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是说楚英要结婚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楚英还是一国之主,要结婚很正常。
只是……尹天翊想不通,楚英大婚,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抢亲,用得着软禁他吗?
箱子里太热,尹天翊抹了一把汗,他和楚英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后天就是大婚之日了,一切仪式都已经准备妥当,文武百官也候着了,你们却丢了王后,是诚心让陛下难堪吗?”咄咄逼人的语气,是大官司。
尹天翊一愣,丢了王后?谁是王后?难道……
尹天翊的眼睛越瞪越圆,脸色就像纸一样白。
不可能……
楚英怒气冲冲在殿内来回踱步,突然在床榻前停下,一名侍卫将他们拾获的绳索交了上来。
起初,楚英的眼神是怒不可遏的,像是两团火焰在燃烧,后来那怒火渐渐平息了,冷却成两座冰山。
楚英盯着绳索,忽然一笑,那笑声颇像自嘲,“纱帐做的绳索,怎么能承受一个男人的体重?哼,他没有逃走。”
尹天翊一惊,那汗更是滚滚落下,一动,才想起他在箱子里,哪有地方可逃?
“你们出去吧,传令下去,不用再搜索,但是各宫各室从今日起戒严,直到大婚结束,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准放进来!”
“是。”大官司下跪,便领其它宫女下去了。
尹天翊蹲在箱子里又急又慌,只求楚英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但是一看到床上那些衣服,楚英就知道尹天翊在檀木衣箱里,也算他聪明,若躲在床底下很快就会被宫女发现。
楚英一步步走向墙角的檀木衣箱。
尹天翊的心紧张得怦怦乱跳,慌乱中,他想起来该找些东西防身,就在漆黑的箱子里摸索,但这是衣服箱子,怎么会有武器。
胡乱摸索时,箱盖突然被掀开,一片光明,尹天翊无处可躲,惶然地睁着眼睛。
楚英微微一笑,优雅地伸出手,“出来吧,殿下。”
尹天翊没有动,只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
楚英弯腰,抓住尹天翊的胳膊,尹天翊就像被针刺了一下,猛挣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什么?”楚英蹙眉。
尹天翊站起来,背靠着墙壁,瞪着楚英。“宝音在哪里?你说他们去西北山林了,是骗人的吧?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害我?”
“我害你?”楚英的语气变冷了。“我喜欢你,怎么会害你,你的侍卫都在地牢里,他们是铁穆尔的人,看着就碍眼!”
听到宝音他们还活着尹天翊松了一口气,不过楚英的话让他更不懂了,讷讷地问:“你喜欢我?为什么?”
楚英从衣襟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尹天翊面前,尹天翊一呆,之后,才看清那是他丢失的勃勒,大吃一惊。“这个怎么会在你这?”
“你不记得了吗?”楚英苦笑,他没想到尹天翊忘得那么彻底。
“我……”勃勒是在苇荡丢的,那时候是为了救人,可当时救了谁,他没有多少印象,祖传的勃勒丢了,他魂都丢了一半……
“看来你在心里,我是一点分量都没有。”楚英的眼神变得凛冽。
“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尹天翊直言道:“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把勃勒还给我,那是我的!”
楚英冷笑,“是吗?”
楚英握紧手指一用力,勃勒上的宝石大珠就断成两半,尹天翊简直不敢相信。“你干什么!”
“铁穆尔的东西,你不能有,他留在你身上的印记,我也会全部擦掉。”
“你疯了……干什么!放开我!”双手被牢牢抓住,身体被压向墙壁,楚英的力气竟如此之大,尹天翊大叫大嚷,奋力挣扎。“好痛!放手!楚英!放手!”
