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鬼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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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鬼蛊师-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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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着自己颈间抵上一件冰凉物事,坚硬而锋锐,散发出森森寒意。她却是不惧,反而更将颈子凑前一些。

  只见那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黑袍青年不知何时已然站到花蚕身前,手里握着锋利无比的破云剑,手腕微抬,剑锋正点在于烟咽喉之处。
  此时随着于烟动作,剑尖刺破些须皮肉,一缕鲜红的血丝顺着那雪白剑身蜿蜒而下……

  淡黄长衫的少年温和浅笑,侧过身抬起眼,手指轻轻按上冷峻青年手中剑柄,温言道:“哥哥怎么又生气了?”
  花戮看着破云剑被徐徐推开,冷声道:“你话太多。”

  “哥哥的耐心越来越坏了……”花蚕似是叹口气,回头冲于烟莞尔一笑,“这可怎么办好,哥哥不想在下再与尊者浪费时间,尊者就别再为难在下了罢?”跟着仿佛有些无奈的,“这样,在下也好给尊者一个痛快啊。”
  于烟不语。

  花蚕再叹气:“看来尊者是不肯合作了。”
  于烟再冷笑。

  “如此……阿澄。”花蚕忽然朝墙角扫了眼,启唇吐出个名字。
  于烟一凛,她却没发现,这房里还有第四人存在!

  “是,主人。”从花蚕看的那处角落,缓缓拉长了个影子,伴随着极细的羽翅扑梭之声,慢慢地往这边延伸,“阿澄在此。”
  接下来的一幕,让于烟的眼不受控制地张大。

  那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影子。
  只见一片黑云划过墙面,在半空中极快地飞来,而后猛然砸在地上,嗡嗡之声四起,跟着就有黑色烟雾向上攀升,逐渐形成个墨石一样的人形……那烟雾密密麻麻,仔细看时,竟然是无数飞虫!
  再过一会,人形渐渐明朗,眼耳口鼻无比清晰,便是个文秀书生的样子。

  待看清楚这个人,于烟更是惊异,她是认得这个人的!

  “尊者可还记得我么?”顾澄晚站稳身体,先对花蚕行了一礼,然后又对于烟扯了一下嘴角,“多年不见,尊者不曾再戴斗笠,却原来是这般年轻模样。”

  被之前景象所摄,于烟心里又惊又疑。
  当年亦是她引诱这人跳了崖的,原该万死无生,后在武林大会上见他,已是有所怀疑,却没想到,会见到如此奇异之事……这般的情状,根本不是活人所有!

  顾澄晚看穿了于烟的心思,嘴角再扯动一下:“尊者看得没错,顾某已算不得人了。”他旋即笑容赤诚,还有一分未泯天真的,“赤衣近来可好?阿澄心里想他得紧,恨不能快快与他相见,以偿多年相思之苦……”
  他说到“相思之苦”四个字时,还是言笑晏晏,可那眼里的恨毒之意,却叫人触目惊心。

  于烟没工夫去理会这些,她只细细打量着如今的顾澄晚,越看……就越是惊异。
  现在的顾澄晚,即便仍是人形姿态,可从他那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色,黑色的嘴唇,还有闪动着点点暗金的眼,都能看出,他早已不是如正常人一般了。

  “阿澄,此厢不是与故人叙话的时候,打过招呼以后就过来罢。”花蚕见两人对视,轻声一笑,招了招手。
  顾澄晚十分乖顺,走过去静立在旁,说:“是,阿澄明白。”

  “来,阿澄把手伸出来。”花蚕看着于烟闪烁的双眼,微微一笑。
  顾澄晚依言,把右臂伸出,五指摊开。
  “尊者,你看一看,阿澄的手指是不是很好看?”花蚕站起身,走到一边,让于烟看得更清楚些。

  那的确是一只很漂亮的手,除了肤色略嫌白了些,真是指腹圆润,肌理细腻,骨骼修长。然而,当那个手掌翻过来,就让人心里有些发怵了。
  手指前端刺出去的指甲尖尖,透着奇异的紫色,微光流转,既是美丽,也让人毛骨悚然。

