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薛五拉下去,打断他的两条腿”
“啊……老爷,饶命啊”薛管家虽然知道会受到惩罚,到没料到是如此重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却被几个大汉象小(又鸟)一般被拎走。
“还有你”
薛万彻的目光看向薛恒,薛恒立即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叔父大人,侄儿知错了侄儿知错了”
“我不打你,但也要按家规处罚你,从现在起,你给我闭门读书,半年内不得出家门一步。还有,等薛五的腿打断后,先不忙着救治,用板车带着他去鹿鸣春附近转一圈,声势闹大一些,然后再带他去医治。”薛万彻吩咐道。
“是,叔父。”薛恒低低应了一声,无力地爬起,外面隐隐传来薛管家的阵阵惨叫声。
“鹿鸣春……夏小婉”他喃喃念了两声,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刻骨铭心的仇恨。
薛万彻望着侄儿的背影,眼睛微微闭上,心中也有一丝不忍,但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如果被太子知道,或许自己还不会有什么,但薛恒和薛管家恐怕……诶
就在薛万彻在家大发雷霆之怒,薛管家被打得叫苦连天的时候,鹿鸣春内却喜气洋洋,笑声不断,来捧场的客人们已经走了,下面的营业照常进行,最担心引发混乱的‘广告兑现’,在长安县派来的几名衙役的督导下,没有发生任何骚乱,到目前为止,营业额已经突破了四百贯,真有那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幸好准备充足,才能应付得来络绎不绝的客人。
小婉在楼上单独开了个包间,紫鹃、雪雁都在,还有柴氏兄弟,今天拿这小兄弟俩当了回幌子,小婉这做老师的也自觉不厚道,因而小蛋糕和奶昔管够,吃得两小子打嗝都有一股浓重的奶味。
看着大家高兴,小婉心里也是快活,坐在宽大的楠木椅上,却想起了昨天将最后一件礼物抬到平阳公主面前的时候,那张躺椅已经提前送到平阳公主的房间里了。抬上去的是一件梳妆台。
因为没有玻璃镜子,所有只能够使用铜镜,并在上面镂上了花纹,当小婉打开一个个抽屉向平阳公主展示的时候,那些夫人、小姐们一个个眼冒精光,恨不得将那张梳妆台当场抬回家去,生日宴会还没有结束,小婉已经收到几十张订货单子。
“看来这店铺的数量还是不够啊”
小婉琢磨着,但步子跳跃得不能太快,张家的财力还不够雄厚,过于迅速的扩张不利于长期的发展,现在该考虑回去了,想到那个小丈夫,她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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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县。
大清早,张陵一如往日,背着书包去县学上课,这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会说话、会移动、有生命体征的书本,用小婉的话,叫做‘书虫’。不知道为什么,张杨氏和小婉越不在这方面督促他,他就越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这些日子,小脸儿都瘦削下去了。
一迈进县学大门,张陵就觉得情形有异,现在还不到上课的时候,往日这个时候,院子里都是非常热闹的,笑语喧哗,根本没有这么安静……难道今天休息。
挠挠头,有些不解地来到课堂,进门之后吓了一跳,那些每天都抱怨坐板凳的同窗们,一个个正襟危坐,拿着书本,全神贯注地温书,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
“这是怎么回事?幸好先生不在,否则太尴尬了。”张陵不解之余,也暗自庆幸。
来到自己的坐位旁刚要坐下,便听到李教谕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阿陵”
抬头看到李教谕从外面进来,张陵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先生,是我来晚了。”
李教谕笑道:“你没有来晚,是他们今天变得好笑了。”
看着那些捧书默记的学生,李教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清咳了一下,说道:“阿陵,有一件事情通知你,后日本县学将在江畔举行一次文会,文会内容包括五经释义,以及诗词歌赋和对联。介时,你们可不要以没有学过而推脱,今、明两天放假一天,都在家多做准备,后日纵然做不出佳作来,也莫要惹人笑话,现在,就都去了吧”
李教谕说完,便先出去了,他刚一离开,学堂里就跟群蜂出巢似的喧闹起来,张陵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想不出这临考之际,为什么弄出这么一个活动,他也无心加入讨论,拿起自己的东西,出县学而去。
第一卷 乱世 第一百一十八节 志向
第一百一十八节 志向
“娘,我不想去了。”张陵不乐地说道。眼看考试在即,却要搞什么文会,以文会友?大家都在一间学堂里,谁有什么底子不知道?还搞这些虚的。
“傻孩子,你以为文会是什么?”张杨氏笑着问道。
“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听说县丞大人也要去。”张陵说道。
“李教谕可不是附庸风雅之人。”张杨氏笑道。
张陵脸一红,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先生当然不是那种人。”
“小婉曾经说过,一张一弛是文武之道。估计李教谕也是看你们这一段时间太过辛苦,给你们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放松一下,同时也不忘了功课,你若不去,反辜负了李教谕的一番心意。”张杨氏倒猜出几分。
“唔,那孩儿也要准备了。”张陵想了一下,母亲说的确实有道理。
隔了一日,大清早张陵便收拾得清清爽爽,匆匆地向江边而去。举行文会的所在自然不会是码头那种杂乱的地方……在距离码头约有二、三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望江峰的所在,那个地方近水,而地势高耸,林木繁茂,一则登高望远,二则不受炎热炙体之苦。
这一带路他都是走得熟了的,知道在什么地方,便觅路行来,一路袍袖飘飘,走得却是舒畅,额角微微带汗,等进入山中,入眼处一片苍翠,张陵顿时觉得身上的暑气几乎消散无踪,便连额头细汗也是迎风而收。行走山道中,隐见右侧林中露出一角朱红色的飞檐,间有人语声渺远可闻,仔细看时,却是几名樵夫正在那里歇脚,大概是刚到不久,扁担和斧有关当局随意地放在一边,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一见他的目光看过来,微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小郎君,过来坐一会儿再走?”