手腕的骨头痛得要裂开一样,尹天翊就拿脚踹,但是楚英也一脚踩进了箱子里,制住了他的反抗。
“你……呜!”下巴被强行抬起,楚英低头,狠狠地吻住尹天翊,尹天翊挣扎得更加厉害,但楚英是习武之人,盛怒之下,格外粗暴,尹天翊怎么挣扎都没用,楚英的舌头,强行闯入他口中,狂烈地掠夺每一处。
“唔……不……”尹天翊无法呼吸,很难受,胸口就像压上了千斤巨石,他不愿被楚英吻,脸色苍白,不断推拒,完全不配合的亲吻令楚英更恼怒。
一个不留神,楚英的嘴唇就被咬开了,尹天翊的舌头也破了。
“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尹天翊气极地大嚷,嘴唇上还有血腥。
楚英没有回复,他的举动令尹天翊不寒而栗。
翡翠钮扣崩落到地上,衣襟被撕开一大半,尹天翊完全傻住了。
在尹天翊吓到失神的时候,楚英理所当然似的,抱他起来,大步迈向床榻。
身子一软,碰到床垫,尹天翊才回过神来,立刻就往床下逃去。
楚英伸手拦住他,狠狠一掼压回床上,“我不想伤你,但是你若再逃,就别怪我不客气!”
手脚被牢固按住,尹天翊动弹不得,就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眼睛直视着楚英,“就是杀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尹天翊竟然如此顽固,楚英被愤怒、嫉妒淹没理智,抓起衣带,紧紧捆住尹天翊的手,又用撕扯下的碎布,塞住尹天翊的嘴,防止他自尽。
“唔……唔……”尹天翊只能用脚蹭着床单,身上的衣物很快被楚英脱下,楚英吮吻着他的脖子时,尹天翊面无血色,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嘴被堵住,呼吸不畅,又是急火攻心,尹天翊咳嗽起来,这一咳,感觉一股血腥涌上喉咙,眼睛发黑,竟晕了过去。
尹天翊昏迷,楚英即刻宣大官司和祭司们一起进来。
看到床上的尹天翊,吃了一惊,衣服撕成碎片,脸色苍白,双手被捆,嘴角流着血,这副景象确实骇人,大官司甚至有一点同情尹天翊。
祭司们低着头什么话也不敢说,楚英已拿下尹天翊口中的布团,拉起被单遮住尹天翊的裸体,再缓缓解开他手上的衣带。
尹天翊的手腕被勒得乌青发紫,楚英有些歉意,他本想很温柔地对待尹天翊的。
“他怎么样?”祭司们诊断一结束,楚英就急切地问道。
“回陛下,由于殿下的身体并未完全康复,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吐血昏迷,再调养一、两个月,就能全好了。”
“朕等不了这么久!”楚英不满,和尹天翊成亲后,他还要率七万大军进攻乞沃真呢!铁穆尔受了重伤,被困在塔塔尔,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祭司们面露难色,小声商量一阵后,回禀道:“陛下,若陛下想顺利完成大婚,只能使用沉香丸了。”
沉香丸,是蒲离炼制的特殊药丸,里面有曼陀罗,吃下药丸的人,会在一定时间内失去行动力,也不能说话,但意识是清醒的,楚英原来是准备了沉香丸,可又希望尹天翊是心甘情愿被他拥抱,所以又放弃了。
“好吧,”这次,楚英终于下定决心。“就用沉香丸,晚上给他服用,一粒就好。”
“是,陛下。”祭司们恭顺地下跪。
尹天翊被灌了人参汁,半夜里昏昏沉沉地醒来,没看见楚英,只看到殿内守着许多宫女,神情紧张地看着他,连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逃跑─看来是不可能了!
“殿下,喝碗粥吧,是刚熬好的。”见尹天翊醒了,女官端上一碗清热的莲子粥,说道:“陛下叮嘱,明天是大婚,卯时就要起床忙碌,殿下多吃点东西,明天也多些体力。”
“我不吃。”尹天翊沙哑地开口,他恨不得自己饿死才好!
“殿下若不吃,陛下就挨个处死大苑侍卫,听说,是从殿下的近侍开始。”
尹天翊咬牙,拿过粥碗,也不顾烫,几大口吃干净,忿忿地抹着嘴巴。
女官满意地收起粥碗,起身退下。
“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女官停住脚步。
“我要见宝音。”
“这么晚了,地牢早已经深锁,大婚之后,陛下就会让你们相见了。”
尹天翊攥紧拳头,他要想尽办法拖延婚礼。
“不,我要见,见不到,我就自尽!”
