你身上这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扔了吧!以后好好生活。”
放下衣服,程免免便关门退了出去,幼时那个孤苦无依的程饮涅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桓着。
“为什么会这样?哥哥从小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他好不容易熬到了城主的位置,却又身负蛇毒。老天爷,你为何要这般捉弄他?为何所有的苦都要他一人来承受?如果可以,我宁愿在娘胎里就与他互换身份……我好想让哥哥也体会一下被父母宠爱的滋味。”
就在他畅想期间,店小二突然走到他身边搭讪道:“客官为何一人在此唉声叹气,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和小的说说,没准儿我还能帮上一二呢!”
程免免这才问道:“那你知道何处有玉翎吗?来你这吃饭的客人有和你提过此物吗?”
认真的想了想后,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您说的东西一定极为贵重,恐怕有此物者亦是非富即贵……小的还真不知道。来我们这儿吃饭的人虽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他们大多数给的全都是现银。
除非是对面的潇湘馆,那些姑娘能常常接触到达官贵人或者风流才子,说不定哪位客人一好心就赏了一玉翎呢!”
“潇、湘、馆。”程免免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环顾下四下无人,店小二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其实就是青楼!但那里人来人往丝毫不亚于我们这儿,就连烈焰门的岳掌门都沉浸在那温柔乡中流连忘返……其实除了岳掌门之外,许多有名之仕也都去过不止一次。那里可谓鱼龙混杂,武林一旦有什么动态,最先知道的保管也是她们!”
程免免问道:“武林中人都喜欢去青楼吗?”
店小二捂着嘴巴笑道:“有的是为了听曲看舞,有的就纯粹是为了……嘿嘿,男人嘛!我不说客官也明白。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有钱我也去呀!”
“好了,我知道了!”说完这话,程免免急匆匆的便向外走去。
随着“吱呀”一声响,女孩儿推开了门,久久寻不到程免免的身影,她才向店小二问道:“官人走了吗?”
店小二笑眯眯的答道:“估计是去对面青楼潇洒去咯!”
一脸失落的女孩儿轻轻关上了门,有泪水缓缓自眼角掉落,“你就这样弃我而去了吗?为何你让我看到了希望,却又给了我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哀伤的女孩儿突然听见一阵徘徊的脚步声,她赶忙喊了一声,“官人请进吧!”
听到女孩儿的呼唤后,程免免才推门走进了房中,却忍不住大吃了一惊。经过一番梳洗打扮,女孩儿看上去十足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家碧玉。如此清纯可爱的模样着实与那小叫花子判若两人,眉眼处竟有几分柳雁雪的风采。
看着看着,程免免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真漂亮,就像雪山上的神女一样。”
女孩儿没有躲开,而是顺势将手搭在了程免免的手臂上,“从现在起,芷萝就是官人的人!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是官人吩咐的,芷萝全都照做。”
程免免快速的将手缩了回去,随即又问道:“你叫芷萝?姓什么?今年多大了?老家何处?”
邝芷萝认认真真的答道:“我叫邝芷萝,今年十七岁,但是……芷萝没有家,官人的家就是我的家。”
程免免摆了个手道:“叫我二公子就好,官人什么的,太过文雅了一些,我听着难受。”
邝芷萝很是乖巧的点了个头,“是!二公子。”
半晌过后,程免免才掏出了一叠银票,“这些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过活了,尽快离开这里吧!免得他们再找你麻烦!”
邝芷萝想都没想便将银票推了回去,“二公子的钱,我不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有钱……也还是会被人欺负。所以芷萝只想跟在你身边,哪怕做一个小丫鬟也好,最起码我后半辈子也能有个依靠。”
程免免果断的拒绝了她的请求,“我们家的情况很复杂,所以我不能随意带陌生人回家!但我可以为你谋一份好的差事,你会女红、刺绣之类的吗?或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跳舞唱曲任意一样也行。实在不行,哪怕你只会炒一些简单的饭菜也可以!”
