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娘见占上风,没好气道:“我看你们年纪不大,本事没学好,这就学人出来摆卦摊糊弄人,劝着你们早回家去,莫要害人害己。”
丢下这话,扭头就走,街上行人断章取义,只当是余舒二人招摇撞骗,朝他们指指点点,一番窃窃私语,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帮人不成,反被咬一口,夏明明气地想去追那妇人,却被余舒抓的死死的,等人不见了,才被她放开。
“你抓我做什么,你看,人都跑了!”夏明明扭头忿忿对余舒道,“这下有理都说不清了!”
“你有什么理,”余舒把手心上沾的唾沫往衣服上蹭蹭,重新坐下来,被街上一群人围观,倒是淡定的很。
“当然有理了,我们好心给她测字,她却冤枉我们骗人。”夏明明气呼呼地甩了下手臂。
余舒信手拨着算盘,声音不高不低:“那是她没理,不是你有理,人家来问卦,我们能算的出来,那是我们能耐,信不信是她的事,算不出来,她想走随便,大路朝天,你还能管得了人家去哪。”
夏明明没话辩驳,多少明白是刚才她多嘴惹了事端,想发脾气发不出来,便赌气道:“最有理就是你,我回去了!”
余舒没拦,看着她闷头走了,因之前来过两回,倒不怕她迷路。
酒馆的孙掌柜听到动静,出店来同余舒问了几句,余舒照实说,孙掌柜一把年纪,见得事多,当然不会人云亦云,便给了几句安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有真本事,就不怕一两句闲言碎语,多在这街上待一阵子,多看几张面孔,对你没有坏处。”
而后还叫小二送了一壶茶出来,余舒道了谢,甭管这街头上的人怎么看,甭管有没有人求卜,她硬是在卦摊跟前守了一白天,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背硬不怕人来戳。
***
夏明明因为惹了事,回家去没好意思对余小修和景尘学嘴,被问到为何提早回来,编谎说身体不舒服,余舒傍晚回去,也没有揭穿她,但翌日早起,却没再叫她起来。
秋桂坊上,三条街,一天到晚能拿来闲扯的事,就那么几起,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是一个晚上的工夫,差不离半条街上都听过,南边有个后生摆卦摊骗人钱的事。
余舒今天出摊,一日没见一个问卜的不说,还有人专门到这条街上来看热闹,瞅瞅哪个是“骗子”。
她今天学的聪明了,来时带了本书看,没人来也不干坐着,自己研究研究风水五行,排一排卦盘,是把这乱糟糟的街头当成自家书房,两耳不闻窗外事,又坐了一白天。
日落前提早小半个时辰收了摊,不是坐不住了,而是傍晚有场雨,她早上出门忘记带伞。
果不然,等余舒差不多到了家后,天上就落下雨来,这场雨来的突然,秋桂坊上好些个没拿伞的,都跑进附近店铺里躲雨。
雨势见大,吹的风冷,孙掌柜正要小二关窗子,就见门前来了两位稀客,拍着肩上雨水走进来,孙掌柜打发了小二,笑着绕出柜台迎上去:
“席公子,这是来躲雨还是来喝酒啊。”
“都赶上了。”走在前头那少年莞尔一笑,扭头对身后的青年人道:“睿哥,咱们先上楼去坐,等掌柜的下地窖取酒,今天我们喝——阿嚏!”
话没说完,少年忽地打了个喷嚏,被门口冷风吹的哆嗦了一下,那青年人皱了下眉头,对孙掌柜交待道:
“先煮一壶热茶送上来。”
少年揉揉鼻子,不好意思道:“没事,被风吹了下,不打紧,来这里就是品酒的,喝茶干什么呀。”
青年人不理他抗议,取了随身带的干净方巾覆在他额头上,转身先上了楼去。
少年捂住那满是皂子气的方巾盖了下泛红的脸,才低着头跟上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见面不相识
(请看电影网开播了! //dy。qingkan 无广告高清播放!请大家相互转告!) 转眼到了九月中,秋高气爽,余舒一行人来到安陵城已有一个月了。
余舒现在秋桂坊上摆卦摊谋生计,因为种种原因,生意惨淡,有时候一天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反观这街上其他易客,生意差的一天也有一二两进项。
余舒倒是有恒心,来一个客人是一个客人,都给认真地算过,可惜大抵上都是问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显不出她什么本事,这么一来,那算不准不收钱的噱头,反而成了客人不再回头的缘故,这七八天下来,竟没见一个回头客来说她算得准,封红包的。
渐渐余舒有些坐不住了,不是因为没了耐性,而是因为手头上的钱不多了,前头买房子落户,添置家具,花去有百来两,又支付景尘药钱,去了四五十两纹银,所剩的二三十两,要养活四口人,京城物价贵,一天伙食费都要一二百文,这还是在家里生火做饭,不是到外头去吃。
钱不够花,就要想法子赚,不然照这么下去,再过一个月就该吃糠咽菜了。秋桂坊上不是没有赌易的地方,来钱是快,但余舒不敢轻易尝试,只怕赌着赌着就赌习惯了,还是做点正经的营生。
夏明明打那天给余舒惹了麻烦,就再没同她一起去过秋桂坊,见余舒一天到晚赚不到什么钱,还反过来劝她:
“你这样不行,还是同我一起准备考大衍试吧,到时候只要能进个百元,拿到司天监的易师名帖。随便找一家易馆谋事,人都得对你客客气气的。哪用得着在街上风吹日晒的受罪。”
余舒半点不为所动:“现在才九月,哪等得到那时候,我不去赚钱,你们都等着去喝西北风吧。”
说罢她第二天还是照常早起出去摆摊,余小修想要跟着,被余舒令在家中看书,前一晚出了数学题给他做,另一个原因是留他在家里给景尘做饭,为此还特意教他煮面条。有时候她起的早会先烧两道菜,中午再让他们热着吃。
若说夏明明是属于那种白吃白住。还没半点羞耻自觉,时不时给余舒添个乱。那景尘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固然他身体不能劳累,但能自己做的事,就绝不会去麻烦余舒和余小修,饭后还会帮着收拾碗筷。
