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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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归来-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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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者归来:真实“余则成”的尘封记忆(1)
五十年前,他们潜入台湾获取情报。刑场上一声枪响,成了为信仰牺牲的*地下党员。经过半个世纪的尘封记忆,无名英雄只能以特殊的方式归来。
  人物档案
  吴石,1894—1950,福建省福州市人。
  1911 年加入福建北伐学生军,参加辛亥革命。后进入武昌预备军官学校和保定军官学校受业4 年,与白崇禧为同期同学。
  1929 年以保定军校“状元”身份至日本深造,学习军事。
  1934 年学成回国,历任参谋本部厅长、第四战区中将参谋长、国防部参谋次长等要职,是*打入国民党内部的最高情报官。
  1949 年随国民党撤退台湾,继续情报工作,代号“密使1 号”。
  1950 年3 月因*台湾地下党书记蔡孝乾叛变被捕,同年6 月被杀害于台北马场町刑场。
  朱谌之,1905—1950,原名朱桂凤,又名朱枫,浙江宁波府人。
  1927 年,嫁给奉天兵工厂总工程师陈傅良(宁波人)做续弦夫人。
  1932 年,丈夫病故,回到浙江。1937 年抗日战争爆发,投身抗敌救亡运动,协助组建台湾抗日义勇队。1945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从事情报工作。
  1949 年奉命前往台湾,成功将吴石获得的绝密军事情报送回大陆。
  因蔡孝乾叛变,1950 年2 月在舟山被捕,同年6 月与吴石共同被杀害于马场町刑场,遗骸至今没有找到。
  □ 陈晓楠
  在电视剧《潜伏》中,1949 年2 月解放军攻克天津,余则成在天津陷落前被站长拽上了飞机,仓皇逃亡广州。在飞机上,两人被告知他们作为海峡筹备委员会的成员将直飞台湾。余则成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他在台湾的继续潜伏则给观众留下了种种猜测。余则成只是一个虚构人物,但他的故事却一直在历史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真实地上演着。在大陆与台湾长达半个世纪的武装对峙中,我们不清楚双方到底有多少“余则成”这样的谍报人员在对方的阵营里长期潜伏,许多人为了内心的信仰甚至献出了生命。其中,就有*打入国民党内部的最高情报官——国民党中将、“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以及*华东局特派员、女共产党员朱谌之。1950 年,因为*台湾地下党书记蔡孝乾的叛变,二人被捕,6 月10 日被枪决于台北马场町刑场。
  整整50 年后,2000 年8 月25 日,一组名为《1950 仲夏的马场町——战争、*、和平的省思》的图片展在台北“二二八”纪念馆揭幕。这组国民党当年大举枪杀*地下党人的历史图片在海峡两岸引起了相当大的震惊。然而可能没有人知道,它在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的心底更是掀起了无比巨大的波澜——吴石之子吴韶成,朱谌之之女朱晓枫,50 多年前他们在战火中和父母一别,就再也没了音信。50 年之后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曾经慈祥亲切的父母,竟是以这样惨烈的形象再次出现在眼前,竟是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终于归来。
  几十年来,吴韶成和朱晓枫曾反复设想,父母究竟是怎样走向了人生的终点?他们不断地在脑海里还原着父母的形象,但是多年以来,由于父母的保密身份,对父母最为清晰的印象其实只停留在童年的记忆里。
