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夜行- 第221部分

　　　　“如果遇到尸体怎么办？”威廉发布完命令之后，又回到了杨宗保的身边。

　　　　“堆在一起就地焚烧。”

　　　　威廉想了一会问：“那刚才下东区的黑烟……”

　　　　“不错，是我在焚烧尸体。目前死亡人数在几百人，希望不要扩散得太快。”杨宗保眼睛盯着屏幕，那几个惹事的被枪毙了，随后尸体也被拖走。

　　　　在杨宗保的身边。陆续有穿着白衣服消毒队员和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开进了下东区。杨宗保注意到那些后来赶到的士兵们的衣服上都有着盾牌的标志，这一切加上威廉突然表现出来的强势，让杨宗保很容易就发现威廉的身份可能大有蹊跷，但是现在不是点破的时候。在这种时刻，杨宗保掌握着大局，如果点破威廉的身份，那么杨宗保现在的态度就不可能那么随意的指挥着救援。以往，杨宗保并没有指挥大型救灾的经验，这一次也是试探性的摸索。不是杨宗保喜欢这样做，只是只有杨宗保才能使政策朝下东区倾斜。

　　　　蔷薇和日鬼一直默默的守在杨宗保的身后，杨宗保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前方已经用探照灯给照得很远，但是在更远处就见不到光亮了。

　　　　“对不起，但是我不会道歉的。”乔治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挤到杨宗保的身边。

　　　　蔷薇和日鬼都没有看乔治一眼。

　　　　杨宗保叹了口气：“有时间和我解释，还不如去照顾一下刚才的伤员。”

　　　　“我没错。”乔治坚持。俊美的脸上都是孩子般的倔犟。

　　　　威廉诧异乔治和杨宗保之间的关系，但是也没开口。

　　　　“我没说你错了。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以为靠个人的怜悯之心就能把这次危机渡过。以前那么多次的侥幸成功让我以为这次也能一样成功，可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够感受到死亡真的迫在眉睫。这场灾难没有妥协，来得又狠又急，已经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杨宗保突然看向了乔治，让后者有些措手不及：“谢谢你。”

　　　　“没……没什么……我去抢治伤员……”乔治几乎有些落荒而逃。每次都这样，乔治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每一次都是这样的下场。不是被杨宗保那个人打败，而是被杨宗保的思想打败了。其实很久以前乔治就知道自己愿意跟在杨宗保身边的原因，因为不管杨宗保表现出来是什么样子，在他的思想里有一块非常明确的圣地，那就是怜悯世人的神一样的禁地。或许是因为杨宗保的这种坚持，让乔治每每到到了关键时刻总是会不自觉的帮助他，这次也不例外。

　　　　蔷薇见杨宗保和乔治之间没有碰撞出多大的火花，也没有吱声知道杨宗保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日鬼则是朝乔治吐了口唾沫，表示很不爽。

　　　　“杨，c区来报告了，发现大批的感冒发热者。”威廉突然接到了一条不好的消息。

　　　　“那里？”杨宗保坐直了身体，看向电脑屏幕。

　　　　“这里。”威廉把c区圈了起来。

　　　　“那里……”杨宗保感觉到事态真的不好了：“那里不在下东区的中心。已经算是边缘地带了，靠近威尔市，几乎可以说是下东区和威尔市交接点。”

　　　　“威尔市可是有着上千万的人口。”威廉在旁边补充道。

　　　　“发布通知，要求威尔市进入紧急状态。停止一切集会，如果有感冒发热的情况，全部进行隔离，不分原因。”杨宗保眉头深锁，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要通过国会。”威廉这次也为难了。

　　　　“越快越好，时间不等人。”杨宗保在地图上把第一次发现、鼠、疫死亡者的发现地点和这次发现大规模的感染人群所在的地点连线起来，然后思考着。

　　　　“外面有许多记者。”一个军官向杨宗保报告。

　　　　“全部扣押，一个都不许放出去。”杨宗保想也不想回答说。开什么玩笑，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社会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杨宗保可不想外面的情况变得和下东区一样，那肯定会人人自危的。

　　　　“是。”军官领命出去了。

　　　　日鬼看着严肃的杨宗保，突然有了种自豪感。日鬼早年闯荡江湖，做了不少糊涂事，也给自己算过不止一次的命，有人说自己会大富大贵，有人说会不得好死，其中有一个瞎子的断言日鬼觉得好笑，说是自己以后可能会吃上公家饭。日鬼当时觉得非常的可笑，那年日鬼40岁，一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二没关系，况且一个在道上混的，真实姓名都已经被自己忘记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国家公务员？不过现在看着这样的老板，日鬼突然觉得一切都有可能。

　　　　杨宗保维持着一个姿势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精神高度紧张，眼睛注视着屏幕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

　　　　“吃点东西吧。”蔷薇劝慰着。

　　　　“我没胃口。”杨宗保在继续等待着。

　　　　终于威廉回来了：“威尔市已经开始采取措施了。”

　　　　杨宗保松了口气。300万人就这么难搞，如果是上千万人那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撤退。