张陵笑着摇摇头,手指了指前面,继续前行。望江峰名字起的大气,其实也不过是一块高约几十米的突出高地,倒是上面佳木成荫,清爽宜人,还未走上去,就已经听得一片叫好之走,当下更不犹豫,觅路前行。
前行七、八十步,拐过一片树林,前面已上了峰顶,大约五、六亩方圆的平地,茵茵绿草之中,有木亭一坐,三面皆是青松垂柳,唯有临水的一面被人伐成空旷,登高临远,实为佳处。
亭中有一茶炉。飘出茶香缕缕,学堂中已经有不少人周围或站或坐,亭中除了几位教谕之外,县丞王守拙竟然也在座。
张陵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立即上前拜见,却见李冀笑道:“文无第二,武无第一,你们这些小家伙也忒矫情。我出一上联,你们来对”
他略一沉吟道:“日丽风和百花争艳。”
在他吟诵上联的时候,全场皆静,学员们都认真听着,待到他的话音落下,众人都开始轻声议论起来。
李冀这付上联并不刁钻,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不好对……对上没问题,如何能够对出采来,那才是重要的。正在这时,亭子左边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朗声道:“先生,我的下联是:地灵人杰师生同欢。”
这一声突如其来,引得众人循声望过去,却见亭左站着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正满脸的笑意,举手投足间颇见几分飘逸。
“张陵,有你的”
有几个跟张陵熟稔的失声叫了起来,其他人就算和他不熟,他曾经见过,却不想这人心中倒有几分锦绣。
“呵呵,阿陵,你今天可是来迟了”李冀笑道。
“安步当车,不知时间之即逝,请先生恕罪”张陵深深一躬,以示谢罪。
对于这个弟子,李冀是十分看重的,听他对得工整,微微一笑,又吟出一联:“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何处更着点尘。”
虽然称望江峰为‘高峰’是有些过了,但此时此刻,却也入景,众学员知道这是教谕在考较张陵,但一个个也是凝神苦思,想得到一佳句。
张陵微微沉吟,目光流转处,忽见得煮茶的童子席地而坐,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样,灵机一动,张口道:“茶烟乍起,鹤梦未醒,此中得少佳趣。”
“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何处更着点尘;茶烟乍起,鹤梦未醒,此中得少佳趣……果然好句,对得甚工,对得甚妙哈哈哈……”李冀重复了一句,心中一喜,不禁哈哈大笑。
在接下来的考较中,张陵却是把机会留给了旁人,毕竟这才是李冀主办这次文会的主要目的。
对联完了之后,自有诗词哥赋,张陵虽有急智,但也表现平平,并不显得如何突出。忽然,李冀转对王守拙道:“县丞大人,你是不是也应该提携一下后进?”
王守拙点点头:“当然……”
突然,他看了一眼李冀:“你敢让我钻圈子?”
“我哪有让你转圈子,这本来也是县丞大人的职责嘛”李冀理直气壮地道。
“行”
王守拙点点头:“学问我比不过你,这狡猾劲儿也没得比。我就出二个问题,‘人之初,性本善’的‘善’字何解?‘性相近,习相远’的‘习’字又有何解?”
