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意殿是太后的书房,平时除了她的心腹,谁都不能入内的,就算是喝汤药,也是绿萝或者周嬷嬷亲自端过来。
太后顿了一下,瞧着周嬷嬷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走了上来,眼睛余光瞟到了还跪在地上的千碧。
只是一眼,太后的目光触及千碧,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绿萝在一边看着,不由得心里一紧,手底下的帕子不由得绞在了一起。
只是,太后只是看了千碧一眼,并没有说话,伸手接过周嬷嬷手里的汤药,一口气喝下,完全不似平日的温婉,如今倒是多了几分戾气。
绿萝瞧着,紧忙拿过一盘蜜饯,却不想太后摆了摆手,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去。
绿萝和周嬷嬷互看一眼,心里不由得同时打个哆嗦,紧张之余,赶紧紧走了几步跟在太后身侧。
“你刚才说,找不到木槿的任何消息?”太后走到千碧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千碧的脸,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是!”千碧回答得没有一丝拖沓,她一双清冽的眼眸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定,感觉到太后的目光依旧在她身上流连,千碧更加直了直身子,道:“已经派出了黑蜘蛛,如今却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太后面色一沉,一双冷厉的眸子之间渐渐渗出寒意,猛然之间,她伸手便掐在了千碧的脖子上。
周嬷嬷和绿萝一愣,太后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如今只见她掐在千碧的脖子上的手已经印出了几道红印子。
“太后息怒,木槿是从皇宫内失踪的,如今黑蜘蛛都找不到踪迹,莫非是……”周嬷嬷带着些许皱纹的脸上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绿萝眼中闪烁,见周嬷嬷替千碧说话了,想要说出的话还是止住了,跟了太后这么多年,她也了解了太后的性子,如今她最好不要开口求情。
太后瞧了周嬷嬷一样,冷厉的双眸动了动,掐在千碧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松开。
千碧没有了太后的钳制,瞬间摔在了地上,她无声地大口喘气,只是,自始至终眼中就没有出现过惊慌。
周嬷嬷看了千碧一眼,走至太后跟前,道:“木槿向来做事有分寸,如今下落不明,定是行动受制于人,而如今能动得了她的人鲜少,如此想来,黑蜘蛛找不到也就在所难免了。”
太后看了周嬷嬷一眼,她说的在理,如今木槿能在太后身边护卫,自然是武功不可小觑,将她这般悄无声息地带走,看来来者不善了。
想着,太后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越是想,手边攥得越紧。
千碧喘了一口气,勉强支着身子又重新跪在太后跟前,依旧是无声无息,只等着太后的吩咐。
“既然是剑非剑的关门弟子,那边让他自己去找吧!将哀家的话传给剑非剑,三日之内若是依旧没有消息,鬼窟就直接填平了!”太后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千碧,脑中浮现出剑非剑那令人恼火的脸,面上更是阴沉了几分。
听到这句话,周嬷嬷和绿萝倒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千碧是逃过这一劫了。
“是!”千碧声音依旧是坚定之中带着沉静,仿佛刚才太后并没有对她动手一样,也或者,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感情,就算眼前的人刚才对她起了杀心,她所需要的,就是忠于主人。
随着大殿的门打开,一道自然的光线顺着门缝透了进来,千碧显瘦的身子很快融入了其中。
“周嬷嬷,最近木槿的记号可是有什么变化?”太后看着千碧消失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锦嬷嬷问道。
锦嬷嬷和绿萝均是一愣,绿萝对鬼窟的记号不是很清楚,周嬷嬷却再清楚不过了!
鬼窟子弟中,每个人身体的不同部位都会刺上鬼窟的记号,木槿的几号在后颈,鲜红的火符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将她原本的东西巧妙地掩盖住。
与其他人不同,木槿的身体原本就有着自娘胎带来的记号,而那火符盖住的,正是木槿先天的记号。
不过,这个记号很奇特,其他人的火符只需刺上,便会终生不灭,而木槿后颈的火符每年都要重新刺上。
因为,木槿本身的胎记与火符似乎总是处在一个抗争的状态,而她的胎记,每每都能胜于火符,将其不断地淡化。
听太后这么一问,周嬷嬷倒是突然记起来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
“前两天奴婢看着木槿的火符是淡了,原本这个月是要重新刺上火符的,日子定在后天,如今……”周嬷嬷站在太后身旁低着头,回答得小心翼翼,心里一突一突的,后背瞬间浸湿了贴身内衫。
太后面色一凛,手中的扳指顿时断成了两节,随着她一甩手摔在了地上,成了渣。
绿萝一抖,面上亦是带着惊慌,她偷偷抬眼看了周嬷嬷一眼,心里却是越来越忐忑。
“将鬼窟留守的人全都给我调出来,三日之内一定要找到木槿,否则,就都别回来了!同时调出鬼爪,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她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传哀家的旨意,现在就去!”太后说出的话直接是从腹腔震出来的,一双冷厉的脸上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长长地护甲被当节折断,随着甩手,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周嬷嬷浑身绷着一根弦,听得太后的吩咐,赶紧领了命令去办,脚刚抬起还没有落下,只听得身后太后的一声“慢着”,顿时停住了脚步。
“让白骨尽快想办法解了太子的毒,给哀家乖乖滚回鼎泛去,下次若是再擅自行动,休怪哀家心狠!”
