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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沛谢过他一番,笑着婉拒了,说是沿途游玩,不定哪日才回燕州,若耽搁了他生意,实在过不去,老李外头呆的久,瞧人瞧的准,知道两口子八成新婚蜜意,因此也不再强求,热心地画几条路线给他,说是若时间充裕,还可到济州周围的三湖等地游玩。
辞别老李,两人才一路打问着往布庄去,这回宝珠来时王氏给塞了十余个五两的银裸子,银裸子多半是韩府聘礼里带的,十余个加起来约摸五十来两,她娘虽说夏府上不愁吃穿,可她仍觉着不该太寒酸,便比着成亲时夏家送的礼数,布庄里挑拣了些丝绸,又上城里瓷器铺子买几个花瓶,点心铺子包些上品点心,数量虽比不上夏府,总也算各样备个齐全。
“我记得你大舅在京中做大官,想来夏府也是极要排场的,咱们要不要再买些文房四宝?”去往夏府的路上,宝珠问。
魏思沛笑着摇摇头,“哪里来的大官?听闻大舅在中书省任管勾一职,只得从七品。再者,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多的很,你怎么知道个个都是那爱排场的?”
宝珠朝他撅个嘴,“眼见着倒了夏府,头一次见姥姥,你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心头却紧张的很,只觉得礼数还不周到。”
魏思沛笑的眯起眼,“别怕,有我在,一会儿你若觉得别扭便别吱声,我来应付就好。”
话说着,两人拐进一处宽阔的巷子,魏思沛皱眉四处瞧瞧,“像是这里了,进去瞧瞧可有没有夏府。”
宝珠点点头,瞧着两旁俱是高墙青瓦的江南建筑,一颗心便提在了嗓子眼,缓步跟在他后头,行至巷中,他停了脚步,回头笑道,“是这里了,宝珠可准备好了?”
宝珠不由抬头望去,见牌匾上大大的夏府两字,心道夏家在当地有几分名气,两人打问了一路,该是这里无疑了,当下露出一个笑,快步赶上他,“走吧。”
叩三下门,立即便有一个小厮开了门,上上下下打量两人一眼,迟疑道:“两位是……?”
魏思沛笑着与他说几句,宝珠趁着他们对话,俩眼儿骨碌骨碌朝院子里瞄,见里头绿树花木林立,宅院中建筑极多,仅外院便一个极大的池塘,心头不禁感叹着江南园林果然以水景见长,还未进宅子,便能瞧见数个亭子水中矗立。石道上假山林立,还想往深处瞧,却被郁郁葱葱的绿色遮掩的密密实实。
极多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由远及近了,宝珠思绪瞬间被拉回,眼瞧着一个富态的老妇由两个丫鬟搀扶着,身后簇拥着一堆婆子前赴后继往外头赶,宝珠慌忙捅一捅魏思沛,小声道:“那是你姥姥?”他回头轻笑一下,示意不必紧张。
片刻时间,夏老夫人便到了近前,一脸激动地伸出手,“外头站的可是思沛?”