不管程免免问什么,邝芷萝都只会一个劲的摇头。
这下轮到程免免犯难了,只听得他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除了讨饭以外竟什么都不会?那你知道在这个乱世中……像你这样无权无势又身无长物的女子,除了讨饭外,就只有在一种地方才能活下去吗?你知道是哪儿吗?”
问完最后一句,程免免慢慢将脸靠近了她,“回答我!”
邝芷萝一脸镇定的答道:“二公子所指不过就是青楼而已!在极度的饥饿中,我爷爷曾不止一次动了将我卖到那里的心思。如果不是我屡屡以死相逼,现在我也早就沦落到那里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邝芷萝竟然在下一刻紧紧抱住了程免免,“公子若是喜欢,芷萝今天就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你……总比便宜那些恶人要好的多。”
程免免慌忙推开了她,“邝姑娘,我请你自重一些!我并非外面那些花花公子,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
说着,程免免很是恼怒的向外走去,邝芷萝伸手去拽他的衣袖也被他用力甩开,“你若再这么纠缠下去,我这一走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闻听此话,邝芷萝赶忙跪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二公子切莫生气!芷萝知错了,我并非那些轻浮女子,不过是想找一个人保护我而已。那些无依无靠、受人白眼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只要二公子愿意将我带在身边,芷萝什么都听你的。”
程免免忽而想到什么是的蹲了下去,“你为了留在我身边,真的什么都肯做吗?”
邝芷萝使劲的点了个头,“芷萝什么都听二公子的,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
程免免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可是你什么都不会!你唯一的价值就是你自己,你愿意为了我……去陪那些臭男人吗?”
“二公子……你要送我去青楼?”问完这句话,邝芷萝的眼中开始有了晶莹的东西,她的身子也因此微微颤动起来。
程免免十分煎熬的捏住了她的肩膀,“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帮我从那些男人口中探知到我想要的,我可以破例带你回家。就算你始终一无所获都没关系,最多半年……我一定给你一个家。”
望着她因为痛苦而逐渐扭曲的脸,程免免慢慢松开了她的肩膀,“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帮我,没关系的。”
哭了好一阵后,邝芷萝才问道:“如果我不帮你,你还愿意给我一个家吗?”
“当然愿意!”程免免很是干脆的点了个头,“甚至不用等到半年后,或许……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家。”
一番心里挣扎过后,邝芷萝才咬着牙说出了“我愿意帮你”这五个字。
程免免心里是既欢喜且忧虑,尤其是对着那张与柳雁雪相似的脸时,他心中竟莫名多了几分痛楚。
“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我送你去了那里,你就要忍受长达半年的折磨。而这半年内,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身边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帮你的人。就算是我,也不会每次都及时的出现在你身边……”
咬着牙点了个头后,邝芷萝很是坚定的说道:“十七年的苦我都忍受过来了,还在乎这半年吗?只盼二公子不要忘记许给我的承诺,半年之后给我一个家!”
第二三八章 免免心事(三)
程免免伸手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我程免免虽非什么豪侠,但一诺千金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邝芷萝很是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问道:“你叫程免免,对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轻轻点了个头后,程免免才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准备准备吧!我明天会将那个人带过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允许你后悔!”
邝芷萝努力的由嘴角挤出一抹微笑,“我不后悔,但我有一个要求……你能满足我吗?”
程免免闷声问道:“凡是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我全都满足你。”
听完这话,邝芷萝不由分说便搂住了程免免的腰,“可以把你今天晚上的时间都给我吗?因为我想彻底记住你。”
挣扎了好一会儿,程免免还是掰开了她的手,“对不起,只有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
他就这样在邝芷萝的泪水中夺门而出,一直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天亮。
一整晚的时间,他心里都在纠结着有关邝芷萝的事。他多么希望她能够帮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样程饮涅就可以延长一年的寿命。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百六十五天,但对于他乃至整个无眠之城来说,这一年简直太长太长了。
同时,他又希望邝芷萝可以义正言辞的拒绝为他做事,毕竟这件事可能会让她牺牲很多,甚至会改变她人生的轨迹。
他之所以要求邝芷萝帮他做事,是因为他在送完衣服出门后不偏不倚,正巧遇上了孙振英这群宵小之辈。
通过偷听,他才得知孙振英正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将邝芷萝弄到手。
只听那不要脸的孙振英搓着手掌跟他的手下说道:“那个小妮子虽然穿的有些破烂,但长的确实是秀色可餐,比旭阳派中那些庸脂俗粉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要是老子能将她哄来暖被窝,那不知道得睡多香呢!”