  依照花蚕的吩咐,顾澄晚几乎把手指探到于烟的眼前。

  “哎呀,忘记对尊者说明了。”花蚕略偏头,“阿澄是在下的人蛊,每一根毛发、每一点□、每一寸皮肤都是碰不得的……”他笑一笑,纯真如稚子,“阿澄他,通身都是剧毒。”
  他的语声很温柔:“如果阿澄再把手指朝前送一送,就会刺到尊者眼里……到那时,尊者不仅眼盲,还要痛上个十天十夜,才会活活痛死,而尊者这一张清秀的面皮,也会脱落下来,狰狞如鬼一般。这样的死法,尊者可还满意?”

  花蚕说完这话,顾澄晚极配合地把手指再伸长几分。

  到底是魔教尊者,于烟只怔愣一瞬,就会过神来:“小子真当本尊三岁孩童了!既然你三人深夜前来,必是不想让人知晓身份,本尊若中此毒,十天不死,难道不会引来正道武林注意么?”

  “不愧是尊者,立时就看出在下破绽了。”花蚕不以为意,反倒是赞了一句。
  于烟嘴边嘲讽更甚。
  花蚕挥挥手,冲顾澄晚笑道:“阿澄你看,尊者果然不曾将你放在眼里,这可怎么办好?”

  顾澄晚声音恭敬:“若是主人肯原谅属下逾越,属下当有所施为。”
  花蚕柔声道:“阿澄是我重要之物,我又怎会怪你?去让尊者看看阿澄的本事罢!”

  顾澄晚听得这话,露出一个笑容,缓缓说道:“谨遵主人命令。”
  然后他的五指微微一张——那一条手臂,就倏然变成了无数小虫形成的烟雾。

  那些烟雾在空中不断地纠缠,逐渐拧成一股,一段一段绞了起来,越缠越紧,也越来越凝实。慢慢地,烟雾被挤压成约莫拳头大的黑影,渐渐透出莹亮而光滑的表面,再猛然一拉——
  终于,彻底成型。

  这是一只奇异的虫子,既瘦且长,大概有小指粗细,手臂长短,身子一节一节的,每一节都套着一个金环,蠕动间灼然闪亮。
  虫子的头顶有一颗莹绿色好像珍珠一样的珠子,左右地滚动着,好像是在探寻着什么,应该就是眼睛了。眼睛之下,有细长如针的管状物,除此之外,那虫头上便是一片平滑。

  花蚕冲那虫子招了招手,那虫就“嗖”一声窜到花蚕手上,缠着他的手掌在他指缝里不停地穿梭打转儿,然而花蚕的袖子里突然射出条银色的细线,也倏然窜上去,而那虫对峙,那虫就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呼啦”一下子,又回到了顾澄晚的身上,趴在他的肩头。

  于烟看清了,那根银线,居然是一条独角的银蛇!

  花蚕拍一拍蛇头,弯起了嘴角,仿佛有一些无奈又有一些娇宠:“真是霸道啊~”

  于烟可没有心思去管花蚕的口气还是态度,她只觉得这一切诡异非常,饶是时常见到阴虫阳虫两个婆婆手底下的虫儿们,也没有这样冷汗涔涔、从后背里都在发寒的感觉。

  顾澄晚见虫儿回来,也以另一只手手指碰了碰它的头,看它满意地抬起颈子作出享受状后,才又对于烟说道:“如尊者所见,阿澄现在不算人了,四肢百脉全养着无数蛊虫,现在在手里这只养在手臂里的,颇有些古怪的癖好。”他的声音十分平和,早就没了之前所显露出来的情绪,“就比如说,它喜好吸食女子的脊髓,尊者请看……”他手指再碰一碰虫儿眼下的管状物,“这就是它的工具了,只要插进后心,就如饮水一般,迅速抽干脊髓,而这在段过程中,会伴随与‘凌迟’类似的痛楚,使人每一息都如度千年……直至死亡。”