魏思沛笑着应了,抿抿唇,轻唤一声“姥姥”,他说话间,宝珠便招招手,指挥着夏府下人将马车上的礼品一件一件往内院搬。
那一句“姥姥”喜的夏老夫人连声应着,不待丫鬟搀扶,一个箭步至近前,细细瞧他片刻,抹一把眼角,喜极而泣,“真真是我的外孙子,瞧那一双眼睛哟,像极了你母亲”
她身后并排立着两个中年****,其中一个笑脸盈盈的****见状便上前儿笑,“这孩子,长得真俊,你姥姥盼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把你盼来了。”
夏老夫人欣慰地点着头,拉过宝珠端详片刻,一拍宝珠手,稀罕道:“这姑娘定是外孙媳妇了,小脸圆润圆润的,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她转过身,一指那一脸和善的中年****,朝他们两个介绍道:“这是你们二妗子夏李氏,大妗子随着你大舅上了京里。”顿了顿,朝夏李氏身旁一指,“那是你们三妗子夏张氏,你们三舅今儿去了粮庄。”
宝珠一一朝两个妗子见了礼,喜的夏老夫人急忙扶她起来,她嘴里说着不停,“这么些年,你跟你两个舅舅竟还没见过,姥姥这便让人唤你三舅来。”刚话毕便有个婆子上外头去吩咐。
夏张氏扑哧笑一声,“娘真高兴糊涂了,外甥跟外甥媳妇现下还门口站着,不曾喝一口热茶,歇一歇的。”
“瞧姥姥,高兴的竟忘了这茬”夏老夫人呵呵笑着,“好孩子,跟姥姥上厅里坐着去,这么些年你跟你母亲过的好不好,今个可要好好跟姥姥絮叨絮叨。”
魏思沛唇角轻弯了,拉着宝珠的手跟着夏老夫人一行人往内院去,看的夏李氏抿唇与夏张氏一笑,“你瞧瞧,外甥与外甥媳妇感情可真好。”
“一看外甥便知是那细心体贴的。”
宝珠脸上淡淡地红了,谦虚地笑着:“初来姥姥府上,心里头惶恐,难免有不周到处,让妗子们见笑了。”
夏老夫人回头笑道,“只管把姥姥这儿当成自个的家,怎么自在怎么来,谁敢笑话儿你?”
话说着,一行人穿过数道亭台拱桥,进了内院拱门,沿着长廊往厅里去时,三两个机灵些的丫鬟闻了风声,立即躬身朝魏思沛与宝珠问好,宝珠听着魏思沛被唤作小少爷,一时怔了怔,便听夏张氏笑:“府上大了,总归难打理,仆从加起来便二三十个,听闻你跟思沛只有一间一亩不到的宅子?可请了仆从?”
宝珠摇摇头,不卑不亢道:“我们自农村出来,如今能在县里得个安居之所已是万幸,怎么好跟姥姥府上比。”
恰逢进了厅里,夏张氏便不吱声了,宝珠偷瞄她一眼,她虽微低头,面上却带三分不屑,宝珠轻笑笑,心头思量着夏府一家人,夏老夫人真人确实如书信上那样和蔼可亲,二妗子乍一看也是个笑口常开的爽朗人,只这三妗子却不料是个势利的。
心头再怎么抵触,只如今既然已经来了思沛姥姥屋,总要给思沛些颜面,左右是为着姥姥而来的,旁人心思不必过多在意,面上和和气气的便好,这样想着,又咧出一个笑,打起精神听魏思沛与夏老夫人叙旧。
她极少插话,魏思沛话也不多,夏老夫人却极热络,她拉着魏思沛上近前儿不停问着话儿,她问一句,魏思沛便答一句,说起思沛娘,夏老夫人声泪俱下道,“总归是一手养大的闺女,当年若不是她任性,气死了她爹爹,我又怎么寒了心?”
抹一把泪,又摇头惋惜道,“只姥姥再硬的心肠,也料不到你母亲得了那么个下场,若早知道那韩远沛竟是那般对你母亲的,姥姥又岂会眼睁睁瞧着你母亲受苦?”她叹息一声,“只怪姥姥没有早些原谅你母亲,若及早派人去寻,你母亲怎会落得那样下场”
(今天有事晚发了两个小时,抱歉抱歉。)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有疑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有疑惑
忽地听闻夏老夫人说起韩老爷全名,宝珠面上微愣,暗暗琢磨一下,随即便了然,心头更加唏嘘不已,若韩老爷当年不曾背叛,想来他们一家三口必定过的美满幸福。
心头替魏思沛捏把汗,抬眼瞧一下他面色,见他目光沉静,倒没因提起他娘失了态,这才稍稍放了心。