　　　　接下来谁也没说话。只能听到从下东区传来的不间断的要求居民保持克制的喊话。

　　　　“发放药品了吗？”杨宗保突然问。

　　　　“嗯，已经给每家每户送去消毒药品了。并且在下东区建立了临时的避难所，收留被送过去的感冒发热的病人。”威廉都按照杨宗保的吩咐做了。

　　　　“知道了，我们走。”杨宗保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晕厥让杨宗保差点摔倒。

　　　　“老板，没事吧？”日鬼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杨宗保。

　　　　“没事。”杨宗保立刻站了起来：“我们进下东区吧。”

　　　　“去干什么？你也受伤了。”威廉阻止说：“这里也需要你。”

　　　　“不，这里有你就可以了。只要你坚持现在的这种做法，疫情就一定会被控制。而我也要进去救人。”

　　　　“你在这里也可以救人啊。”威廉否决杨宗保的想法。

　　　　“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作为医者怎么能看着病人就在眼前而不去救治呢？”杨宗保苦笑：“刚才是解决大众的痛苦，现在要去解决实实在在个人的痛苦了。”

　　　　“那好吧。”威廉让步了。

　　　　杨宗保这才带着人走出了帐篷。

　　　　封锁线上守卫的士兵们见到杨宗保率人出来，都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

　　　　唰的一声，在杨宗保经过的路上，士兵们纷纷敬起了礼。

　　　　救治伤员的乔治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

　　　　下东区的街道上除了士兵和专业人员就没有一个平民。开始还好，渐渐的道路两旁有尸体出现。杨宗保没有停留，这些尸体自然有人处理。杨宗保的目的地是临时建立起来的安置中心。

　　　　安置中心的人应该是接到了威廉的命令，没有怎么检查就放杨宗保他们进去了。

　　　　中心被设在下东区的一所学校里，因为学校的房间不够用了，所以有的房间都是用帐篷在操场上临时搭建起来的，每个房间之间都用透明的pvc塑料隔离起来。杨宗保看到里面病人痛苦的挣扎，每个病期的病人都有。目前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让这些患者等死。

　　　　可是杨宗保的目的不是这个原因，因为一股脑的用体温把患者抓过来，里面难保有冤假错案，人身体发热可以因为很多原因。杨宗保的一个决定让这些发热感冒出血的病人无差别的被带过来了。这些人中，有真的感染者，也有伪感染者。把他们聚集起来，这里就成了下东区最危险的地方。杨宗保之所以这么着急赶过来，也是为了能够尽早的区分那些伪感染者，给他们一线生机。况且死亡的高峰在未来的1…2天时间内就会出现。

　　　　杨宗保换了衣服之后，就开始为每一个发热病人验血。当场抽血当场验血，不眠不休，还要求蔷薇他们和自己一样的做法。比较值得庆幸的是目前为止误诊的概率还是很少的。

　　　　“休息一会吧。”蔷薇对杨宗保说，因为杨宗保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不用。”杨宗保咬了一下口腔里的肉，使自己的精神靠着疼痛的刺激振奋了一下。

　　　　“那吃点东西吧。”蔷薇继续劝道。

　　　　杨宗保面有难色：“不用了，我吃不下，给我吊一些营养针就行。”

　　　　蔷薇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杨宗保，发现他的面色很苍白，虽然用劳累也解释得通，可是熟知杨宗保的蔷薇知道肯定有什么事了。

　　　　蔷薇下去准备走了，杨宗保才嘘了一口气。一放松下来，腹部的疼痛就席卷而来，让杨宗保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纷纷落下，疼劲没过，杨宗保根本起不来。

　　　　“你怎么啦？”

　　　　杨宗保一听这话全身一颤，蔷薇果然没走。刚想解释可是杨宗保却说不出话来。

　　　　蔷薇见到杨宗保这种情况，绕道杨宗保的面前，解开他的衣服，用手对着上腹部一按。

　　　　“啊哟……”就算是杨宗保也叫了出来。

　　　　“我就说你怎么不吃东西，原来胃穿孔了。”蔷薇直翻眼皮子。

　　　　“嘿嘿嘿嘿嘿……”杨宗保虽然疼得受不了，但是还是只能扯开嘴巴对着蔷薇傻笑。要知道蔷薇如果真生气了，那是会死人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柳暗花明？

　　　　“呃……”日鬼没有想到的事情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就在突然之间，所有的人都变得十分的忙碌——大规模的死亡开始了。

　　　　几乎是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手指在中心的感染者同时死亡了。守在安置中心的士兵们人手明显的感到非常的紧张……

　　　　杨宗保有些绝望的坐在了台阶上，任屋檐落下的雨水冲洗他的腿脚。

　　　　“先生，断水了。”有个士兵慌忙的跑过来报告。

　　　　“叫什么名字？”杨宗保左顾言他。

　　　　“强治。”士兵的体格很健壮，胸部比女人还大。

　　　　“强治……”杨宗保原本想说些话，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算了，你去忙吧。”

　　　　“哦。”强治被退了回去，总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等强治走了之后，日鬼问：“老板，断水了？”

