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续了茶,“太太,您的茶。”
小妞妞看着那茶,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一个劲儿的伸手够,伏秋莲伸手拍了她一下,小丫头咯咯的笑,伏秋莲随手塞了块红豆糕给她,让她坐在一侧自己玩,自己端起茶抿了两口,旁边刘妈妈已经看了过来。
“姑娘就这样把那位公子拦在门外,会不会不好?”
伏秋莲挑了下眉,“没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又不指望他们范家吃饭,而且昨天我是帮了那位范老太太,可咱们也已经收了人家的诊金,两清了。”
“可这样把人拒之门外,要是对方恼羞成怒……”
“妈妈倒是连恼羞成怒都会说了呢。”伏秋莲取笑了下刘妈妈,想了想她正色看向刘妈妈,“妈妈放心吧,不管怎样我终究是救了范家老太太,对方家里应该有明白人。”
对待救命恩人不让他们报恩,也不可能恩将仇报。
刘妈妈点点头,“也只能是这样想了。”希望那范家的不会这么小心眼,然后来个恩将仇报。主仆几个正想着呢,外头有小厮的声音响起,“太太,那位范家的公子把礼物留下,人走了。”
伏秋莲的眉头挑了一下,礼物留下了?
“可有礼单?”
“回太太话,有。”
伏秋莲示意冬雪过去把礼单拿了进来,冬雪恭敬的捧过去,“太太,的确是范家的礼单,您请过目。”
伏秋莲只看了一眼,吃的就是一声笑。
这是打算拿东西砸死自己么?
想着范家那位公子离去时的脸,肯定好看不了。
伏秋莲抿唇一笑,越想越觉得对方颇有一种我是土豪,我有钱,所以我任性的感觉!她摇摇头,想了想看向刘妈妈,“妈妈去前头一趟,请莫大帮我查查这位范家人的住处,这些礼,咱们原物奉还。”
刘妈妈也看到了礼单,什么珍珠首饰,甚至是百余年的人参,极品燕窝都赫赫然的写在了单子上头,看的刘妈妈都觉得牙疼,是没见过好些的东西,可也不用这样吧。
简直就是……
她起身,一脸凝重的点头,“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一定要把那范家的人找到,把这些东西一个不漏的还回去,让他再看不起人!
范家在文山县衙的别院。
内室,范老太太正在和自己的儿子说话,“你也别觉是自责,我这病呀,也是前几年得的,平日里也没啥,偶尔发作一次,都是直接让御医过来,吃上一副安神药,歇上两天就好了,这次却是不防又发作了。”
说着话时范老太太心里也有些着恼。
自己这个病是她特意瞒下的。
不然,难道说,她得了癫痫症?
会让整个范家都因此而蒙羞的啊。
“娘,那您也不该瞒着儿子。”范家大老爷一脸的心疼,这是自己的亲娘啊,怎么能有病不告诉自己?想想之前街上的那个情景,范大老爷心头就是一阵阵的后怕。
要是没有遇到那个伏氏……
自家娘亲会不会就此而咬断了舌头?
或者,因为自己这些人不懂医理,不知道真正的病情而耽搁了救治,或是采取的措施不对,导至娘亲的病情发生异变?
这些可都是说不定就有的。
事关自己的亲娘,范大老爷能不忧心么。
他亲自帮着范老太太斟了茶,眉头紧皱,“娘亲,这病,就不能彻底的根除么?儿子回头就去找太医院的人,请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给娘亲除去此病。”脑海里想起了伏秋莲清澈的眉眼,以及平静而淡然的话语。
她说,这病是不能根除的。
只能养,只能预防,尽量消除发病的可能性。
范大老爷心里就自己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就根除不了呢,她一个妇人就是懂些医术能知道多少,天外有天,整个国朝最好医术最精的大夫都在太医院。
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竟敢夸下这般海口。
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之辈。
想到这里,范大老爷就带几分庆幸的开了口,“娘,说起来也幸亏遇到那位连家太太,不然的话儿子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怕是娘亲还要多受些苦。”
范老太太笑着点点头,“这倒是的,如果外头不懂这些的人,怕是肯定直接掐人中,但其实周御医特意和我提起过,先得防着我咬舌头。”
“可不是来着?那位连太太可是直接把她自己的手放到了您的嘴里,当时儿子可是真真的被吓到了。”范大老师还不至于在自己娘亲面前诋毁一个妇人。
特别是这个妇人还对他们范家有恩。
“是么,那你可要好好的谢谢人家。”当时那一小袋子金豆也是她醒过来之后,听了丫头的话草草送出去的,事后再想一想倒是觉得有些孟浪。
一般的金豆子银踝子等都是赏人,或是给晚辈把玩的。
她却直接让人给对方送了过去。
如果对方是个心胸狭隘的,心里肯定会不自在,范老太太想到这里,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那位连家太太,可曾查过,是什么人家?”