夏老夫人动情地说了会儿思沛娘当年与家中的纠葛,许是觉出气氛压抑,魏思沛格外地沉默,连两个儿媳也垂了眸,这才叹气着说起魏思沛大舅,夏老爷壮年突去,家中少了顶梁柱,她一个女人家哪里会操持生意上头的事儿?因不懂行情,没多久当铺生意便亏了个空,又欠下一屁股债,丈夫这一没,就好比倒下一颗大树,一家人只得变卖祖产田地过活,那时思沛大舅二十有二,他原先念书倒罢了,只夏老爷去世后,眼瞧着家中一日日败落下去,越发图强起来,埋头苦读几年,一路披荆斩棘,会试殿试有惊无险地全数通过,虽成绩中下,未中解元会元,到底也在三省六部谋了份文档差事。
俗话说的好,天子脚下好办事,他刚上任时虽只九品,却也是个地方上人人羡慕的京城官员,加之中书省向来是各朝权利中枢机构,尽管他官职卑微,却因着中书省的名头在家乡得上三分薄面,因此,他才慢慢在济州积攒起些人脉,依靠着这些人脉,小弟济州的买卖越发顺遂,这些年买卖越做做大,济州下辖十二个县,各个开了粮庄分号,夏家这才日益富裕起来。
“可说咱们家是你大舅一手支撑起来的,当年你小舅的第一家粮庄也是你大舅一年的俸禄开起的。”夏老夫人叹道。
宝珠十分明白创业的不易,因此对夏家两个舅舅倒心生了敬佩。
“只你大舅官场上沉沉浮浮,这些年竟没落上个好下场。”夏老夫人眼圈一红,长长叹一声,“你大舅人微言轻,这些年谨谨慎慎,却偏偏受了株连。”
宝珠听的莫名其妙,只觉得夏老夫人话语转折极快,还未回神,便听魏思沛皱眉问:“大舅他怎么了?”
夏老夫人神色一黯,抑制不住带了些颤音,“朝廷党派纷争岂是我一个****能说的清的?中秋诗会文人造反一事你可知?王太师借着此事朝中大肆肃清政敌,终将丞相搬倒了,你大舅也被算作党羽牵连其中。”
这事儿魏思沛与宝珠确实不知,天高皇帝远,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每日最多考虑的是菜价油价儿,过多的关心着自己的生活,对于朝堂大事一向不甚上心,离自己的生活太过遥远。
只遇上这样的大事件,酒楼茶馆怕疯传了吧?若放在平日里,宝珠就算去茶馆听闻了怕也只会当做事不关己的闲话儿,可瞧着夏老夫人神色悲切,这才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大事竟发生在了思沛舅舅身上
转头去看魏思沛,见他眉头仍轻皱着,感应到宝珠的目光,夏老夫人摇头叹一声,“嗨,你们头一次来,原本该高高兴兴的,论理姥姥不该说这样多的家门不幸,没得让你们心头压抑了。”
魏思沛摇摇头,“姥姥这是什么话?既是一家人,大舅有难,我跟姥姥一样忧心。”
宝珠也笑着接话,“说来惭愧,我们两个市井小民,虽也为大舅感到担心,此事上却帮不上半分忙,不能为姥姥解忧。”
夏老夫人笑开来,“瞧这一张小嘴儿甜的。”她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拍着桌面,“只外孙媳妇说帮不上忙却未必。”
魏思沛疑道,“姥姥不妨明言,若能帮的上,我与宝珠总为大舅会出一份力。”
“好”夏老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外间丫鬟道三老爷回来了,话刚毕,外头极快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进厅张望一番,目光很快锁定了与夏老夫人对坐的魏思沛,带着些打量与探究神色,目光在魏思沛身上转了一转。
宝珠跟魏思沛急忙起身向他问候了,他稍一挑眉,点头道,“外甥跟外甥媳妇大老远来,府上多住几日再走。”
宝珠瞧出他笑的疏离冷淡,口吻也带着些公式化的应承,完全不似夏老夫人信中所写的亲情殷切,日日念叨,对此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正想着,夏张氏便嗔他,“瞧你这话儿说的,到了自己家,怎的还多住几日再走?自然是想住多少时候便住多少时候。”笑着瞧夏老夫人,“娘说是不是?”