周嬷嬷小心翼翼地听着,听得太后吩咐完,赶紧对着绿萝使了一个颜色,绿萝会意,端起刚才太后喝完的药跟着锦嬷嬷退了出去!
“周嬷嬷,每到月圆夜太后的精神就如此狂躁,如今已经试了这么多的法子,怎的一点起色都没有?”绿萝跟在周嬷嬷后头,小声地嘟囔。
周嬷嬷听得绿萝的话,顿时停了脚步,相似处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睛瞪了绿萝一眼,道:“说了多少次了,这件事不能乱说!”
绿萝一顿,随即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是莫名的紧张起来。
周嬷嬷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自那个人去了,太后就一直这样,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否则,先帝也不会这么早就撒手将重担留给皇上了。”
绿萝听着周嬷嬷的话,不由得感觉后背一阵阴森,她不由自主地往如意殿的方向看去,后背顿时浸出了一层冷汗。
古芳斋。
墨潋刚刚看了徐掌柜拿来的账本,上面每条进项每次派出,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点了点头,墨潋将账本递给了徐掌柜,看着徐掌柜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
徐掌柜是墨潋一手提上来的,当时墨潋刚从温穆飏手里接过古芳斋的时候,徐掌柜还是店里的管账先生,顺带着也管管物件的派放。
当时一位看似权贵的客人看中了一件琉璃观音,但是那尊琉璃观音已经被人预定了,徐掌柜无视那权贵客人的双倍价格,坚决不卖,还惹怒了当时的掌柜。
与人诚信,这是经商之中最基本的一条,虽然徐掌柜看似有些死板,却是让墨潋心中一动,随后,墨潋又设置了一些考验,徐掌柜的反应也都让她满意,当即便将原来的掌柜辞退,提了徐掌柜上来。
“近日,可有什么怪异的客人前来?”墨潋端起桌上的杯盏,低头浅浅的抿了一口。
徐掌柜站在一边低垂着头,听得墨潋问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认真地想了想,道:“倒也不算怪异,只是前几天有个客人来问可否有蛟珠,正巧那天刚有从南海得的一颗蛟珠,便紧着请了几位师傅给估了价顺手卖了出去。”
墨潋听着徐掌柜的汇报,唇角不由得勾了勾,带出淡淡的笑。
白骨倒是有几分本事,既然能从温穆飏的八百精兵手里将宏承允揪出去,看来经过这几年,他的武功又高了一层。
算着日子,宏承允身体的毒已经开始全面爆发了,白骨竟然还能找出毒根,懂得用蛟珠暂时缓解,他的毒术如今不知提高了一个层次。
墨潋弯着唇角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随手将杯盏放在了桌上,一双如波的水眸之间依旧是平静温和,她看了一眼徐掌柜,道:“明日,此人会再次来买黑珍珠,到时你便说店里的黑珍珠都被预定了,不管他出什么条件说什么理由,一颗都不能卖给他!”
“是!”徐掌柜应声回答,虽然他不明白墨潋究竟想做什么,如今墨潋是这里的老板,他便按照老板的吩咐做事便可。
墨潋唇角微微勾起,如波的水眸之间神采奕奕,让人移不开目光,却又不敢亵渎,猛然,墨潋的神色一凝,眼睛看向门口。
“沁侧妃,绿豆汤熬好了。”铃铛端着一碗绿豆汤进了屋子,她抬脚越过门槛,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绿豆汤不让汤洒出来,余光又看向墨潋,脸上绽开了一个笑。
听到铃铛的这句话,墨潋倒也真的感觉肚子饿了,伸手接过铃铛的绿豆粥,一股清甜的味道飘过鼻尖,真真勾起了人的食欲。
看墨潋要进食,徐掌柜收了账本便退了出去,走至门口,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便从外面将门关上。
白瓷的勺子探进青绿的汤中,更加映衬出一种青翠的感觉,墨潋微微勾起唇角,舀起一勺轻轻地递至唇边,随着绿豆汤进入口中,一股细腻的清甜便在口中漾开,爽口开胃。
铃铛看着墨潋喝了几口,眉眼之间漾出笑意,伸手又将一碟云片糕递了过来,声音清脆,道:“沁侧妃来尝尝这云片糕,是最近刚开张的一家店,都说这家的好吃,奴婢边去买了,接过到那一看,排队都排了三条街去,想必定是十分可口的。”
墨潋听得铃铛仿佛一件大事一般地说着她买云片糕的经历,不由得唇角勾了勾,伸手捻起一片,放置口中。
果然,云片糕轻腻柔软,入口即化,一股清新的甜味将味蕾全部都吸引着张开,只浅尝了一口,便想着再吃第二口。
“铃铛的心思越发地细腻了,这段时间,倒是比素儿更入得了我的心。”墨潋一边吃着云片糕,随口又喝了几口绿豆汤,这下午的小点心,当真是十分可口呢。
听得墨潋的夸赞,铃铛的一张精巧的小脸上不由得飘出一朵红晕,她手中绞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沁侧妃又拿铃铛找乐子,殊不知素儿姐姐跟在沁侧妃身边多少年,自然是照顾的无微不至,铃铛哪里敢和素儿姐姐比?”