  1894 年8 月,吴石生于闽县螺洲吴厝村( 今福州仓山区螺洲镇吴厝村)。螺洲镇是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陈宝琛的故乡。1901 年,陈宝琛在此办公学,聘请吴石的父亲主讲国文。8 岁,吴石便跟随父亲入学旁听,“记忆力之强,遂震惊侪辈”。1911 年,福州地区的学校倡议组织北伐学生军,18 岁的吴石毅然报名参加。

潜伏者归来:真实“余则成”的尘封记忆(2)
北伐学生军解散后,吴石进入武昌第二预备军官学校就读,结业后被保送入保定军官学校,同学中有后来担任国民*防部长的白崇禧1①,也有后来投诚共产党的张治中2②。1916 年12 月毕业考试,应试者八百余人,吴石名列第一。1929 年,吴石以福建省军事参谋处处长的身份,受福建省主席方声涛指派,东渡日本留学,先在炮兵专门学校,翌年考入日本陆军大学。毕业成绩也都名列榜首,被称为“十二能人”( 能文、能武、能诗、能词、能书、能画、能英语、能日语、能骑、能射、能驾、能泳)。
  1934 年,在日本陆军大学学习军事情报一年后,吴石毕业回国。回国后任参谋本部厅长,专
  门负责对日情报工作。他利用日本的书报杂志,又委托留日士官生猎取各种材料,加以整理研究,
  耗时三年编成《日本作战之判断》及有关材料十余种,名为《参二室蓝皮本》。至“八一三”抗战,“日军一切兵力部署及攻击指向,悉如蓝皮本所判断,即是开战以来,敌人之兵力番号与编制,亦无一不相符”。《参二室蓝皮本》一时间“洛阳纸贵”。武汉会战前后,蒋介石特地每周召见吴石一次,详细咨询,深深嘉许。作为吴石的长子,在吴韶成的记忆里,父亲一天到晚都忙于工作,跟子女们交流极少。在一次家庭作业里,老师画了一张东北铁路图。回家后吴韶成找到父亲了解地图内容,令他没想到的是,父亲这一次却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父亲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吴韶成:我拿着地图对他说,这是我的家庭作业,可是我看不懂。我父亲平常不爱说话,跟我差不多,算比较内向的一个人。结果那一次一看这个地图,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哈尔滨一直讲到中东铁路,讲东北的情势,讲“九一八”事变如何如何。他说我们整个东北都被日本人占领了,这是国耻,你一定要记得。
  陈晓楠:他很少一次性跟你说那么多话?
  吴韶成:那是很难得的一次。平常他很忙,不怎么跟我说话,就那一次谈得细。当时日本侵略中国,我父亲是军人嘛,总是转战各地,我们也一直跟着他到处奔走。有一回上海局势危急,我们就到了上海,在那儿我生平第一次经历了战争。先是听到炸弹响,下楼一看,楼下净是玻璃,地上躺着的全是尸体。我还是小孩,第一次看到这种事,心里非常害怕。我父亲把我们交给母亲就走了,说要去前线视察,在吴淞口那边。当天晚上他回来了,回来以后说牺牲得太惨烈了,他在那边抬尸体,尸骨堆积如山,太惨了!
  陈晓楠:他的语气很沉重?
  吴石:很沉重。那是我们第一次受到战争的洗礼。
  不久吴石升任国民党陆军上校,转战华中、华南各地。1940 年底,吴石获好友白崇禧推荐担任第四战区中将参谋长。获悉日寇开始撤退,适逢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1①不在柳州,军情紧急,吴石来不及请示上级,果断作了追击部署,
  并亲临前线指挥,结果大获胜利。此外他还亲自部署了桂柳大会战和中越边境保卫战,指挥少数长官部直属部队抗击日寇南下大军,以及从越南北上侵犯中越边境的日军,以固守反击战术跟敌人作殊死搏斗,确保了广西龙州至靖西岳圩的中越边境广大地区不被染指。
  1944 年,吴石随部南下桂林。当时桂林守军主要是白崇禧的桂系军队。在此后的桂柳大战中,由于国民党中央军和桂系之间分歧明显,使得军中政令不一,指挥方面出现严重失误,导致吴石所在的军团遭遇惨败。

潜伏者归来:真实“余则成”的尘封记忆(3)
吴韶成:成千成万的难民,一直往贵州逃。我父亲千方百计想办法,想能救多少算多少。他当时让在军车上挂几列车,把难*出去。从柳州到贵阳一路上惨得很,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最小的弟弟就死在贵阳。
  陈晓楠:因为什么呢?