“回娘亲的话,儿子派认真样,人查过,是新来的文山县令连清的太太,连伏氏。”范家大老爷拱了拱手,一脸的认真样,“娘亲放心吧,儿子刚才让强哥儿带了礼物过去道谢,不会愧待了她的。”
“那就好。”老太太点点头,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一时间倒把自己之前心里头的那丁点子烦恼给抛到了脑后头,“不管怎样人家也是救了为娘的,你得好好报答。”
“儿子遵命就是。”范大老爷在长安是出了名的孝子,便是连当今皇上都曾赞过他侍母至孝,这会听到自家娘亲,这般的叮嘱,自是一口应下。
小丫头捧了茶退下,范大老爷犹自看着老太太担心,“娘亲这病,可是用的哪个御医?”这都几年了啊,怎的还没有根除,这医术也忒差了吧。
老太太晓得他的心思,想了一下后道,“是周御医给我看的,他曾经和我说,这病根除不了,只能养,而且,让我尽量别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然也会影呼到病情。”
范大老爷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竟上和那个伏氏说的话相差不多……
难道,这病果真是不能根除?再想到周御医平日里在太医院的口碑,他心里便先自信了几分,余下的几分不过是没有亲耳听到所以不曾死心罢了,他拱拱手,“娘亲放心吧,儿子回头就去太医院,请他们给您几人会诊。”
“糊涂。”老太太手里的茶盅猛的杵到了身侧的炕几上,双眸灼灼,带着怒气瞪向自己的大儿子,“你这意思,是想叫整个长安都晓得为娘的病么?”若是别的病也罢了,可癫痫?她可没这个脸面往外说!
☆、057 亲爹
“娘,您——”范大老爷皱了一下眉,有些不赞同的看向范老太太,“娘,有病咱就得治,您不让御医看,怎么能治好您的病?”
“周御医可是院正,别的谁能比的过他?”
老太太说的是太医院的院正,姓周,乃是专门给帝后请脉的,便是一般的贵妃都请不动!而范老太太却因为周院正和范家的某些因缘而得以请到周院正回家把脉。
饶是这样,周院正也没有能根治的法子。
但好在周院正利用祖传的药方制了药丸,给老太太伏下,又调理了几年身子,如今已是颇见成效,好几年都不曾发作,老太太都快忘了自己有这么一种病。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疏忽,竟然当街发作了起来。
还当着自己长子的面。
要知道她之前可是一直死死的瞒着家里人的。
特别是几个儿子。
那真的就是瞒的纹风不透的。
没想到却……
她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茶抿了一口放下,这真真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呢,范老太太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可这事怪不了别人,谁让刚好周太医的药丸吃完,她又出府了呢。
“娘,娘?”
范老太太摆摆手,“我好好的,你可是府里的依靠,男人的天地在外头,在朝堂,可不是府里,我这病一时半会还死了不,你娘我心里有数着呢,我儿不用多操心。”
“哪里有娘亲生病,儿子不放在心上的道理?”范老爷不置可否,不过也不想因为这事和自家娘亲争执,只是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儿子之前派强哥儿去连家送礼,想来这会也该回了。”
“哦,你让强哥儿送了些啥?”范老太太被这话引起了点兴趣,她暂时抛开心头诸般的滋味,笑呵呵的看向范家大老爷,“你都送了些什么东西?”
知子莫若母,自家这个儿子脾性如何,范老太太虽不说是十成十的了解,可也比外头那些人要多了解上几分的,虽不至于是个眼珠子朝天看的,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以着她的了解,自己这个大儿子肯定是拿一堆的东西去砸过去,让人家感恩戴德,对范家不敢轻视,甚至是直接在心里生出敬畏……
范家大老爷笑了笑,“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几株百年的老参,还有燕窝之类。”顿了一下,范家大老爷又笑着道,“不值几个钱的。”
范家老太太,“……”这还不值几个钱?
帘子被人自外头掀起来,有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老太太,大老爷,公子回来了,人在外头呢。”
“强哥儿回来了?赶紧让他进来呀。”老太太是顶顶疼这个长孙的,向来就是当成眼珠子一样的哄着,生怕这个嫡长孙受到半点的委屈,连范大老爷夫妻都不许说上一声的。
可见这个孙子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
如今老太太一听说自己的宝贝金孙回来,高兴的不得了,眼角的纹路都多了几分,笑的。门口,范思强走进来,恭敬的给自家祖母和老爹见礼,“孙儿见过祖母。”
“起来,去见过你老子。”
“是,祖母。”范思强笑着遵命,转身走过一侧,对着范大老爷拱手,“儿子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起吧,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儿子惭愧。”范思强眉眼里掠过一抹懊恼之色,神色恭敬,“那位连家太太根本没让儿子进门,直接把儿子的大红洒金烫字贴给退了回来,还道什么医者父母心,让咱们家无需挂怀。”
“这么说,你连门都没进去?”
“是,爹。”
范大老爷在一侧皱了眉,那个连家太太这是做什么,嫌少吗?还是欲纵故擒?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吃撑了她!想到这里,范大老爷就黑了脸,“你用的咱们府里的贴子?”