前段时间余舒夸过他画儿好看,讨去贴在屋内;他就记下了,每日都要画上一幅送她。或是淘气的金宝。或是学习的余小修,或是屋檐上停留的一只鸟儿,每日都不一样。是让在外面疲惫一天的余舒回到家中,能够乐得笑一笑。
***
余舒习惯每天晚上睡前给自己推上一两卦,防止“惹祸”,昨晚上有一卦破财之象,第二天早上她便只带了饭钱出门,没有拿钱袋子,等到了上午,卦摊子前头来了几个地痞混混,她才知道这破财不是指的丢钱和被偷。
“小子,谁让你在这里摆摊算卦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秋桂坊,街上的路面都要算租金的,管着这片地盘的就是咱们城南的长青帮,哥几个前头没留意,让你占了好几天地方,你说罢,该怎么办。”
这几个流氓说话很不客气,为首的那个穿着一件短衫,手臂粗壮,领口开到了胸前,露出几撮胸毛,说话还带一些酒气。
余舒知道这是来收保护费的,她独身一人,没傻到和地痞作对,就站起身,客气地拱手道:
“小弟是初来乍到,不懂街上规矩,几位大哥包涵,敢问这地方上租金是多少,我这就给补上。”
那地痞头子见她识相,态度稍好一些,介绍起业务来:“咱们是每个月初二收租,论地面不同,租价也不一样,这里是街中,人来人往的好地方,一个月得十两银子,今儿是十五,你且交上五两银子吧。”
余舒暗自皱眉,心道这群人还真敢要,一个月十两,一年下来百来两银子,都够买一处房子了。她转动目光,看看街道两旁,见没人奇怪她这边动静,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这秋桂坊上的地头蛇就是那长青帮了。
余舒伸手去掏钱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早上为了避过,身上只带了饭钱,遂又拱手道:
“真是对不住,今儿早上起晚了,出来急躁忘记拿钱,你看我明天来了再给补上好吗?”
怎想一句话过,那地痞头子立即就变了脸,“等明天?等明天你跑了不来呢,不是白叫你占了几天地方。”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城南不只秋桂坊一处易地,少说也有十几处,出了这秋桂坊就不归他们管了,常就有些出来混饭吃的易客不想交保护费,隔几日换一个地方。
但余舒不清楚这些,陪着笑脸道:“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出来骗人的,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尽管放心,五两银子是吧,明天一早我就带钱来。”
那地痞头子听她保证,冷笑一声,酒劲儿上来,话都没说,抬腿一脚踹在她的小卦摊上,整个小推车“咣当”一声倒翻出去,余舒慌忙后退了两步,被马扎绊倒,一屁股坐倒在路边上,摊上墨盒洒出来,飞溅在她头顶胸前,四周落满纸张,样子是极狼狈。
“嘶”余舒按着腿窝闷痛一声,心中恼火,她一手撑着地,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墨汁,暗捏着拳头,抬头看着那一脸凶相的地痞头子,忍住脾气没拎着手边的马扎砸他脸上。
“小子,明天还这个时候,把钱送到明源赌坊去,敢溜号子你就试试,躲到城北,爷们也能把你揪出来,噗!”那地痞头子吐了一口稠黄的浓痰,不偏不倚黏在余舒鞋子上。
余舒不是个多能受气的人,这时被气的牙齿都有点打哆嗦,但为了生计,还是低着头生咽了这口气,待那三个人走了,才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扶起摊子,一瘸一拐地捡着摔得到处都是的零碎。
街面上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没有半个上前帮忙。
捡来捡去还少一只龟板,二两银子买的卜具,自是不能白丢了,余舒蹲在街边上,绷着脸看着行人脚下,半晌才瞅到落在路中间的龟板,被人一脚一脚跨过去,好险没被踩碎了。
她忙弓着腰上前,刚走两步,还没到跟前,就见一双双人腿中间弯下一道人影,捡起那只龟板。
她赶紧伸着手挤上前:“不好意思,那是我——”
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身旁不断有行人走过,她抬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张脸,傻了眼,万没想真能在偌大一座安陵城里遇见他,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是你的?”薛睿把刚才捡起的龟板递出去,顺道打量了眼前的人,然而这少年脸上粘的黑乎乎的,看不清样子,他刚从街头上走过来,并未看到方才地痞逞凶。
余舒见他神色陌生,好像没有认出她,愣了下,便回过神,促忙接过龟板,低咳一声,压粗了声音,试探着道了一声谢,也不知是想看看他是否认出来她,还是不想被他认出来。
“不必。”薛睿又扫了她一眼,便侧步从她身旁走过,进了她身后的酒馆。
余舒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脸上干掉的墨迹,眼中恍悟,转过头不见了那人身影,低头苦笑一声,说不上心中是何滋味。
见面不相识,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兀自去将捡回来的东西都放回暗柜里,没在街上逗留,心事重重地推着小车离开了街上。
酒馆里,薛睿坐在一楼里,一扭脸就能从窗口看到外面街道,他端着一杯酒,涓滴未动,等到余舒走没了影,他才收回目光,询问在柜台后头算账的孙掌柜:
“刚才门口是怎么了?”