“殿下,陛下对您一片痴心,您这不是为难奴婢……”
“我不说第二遍,叫楚英来,告诉他我要见所有的大苑侍卫,少一个都不行!”
“这……”没想到尹天翊这么难缠,女官头疼,只得说道:“那……请殿下稍等。”
女官命宫女去找楚英,还悄悄耳语了一番,尹天翊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话。
片刻工夫,楚英来了,身后还跟着大官司和七、八名祭司,个个面容严肃,冷冷地盯着他,尹天翊感觉不妙。 果然,楚英一个手势,祭司们就上前牢牢抓住他的手脚。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尹天翊急得大嚷,“宝音,巴彦……唔!不……”
一名面无表情的老祭司,给他灌药,尹天翊咬紧牙关,死活不喝,但是一人难敌众手,一碗药还是被灌进大半,没多久,他就失去力气,昏昏欲睡了。
楚英命祭司放开他,走上前温柔地抚摸着尹天翊的额头,微微颤动的睫毛,小巧的鼻尖,最后,在他红润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晚安,天翊。”拨开他额前的乱发,动作轻柔地盖好被子,楚英逗留了许久,才和祭司们离开。
迎娶王后的婚礼是极其隆重的,彩绸飞舞,锣鼓声、鞭炮声、欢笑声汇成滚滚洪涛,但在尹天翊眼里,这完全是场闹剧!
从头到尾他没笑过,所有的礼仪都是被强迫完成,头上的珠冠、身上金红色的礼服,他厌恶至极,像一具冷冰冰的木偶瞪着一切。
尹天翊暗暗发誓,楚英若敢碰他,他一定会杀了他!也偷偷藏起了一把小刀,但是他没料到,昨晚的噩梦又重演,他被灌了药,而且,不只是汤药,还有一粒小药丸。
祭司把药丸的蜡封碾碎,那诡异的黑色令尹天翊寒噤,他想咬牙,可是,祭司把药丸深深推进他的喉咙,还捂住他的嘴巴,不准他吐,尹天翊本能地吞咽,就把沉香丸吃下去了。
他躺在一张极宽敞的床上,四周是红色的纱帐,垂着金色流苏,尹天翊原以为自己就要睡着了,可是一炷香的工夫后他还清醒得很,就是不能动。
外面在放焰火,热闹得很。尹天翊想叫,叫不出来,想动,更是全身无力,心里一慌,眼泪就滚滚落下,拼命叫着铁穆尔。
可是……铁穆尔在遥远的北方,今夜,他却要成为别人的“王后”!
怎么会这么荒唐?怎么会这么……痛苦。
眼泪是脆弱的,此刻无计可施的尹天翊,就像那些泪珠,无助得很。
“陛下万福,春宵一刻值千金,祝陛下和王后殿下,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大官司下跪请安,这说明楚英就在殿外了。
“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朕。”楚英的声音听起来没一点醉意,尹天翊最后一个希望又落空了。
“是,陛下。”大官司领着众宫女离开。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烛火摇曳,尹天翊的心也狂跳着,眉头紧皱,他多想跳起来逃走啊!
楚英站在床外,脱掉自己的礼服、繁复的首饰,然后上床。
感觉到楚英气息的逼近,尹天翊全身发抖,脸色苍白。
“天翊……”楚英在昏暗的烛光中,凝视尹天翊,他眼角下清晰的泪痕使楚英轻叹,“别怕,我会很温柔地对待你的……”
衣带被解开,楚英发烫的手掌滑进衣襟下面,指尖轻轻划过那小巧的乳尖……
“咚咚咚!”
殿外突然一阵大骚动,楚英火冒三丈,大喝道:“谁在喧哗?”
“陛下,”大官司在门外,以一种六神无主的语气道:“不、不好了!”
“什么?”