  吴韶成:肺炎,缺医少药,他一路上挨着,最后到了贵阳就不行了。所以我父亲这一仗以后,受到很大刺激,他说他再也不想干了。
  桂柳大战的惨败,让吴石第一次对自己所效忠的*产生了怀疑。1945 年抗战胜利后,吴石随军队一起接收上海。而在接收上海的过程中所目睹的国民党内部的*,更是让他对自己所效忠的一切彻底失望。
  吴韶成:看到接收大员都只顾着发财,根本不管人民死活。当时用的是金元券,一钱不值,物价还成天涨,一天一个变化,人民真是苦不堪言。在那种状况下,我父亲看透了国民党的*,所以回到南京以后经常在那儿破口大骂,国民党怎么还不亡?国民党不亡是无天理!
  陈晓楠:真的?那时候他就敢公开这样讲?
  吴韶成:甚至蒋介石都听到我父亲说的这些话。有个文史资料里记载蒋介石当面问了情报部门,说我听说吴石说了这个话,你们听到没有?
  陈晓楠:他也蛮直率的,自己心里有怒气就会发泄出来。
  吴韶成:从那时候开始,他的思想就转变得很大了。
  由于对国民党内部*的强烈不满,吴石开始倾向革命,并通过*地下党人吴仲禧1①的介绍参加“民联”2,投身革命阵线。据吴仲禧回忆:“他读过毛泽东的著作,在武汉珞珈山听过周恩来的演讲,还同叶剑英等有过交往。他特别欣赏《论持久战》,认为是了不起的著作,恐怕国内没有第二个人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甚至建议白崇禧印发给各战区部队长官阅读。我向他叙述我在北伐战争中接触过的叶挺、蒋先云等共产党员的事迹,介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都引起他很大的兴趣和赞誉。”在家中吴石还时常收听解放区的广播,甚至有时让已经上大学的吴韶成帮忙记录。
  1948 年6 月,淮海战役前夕,吴仲禧改任国防部中将部员,被派往“徐州剿匪总指挥部”服务。吴仲禧先到南京见了吴石,吴石亲笔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学生、“徐州剿总”参谋长李树正,说吴仲禧是他多年的挚友,请李树正多加关照,给予方便。李树正见了吴石的信,对吴仲禧格外客气,
  亲自带他到总部的机要室看作战地图。吴仲禧暗中把主要部署记录下来。为把情报尽快送出,他托病回南京就医,赶到上海把上述情报向上海地下党组织负责人作了报告。1949 年初,吴石开始向*提供军事情报,使得解放大军进军顺利。虽然从未挑明身份,但父子二人已深有默契。
  陈晓楠:你当时在他身边,有没有看出他在做这么危险的工作时有很紧张的感觉?
  吴韶成:没有。
  陈晓楠:很平常很从容吗?
  吴韶成:说起来还挺传奇的。我们住的房子后来搬了一次,搬到国安部分的一套房子里去,隔着一面墙住的就是保密局的毛人凤3。我们住在这一边,但照样说这些。
  陈晓楠:不会被他们听到吗?
  吴韶成:没有被他们听到过。不过那时候好像也觉得无所谓,听到就听到吧。
  陈晓楠:你父亲有没有比较小心,比如在说到相关事情的时候,让你到外面看看有没有眼线?

