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太多了,”延彬竭力维持正常的语调,抱着许愿继续大步往前走。
“延彬!你放我下来!”许愿的小拳头连续不断的捶在延彬身上,“我不要看医生!我不要做检查!我不要当神经病!不要不要!放我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频临崩溃,在她看来,只要不去看医生她还是个正常人,一旦医生的诊断书下来,那她就是精神病患者。她不想面对那样的事实,她不要去看医生。可延彬却对她的反抗和捶打不予理会,直接抱着她进了会诊室。
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仪器,里面有四、五位中年医生,早上那会儿已经跟延彬约好了,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等他们。许愿一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精神立刻高度紧张,将小脑袋使劲往延彬怀里缩去。
“延先生,”一位医生冲着延彬礼貌的笑了笑,“检查期间,未免影响到患者的情绪,希望您可以回避一下。”
延彬点了点头,将许愿放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坐好,又在她耳边轻声哄她,“小愿,我去外面等你,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知道吗?”
许愿用小手攥住延彬一只手指,手心里紧张的都是汗,看着延彬无助的摇着小脑袋,大眼睛里还噙着泪水。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活像是要被主人丢弃的小狗,看着主人苦苦哀求,希望主人不要抛弃她。
延彬心中不忍,另一只手摸了摸许愿的头,再次轻声哄劝:“小愿乖,很快就好了,听话,我就在外面守着,嗯?”
延彬说着,解脱出自己被许愿抓着的那只手,转身走了出去。
检查很繁琐,医生问了许愿很多问题,许愿一直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满是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原本不想回答他们的问题,可他们真的很烦,她不回答他们就一直问一直问,没有办法,许愿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再后来,又做了很多测试。
整整一个小时,延彬守在门外,一直处在水深火热当中。直到门从里面打开,一位医生出现在门口,满面忧色的看着门外的延彬:“延先生,我想和您单独谈谈,要不,咱们换另一间办公室?”
延彬微微皱眉,想起昨天麦德辉告诉他的,司徒博正在到处找杀手要取他和许愿的性命。虽说他物色到杀手的时间不可能这么快,但延彬现在还是打算寸步不离的守着许愿,他不想让她出任何意外。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医生点了点头,从里面出来,两个人来到不远处的走廊上。
“她怎么样?”延彬最先开口。老实说,看到医生脸上的神色,他的一颗心就已经在不停下坠。
医生叹了口气,打开文件夹,将里面的一张诊断书递到延彬面前。延彬接过,匆匆扫过上面大长串的专业术语,目光最终落在诊断结果上:重度抑郁伴精神性疾病!
这是什么?手中的诊断书被延彬越攥越紧,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只得急促的喘息才能接上气。似乎有一股刺骨的寒流从心底升起,渐渐蔓延至全身,竟让他高大的身躯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有严重抑郁症,还伴有精神性疾病。”
第30章 他是罪魁祸首
“她有严重抑郁症,还伴有精神性疾病。”
医生话落,抬起,对视上延彬血红的一双眼睛,那眼中迸射出的寒光,流露出他想杀人的愤怒。医生立刻闭嘴,脸色吓得惨白如纸,“延……延先生?”
“严重抑郁症?精神性疾病?哈?”延彬恻隐隐的一笑,将手中的诊断书用力揉成团,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拎起医生的衣领,将他往自己面前一带,红着眼冲着他暴吼,“我千交代万交代,让你们好好检查,仔细检查,你们他妈的给我弄的这是什么检查结果?啊?!”
向来优雅从容的延彬,若不是真的吓坏了,若不是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是绝对不会这样爆粗口的。
“我们没有……我们……”医生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魔鬼,吓得舌头打结,“都是神经科领域的权威,我们……一起会诊,是不会诊断错的,许小姐她真的……抑郁……”
“闭嘴!”延彬额角的青筋猛跳,眼中泛着慑人的血丝,“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延彬深吸一口气,一只手还攥着医生的衣领,另一只手指了指会诊室的房门,“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许愿。”
医生吓傻了,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可能精神性疾病更严重,不敢惹怒他,忙不迭的直点头。
“她是许愿,是许愿!她只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从来不懂世间的忧愁,永远过着快乐无忧的日子。你知道她的笑有多迷人吗?你一定不知道吧?她怎么可能会有抑郁症?你他妈的骗鬼呢?!”
医生的身体在延彬的怒吼下不停的哆嗦,直到延彬爆完一连串的咒骂,他才又喏喏的开口:“您说的,可能是以前的她。虽然许小姐回答的含含糊糊,但我们也能从她的回答中判断出,她前段时间确实经受了一连串的沉重打击,那些日子她一直生活在煎熬和痛苦中,肯定也受了不少刺激,才会让她……”
一连串的沉重打击?延彬又痛又惊又怒。他恨死了那个给她制造痛苦的人,他恨死了那个让她遭受沉重打击的人,他更恨那个人,将他天真可爱的小愿活生生变成一个抑郁症患者,他恨不得杀了那个人,将他碎尸万段!
