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将他脸扳正,伸出两只手大力朝两边地扯一下,恼道:“可我瞧着你怎的那样高兴?”
他嘶地吃痛,宝珠松了手,他仍笑的唇角弯弯,“瞧着宝珠紧张的模样,我心头便欣喜。”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原来如此
第一百九十九章 原来如此
第二日,东方刚亮出鱼肚白,宝珠两个便齐齐醒了来,外头早有丫鬟婆子端着水盆毛巾候着,简单梳洗过后,厨房又来一婆子端来两盘点心。
两人直在房里呆到天色大亮,夏老****才着人来唤,丫鬟一路将他们引至正厅,才见厅里夏家一家子坐了个齐,就连昨个没见上面的二舅也在其中。
夏老夫人忙起身招手,“昨个跟宝珠两个歇的好不好?”
魏思沛笑着上前,见俩空余椅子,便领着宝珠落了座,笑答:“歇足了,今个起来精神极好。”
夏老夫人点个头,“那就好。”朝右手中年人一指,“昨个没顾上见,这是你的二舅。”
宝珠闻言抬头瞧他一眼,他五官比起三舅要逊色的多,圆脸,大鼻头,身材有些发福,一张脸上笑的极是和气,宝珠想起他开了十来家粮庄,算是个正经八百的生意人,难怪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气场。
“今个早上专门吩咐厨子做了些济州风味小笼包,外甥与外甥媳妇多尝尝。”夏仲元笑着,将面前盘子往前推一推,竟丝毫不显得生疏客套。
魏思沛笑着谢过他,宝珠原本也想跟着说两句谢话儿,可周遭气氛让她莫名觉着夏家规矩极严,自进厅里起,尚未听两个妗子开口说一句话,这样想着,也就不再吭气,老老实实小口吃着包子。
饭毕了,夏仲言与夏老夫人说一声上铺子去,朝魏思沛淡淡点个头便出了门,两个妗子今个也不约而同告辞回了房。
夏老夫人嫌伺候的人多,连丫鬟仆从也打发了下去,厅里除了他们俩只余下姥姥与二舅,只夏老夫人今个却不多话儿,只夏仲元拉着魏思沛天南海北的畅聊起来,说起自个原先北方去时吃穿住行,说到北方的面条,描述的绘声绘色,“二舅那回头一次去,真真吓了一大跳,那哪里是碗?可比的上咱们盛汤的瓷盆,一碗面比的上咱们三四人的量,至于其他吃食,也与咱们家乡相去甚远,咱们济州向来主食米,北方却惯吃面食,不过呆久些习惯了,倒觉得北方人极豪爽好客。”
魏思沛笑道,“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北各有优势,南边儿人杰地灵,自古多出优秀人才,天朝四大才子可都是南方人。”
“其中就有一位出自咱们济州。”夏仲元呵呵笑着接话儿。
平心而论,只短短半个来时辰,宝珠便对这位二舅倒心生许多好感,他走南闯北的见识甚广,对各地风土人情皆略知一二,言谈间又极诙谐,常惹得两人呵呵笑出声来。
“说到才子,舅舅却有些疑惑,思沛怎的没去念书考功名?”夏仲元摇头惋惜道,“听外甥说话,只觉得外甥天资聪慧,不考功名倒真真可惜了。”
魏思沛笑着摇个头,“从小与爹爹生活在一处,耳濡目染了,倒更喜欢研究医术。”
“哦……”他点头道,“心思不在考取功名一途。”想起什么,又叹:“想必你昨个也听了你大舅的过往,当年若没他刻苦念书考取了功名,夏家决计没有今日,只外甥聪慧早已远超你大舅,不念书实在可惜。”
许久未开口的夏老夫人也长长叹一声,“你大哥为夏家忙碌了大半生,如今他身陷囹圄,你跟老三却没本事将他救出,说来是咱们亏了你大哥。”
魏思沛默默听着,并不接话儿,夏仲元自嘲一笑,“听闻朝中但凡有些关系的,稍作打点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就放了出来,只咱们却上哪与朝廷中人结交?唉……”他叹一声,朝思沛道:“不瞒外甥,舅舅这些天是一个好觉也没睡过,成日四处打听,前些个才打听出些门道,只这件是怕还要外甥从中周旋一二……”
魏思沛显然对他一番话并不吃惊,他微眯起双眼,一双手有规律地敲打着扶手,半晌才笑问:“可是与韩府有关?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外甥能周旋一二的。”他虽笑着,那笑容却透出些嘲弄。
夏仲元细细瞧他面目便知他心头所想,叹一声,“舅舅又怎么不知你与你爹这些年的恩怨,若非家中遇上这样的事,原不该将外甥牵扯进来,只因当年与你母亲之事遭到爹娘强烈反对,韩远沛怕是恨极了咱们,此时怕巴不得咱们家破人亡,又怎会伸出援手?”