潜伏者归来:真实“余则成”的尘封记忆(4)
吴韶成:是,有客人来的时候,他很随意地告诉我,你去外面看着,别让人进来。表现得还是挺平淡的。
  就在吴石倾向共产党的时候,朱谌之早已是活跃于上海和香港之间的老党员了。
  1905 年,朱谌之出生在浙江宁波府镇海县。父亲是当地富商,曾经担任宁波渔商工会会长。后来她到宁波月湖女子师范求学,在学校结识了一批思想进步积极的同学,受同学影响,多次参
  加爱国学生运动。
  1927 年,朱谌之嫁到沈阳,做奉天兵工厂总工程师陈傅良的续弦夫人。生女陈倬如,后
  改名为朱晓枫。1932 年,陈傅良病故,朱谌之回到镇海娘家孀居。1937 年抗日战争全面展开
  之后,她毅然投身抗敌救亡洪流,参与救护遭日机轰炸的伤员。其间,她与共产党员朱晓光结婚,后生子朱明。
  1937 年底,朱谌之举家搬去武汉。第二年进入共产党领导的新知书店工作,并捐款500 元。武汉失陷前她返回浙江。当时一批台湾爱国志士正在金华召集旅居大陆的台湾同胞,成立了“台湾少年团”与“台湾抗日义勇队”。朱谌之不仅积极帮助筹建台湾抗日义勇队,向台湾少年团捐赠
  衣物,还捐款800 元,使“台湾医院”顺利开幕。为了奔赴抗战前线,朱谌之又将8 岁的女儿晓枫寄养在台湾少年团。
  朱晓枫:台湾少年团是全国最著名的儿童抗日团体之一。我妈妈说她去前线太危险了,带着我也不方便,还会影响我的学习,让我先留在这儿,比较安全,她在前线也能放心。我在这里待了8 年,实际上是跟台湾儿童一起长大的。我在少年团里学会了跳舞、唱歌和宣讲,14 岁的时候在这儿入了党,能说一口流利的闽南语。我对台湾最早的印象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1939 年秋,朱谌之与丈夫同赴皖南新四军军部,设立随军书店。1940—1942 年,在抗日战争最困难的时期,她依然坚持在新知书店和书店桂林办事处工作。1941 年夏,她化名周爱梅,三次进入上饶集中营,探望和营救皖南事变时被捕的朱晓光。朱晓光于次年春越狱成功归队
  。
  1944 年初,朱谌之来到上海,在新知书店驻沪办事处工作,并参与筹组同丰商行。10 月,同丰商行遭到敌人破坏,朱谌之被逮捕后关押在日本宪兵队,经受种种酷刑却始终守口如瓶,后经组织营救出狱。
  因为表现优异,1945 年2 月,朱谌之在上海经徐雪寒(后曾任外贸部副部长)、史永(曾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二人介绍,被批准为共产党员。随后她继续在上海党所经营的商贸、金融单位工作,周旋于金融界和国民党党政军警上层之间。1946 年2 月,台湾少年团因为动荡的时局解散,朱晓枫回到上海家中跟母亲团聚。
  朱晓枫:在那个危机四伏的年代,我们天天生活在一起,但闭口不谈政治,不过彼此都心知肚明。母亲从来没告诉过我她在从事什么工作,可是我感觉到了。我也从来没跟她说我加入了共产党,但她也明白。从表面上看,她是上海一家公司的会计,我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有一次,我碰到我们台湾义勇队的一个人,就把他带到家里去了。母亲等客人走了以后,问我他是谁?我说我们认识很久了,是义勇队的时候认识的。她淡淡地说,以后不要随便带外面的人到家里来。我马上心里就有数了,很知趣地不再追问。
  陈晓楠:当时母亲说这话,你能够猜到她是什么意思? 。。

潜伏者归来:真实“余则成”的尘封记忆(5)
朱晓枫:我知道她在暗示我,家里是重要的地下联络点,不能让任何来历不明的人知晓,要注意安全问题。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我都明白。我和她在上海一起生活了三个月,每天中午都去她工作的地方和她一起吃饭。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三个月。
  1946 年5 月,朱谌之接受组织安排,前往香港合众公司工作。临行前,出于对女儿的安全考虑,她决定将朱晓枫送到已经获得解放的苏北。朱晓枫进入解放区江苏淮阴后,成为一名军医大学生。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此次一别,竟会成为她们母女的永诀。
  朱晓枫:她把我送到吴淞口。送我到那儿的时候,给了我一个金锁片。她说给你钱是行不通的,你到里头去钱就没用了,不如给你金锁片,万一需要用钱的话,就一片一片把它弄掉,卖掉可以换点钱用用。她就给了我这么一个东西,我跟我妈妈实际上就在那里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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