  “如此而已?”于烟并未被吓住,反而娇声笑了出声,讽意愈盛。
  顾澄晚垂下眼眸:“到时尊者满面潮红,如春情上涌,而衣鬓松散,神情迷乱,似与人颠鸾倒凤而猝死……即便是尸检,也查不出别的缘由。”

  堂堂尊者,若是以这种姿态这种死法现于人前,可当真是极度难堪,让人恨不能死了都要从坟茔里跳出来才好。
  所以这一刹那,于烟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这样的动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地,她就调整好了情绪,说道:“如此下作的手段,真不愧是名门正道所为啊!”又是冷笑,“你等只管去做,反正本尊早已声名狼藉,不差这个龌龊死法。”

  尽管是魔女,也不可能毫不在意地让自己的裸尸曝与人前,更别提,这个魔女还有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

  花蚕的眸光冷了下来,他摆一下手,顾澄晚躬身后退,手里的虫儿亦在同时化为手臂,而他整个人,也霎时间隐没于墙角去了。

  “看来,今晚在下是白费心机了。”花蚕面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了,“在下说了这许多,尊者依旧不肯帮忙,实在让在下痛心疾首。”
  花戮晃了晃身,无声无息地向后退了几尺:“时候不早。”

  “我知道了,我的哥哥。”花蚕淡声应道,“那便送尊者上路吧。”他手掌微微上翻,便有一蓬绿色雾气直直飘向于烟。
  “虽不知尊者因何而对贵教如此忠诚,但如若在下有一天见到那让尊者如此的由头,必然让其下去陪伴尊者,以免尊者泉下寂寞……”

  于烟瞳孔骤然一缩,身子也挣扎似的拱了起来!可惜到底后继无力,随后浑身一软,就伏趴在床沿上……眼耳口鼻里都溢出浓黑的血,不多时,就染了满床。

  “哥哥,我们走罢。”花蚕转过身,朝不知何时又回到他后面的花戮张开了双臂,搂着脖子挂上去。
  花戮没有说话,只搂紧了花蚕的腰,一顿足,就与来时一般飞掠出去。

  “阿澄阿狄自回去,我与哥哥还有事做。”少年平淡的声音远去,方狄没有跟上,只抖手落了些粉末在晕倒的那些个守门人身上,再拉了顾澄晚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就化作两片乌云,杳然而去。

  玉合欢的房间。
  身披黑色重纱的艳丽女子坐在床边,青衣的使者立在其身前,而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孩童则是靠在桌边的圆凳上,几个人的神色,都十分肃穆。
  屋子里的气氛也非常逼人,简直让人想要窒息。

  “万通子!你老实说,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玉合欢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万通子身上的穴道早被解开,此时也是异常委屈,听了这话,一跳起来嚷道:“我去哪里?我去闭关了!”

  玉合欢一窒,深吸口气:“这光景你闭个什么劳什子的关啊你!”
  “我听说阿玦去打仗,怕他又弄个一身伤回来,就想去折腾个威力强大的机关给阿玦用,又怕被人打扰,就只跟阿玦打了招呼,藏在山里去了。”万通子说着说着,气焰小了下来,换上了难过到极点的神情,“我哪知道刚弄出来,想要给阿玦看看的时候,却发现阿玦他……”

  十几年在山中劳作,一心就想给自家兄弟一个省事的厉害机关,却没想到出关之后,先得到了兄弟家中噩耗,这让年纪虽大、可童真未泯的万通子,如何不伤心难过?
  说完话,万通子的眼眶,已经泛起红了。

  玉合欢见万通子这副模样,居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叩响。
  屋里人立时警戒。
  窗户被人从外面以柔和内力推开,跟着就有两个人掠了进来。

  “姨娘,青姨,还有万伯伯。”温和而略显得瘦弱的少年从自家哥哥身上跳下,拱手微笑行礼。

 


  上京。。。

  玉合欢一看见来人,脸上有些紧绷的神色就霎时间缓和下来:“小一小二,这么晚了不休息,还特意过来做什么?”
  “很久没见到万伯伯,自然要过来拜见一下。”花蚕温和笑道。