夏老夫人面上也带了些哀愁之色,“世事难料,想不到咱们夏家人竟也有求上那穷秀才的一天姥姥与你舅舅商议许久,发现此事除了你,竟丝毫法子也想不到,原本早该书信中与你商议,你可怪姥姥瞒着此事将你唤了来?”
魏思沛轻笑着摇摇头,“事有急缓,大舅遭难,姥姥总也顾虑不上旁的。”
“当真赶了个巧。”宝珠放下茶杯,唇边逸出一个冷笑,心说难怪从前不知思沛有个姥姥,原来只是没什么事儿能用上他罢了,真有了事,找寻起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魏思沛轻轻拉起她的手,安抚似地在她手中轻捏一下,“姥姥念子心切之下,找寻我自然不遗余力,如今既寻到了,我若能为夏家做些什么,总该能弥补了当年因我娘而酿成的悲剧。”
夏老夫人尴尬道,“这孩子,瞧这话说的?姥姥这些年时常挂记着你母亲与你,你总也是姥姥亲亲的外孙,这次前来,除了这一事,自然还要亲去你姥爷坟头上相认……”
夏仲元趁热打铁道,“外甥怕还有所不知,宗人府左宗政徐大人因是汴州人士,韩夫人娘家妹子早在五年前嫁了徐大人小儿子为妾,那门亲乃徐夫人亲自上汴州家乡物色来,倒也轰动一时。”他还要再说,魏思沛摆手制止,起身告辞道,“姥姥与舅舅放宽心,我这便回房向韩府修书一封,只舅舅也别抱过多希望,我这些年与韩府既无来往,更无半点交情,韩夫人怕也对我恨之入骨,事若不成,怕再没了其他法子。”
夏老夫人喜极而泣道,“若他念及与你的骨肉亲情,总还有一线机会,姥姥知道此事为难了你,想必你也在心中责怪姥姥这般急切寻你来……”
魏思沛强自露个笑,点头道,“有些乏了,那我这便回房写信一封。”
待两人出了门,夏老夫人才叹一声,“早知今日他这样不情不愿,早该派人去寻他,倒让韩家人抢在了前头,如今倒显得咱们平素冷淡,有求于人时才惦记着亲情一场。”
夏仲元道:“娘也太贪心了些,既要他去求他亲爹,难不成他还会感激咱们?好在他今个总算答应下来,我这便派人去韩府通知一声罢,总也替他将人弄了来,济州与汴州只半日路程,余下的便好说了。”
夏老夫人低低叹一声,“我瞧那小姑娘倒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几日还是好生应付着,别中途生了变数才好。”
夏仲元应一声,不以为意道,“到了济州地界,他今个便是不答应却也由不得他,我只担心一事。”他厅里踱几步,担忧道:“咱们与韩府的约定既已达成,想来他该会信守承诺吧?”
夏老夫人哼一声,“他一个背信弃义的穷酸秀才,便是如今发达了也不得不防,这便是我方才叮嘱你的,总要好生待思沛。”
夏仲元笑道,“娘说的在理,姜还须是老的辣。单看韩远沛那急切相认的态度,咱们跟思沛越发亲厚,他总要厚待咱们三分。”
……
魏思沛书桌前不知干坐了多久,宝珠叹一声,上前夺了毛笔,“你若想不出,我来替你写”
他抿抿唇,“还是我来写吧。”
宝珠叹一声,“方才前后想了想,我总算是想了个明白,咱们此行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昨个方到,你姥姥便等不及,今个又叫来你那圆滑的二舅一道劝说你,正是拿捏着那几分亲情逼迫你去求你爹哪里是专程认亲来的?”一撅嘴,“你怎的那样容易便顺了他们的意?”