夏老夫人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笑着应一声,与夏仲言道,“我方才正与思沛谈论起你大哥的事儿。”
他哦的一声,一挥手,“那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娘不妨继续说。”
夏老夫人瞪他一眼,瞧一眼天色,朝身后丫鬟吩咐一声儿,“得了,时候不早了,准备几样可口的饭菜。”又朝众人道:“两个孩子也不能只顾着与我这老婆子叙话儿,干坐了这些时候,怕饿的紧了,又连日赶路,一会儿饭毕了早些歇歇,有什么话儿明个再说。”
魏思沛也不是急性子,心里虽惦记着姥姥方才那番话儿,见她不提,便也没去追问。宝珠更不多言,直觉那事儿既能托付到他们两个头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晚饭过后,夏老夫人便安排着两人早些回房歇了。
带着心里那些疑问,一关房门宝珠便拉他坐了,将今个三妗子鄙夷神色略描述一番,他带了些心疼神色抚摸宝珠脑袋,“赖我不好,让宝珠在夏府受气了,若明日她还那般,咱们便搬出去住,可好?”
宝珠摇摇头,“这些小事我又怎么放心上,只是想与你细细分析夏家众人。”她接着说:“除了三妗子,我觉着你三舅今个也怪怪的。”
他点点头,心神领会道:“三舅今个的态度我也有些意外。”
宝珠想起今个因事未见思沛二舅,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思及思沛娘亲在家排行老2,便叹气:“原本你母亲排行第二,没成想她离开夏家,竟连排行也……”
魏思沛抿抿唇,“应该是早便将娘逐出家门了。”
宝珠扁扁嘴,“总而言之,我今个原本满怀期待而来,后头倒有些失落,尤其是瞧见你三舅对你那样冷淡客套,总觉着你姥姥那封书信骗了咱们,她说你两个舅舅成日念叨你哩,我瞧着都是假话再者,你远道而来,既是相认,不去上坟,你姥姥总也要张罗着你为你姥爷牌位上一炷香吧,她今个却只字没提。”瞧他一眼,凑上前去挽着他胳膊问:“与我说真心话,你今个高兴不?”
魏思沛点点头,“我与宝珠想到一块去了,其实我今个也有些失望,原本是带着一腔热忱来的,得知大舅入狱,心里也极难过,只姥姥话里话外却将我当做了外人般。”
宝珠顺势坐在他腿上,将脑袋靠在他肩窝,“也不必太在意,前头我爹说那话儿你可还记得?若你姥姥舅舅们不是真心待你,咱们只管玩几日回燕州就是,你身边有我爹,有娘,还有你爹,还有我,各个对你真心的好”
他笑笑,轻轻攥起宝珠俩手,“是,有你们在我身旁,我没什么不知足的。”想了想,又道:“只咱们也不该先入为主否定了姥姥,舅舅们的态度暂且不提,上坟的事,原是我该替娘做的,也许明个姥姥会安排。姥姥方才说的那些,你怎么想的?”
宝珠思量一番,“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咱们又不认识京城的大官,哪里有帮的上你大舅的地方?若论钱财,显然还是你姥姥府上更阔绰些……”
魏思沛点头,轻笑了笑,“只怕不在这两样上头。”
宝珠挑眉瞧他,“你知道了?”
他摇摇头,“我猜着兴许要为我安排一门亲事?借着联姻疏通关系?”
宝珠越想越觉着合情合理,当即沉下脸,“怪不得你姥姥今个见了你直夸你俊,果然你的长相合了她的要求,若你是个丑八怪,咱们没进门便要被赶出去哩这下好,你要娶亲,我这个正妻可怎么好?难不成……你姥姥该不会趁着月黑风高的灭我的口吧……”
他笑着摇头,“这丫头,越说越离谱,怎就没听出我是逗你的?”
宝珠兀自半信半疑,斜他一眼,“成亲那日,你亲口说过,要好生照顾我,你爹犯错在先,你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瞧见年轻美貌的官家小姐就弃了我”
她还要再说,魏思沛忙伸出食指按在她唇上,笑道:“当真是玩笑话,宝珠也不想想,若姥姥真那样打算,前头早该千方百计拆散了咱们,又怎么会大老远送上那些个贺礼?”
宝珠将他脸扳正,伸出两只手大力朝两边地扯一下,恼道:“可我瞧着你怎的那样高兴?”
他嘶地吃痛,宝珠松了手,他仍笑的唇角弯弯,“瞧着宝珠紧张的模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