  万通子这还是第一回正式与长成人的两兄弟见面,加上正冲他微笑的花蚕长着与琴抱蔓相似的脸的同时还有与第五玦类似的气质,他一怔愣反应不过来,就情不自禁地抓了抓头发:“呃……哦。”口中只能发出这样的单音。

  打过招呼,却见花蚕又看向玉合欢,似乎带了点愧疚的:“姨母,我杀了夺魄尊者。”
  “什么?”玉合欢一惊。
  “趁今晚众人都去了赵盟主的灵堂,我与哥哥便想好了要去与那夺魄尊者会上一会,也好从她嘴里掏出炎魔教的行动来。”花蚕说道。

  玉合欢秀眉一挑:“那必然是没掏出来了?”
  “……是的,侄儿惭愧。”花蚕微微低头,“用了那许多手段还得不到消息,侄儿估摸着,夺魄尊者必定是有什么软处捏在炎魔教教主手里。”
  “你可确定么?”玉合欢又问,“虽然魔教中人特立独行,但未必不是对教主忠心耿耿。”

  花蚕摇头:“侄儿细细查看过夺魄尊者神情,她在提起炎魔教教主之时,绝不是对主子狂信忠诚的模样,反而好像有些隐隐的畏惧与忌讳一般。”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用处了,杀了便杀了罢。”玉合欢沉吟着,“也防着她泄露你二人身份。”
  武林与朝堂素来是两不对付,两兄弟现在正与几个世家公子交好,而正道武林的动向也是朝着炎魔教而去的,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说完这几句,几个人就把杀死于烟之事丢在脑后,花戮与花蚕也不再干站着,在墙边找了个座位坐下。

  “好了万通子,你现在说罢,过来武林大会捣什么乱?”玉合欢端起青柳递来的茶水喝一口,润润嗓子说道。
  “……我心里不痛快。”万通子垂头丧气,口中嘟哝,“我不痛快,凭什么他们要痛快?”

  “万伯伯,若是因为侄儿家中……还请不要太过介怀。”花蚕温言安慰道,“若是爹爹知道了,也必定不会怪您的。”
  也不知是哪句话将万通子点燃了,他一个激灵跳起来:“阿玦当然不会怪我!他都那个样子了还怎么怪我?!我倒是不想介意,可阿玦他……阿玦他!”

  看他那般激动,玉合欢起身拉了他一把,把他按在座位上:“你冷静一点!”
  花蚕倒是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见他还在大喘气,便走过去,站在万通子身前,似乎有些犹豫的:“万伯伯……您,见过我爹爹了?”

  见到自家侄儿眼里划过的悲哀神色,玉合欢立即狠狠瞪了万通子一眼。
  万通子一缩头,也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万伯伯,我兄弟两个已经十多年没见过爹爹了,若是您有爹爹的消息,能不能对我们说一说?”花蚕露出一点恳求,语声轻柔。
  万通子受不得这个,与玉合欢对视一眼,才叹口气说道:“我从山里出来,就去了晋南王府,想给阿玦一个惊喜的,但是才发现晋南王府出了事,后来,我就去皇宫打探,多方寻找,终于见到了阿玦。”

  “那爹爹他……”花蚕轻声问。
  万通子别过头:“阿玦他,谁也不认得了。”

  “……玉姨?”花蚕又看向玉合欢。
  玉合欢眼中似有不忍,但也还是点了点头。她其实在建立了彩衣门以后就去打探了第五玦的消息,得知他凯旋而归,却在江湖上很是失魂落魄了一阵子,那时候,就是有再多的怨忿也消失无踪……同为伤心人,而后她也只断断续续留意了第五玦的消息,却从不肯去见他,唯恐再勾起伤心事来。
  她当然是知道第五玦后来的下场,可在已经失去了母亲无家可归的两个孩子面前,她又怎么忍心把这个噩耗告知?虽然明知终有一天还是会被问起,可她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快。

  “我知道了。”花蚕轻轻点头,侧过头,看着表情冷峻的黑袍青年,“哥哥,我们去冕京看一看爹爹吧?我有点担心啊。”
  花戮也定定地看着他,一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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