他面上倒无半点愠色,反倒劝慰宝珠,“姥姥她虽利用了我,可那人的确是我大舅。她为了大舅去寻一个流落在外的外孙子,又有什么不合情理?”
“我之所以一口应了下来,其一是念在亲情一场,她毕竟生养了我的娘亲。其二,当年确实我娘有错,姥爷当年为着我娘而死,娘在天之灵怕也愧对姥爷,我若能替她帮了夏府一回,总算让娘在下头心安。”
宝珠挑眉,“这么说,你是为了你母亲?”
他点点头,“不瞒宝珠,其实我今个得知姥姥的心思,倒没有想象中那般难过。这么些年,我与姥姥家并无半分情分,姥姥舅舅待我虽有利用,可来了夏府,便能感受到娘的气息,总也不算白来一趟。”顿了顿,瞧一眼纸张,摇头苦笑道:“只这封信却实在难倒我了,容我好生想一想的。”
宝珠点头,语气仍有些愤然,“帮了她们这一回,咱们便回燕州去,往后也不必再往来了,明明早便能寻你,偏待你大舅出了事儿,想起你爹有法子,这才巴巴请了你来,实在让人寒心若今个帮她是看在种种情分上,帮了这一回,往后再不相欠,也不必往来”
第一卷 第二百章 心寒不已
第二百章 心寒不已
宝珠倚在窗前,瞧着院子里不多会儿便来了三五个壮汉,各自散开于墙根处把守着,心头更觉压抑,及至此,对夏府之行真真寒了心。
榻上小憩一会儿,再醒来时,见魏思沛已经落了笔,瞧他一脸疲惫,忙拉他上榻上歇一歇,自个儿拿着信出了门,刚出大门便有两个丫鬟机警地上前询问:“小少奶奶去哪?”
宝珠心下烦躁,索性将信递给她,“拿去给你家二老爷”
说话间,魏思沛里间跟了出来,笑道:“咱们好容易来一次济州,府上呆着也怪无聊,下午无事,出门逛一会儿?”
话刚毕,眼瞧着先头进了院子的几个壮汉自各处向厢房跟前儿靠拢,魏思沛不由皱起了眉,“这是什么意思?光天白日,竟要软禁不成”
那丫鬟面上一片为难,吞吐道:“小少爷要出门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且得容奴婢先禀明了二老爷。”
宝珠气恼道:“我们两个远道而来,认的是亲姥姥,夏府这般待客之道,我只当进了土匪窝你且去叫你们二老爷来,我倒要问问他”
说话间,拱门外进来一人,院中仆从们忙与他打招呼作礼,他笑眯眯近前儿来,施施然道:“外甥与外甥媳妇在夏府便是贵客,不但是贵客,还是自己人,只怕外甥媳妇有所误会。”他呵呵笑道:“下人们不过是怕贵客出了闪失,哪里又有软禁之说。”
说着,朝后头吩咐一声,“去备车,多唤几个护院好生保护小少爷。”
宝珠此时再瞧夏仲元,虽神色面貌还是先前那般自然诙谐,心头对他与老夫人却无比厌烦,强忍着胸中厌恶,转身进了屋。
夏仲元却不打算早早离去,外间与魏思沛又絮絮叨叨说起话来,宝珠只听的几句,诸如“夏家也是左右为难才出此下策”云云,只他今个的热络却白费了心思,魏思沛只与他淡淡说道:“既是我的大舅,帮个忙算不得什么。”,他干笑两声,还欲再说,魏思沛与他应付几句便告辞进了屋。
虽如愿以偿出了门,可两人心中俱有些不是滋味,只小小的出行一次,身后足足跟了五六个护院,一言一行皆不自在。此时,迥然不同的风土人情瞧在她眼里也觉索然无味,逛一会儿夫子庙便打道回了府。
晚饭是在她们小住的院子里用的,宝珠推脱身子不大爽利,实为不想再见到老夫人与二舅。
听丫鬟说,济州距离汴州不过两三个时辰路程,快马加鞭的,这时候韩府怕也收到了来信,两人便屋里合计着,若顺利的话,明个先去姥爷坟头上了坟,下午便告辞回乡。
“这次远行让宝珠跟着担心了,不过,若事情能如愿以偿办成,夏府该也不会继续软禁咱们。”他笑着为宝珠碗里添几勺鱼汤,“至于韩府,我虽昧着本心与他联系,总算帮着大舅一回,想来娘总能原谅我……”
宝珠叹口气,扁着嘴儿放下了筷子,他笑的与往日没什么两样,丝毫瞧不出任何不妥,说起夏府的软禁,语气也颇轻描淡写,可细细观察下来,他眼中却失了往日笑容中的神采。在她心中,魏思沛是那种无论遇上什么挫折都习惯微笑,除了在乎的人,并不将来自旁人的伤害放在心上的人,可这几日,瞧着他脸上不经意间的茫然,宝珠只觉得心里淡淡的心疼。
任谁遇上这样的事儿怕都不会好过吧?
