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顾怀彦假模假式的做了一个扔东西的动作,常无忧忙不迭的关上了窗户,生怕一不留神这宝贝就落到街上被旁人捡了去。
“别扔啊!这么好看的东西扔了未免太可惜了,你这分明就是暴殄天物!”
见她已经上钩,顾怀彦趁热打铁道:“既然老板娘不愿意亏了我,不妨配合我演一出戏如何?抵完十两银子余下的所有……就权当演出费了。”
“好,一切皆按你说的做,你说怎么演就怎么演!”痛快的将此事应承下来以后,常无忧便迫不及待的自顾怀彦手中夺过了石。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掌心里的物件,就像在看稀世珍宝一样。
推开窗子望了一眼外面晴朗的天空,顾怀彦才低下了头:“这场戏是演给我妻子看的……”
“你妻子?”
看着常无忧一脸无知又好奇的神色,顾怀彦才将他与柳雁雪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全部讲述了一遍。
既有艰辛挫折,又不乏甜蜜欢乐。
听完这个冗长又感动的故事,常无忧反手便将石塞进了顾怀彦手中:“你是怕你妻子会因为太爱你而陪你殉情是不是?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是不是?你不把它交给你妻子是怕她睹物思人难过更甚是不是?”
“是。”
沉思了片刻,常无忧笑着拍了拍手掌:“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儿郎,我常无忧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种人!
你们夫妻能投宿在我这醉生梦死也是缘分,你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了,这个忙我帮你,不要任何报酬!
一个人孤独的死去还是很悲惨的,把这块石头一起带上吧!这东西对你应该很重要才是。说不准下辈子,你和你妻子还能凭借此物相认续写一段旷世奇恋呢!”
紧紧的将石攥在手心,顾怀彦满怀感激的朝着常无忧鞠了一躬:“多谢老板娘体恤,若是真有下辈子……我首先要做的便是想办法报答你的恩情。”
黄昏时分,柳雁雪才在浑浑噩噩中醒来,却未曾见到她的怀彦哥哥,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说好了去给我买吃的,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归来?莫不是在半路遇到了百里川的袭击?”
越说越害怕,连外衣都未来的及披在身上,柳雁雪便匆忙跑出去找人了。
“打扰一下,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看上去极为冷峻严肃的公子?一眼看去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生怕自己言语中有纰漏,柳雁雪又照着他今日的衣着打扮仔细描绘了一番。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裳,袖封上各有两枚月白色的雪花图案。他的腰间系着一个很好看的石坠,脚蹬一双同色的马靴,靴筒上还用金线绣着金龙……哦,他的背后还背着一把刀。”
柳雁雪大概是急糊涂了,谁会那么无聊记住这么多的细节,何况是不熟悉的陌生人。若是真将她所说的一切都看清楚了,那得成什么人了。
旁人或许会推三阻四的说不认识,刻意被人安排在柳雁雪跟前晃悠的店小二也就不一样了。
“你说的那位公子我碰巧见过,他正坐在后院的凉亭里写东西呢!”
“多谢这位小哥!”
按着店小二给出的指示,柳雁雪迈着欢快的步子直奔后院凉亭而去,得知心上人没有生命危险,她甭提有多高兴了。
见到顾怀彦笔直的背影后,她不顾一切朝着凉亭跑去,并一句接一句的喊着“怀彦哥哥!”
跑上凉亭之后,她亦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的怀彦哥哥,此时正搂着另一个娇美的女子在谈天说地。
柳雁雪当即停住了脚步,硬生生的从牙缝间又挤出了一声“怀彦哥哥。”
但这句“怀彦哥哥”中却明显纠结着疑惑与伤痛。
顾怀彦显然也看到了柳雁雪,轻蔑一笑后才揽着身边的美人走到了柳雁雪身边:“我与无忧在此商议大事,你来干什么?”
后退了两步,柳雁雪才噙着委屈的低下了头,她就那样捏着衣角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顾怀彦也未曾开口给她任何解释。
良久,她突转身欲要离去,顾怀彦猛的叫住了她:“你先别走,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柳雁雪这才不情愿的转过身来:“到底是多重要的事,非得当着外人的面说吗?”