墨潋瞧着铃铛倒是说得认真,唇边勾起,带着微微地笑意,伸手又捻起了一片,放置口中。
还没吃完糕点,便听得“箜箜箜”的叩门声,墨潋原本有些睡意,如今被猛地叩门声一惊,倒是全都驱散了。
铃铛小嘴一撅,有些不乐意,道:“有什么急事非得这大晌午的,真是不懂规矩。”
看着铃铛被锦嬷嬷这句“不懂规矩”教训的多了,如今倒也学了起来,墨潋微微地勾起了唇角,示意铃铛去开门。
“沁侧妃,昨天那位客人果真来了,我已经告诉他黑珍珠都被预定了,只是他却说要见老板,如今死赖着不肯走!”徐掌柜知道墨潋要休息,如今来打扰,是在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如今那位客人真的是十分的难缠,如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汇报了。
“将他赶出去,若是他依旧不肯走,便报官!”墨潋随口甩下了这几句话,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随着帘子落下来,留了徐掌柜一个人在外面。
徐掌柜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了想,依旧是想不明白墨潋的意图,只是如今她已经给了命令,那边照她说得办了。
片刻,古芳斋的门口响起一片躁动,几位官差死拉硬拽的将那人拖了出去,众人逐渐散了,这才恢复了平静。
徐掌柜朝着门里看了一眼,后院的屋子里帘子都落了下来,只留着铃铛在外面守着,这沁侧妃,果然是一个奇女子。
第二日,昨天买黑珍珠的人果然又上门了,经过昨日被官差一顿教训,如今说话倒是客客气气的了。
那人也是看着徐展柜是个性情中人,软磨硬泡说不通,便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是自家少爷得了怪病,如今有神医救治,急需黑珍珠这味药引,求徐掌柜通融一下。
只是,经过了昨天,徐掌柜倒是牢牢地把墨潋的话记在了心里,不管他怎么说,也都不松口。
“徐掌柜,您还是让我见见你们家老板,让我好好跟她说说,我家少爷的病,真的拖不下去了!”那买黑珍珠的人着急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叫徐掌柜心里一阵泛酸,心也不由得软了。
不得已,只叫那人在会客室等着,等墨潋来了古芳斋再帮他说两句好话。
进了古芳斋,墨潋先是跟着几位师傅看着坚定了一尊白玉佛,又喝了一会儿茶,这才让徐掌柜进来问话。
汇报了古芳斋的经营情况,徐掌柜便又提了那个卖黑珍珠的人,他一边说着,有些忐忑地看着墨潋。
只是这次让徐掌柜意外的是,墨潋并没有拒绝,而是直接跟着他去了会客室。
“让你主人来见我,否则一切都免谈!”墨潋听完那人声泪俱下的故事,唇角微微勾起,如波的水眸之间带出几分寒意。
那人原本还想再接着说,可是迎着墨潋的潋滟双眸,想要说的话却被卡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
墨潋虽然蒙着面纱,只是一个轮廓便叫人心里猛地一跳,如今她这般言语说的话,却叫人心里不由得一哆嗦,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给人一种压迫感。
那人眼珠转了转,最终还是没有再往下说,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便走了出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墨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想要找到解药,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
约摸两盏茶的功夫,墨潋正随着徐掌柜清点,一个雪白胡子和头发的老人进了古芳斋,此人正是白骨。
“我要见你们的老板!”白骨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精厉的光,他眼睛环顾四周一圈,对着徐掌柜说道。
“我便是古芳斋的老板!”墨潋一双如波的水眸上下打量了白骨一番,说话之间,面上平静温和,柔声软语,却是让白骨看过来不由得面上带了惊讶。
片刻,白骨收回目光,眼中仍是带着冷肃,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墨潋点点头,身子从柜台绕出来,一袭飘逸的白衣衬得她更加超仙脱俗,面上始终带着温婉的笑意,却让白骨眼中不由得沉了沉。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将黑珍珠卖给老夫?”一进会客室,白骨便将门关紧,看着墨潋面上含笑带着柔色,语气不由得变得生硬了几分。
墨潋唇角挑起,如玉的面上带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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