这样想着,又与他说起医馆的事儿,专挑些古灵精怪的问题难住他,“思沛哥,若是个未嫁的大美女来了,偏伤在腰上,你该如何?看还是不看?”
他哭笑不得地捏捏宝珠脸蛋,一说起雌黄之术,他神色立即开朗起来,“既然上门来瞧病,自然是要看的。光天白日,大门敞开,又有病人家眷在侧,若是外伤,又像你说的那般待字闺中,也并不是毫无办法,只消家眷瞧过后与我描述一番,开些止血化瘀散便是。”
魏思沛是正直沉稳的性子,花哨话不会说,知道这些问题是宝珠平日想了解的,也不去哄她开心,一五一十地说了若自个遇上那样的情形该如何自处。
宝珠瞧他笑的开怀,又抛出许多平日想问又难为情的问题,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欢畅,宝珠只觉着,这几日远行仿佛更加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说旁的,自个从前与他至多开些小玩笑,哪里会凑在一处不停嘴儿说八卦?
魏思沛见她笑的欢实,叹道:“宝珠平日不吭声,我只当宝珠心思全放在铺子上,今个才知,原来宝珠心里对我有操不完的心。”
宝珠朝他撇个嘴儿,“你还说?竟给积德哥写上那么一封信,以他的心性,不得气死才怪,平日总瞧着你和和气气,谁料到竟也是个蔫坏的。”
他抿唇笑而不语,定定瞧着宝珠,半晌,拇指轻划过她面庞,“原来咱们对彼此都是那样上心。”
宝珠顺势抓起他的手,呵呵笑出声来,“说这样的话儿,也不嫌酸?羞死了”
他唇角一弯,轻笑出声,“一点也不酸。”话毕了,像是陷入什么美好回忆中,不自觉脱口道:“爹说生两个,我却觉着还不够多。”
宝珠趁他没回过神,凑上前去,吧唧一口亲上脸蛋,笑骂他:“八字还没一撇哩贪得无厌”
……
第二日一大早,丫鬟便来传话儿,说是二夫人请宝珠过去叙叙话儿,另午饭便在她院中用,宝珠扭头瞧魏思沛,见他一脸若有所思,便推他一下,拉着他的手轻捏捏,笑道:“不用担心我,用了午饭我就来。若还没来,你便去寻我。”
魏思沛应了一声,柔声道:“那我便去与姥姥商议为姥爷上坟的事儿,午饭过了便去接你。”
宝珠点点头,跟着丫鬟沿着长廊往园子外走。
魏思沛这头稍作打理一番,刚想请丫鬟带路往夏老夫人的畅春园里去,便听着外头来了夏老夫人跟前儿的丫鬟传了话儿,“老夫人请小少爷过去呢”
魏思沛想了想,怕昨个中午送去了信有了回音,便未作他想,欣然跟着丫鬟往畅春园去。
今个日头好,晌午十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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