孙掌柜停下手上活,看一眼窗外,摇头道:“还不是长青帮收地租,那小哥儿许是没闲钱,就被教训了,说来他是无时运,来这儿有好些天了,红包没赚几个,整天就干耗着。”
薛睿又道:“掌柜的认得?”
“嗯,那小哥儿人是不错的,来头一天专程与我打了招呼,称是要考大衍,钱不够花才出来,我瞧他有几分本事,万许日后能中百元,平日是有照顾一二,不过瞧这样子,他明天是不会来了。”
薛睿眼神动动,抬手送酒入喉,仅饮一杯,便放下银两,起身离去。
***
余舒在路上找了河边把脸洗干净了,重新绑了头发,独坐一会儿,等心情平复才回家。
上午太阳好,余小修提议抱了被子出来晒,景尘帮忙在墙下系绳子。
大门没关,余舒一推就开了,余小修和景尘听到门响,扭头见是她回来,余小修还奇怪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生意不好,”余舒若无其事地把少了一只轮子的推车靠墙放好,摸着脖子进了里屋。
景尘看看她单薄的背影,不知为何就是能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想也没想就放下手中绳子,跟了过去。
“景大哥,你上哪儿啊,绳子还没系好呢。”余小修抱着一床被子,喊了他一声,不见他回头,只好嘀咕着去临近的景尘房里把被子放下,先出来系绳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景尘的细心
(请看电影网开播了! //dy。qingkan 无广告高清播放!请大家相互转告!) 余舒回到房里,在窗边简陋的书桌前坐下,踢掉了在河边洗的半湿未干的鞋子,两腿曲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余小修做好的数学题,检查没几道,就跑了神,盯着纸张,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就连景尘何时走进来都不知道。
景尘极少见到余舒发呆,她总是忙个不停,从船上一路辗转到了京城,她就没有闲下来过,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是精神奕奕的样子,似乎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让人误以为她都不会累。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偶尔会流露出疲倦的样子,就好像在山洞求生的那段日子,夜里他们都睡着的时候,她独自守夜,也会皱眉,也会叹气,偷偷打个盹儿,然后被一点动静惊醒,打着哈欠,守到天亮。
他安静地留意着她,总能发现她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她脾气不好,饭量不大,高兴的时候笑起来会眯着眼睛,不好意思的时候眼睛会四处乱瞟,生气的时候说话声音会放低,想坏主意的时候会摸下巴。
不知是否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忘记的过去的人,所以他才把她看的格外重要,总会刻意去留意她的喜怒,看到她劳碌他会想替她分忧,看到她不开心他也会有些低落,即便不能逗她高兴,他也会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余舒正为上午在街上被地痞砸了摊子,后来又好巧不巧地遇到曹子辛的事发闷发苦,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猛地抽回神来。扭头就看到景尘站在她身后,朝她伸出一只手,她看看他空空的手掌,不解道:
“怎么啦?”
景尘不说话,另一只手食指伸出来,轻点了两下左手手心,示意她这里,余舒正在纳闷他要做什么。就见他左手飞快地上下一翻,再摊开来,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掌上就多了一根长长的羽毛,应是秋来迁徙的雁鸟掉落,细密整洁。富有光泽,灰蓝的颜色,就好似下雨之前的天空。
余舒眨了下眼睛,抬手去拿,景尘却躲了一下,手掌又翻过去,余舒只见他手腕轻抖了一下,再翻向上。那根羽毛便不见了。
“诶?”余舒疑惑地瞪了下眼,就去捉他的手,景尘这回没躲,任由她翻来覆去地检查他的袖子袖口,嘴角含笑。
“藏哪儿去了?”余舒找了半晌都没找到那根羽毛,不得不放弃拆穿他的念头,松开了他,眼睛却不离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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