　　　　“嗯，因为给下一个城市运送水源的管道通过下东区。现在下东区下雨，很容易让细菌通过饮用水而流到下一个城市。”杨宗保想的很透彻。

　　　　“那这里的人怎么办？”日鬼问。

　　　　“怎么办？”杨宗保重复了一下：“是啊，怎么办？”

　　　　“……”日鬼也没有办法回答自己的老板。

　　　　杨宗保失去了前两天那种救人的激情，只是坐在台阶上，看着周围的人忙忙碌碌，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动作。在杨宗保的眼中，活人死人已经不是那么能够彻底的分清楚了，这几天活人和死人的距离太近了……

　　　　“你找死吗？”蔷薇强行唤回了杨宗保理智，把他拖上了台阶，剪开裤子。发现子弹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里面开始溃烂……

　　　　“蔷薇，你走吧。”杨宗保叹了口气。

　　　　“走？”蔷薇从怀里掏出了手术刀，开始刮去杨宗保伤口的烂肉。

　　　　杨宗保咬着牙忍耐着，疼痛稍稍唤回了些杨宗保的理智：“别做了，我没什么事的。”

　　　　蔷薇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宗保，发现他的脸瘦得没什么肉了，脸色苍白……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杨宗保的眼中看不到希望：“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你不能这样。”

　　　　“……”杨宗保侧着头不解的望着蔷薇，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必须坚强起来。这里没你不行的。”蔷薇兀自强调，希望杨宗保能够振作。

　　　　“我太累了。”杨宗保颓废的任由蔷薇折腾。

　　　　“你……”蔷薇明白杨宗保这是入了瘴了，他在因为这么多的患者死在面前而他无能为力而痛苦。这种痛苦太过于深沉，如果杨宗保自己不想通不放开没人能够帮他。越是心底仁慈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就越是痛苦。没有多余的废话，蔷薇转身就走。

　　　　“老板……”日鬼担心的看着杨宗保。

　　　　“没事的，没事的……”

　　　　和杨宗保想像的一样，自从水源断了之后，原本待在家里还算安静的下东区的居民们开始走出了房子，寻找水源。因为安置中心全部都是感染病人，没有受到那些居民的骚扰。但是外面就没那么好了。

　　　　擦枪走火的事情时有发生，可是这些似乎都和杨宗保无关了。

　　　　“先生。”

　　　　一个在杨宗保意料之内，又在杨宗保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威廉。

　　　　“嗯。”杨宗保耐心的等待着威廉说明来意。

　　　　“先生，你得撤离了。”

　　　　果然威廉的来意和杨宗保想的差不多。杨宗保看了看威廉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人，心里有数了：“我不会走的。”

　　　　“先生，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已经不受控制了，我们已经把比较边缘的人撤了出去，可是今天开始下雨，水源受到了污染，所以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人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再来一次隔离了。”威廉也有自己的苦衷，如果不是杨宗保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说什么威廉也不会涉险亲自请杨宗保撤离的。

　　　　“我知道，我会留下来的。”杨宗保谢绝了威廉的好意。

　　　　“先生，你不明白的……”威廉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好还是豁了出去：“这里已经被放弃了，因为威尔市出现了疫情。我们需要你的经验。”

　　　　“威尔市……”杨宗保重复着，果然事情非常严重了。

　　　　“对，先生，您想想，威尔市的人口更多，如果不控制的话，后果不是一个下东区可以媲美的。”

　　　　“这里的人呢？”杨宗保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了。

　　　　“对不起。”威廉低下了头。

　　　　从威廉的道歉声中，杨宗保知道了结果。

　　　　“不，我不会走的。”

　　　　“那好吧，先生，再见了。”时间不等人，威廉也不再多劝走了。顺便带走了医生护士和士兵。

　　　　安置中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这边一旦变得安静，安置中心外面的吵杂的声音就显得非常的明显了。

　　　　突然从安置中心的入口处跑进一个全身是血的成年人。

　　　　杨宗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成年人，一点动作没有。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安置中心，追逐成年人的人停在了中心的门口，最终散去了。

　　　　成年人怀里抱着一包东西，一步步的挪到杨宗保的面前：“约翰医生。”

　　　　杨宗保诧异，竟然还有人叫自己约翰医生。这些天来杨宗保已经忘记了曾今的身份是下东区的低廉的医生。

　　　　“约翰医生，请你照顾我的孩子。”成年人揭开了胸前的衣服，露出了里面抱着的东西。

　　　　“他死了。”杨宗保看了一眼，冷酷的下了通牒。

　　　　“死了？”成年人不敢相信，急忙把不满月余的孩子抱了出来，果然在孩子的背后有个血洞……

　　　　“他走了。”日鬼提醒杨宗保。

　　　　“看到了。”

　　　　成年人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慢慢的走出了安置中心。

　　　　“我该说你是冷酷呢，还是仁慈呢？”

　　　　消失两天的金发茶茶突然出现了。

　　　　“随便吧。”杨宗保兴趣缺缺。虽然现在的心里疼的快要窒息了，但是杨宗保还是维持着自己的冷静。没有什么比刚才更能触动杨宗保的神经了，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乱斗而死。可是就算是如此，杨宗保能够怎么办呢？他的力量太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