可他想了半天,才搞明白,原来那个人就是自己!
是他痛下杀手,杀了她父亲嫁祸给东方瑾夜,让她同时失去父亲、丈夫,两个最亲最爱的人。是他!原来他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多么可笑,又是多么可悲,口口声声说着爱她,想要呵护她一生一世,结果到最后,却带给她无尽的痛苦,把她变成了这幅模样!
延彬的手无力下垂,松开了眼前的医生。医生后退几步站稳,他整了整白大褂,竭力维持刚才被延彬毁掉的形象。
“你老实回答我,”延彬冷冽的眼风在医生脸上扫过,“像她这种……都有什么症状?最严重的,又会怎样?”
面对延彬冰寒蚀骨的眼神,医生不敢不老实报告,垂下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像许小姐这种的,已经算是很严重的了。看的出来,她现在的情绪很低落,对生活悲观绝望,情况再严重些,她可能真的会……承受不住压力而自杀。”
延彬的身体猛然一颤,他喉头滑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被罩在延彬慑人的阴影里,医生更加胆战心惊,继续哆嗦着开口:“不过,可能是现在许小姐还怀有身孕的原因,感觉得出来,为了孩子,她在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怎么治?”延彬的声音很果断也很凌厉,直直打断医生的话。现实虽然残忍,可他在短暂的震惊后还是选择了接受。他相信只要是病,那就能治,哪怕让他花费再多的心力、人力、财力,他都二话不说。
他只是担心。精神疾病不像是身体挨了一刀中了一枪,哪怕伤的再重,只要治疗妥当再加细心呵护,伤口总有痊愈的那一天。可抑郁症呢?他不知道,真的。向来对任何事都有把握的他,第一次这么迷茫和无助。
“起效较快的是药物治疗,服用一些抗抑郁药……”
“不行,”这个方案被延彬果断否决,他眉头微蹙,“她现在是孕妇!”
“我知道,”医生擦了擦额角的汗,话说的有些为难,“我的建议是,这个孩子……还是打掉吧。您也知道许小姐现在的情况,孩子留下来,以后出生……也难保不会有问题。没了孩子,才能毫无顾忌的好好治病。我看两位还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医生话说到这,对视上延彬燃烧着熊熊怒火的一双眼睛,声音戛然而止。他不知道,延彬不是在恼他,他只是在恨自己。孩子打掉?以后还有机会?呵!这感觉真是太讽刺了,延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她如此紧张那个孩子,甚至因为那个孩子才能活下去,只因为那个孩子是东方瑾夜的!
“孩子打掉?”延彬笑了,笑容苦涩,末了又一咬牙,“那就等于直接杀了她!”
“那……”医生也很为难,“只能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了。希望通过一系列的心理治疗,能暂时缓解她的情绪,等孩子出生以后再做打算了。”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延彬没再说什么,转身往诊疗室走,推开房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靠窗而坐的许愿。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她的手护在小腹上,保持着一个姿势,愣愣的侧头看向窗外,目光呆滞,神情木然。窗外的阳光很暖,在她漆黑如刷的睫毛下投下一排阴影,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如纸。哪怕这个时候,她也是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让延彬心惊肉跳。
因为,她真的太美了,美得如同一个纯白干净的玻璃娃娃,透明易碎,没有灵魂。
是的,没有灵魂。她人活着,却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死去。
感觉有什么湿热的东西马上要从眼睛里涌出来,延彬深吸一口气,将那不争气的东西用力逼回去,走过去将许愿轻拥进怀里。
“小愿,乖,咱们回去了。”
第31章 恨就让他恨
延彬拥着许愿,两个人在医院的走廊上静静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许愿先开口打破沉默,她没有看他,仍旧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医生说我是什么病?我问他们,他们都不肯跟我说。可我感觉的出来,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没有,”延彬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顿了顿,竭力稳住快要失控的情绪,这才又开口,“医生说,你只是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要你保持一个健康良好的心态,这样,将来宝宝生出来才能健康。”
“你不用骗我了,”许愿可不信延彬的话,“我的情况我清楚,他们是不是告诉你,我是神经病?”
