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饮涅轻轻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必做,我也什么都不必做……因为解药就在这间屋子里,且就在你我身边。”
闻听此话,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看向了程饮涅,似乎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变戏法般找出解药,就连正在嬉闹的向阳与柯流韵都乖巧的停下了脚步。
程饮涅却将深邃的目光对准了向阳:“向阳姑娘……你从回来到现在,难道就没有感觉出哪里不对劲吗?”
绞尽脑汁的思考了片刻,向阳还是将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啊……难道解药在我身上?”
经程饮涅一提醒,茅塞顿开的顾怀彦于顷刻间将手指向了花间傲怀中的婴儿,斩钉截铁的说道:“解药就在这孩子身上!”
花间傲迅速在襁褓周围摸了一圈,却露出了一脸失望的神情:“解药不在孩子身上。”
伸手将孩子接到手中后,顾怀彦才轻声说道:“师姐怕是言之过早了,有一个地方你还没有找过。”
“怎么会呢,师姐已经将整个襁褓都摸遍了,确实没有任何发现。”下一刻,花间傲无比坚定的眼神却转化做了惊恐:“难道……这孩子已经……”
为将后半句话说完,花间傲便逃到了一旁,不住的用手为自己顺气。
神色凝重的程饮涅接过她的话补充道:“如你所想,这孩子早已去世多时,只是她母亲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此语一出当即引起一阵哗然,亲自抱孩子回来的向阳更是尖叫了一声:“难不成我抱回来的是小鬼?”
好奇心与同情心并生的方璞迈着小步子瞧了一眼:“这孩子气色红润,身子柔软……怎么会是小鬼呢?”
顾怀彦这才说道:“师姐连小动物的尸体都害怕,何况是一个人呢!正是如此,我才会将其将你怀中抱离。”
程饮涅点着头说道:“这婴孩口中含有能保持尸身不腐的冰晶,也是专解蟒龙草之毒的冰晶。”继而,他又十分确切的解释了起来:“志南的伤口处成黑紫色且毒发迅速,说明此毒非比寻常……”
“那你又如何确定这就是蟒龙草之毒呢?若是判断错误,阮公子会不会立即毙命啊?”向阳很是忐忑不安的问道。
抬手自向阳手中摘下一片窄条的绿叶后,程饮涅才缓缓开口道:“你头上蟒龙草的叶子想必是从梦仙阁附近带回来的,而那梦仙阁是沐寒霜的地方,她就近取材以此制毒很平常。”
“啊~~”向阳很是害怕的捂住了嘴巴,用极小的声音问道:“如此说来,这蟒龙草的叶子在我头上待了这么久……我岂非也中了毒?”
花间傲乐呵呵的解释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西域游历了,以前也曾听人说起过蟒龙草。此草本身无毒,甚至能吃……只有与银器接触过后才会生出比鹤顶红还要厉害百倍的毒。”
“那便好,那便好……沐寒霜的袖箭确实是用纯银打造的!”长舒了一口气后,向阳才用手给胸口顺了顺气,很快又指了指床上的阮志南:“横竖这孩子已经死了,不妨就取出冰晶为阮公子解毒吧!”
“这……”程饮涅忽而露出了很是为难的神情:“这冰晶确实能够解毒不假,可是一旦将其从这孩子口中取出……她的尸身必定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化作腐肉。”
一脸焦急的柯流韵忍不住“哎呀”的一声:“这有什么可纠结的吗?孩子已经死了,难道不该入土为安吗?小小年纪便早夭确实很可怜,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吧!
取出冰晶后再将她埋葬,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这孩子若是在天有灵,定会感激我们的。”
听过此话,将眉头纠结于一处的程饮涅轻“哼”了一声,道:“入土为安只是旁人的想法,你怎么知道她的亲人是怎么想的?若是她母亲愿意让她入土为安,又何必用这珍贵无比的冰晶保她尸身不腐呢?”
“你这是何意?事到如今,你要放弃为志南解毒吗?”柯流韵很是不解的提出了疑问。
面无表情的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后,程饮涅缓缓褪下袖子将右臂的伤疤展露于众人面前:“冰晶外围有一层薄膜,只有用新鲜的人血浸泡才能将其融化……也只有祛除了薄膜的冰晶才能发挥出它全部的作用……”
他的话成功在众人心中掀起了一阵涟漪,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孩,顾怀彦轻声问道:“如此说来,孩子的母亲也是用这种方法来保持她尸身不腐的吗?”