顾怀彦极力想要避开那双眼睛,于是生硬的对怀中的美人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既然你来了,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无忧姑娘。”
常无忧这才离了顾怀彦的怀抱径直走向了柳雁雪,心中高呼“好气质!”三字。
纵使是泪盈余睫,却依旧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那眼神分明是在警告她:顾怀彦是我柳雁雪的人。
第三八八章 演戏(一)
当柳雁雪将头转向顾怀彦时,却又是满眼的委屈。
未免生出不忍之心,顾怀彦极力的逃避着那双眼睛,低下头生硬的看向怀中的美人:“既然你来了,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常无忧常姑娘,也是我的、我的……”
他实在没有勇气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只是轻微的叹了口气。
见顾怀彦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常无忧主动走到柳雁雪面前福了福身:“想必这位就是雁儿姐姐吧,早先曾听顾郎提起过姐姐的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当真是妹妹之福!”
“姐姐?顾郎?你是什么人,谁教你说这些的?”问出这些话时,柳雁雪是满脸的诧异与惊恐,一颗心在这一瞬间跳到了极致。
狠了狠心,顾怀彦上前攥住了常无忧的手臂:“什么姐姐妹妹的……从今以后,我的身边只需你一人陪伴便足矣。”
说完这话,顾怀彦自桌上拿过那封早已酝酿好的信递了过去。颤颤巍巍的将信接过以后,只见信封上赫然用陌生的字迹写着“休书”二字。
高高的将那封信举过头顶,柳雁雪明显激动的过了头,眼眶通红的她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温柔,用很轻的语气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休了我,是吗?”
心如刀绞的顾怀彦多想说出“不是”这两个字,可他别无选择,余下的生命已经不足以让他去安置柳雁雪的后半生了。
纵使再有不情愿,他依旧甩给柳雁雪一张无比冷漠的脸:“是,我要休了你!我与无忧虽然结识不深,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柳雁雪眼中的泪终于一颗一颗的从脸上滑落,她这才愤然问道:“我们可是正正经经拜过堂的夫妻,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娘子……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曾不止一次同生共死。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不多时,柳雁雪又指向了常无忧:“你与她相见恨晚,那我又算什么?当初我要与你和离的时候你不同意,现在你一纸休书就想打发了我?
凭什么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说分开就分开!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将我对你的感情又置于何地?当初我要与你和离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难道这些山盟海誓你都忘了吗?”
面对柳雁雪这雪一连串的问题,心头滴血的顾怀彦倔强的将头别向了一旁:“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喜欢上了别人,你我夫妻情分已尽。
你……走吧!回你的雪神宫……做你的宫主去吧!我不想……不想再看见你,那些山盟海誓通通做不得数了,我反悔了!”
仍旧不死心的柳雁雪在擦了擦眼泪后,使劲拽住了顾怀彦的胳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怀彦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无论多少艰辛挫折我都愿意陪你一起承受。
你把你的苦衷说出来,说出来就好……我的未来不能没有你的参与。”
望着着柳雁雪满是泪水的脸,顾怀彦那份心疼与自责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但他却将心一横,狠狠的甩开了柳雁雪的手。
“柳宫主,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实话告诉你,我什么苦衷也没有。我要休弃你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我不爱你了,我现在爱的是无忧。
你听清楚了吗?咱们好聚好散,你赶快走吧!难不成你还要等着我和无忧送你吗?”
柳雁雪的眼神中暴露着不可置信,她一个劲的摇头:“不,不会的!我的怀彦哥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你曾说过,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离开我的,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的未来又该怎么办?”
说完这些,柳雁雪早已是泣不成声。
顾怀彦突然被问的说不出话来,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多么的爱她,多么想给她一个拥抱,多么想对她说实话。
看着爱人如此伤心难过,挥泪如雨,自己心中又何尝好受?
眼见顾怀彦即将穿帮,常无忧快步走到柳雁雪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世间男儿皆薄幸这句话吗?感情的事就和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你又何必太过当真。
什么海誓山盟不过都是一时兴起胡乱说说而已,昨天他可以对你说,今天也可以对我说,明天还可以对别人说……我劝你,不要把这些太过放在心上。
至于你苦苦纠结的未来,呵呵~~恕我直言,你连现在都把握不住,还有什么资格谈未来?”