延彬脚步一顿,时间就此静止。他拥着她,手臂越勒越紧,似乎自己抱在怀里的只是一团空气,无论他如何用力挽留,她都会随时烟消云散,这让他惶恐不安。他拥着她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仰头看向窗外。
他觉得,今天的阳光真是刺眼,于是他闭上眼睛,眼泪却仓皇而下。银色的水线,在阳光下晶莹更胜。这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尤其是他延彬,嚣张跋扈的延彬,放lang不羁的延彬,又或者说,心硬如铁,为达目的心狠手辣的延彬。
记忆中,他几乎不曾哭过,就连五岁时那女人用枪指向他,他都不曾流泪。可他却在这刻,莫名流下了这种叫做懦弱的东西。
谁能说出这眼泪中的含义呢?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是悔恨,也许只是心头太痛。他恨自己,更无法原谅自己,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是他!是他那疯狂到近乎变态的爱摧毁了她!这股压抑的懊恼折磨得他好苦!好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已不知道过了多久,延彬再次低下头,泪水早已干涸,他看着她轻声问:“小愿,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不然闷在家里总会胡思乱想。”
“去哪里?”许愿仍旧目视前方,目光中却没有太多焦距。
“不如,我们去商场,买宝宝出生用的东西好不好?奶瓶、奶粉、纸尿裤、玩具、衣服……什么都行。”
“衣服?”许愿的声音轻飘飘的,“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怎么买衣服?”
“这简单,我们可以男孩女孩的衣服都买一些。”
不知想到了什么,许愿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延彬感觉出许愿的变化,将她用力抱紧:“怎么了?”
“我不去了,我好累,我要回去休息。”
是的,她好累。她总是想起东方瑾夜,不停的想,疯狂的想。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话题,总能挑起她对东方瑾夜的想念,想的她的头都要炸了。
刚才那一瞬,她又想起了他。她想起她第一次怀孕的那会儿,他曾经带她去看婴儿房。那是他亲手为他们的宝宝布置的,一间漂亮的充满梦幻色彩的公主房。她当时不乐意,说他偏心,只想要女儿,然后他又为她推开了另一间房……
“好,”延彬微微叹口气,拥着许愿继续往前走。
方堂静身体僵硬的站在安蓝的办公室门外,手里还抱着准备送进去的资料。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奉命送资料,却又一次让她听到惊人的消息。上次她经过这里,便恰巧遇到东方瑾夜来这里质问安蓝,她无意间得知东方瑾夜居然是总警司大人的儿子!
那个时候她的震惊就已经不小,没想到这次居然又让她听到比那更震惊的事。不仅震惊,还让她惊喜万分,原来东方瑾夜还没死,他是被他那个无所不能手眼通天的母亲偷梁换柱了。
里面,安蓝还在小心交代着莫问:“事情不能再拖了,记着,就这几天,抓紧时间把英国那边的事情办妥。那边的事情一安排好,就立刻送他过去。”
“是,夫人!只是……”莫问为难的看着安蓝,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事你就说。”
莫问思忖了片刻,还是开口:“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安蓝不悦的皱了皱眉,想不通一向唯命是从的莫问为什么会突然跟她唱反调,“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他好?我冒了那么大的险,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难道还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送走。——不!光这样还不行,我还得再找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寸步不离的看着他,让他再也回不来这里,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人!”
莫问无奈叹了口气,还是问了自己的问题:“夫人,您觉得这样做真的是为了少爷好吗?您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不想再让他见到那个女人,才是您的真正用意吧?”
“你究竟什么意思?”安蓝看着莫问,眉头皱的更深。
面对安蓝的质问,莫问张了张嘴,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难道她自己没有感觉吗?
也许是和自己的儿子分开了十年,她积攒了十年的母爱无从发泄,所以在再次见到东方瑾夜后,她拼命的想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他。但那些母爱太过沉重,沉重得已经超出了母爱的界定范围,已经变得扭曲和不单纯。
难道不是?看到自己的儿子有了心爱的女人,却对自己冷冷淡淡,她的心理就开始不平衡,她不顾形象,不顾身份,豁出命的阻挠他们,口口声声说着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其实他看的出来,她在嫉妒,在吃醋,旁观者清啊!这样的安蓝真是让他无奈又好笑。
她应该搞清楚,那是她的儿子,不是她的傀儡,她无权干涉他的自由,更无法阻止他去爱谁,他迟早是要结婚生子的,她又能将他留在身边多久?可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她身边一个保镖,这样的话不是他能说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莫问恭敬的低下头,“只是觉得,夫人是不是应该尊重下少爷的意思?毕竟,他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他怎么能甘心任您摆布?到时候只怕会让他更恨您。”
“恨就让他恨吧,”安蓝丝毫不以为意,“反正我早就习惯了他对我的态度,多一点恨是恨,少一点恨也是恨,只要他能平安无事,他要恨我,那就让他恨!”
莫问还想再说什么,到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拉开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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