“这是唯一的方法。”
程饮涅给出了很严肃的回答。
第五一九章 浸血冰晶(二)
无意中被向阳抱回来的小婴孩,却再一次将程饮涅拉进了痛失云乃霆的悲伤之中。
当初,他就是不忍知己好友化进春泥间才忍痛割破了手臂,才用带着温度的鲜血融化了冰晶外围的薄膜。
整间屋子,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比他更理解孩子母亲的心情……如果有人胆敢取出云乃霆口中的冰晶,程饮涅是一定会跟那人拼命的。
想到此处,他的心便隐隐作痛:“此方法确实能够为志南解毒,只是苦了那孩子的母亲。”
生怕会有人改变主意,与阮志南兄弟情深的贺持也忍不住插了一嘴:“说不准这孩子被沐寒霜偷到梦仙阁时就已经死了,她的母亲怕是早就伤心过了。”
怀抱孩子的顾怀彦却是轻轻摇了个头:“她的母亲现在应该正在伤心才是,一定正在疯狂的寻找她的孩子。”
程饮涅很是赞同的补充道:“若是我所料没错,她母亲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依照她的脾气秉性,咱们这满屋子的人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难不成……你们知道谁是她母亲吗?”问完这话,贺持将耳朵竖起,生怕错过答案中的关键字眼。
在众人布满疑惑与好奇的目光中,顾怀彦终于给出了回答:“沐寒霜当年所生的孩子根本就没病,她不肯将孩子示人只有一个原因这孩子出生当日便以夭折归天。”
闻听此话,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尤以向阳最甚:“公子的意思是说……这孩子的母亲是沐寒霜?这怎么可能呢!”
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后,心虚依旧难以平复的程饮涅立时提出了反对意见:“怎么不可能?如果这孩子真是沐寒霜偷盗回来的,她为何还要用冰晶保存她的尸身呢?何况,你们可有在梦仙阁中寻到另一个身体羸弱的孩子?”
“确实没有……”说罢,向阳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照这么说,我是不是又做了一件错事?”
花间傲赶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知者不为过,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救这个孩子……只要将她送还给沐寒霜,再诚挚的赔礼道歉也便无事了。”
“好!师姐陪我同去吧!”看来,这个提议甚合向阳心意。
但是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不到片刻的时间,原本想要将孩子归还给沐寒霜的向阳却死死的堵住了门口,很怕有人将孩子抱走。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还!一旦将她交还给沐寒霜,阮公子就死定了!”
向阳所说成了大家心中最难跨越的鸿沟,尤其是即将身为人父的顾怀彦与感同身受的程饮涅。
阮志南对众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绝对不会有人放弃挚友性命的,哪怕希望渺茫。
可是……换做是谁都不忍心从小婴儿口出取出冰晶吧!即便她早就已经失去了感知世界的能力,可她的母亲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母爱至深的她或许还在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唤醒女儿,在割血的那一刻她感受到的不是疼痛,应该是另一种希望吧!
所以,心软的向阳又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手臂:“如若这真是沐寒霜的女儿,一旦取出冰晶……我真的不敢想象她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此时,一直昏睡的阮志南突然咳出了一大滩黑紫色的血,染脏了衣襟。当大家试图与他沟通时,难受至极的他竟连一个字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再次昏了过去。
望着阮志南因为痛苦而略微狰狞的表情,顾怀彦紧咬了一下嘴唇:“志南绝对不能出事,若是不能平安将他带回中原,梦儿同样也会痛不欲生。”
程饮涅点点头补充道:“说的是,志南就是梦儿的命……一旦志南有个三长两短,梦儿即便活着也会与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分别。”
轻手轻脚的将孩子交到向阳手里后,下定决心要救人的顾怀彦顺势卸下乌木刀鞘放到了桌上。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晋级为父亲……所以我知道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这么简单……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也许,我无法用语言将这种感情具体的表述出来,但我心中却十分明了……要救志南势必要摧毁一个母亲所坚守的信仰,甚至于是她半条命……”
一听这话,贺持主动将惊鸿斩塞到了顾怀彦的手上:“怀彦,你要干什么?你要出门我不拦你,但请带上你的刀一起走!”
“唰”的一声,顾怀彦甩手便将惊鸿斩插进了刀鞘中。
“我要去楼下等待沐寒霜的到来……只要她肯交出冰晶,只要她不让雁儿与容容成为孤儿寡母……怎么样都可以。当初她融化冰晶外围所流之血,我愿意一滴一滴的还给她……”
一把从贺持手中夺过自己的刀后,柯流韵二话不说便将其架在了顾怀彦的脖颈:“你他娘的怎么又开始发疯了?活着不好吗,干什么总是变着法子找死!”
“流韵,你让开。”
伸手推了顾怀彦一把后,柯流韵扯着嗓子大吼道:“我让你二大爷个亲孙子!”
待到心绪稍稍平复些后,柯流韵才缓缓放下了刀,低声说道:“我相信沐寒霜是个好母亲,我也很感动她对女儿做作的一切。但我同样相信,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你……乃至我们这里所有人!”
柯流韵所说也不无道理,原本还对沐寒霜饱含同情的向阳与方璞立马倒戈了阵营。一盏茶的功夫,除却程饮涅外的所有人几乎都同意取出冰晶救人。
就在向阳带着一脸歉意跃跃欲试的将手伸向婴孩的嘴巴时,顾怀彦大叫了一声暂停。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丧女之痛已经是不小的打击了,不可以随意摧毁她女儿的尸体。我们为何不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去感化她,让她心甘情愿的交出冰晶呢?