竟是这两个问题,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这两句是《三字经》中起首的两句,这些学员们自然是背得滚瓜烂熟。但自从《三字经》问世以来,不仅那些刚启蒙的学童学习它,据说国子监也用它作为课本,所以这些学员虽然不能倒背如流,却也是非常熟悉。
一名学员踊跃道:“启禀大人,这个‘善’字,是善良之义,人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非常善良的;‘习’字的意思……是学习、修习的意思。”
“不然。”另外一名弟子道:“善固然是善良,但‘习’字应该是所处的环境。”
“‘善’字应该是驯善,容易改变的意思……”
“错……”
学员们众说纷纭,各置一词,竟是谁也无法说服谁。
“阿陵,你且说说看。”李冀突然点名,要张陵解说,众人都安静下来,看张陵如何说。
张陵微微一沉吟,向四下里张望了一圈,道:“你们且过来看。”
他来到两株并排而生的柳树跟前来看:“这两株柳树同种不同形,但它们刚出苗的时候,一定是相同的,只是有禀赋强弱之分,而后来由于外力,才一正一斜,可见后天的影响是巨大的。”
有那性急的人便喊道:“张陵,你说话痛快点儿,到底哪种解释才是正确的。”
“别吵吵”有人喝斥上了:“怎么这点儿悟性都没有,张陵不是已经说了嘛,先天的基础或者有强有弱,但真正起影响作用的还是后天的环境。”
张陵微笑道:“不错,后面还有一句,‘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孟母三迁的故事大家都听说过,可孟母为什么要搬家呢?”
他微微一顿:“孟母搬家的原因主要就在于周围的环境不适合圣人的成长,这就是从另外一方面阐明了,生活环境对人的影响。当然,有的人意志坚定,不易受到影响;而有的人意走薄弱,很容易受到外因的诱惑。我辈读书人,要时刻记着这一点,尤其是在未来的时候,不要被外因所诱,最终丧失了我们刚开始读书的时候,所立下的志向。”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王守拙站起身道:“今日之会取名为‘文会’,本官想问各位学子,你们读书学文都是为了什么?”
县丞在地方上号称‘父母官’,这些学子虽然自忖将来能够飞黄腾达,但现在面对一县父母的时候,还是十分的忐忑,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上前答话的勇气。
王守拙微微一皱眉:“事无不可对人言。君子为人坦荡,有什么羞于出口的?”他的手随意向人群中一指:“你来回答”
被点到的那名学子却是一位商人的后人,被王守拙一指,多少有些慌张,上前一步,低着头,小声答道:“学生想考中功名,光宗耀祖”
“哈哈哈……”许多人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没什么可笑的”
王守拙皱着眉,看了众人一眼,“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以求光宗耀祖,这位学子实话实说,不仅正常,而且极有勇气。”他的目光在众学子中间逡巡一周,见众人的目光都极力闪避自己,唯恐被点到头上,不禁叹息一声……忽然,他的目光停住,在众人之中,只有那少年一个人,目光不偏不倚地与他的眼神直视。
王守拙微微一笑,问道:“张陵,你读书的志向是什么?”
张陵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拱手说道:“学生以为,值此之际,我辈读书之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一言既出,四野俱静,只有峰下传来阵阵江水拍崖之声,张陵站在那里,眼神淡泊如水,就像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
第一卷 乱世 第一百一十九节 返程
第一百一十九节 返程
月若柳眉,星如点眸,室内一灯如豆,桌前尺素相伴。
张陵一如他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已经许久未动,他的目光完全凝聚在桌上那一幅白纸上。
“喵呜……”
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儿的呜咽声似乎惊醒了少年,他的眉毛微微一挑,猛然伸手抓过旁边已经蘸满墨汁的毛笔,奋笔疾书——
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二十一个大字如龙飞凤舞一般,直欲破纸而去,字字凤骨棱棱,将瘦金体书法的笔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张陵将毛笔掷到一旁,一声轻叹悠悠而出:“婉姐,你现在过得好吗?”
一岁长一智,张陵虽然年少,但已经不是无知的孩童。以前和小婉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他只是觉得依恋,就像一个小dd依恋自己的姐姐,但等到小婉离开之后,他的心中才突然出现一种朦胧的感觉,他期待着关于小婉的消息,期待着小婉的来信,更加期待小婉的归来。
少年已经朦胧感觉到自己情感所系,也知道小婉对他的期望所在,这二十一个字虽然并非他独自总结出来的,却是他志向所在。
“文武契合,爹爹何尝不是相同的理想,只可惜他效忠错了对象,才英年早逝,壮志未酬,阿陵,你还小,有足够的时间等到一个可以大展才华的机遇,我和娘为你创造条件,你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华……但首要的,你要认真读书,毕竟能不能登上那个发挥才华的舞台,只有你自己。”
“婉姐,我一定会考上的”
张陵神情坚定地看着那二十一个大字……
七月初八,卯时初,小婉带着紫鹃和雪雁去拜别平阳公主后,驾车径奔卢国公府,拜别裴夫人,程知节已经随秦王出征,知道小婉要回商州,裴夫人有些难过,但她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殷殷叮嘱她路上小心,早一些回长安。
“义母,你放心,等阿陵考完,我们全家都来长安。”小婉笑着安抚道。
裴夫人嘴角轻撇:“哼来长安也是便宜平阳,我这个义母只不过是个路人。”
“义母,你怎么会是路人呢?等女儿出嫁,你还要用轿子送我呢”
“胡说”
裴夫人脸一板,道:“哪有出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