此话一出,当即引起一场哄笑声。只是这笑声被程免免听到后,倍觉格外的刺耳加恶心。
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得知,孙振英在他伯父处很受宠,他甚至还曾将孙泰最稀罕的宝贝玉翎拿在手里把玩过。
越说越带劲,讲到最后孙振英甚至手舞足蹈起来,“真不是我吹,我伯父待我比亲生儿子还要好上千倍万倍!那玉翎可是他老人家心爱之物,就连我堂哥都没碰过,我伯父却舍得给我把玩!
你们说,我那什么狗屁堂哥孙书言……他是不是个废物加怂包!长这么大连女人什么味儿他都不知道,哈哈……”
手下人赶忙附和道:“您说得对,书言少爷哪能跟您比呀,他连您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要不是他命好投胎成了老掌门的长子长孙,就是跪在地上为您提鞋都不配!”
一番阿谀奉承后,孙振英更是得意了,“这个孙书言,他竟敢处处瞧不起我!最后还不是被云家堡那小丫头片子打的满地屁滚尿流嘛!早晚有一天,我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小爷我不是好惹的!”
提及孙书言的名讳,程免免猛然想到那日与阮云二人对战岳龙翔之事。当时,就是孙书言假借阮志南之名将云秋梦骗至此处,又以百里川的名义将岳龙翔约来。
若非自己一路跟随,只怕世上又会多出一对儿苦命鸳鸯来。
一想到这儿,程免免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来这姓孙的一家子没一个好人,个个长的人模狗样,却是金玉其外败絮的祸害!”
话虽如此,他还是刻意制造了一个与孙振英偶遇的机会。
趁着与孙振英擦肩而过之际,程免免故意装出一副瑟的模样扯着嗓子说道,“哎呀呀!那小妮子不过就是个臭要饭的,脾气竟然这么大!不过再是带刺的玫瑰,不也让老子拿下了嘛!”
果然,孙振英一听这话赶忙笑容可掬的凑了上去,“敢问这位兄台,你口中那个要饭的小妮子指的可是一位姓邝的姑娘?”
程免免假装惊奇的问道:“正是!但不知兄台如何得知此事?莫非你与那姓邝的小妮子相识?”
孙振英色眯眯的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垂涎那小妮子好久了……好不容易今日在酒楼遇到他们爷俩儿,却不慎将那个老家伙打死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我这才逃了出来,其实心里很是不爽。”
停顿了片刻,孙振英又压低声音同他商量道:“如若兄台愿意将那小妮子让给我,我可以给你很大一笔好处……”
程免免刻意将腰间名贵的玉佩露了出来,“那得看你是否可以给我足够的好处,我为了跟那小妮子温存,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
犹豫了片刻,孙振英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看兄台衣着不凡,不像是普通人,想来一般的好处达不到你的标准。正巧我伯父家中有一块稀世珍宝,不知兄台是否喜欢?”
程免免很是无所谓的晃了下头,“什么稀世珍宝是我没见过的……”
为了博得程免免的信任,孙振英竟带着他从后门溜进了旭阳派,并成功将玉翎拿了出来,“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伯父的宝贝!只要你肯将那小妮子让给我,我就把这宝贝送与兄台!”
只一眼,程免免便认出了那确确实实是玉翎,与程饮涅在图纸上绘制的一模一样。
但为了不让孙振英起疑,程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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