“那是自然。”
出门应酬,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除非是事关生死危及,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去更名改姓的,传出去没的让人笑话!
“她看了礼物,就没让你们进门?”
范思强摇了摇头,“儿子只是让人把礼单送进去,对方是连礼物都不收的。不过嘛,”他范思强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抬回来?范思强笑了笑,“儿子让人直接放到了她家门口,这样的话不知情的人肯定就会多想的。呵呵。”
知道的是他们范家的报酬,不知道的,破家的县令呀,谁知道这是打哪勒索来的百姓的救命银,也让老百姓心里多一点猜疑,这就是一粒种子。
假以时日,这种子肯定会生根,发芽儿。
然后在适当的时机生长成参天大树。
父子两人的对话听的范家老太太笑了起来,“怎么着,强哥儿过去别人家里,竟然被赶了出来?这可是迫天慌的头一回,老婆子倒是想见识见识,这是谁家的女儿,敢把咱们强哥儿挡在门外。”
“祖母。”
祖孙几人正说着话呢,外头有小丫头的声音响起,“老太太,大老爷,大公子,文山县的县令把咱们之前送过去的礼物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送了回来?”这次出声的换成了范老太太,她是真的觉得奇怪了,东西挺贵重的呀,而且说好了是救命之恩的报答,还摆明了长安范家……
她就这样大刺刺的送回来,不怕恼了她们范家?
是该说这伏氏无知,还是赞她胆大无畏?
“是的,老太太。”回话的小厮低垂了头,不敢抬头去看上头三位主子的脸色,三位主子肯定很生气吧?范家送出去的东西,何曾被人这般张扬而直接的送回来?
“这个伏氏,真是可恶。”范思强终究是年轻气胜的,一听这话,直接就黑了脸,语气中便带了几分的煞气,“老太太,这个女人太不识抬举,孙儿让她好看。”
她把他们范家当成了什么?
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令的太太,竟这般劝视他们范家。
真真是岂有此理!
他对着范老太太拱拱手,“老太太您放心,孙儿这就出去,一定让她前来给您伏低作小,陪礼道歉不可。”
啪,范大老爷直接就把手里的茶盅砸到了桌子上。
清脆而沉闷的声响过后,范大老爷对着自己的儿子一声冷笑,“我四处请名师,甚至放你外出游学多年,你的眼界就这么一丁点,你学到的东西就是这些?”
“爹?”这和他外出游学,眼界有什么关系?
看着范思强一脸纠结郁闷的脸色,范大老爷轻轻一哼,“我且问你,你凭什么去找人家麻烦?”
“她……”
范大老爷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年轻气胜,又有几分小聪明,平日里在外头被人捧着,家里又有自己的老娘宠着护着,他就是想管都得再三的掂量几番。
这会实在是忍不住,狠瞪范思强一眼,“人家不收你的礼物,犯法么?你是觉得人家对咱们范家不敬,可你怎么不想想,人家只是不想收这份礼,人家不想收,所以把礼物退了回来,有错吗?”
“可是爹爹,这样咱们范家的脸还往哪搁?”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怒意,范老太太虽然也在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可还是舍不得范大老爷教训范思强,便蹙了眉,“你有话好好说,你凶强哥儿做什么?”
“娘,这哪里是我凶他,分明是他实在是……”他摇摇头,皱眉看向范思强,“强哥儿,你把你爹我的话都丢到了脑后头,是吧?”
“爹爹息怒,儿子知错。”
“你知错?我看你是理直气壮的很。”范大老爷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心里叹了口气,年少气胜是好,但若是太过自信,过钢易折啊,他扬眉,“我是不是和你说过,眼界不能仅仅局限于眼前这一幕,一时的得失算什么?”
范大老爷的语气颇是有几分语重心长,他看着范思强,叹气,“你呀,就一心想着她把礼物退回来会落咱们家的面子,可你却不曾想到,就是真的让连家低了头,有心人眼里,会怎么想咱们?”
“爹,儿子会做的天衣无缝的。”不过就是做一个局,他手里能用的人可不少,怎么会做不到呢。范大老爷摆摆手,半响,看着范思强说了一句话,“儿子,你忘了一句话,惹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
范老太太眼看着这父子两个越说越凝重,气氛一时间好像有些胶着的状态,老太太就心疼自己的宝贝大孙子了,来这么久进屋都没喝口茶呢,就被他这个当爹的训。
老太太有些不乐意的瞪一眼,“好了,你要是耍威风回你屋子里耍去。”说着话,扭头对着范思强则是堆满了笑,“强哥儿别听你老子的,他啊,那是嫉妒你呢。他像你这般大的时侯可是还没我们强哥儿能干呢。”
“娘,您和他说什么呢。”范大老爷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的,喜欢这长孙也不至于这样诋毁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吧,不过怎么说儿子也是自己的,范大老爷就摇了摇头。
由得老太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