如此,志南醒后也不至于良心不得安。”
第五二零章 浸血冰晶(三)
几番交涉过后,连最固执的柯流韵也同意了顾怀彦所说,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试着去理解一个母亲也并不是很难。
就在顾怀彦坦荡无畏,欲要外出之际,包括柯流韵在内的所有人都要求与他同行:“沐寒霜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人多力量大,有我们在你身边,谅她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就是因为沐寒霜不简单,所以才不能让你们与我同去涉险!何况我们现在是求她交出冰晶救志南的性命,又不是聚众打架……你们在这里等我好消息便是。”
“不行,我今天非得跟你去不可!”这一次,柯流韵是说什么也不肯让步,死拽着顾怀彦的手臂不让他离开:“志南武功不弱,内功更是第一!连他都遭了毒手,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与那狠女人见面!”
望着因此事而争执不休的俩人,贺持再一次当起了和事佬:“志南也是我的朋友,还是你们留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罢!”
顾怀彦义正言辞的提出了反驳意见:“志南不仅是我的朋友于兄弟,还是我的连襟,自然由我去最为适合不过了。”
“够了,都别吵了!”程饮涅突如其来的一声呐喊顿时让整间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管是为了良心得安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想要得到冰晶就必须与孩子的母亲见上一面面……让怀彦去吧!沐寒霜不敢拿他怎么样的,最多是在谈判的过程中有些辛苦罢了!”
惴惴不安的向阳忍不住问道:“万一……她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公子怎么办?”
程饮涅很是自信的用手指了指向阳怀中的婴孩:“投鼠忌器,只要这孩子还在你手里,沐寒霜绝对不敢轻易妄动!况且……我不认为她的武功能伤到怀彦。”
程饮涅的话音刚落,楼下已经响起了女子凄厉的嚎叫声与桌椅板凳摔碎的声音:“程老板!速速命你的客人将我的小娄还来,否则我便要踏平你这间客栈!”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躺在床上小憩的程辞瞬间慌了神:“这个女人怎么来了?难道和城主有关?”
怀着忐忑的心情跑下楼后,程辞一眼便对上了沐寒霜那双冷峻决绝的眸子:“程老板,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大开杀戒,你可要识抬举!”
抬头望了一眼程饮涅所住的房间,本就不惧沐寒霜的程辞更加硬气,一脸不悦的甩给她一个白眼。
“季夫人这是何意,你的小娄不见了,与我的客人有何相关?无端生事可与你的身份不甚匹配!”
一脚踹烂了一张方桌后,沐寒霜恶狠狠的瞪着她怒吼道:“你少给我废话!除了你这间客栈,那些中原人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地方可以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小娄从这里带走!谁敢拦我,谁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谁敢动我的客人,我也会让谁死无葬身之地!我才不管她是谁的儿媳妇与妻子,只要这个人妨碍了我的生意,那就得死!”
到底是有人撑腰,程辞的气势也不同以往,就连季海棠父子的面子她也不想给。
被气得瑟瑟发抖的沐寒霜先是一愣,继而又在极度的愤怒中晃动双臂飞出了两根袖箭过去:“既然你这么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二女的打斗声瞬间引来了众人的围观,除却顾怀彦一干人以外,还有住在其他房间的耿阳、赵大亮等人。
直至桃夭娘子认出此人乃季海棠之妻,所有人才如避瘟神一般一哄而散,好奇心就这样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这样也好,也是给顾怀彦腾出了位置,好让他顺利走下了楼。
“在下顾怀彦,向季夫人问礼!”
一心只想将程辞至于死地泄愤的沐寒霜根本没有注意到多出了一个人,更别提回话了。
反倒是一旁的桃夭娘子好意提醒了他一句:“少侠既然知晓她的身份,还是回房休息去罢!”
“我有事求她帮忙,不能回去!”顾怀彦的眸子里透露着无法动摇的坚定,成拳状的双手被他紧紧背在身后,目光只随前方沐寒霜的身影而移动。
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桃夭娘子才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连配刀都未曾带在身上,看样子他确实是有事相求于沐寒霜。”
凝神静思了片刻,桃夭娘子才缓缓走至顾怀彦身边福了福身:“我与她曾同侍一夫,怎么说也还有些姐妹的情分……你若信我,不妨将所求之事告知一二,说不定我也能帮你呢!”
顾怀彦面无表情的说道:“夭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兄弟中了蟒龙草之毒,只有她牺牲她女儿的尸体才可以解毒……你觉得这样的忙,普天之下有第二个人能帮吗?”
这番话听进桃夭娘子口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她颤抖着双唇,小心翼翼的问道:“此话当真?她女儿……死了!”
“确切的说,她女儿根本就没有活过!”
转过身望着楼下的沐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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