“大苑可汗带着两万精兵,已经在东城门外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楚英大惊,宛如弹簧一般从床上坐起,铁穆尔明明被困塔塔尔,难不成他有翅膀,还会飞来蒲离?
一侍卫急匆匆赶来汇报新的军情。“陛下,那两万大军,铁穆尔留在了城外,就带五十骑进城,他们骑的是战马,风驰电掣,估计,就要到宫门外了。”
楚英这才相信,铁穆尔是真的来蒲离了,不过,竟然只带五十人就进宫,简直是飞蛾扑火,也太小看他楚英了。
一个计谋浮上心头,楚英冷冷一笑,有什么比铁穆尔自投罗网,更好的事呢?
尹天翊听到铁穆尔来了精神一阵恍惚,从地狱中一下子逃了出来,那异样的兴奋,就像海浪猛冲向他,使他头昏目眩了。
尹天翊心花怒放、喜出望外,楚英的冷笑,又浇了他一头冷水,不知道楚英想做什么,尹天翊担心极了。
“看来今晚有不速之客,打扰朕的洞房,但是……朕可以等,天翊,”楚英弯下腰,亲昵地抚摸着尹天翊的脸孔,“等朕打下大苑,就以汗王的身分……抱你。”
“你痴心妄想!”尹天翊想破口大骂,但嘴唇只是轻微翕动了下而已,他仍发不出声音。
楚英帮尹天翊盖好被子,乍看起来尹天翊是生病在熟睡。
铁穆尔带着涂格冬等两百多亲信,旋风般踏进蒲离皇宫,大苑可汗─气势自不寻常,剑一样的浓眉下边,乌黑的眸子迸出锋利的精光,彷佛要把什么刺穿似的。
楚英亲自接待铁穆尔,身后站的是官司众和祭司,有些女官胆小,看到一身战袍、魁梧健壮、猛虎般可怕的铁穆尔,竟吓得簌簌发抖。
楚英命人上酒,皮笑肉不笑道:“早闻可汗是西州第一勇士,今日一见,果然是虎虎生威,锐不可挡。”
铁穆尔蹙眉,他向来讨厌文诌诌的话语,如今心正被疯了似的思念煎熬,迫不及待道:“天翊呢?天翊在哪?”
“殿下病重,正在凌云殿休息。”
铁穆尔一怔,“病重?”
“是,不知在大苑得罪了谁,被奸人下毒,心肺俱损。”楚英以讽刺的目光盯着铁穆尔,尹天翊被人下毒,铁穆尔竟浑然不知。
铁穆尔面罩寒霜,攥紧铁拳。
“殿下是蒲离的贵客,蒲离又以收集天下毒药闻名,请放心,殿下中的奇毒已解,只须继续休养,就无大碍了。”
铁穆尔突然站起来,“本王要见他。”
“朕说过,殿下睡了。”楚英不悦。
“即使如此,本王也要见他,请陛下带路。”铁穆尔毫不退让。
一时间的冷场,纵使恨得咬牙,为了大计,楚英也只能带路。
昏暗的烛光,彷佛着火一样的红色纱帐,尹天翊想见铁穆尔想到心口都痛,他知道楚英会拦住铁穆尔,可是……明明就在那么近的地方了,明明可以触摸到了……
思念……像潮水一样在心里翻腾,无处可去的痛苦,只能化作断线的泪珠。
“天翊!”熟悉的声音,有力的拥抱,一瞬间,尹天翊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是多么美的一个梦啊。
“本王好想你!”痛苦的、压抑的低喃,把自己紧紧包围住的,是那股风沙的气息,尹天翊震住了,心脏狂跳,说不了话,泪水更是汹涌而出。
铁穆尔一而再,再而三地搂紧怀里的人,摩挲他的头发,彷佛一松手,他又要不见了,两颗炽热的心脏,贴得很近,那是天雷地火般的鼓动。
“你病了,瘦了,都是本王不好。”万分自责地低语,乌黑的眸子里,满是不舍和柔情。
“铁……”几乎使尽所有力气,尹天翊才能出声,嘴唇剧烈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