柳雁雪愤怒的将常无忧的手自肩膀推了下去:“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抢走我的怀彦哥哥。”
“呵呵……”常无忧的笑容中挂着无尽的轻蔑:“你的怀彦哥哥?顾郎方才还说,从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我……我跟他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只要休了你,他就会立刻娶我为妻。顾郎还说,他早就不爱你了……这休书也是一早就预备好的,只不过碍于那点微末的情分不好下笔,我这才替他写上了这两个字。
本想着你那么冰雪聪明有朝一日能够自己领悟,但是顾郎实在不愿意等到那天了,这才和我一同来此商议如何把这件事告诉你,没想到正巧你就来了。
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既然如此,就请你拿着休书趁早走人,也省得在这给我和顾郎添堵。
你身为一宫之主,总不能厚着脸皮继续留在我顾郎身边的吧?就算你说愿意,我可是非常不愿意的。”
滔滔不绝的说完这一大段话,常无忧用一双视敌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柳雁雪。实则内心也充满了不忍,甚至对这位看上去颇为娇弱的美人充满了同情,但她又不得不陪着顾怀彦继续演下去。
第三**章 演戏(二)
就在所有人全以为柳雁雪会就此离开的时候,柳雁雪却越过常无忧径直走到了顾怀彦跟前:“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你说一句‘不是’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我就当这封休书你没有写过,咱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顾怀彦始终不敢去看柳雁雪的眼睛,只是握紧着拳头垂下眼眸点了个头答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与无忧很快就要成亲了。柳宫主若是实在不愿意离开的话,我可以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请你喝杯喜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的称呼由专属的“雁儿”改成了“柳宫主”,大抵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吧!
这句话终于彻底击败了柳雁雪心中最后的希望,手中的休书慢慢滑落至地上后,她才苦笑了两声:“早知如此伴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缓缓向凉亭外走去,悲痛欲绝的柳雁雪于口中呢喃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以为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早已同心同意,我以为你会记得和我说过的所有一切,我以为我们的未来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以为,真是枉费我对你的一片真心。我好不容易才教会你如何去爱一个人,你最后爱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此时此刻的顾怀彦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她的怀彦哥哥并没有变心,就在他几近想要改变初衷的时候,柳雁雪忽又转过身来。
“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又何必再苦苦执着于这份已离我远去的爱情呢?喜酒就免了,我在这里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说罢,柳雁雪潇洒的转过身去,她的脚才踏出凉亭,顾怀彦便追出去在她身后喊道:“雁儿,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娘和江宫主的事,所以请你一定要回雪神宫!凭借向阳她们对你的忠心,我相信她们定会拼尽全力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的。”
见她未回答,放不下心的顾怀彦竟于一时情急之中拽住了她的胳膊:听我的话,回雪神宫好吗?那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不劳你费心,咱们现在只是陌生人,你管不着我去哪儿。”柳雁雪冷冷的说道。
见势不妙,常无忧紧跟在顾怀彦身后跑了出来:“顾郎,既然人家不愿意喝咱们的喜酒,你又何必勉强呢?有这会子功夫,还不如陪我去绸缎庄挑选几块布料做嫁衣呐!”
顾怀彦嘴上虽然应着“好”,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柳雁雪身上。
直至柳雁雪渐行渐远的背影逐渐消失于醉生梦死,顾怀彦才快步跑回凉亭捡起地上的休书揣进了怀里。
做了一回“恶女人”的常无忧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她这副痴情的模样……莫说是你,就连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你是不是十分后悔今日让我陪你演这一出戏了?”
顾怀彦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后悔!反正我身中剧毒已经没有多久好活了,早晚,我都是要离开雁儿的。
她若是知道了真相必然会陪在我身边不肯离去,我不想让我的女孩儿陪着我一起痛苦,更不想让她活在随时都可能失去挚爱的恐惧中……说不定……我死以后她还会殉情。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就此离开我,就算她会恨我一辈子……但最起码她也会在雪神宫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何况以雁儿的聪明才智,终有一天,她会理解我今日赶她走是不得已而为之。”
沉思了些许,常无忧才感慨道:“果然。就算两个人真心相爱,就算满载亲朋好友的祝福,也未必就能拥有一段完美爱情。只是……两个人一旦分开,他日重聚的那条路只怕会很难走。”
看着常无忧那布满心事的双眼,顾怀彦不禁好奇起来:“老板娘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莫非你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
常无忧转过身笑了笑:“我每日忙酒楼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想这些!”
顾怀彦也叹了口气,望着柳雁雪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也许我和雁儿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常无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无需这般悲观,这世上的事向来难说。说不定……很快你就会再次见到你的雁儿了。”
离开顾怀彦以后,柳雁雪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走在街上显得是那么凄苦无助,街边小贩欢快的叫卖声和赶集人群的欢愉,偏偏都与她此刻的心情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真的只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可是她又怎知道将她赶走以后,最痛苦的还是她的怀彦哥哥。
不仅身体上要承担着剧毒带来的痛苦,心里还要承担着他心爱的雁儿对他的误解与怨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盼望某年后的某一天,他的雁儿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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