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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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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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风云来去江湖客(2)
麒麟胆沿着巨网的铁索划起一溜儿火花——再大的“巨网”又能有多大?苏旷眨眼间已经到了巨网边缘——系网的弦索还拉在江中流左手里,他始终没有放下去。
  苏旷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你总会网开一面。”
  江中流低头苦笑,左手一松,机簧已被引动,铁网当头而落,地面上无数暗箭射来。
  苏旷大吃一惊,轮起刀弹开暗器,左臂送出冯笑儿,身形几乎与地面平行,向前箭射而去。
  只是冯笑儿尖叫一声,又被推了回来。
  苏旷前冲之势哪里停得下来,只好单刀向地一插,左臂又一次将冯笑儿抱在怀里,但肩头跟着就是一痛——江中流左腿斜起,正钩在苏旷的肩井穴上,跟着一掌,拍在他胸前。
  这一掌并未用力,也毫未伤及内腑,但苏旷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已经跪倒,两腿一阵剧痛——绊马索上无数细小锋刃已经刺入肉中,也不知刀刃上涂了什么毒药,腰部以下再也动弹不得。
  苏旷吸了口气,轻轻放下冯笑儿,冷笑道:“好手段。”
  江中流的目光里满是歉疚,他叹了口气:“罢了,随你怎么看我。这刃上只是麻药,此间事情一了,立即放苏兄北归。”
  苏旷惨笑一声:“交友如此,夫复何求?”双指捏起一片刀刃,径直向心窝刺去。
  “住手!”江中流大惊失色,伸手去拦。他虽然下手狠毒,但决计不想伤了苏旷性命。
  苏旷双指一弹,刀刃直奔他面门而去。江中流侧身一闪,脉门已被苏旷扣住,半边身子一片酸麻,脚步一个踉跄,险些也踩在绊马索上——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姓苏的出名地怕死,只怕天下人都自寻了断也轮不到他。只是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苏旷出手如风,连点曲泽、天泉、神封三穴,就手拔起麒麟胆:“扯平——江帮主,劳烦背我出去。”
  江中流怒目而视:“我若不背呢?”
  苏旷笑道:“你不背,自然有你老婆背。你当我稀罕臭男人?”
  江中流急了:“苏旷,我根本就是为你好!阿玛曼贡不过是个女人,你为了她叛国投敌,当真值得么?”
  苏旷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叛叛叛……叛国投敌?我干吗了就叛国投敌?”苍天啊大地啊,虽然他没兴趣继续做朝廷的鹰犬,但身为一个平凡快乐的江湖人,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地被推进历史洪流里?
  江中流点点头:“这是真的。何大人说,扫灭月亮峰,是朝廷的密令。苏兄,做兄弟的求你了,你先留下吧。”
  苏旷沉默了。其实换了任何人是江中流,也没有别的选择。国家,父仇,兄弟,帮会……连他自己都感到畏惧,好像只是一时义愤,才要送笑儿见她们家尊主的吧?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根本都不认得阿玛曼贡,真的有必要为她做这么大牺牲?
  两人对话的工夫,船帮的弟子们已经默默围拢。他们不清楚状况,也不会多话,只是执刀在手,等候吩咐——苏旷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要随便拍拍一个人的肩膀,问:关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呢?
  一切只是弹指的工夫,江中流看着苏旷的脸色,眼睛开始发亮——这个人开始挣扎了。有挣扎,才有妥协。
  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歌声,从极远处传来,片刻间就清楚了不少,显然来人速度极快。不多时,众人已经听得真切,这歌者有副清亮如云的好嗓子,唱的好像是一支古老的召魂之曲。
  冯笑儿却大声叫起来:“二哥快停住!蛊龙在此,留神反噬!”

三 风云来去江湖客(3)
三百兵士听见这声音心中都是一阵凄凉,只觉得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千里迢迢来到南疆,不过是做个异乡孤魂而已。定力略差的已经落下泪来,恨不能横刀自刎,以解胸中烦闷。
  江中流凝神片刻,大声问道:“来者何人?可是月亮峰神唱尊者?”
  那歌声一提,变得分外凄厉,有如秋坟鬼唱,绝路而哭。
  “妹子放心,神唱只是心绪不佳,小唱抒怀,并未用蛊。”歌声忽然顿住,一个琳琅如玉的声音响起,竟如同三伏天清风过体,让人说不出地顺畅开怀,“月亮峰妙笔,奉尊主之令,恭迎苏大侠。”
  苏旷这才明白二人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左边的男子三十五六年纪,眉清目秀,身着魑纹白衣,峨冠博带,有三分屈子行吟之气。虽说上了几分年纪,但倍添儒雅。座下一头青鬃金毛巨狮,黄金为辔,白玉为鞍,额上一颗明珠,熠熠生辉。右边正是神唱,卷发深眸,肤色深黑,上身*,左臂缠一根青藤,豹皮腰带上斜插一把弯刀,座下是一只白额大虎,早不是滇池船上的跟班模样。
  冯笑儿扑了上去,钩着左边那男子的脖子大哭起来:“大哥——你来了,你总算来了!”
  神唱看着苏旷,隐隐有敌意:“早就和你说过别和汉人打交道,现在知道后悔了?”
  冯笑儿跳上妙笔的狮背:“二哥,汉人也有好人啊,苏大哥就是。”
  左边那男子以中原礼节抱拳道:“苏大侠,你送小妹一路至此,我们兄弟深感大德。”
  谁说南疆人说话直接?人家说话颇有水平——大侠您送人送到这儿刚刚好,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苏旷却抬起头来:“是阿玛曼贡姑娘让二位来接我的?辛苦,辛苦。”
  神唱脸上的讥笑之意根本就是溢于言表:“请——”
  江中流没有阻拦的意思,他早就看见四瓣兰花散落在金狮*的爪间,旋即开了,又立刻消失,水晶般剔透的花粉轻舞飞扬——那是阿玛曼贡护身的冥兰花,没有人胆敢一撄其锋。
  一路向着深深的滇西奔去,苍山如黛,春深如海。
  过了大理,汉人衣冠渐渐少了。苏旷腿上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便换了苗家的新衣帽饰,一脸喜气洋洋。
  长鬃巨狮极为少见,看上去竟比百兽之王还要威风。苏旷看得极是眼馋,但任凭他怎么催马,那匹骏马也不肯和狮虎并行。
  骑*的神唱显然比衣冠楚楚的妙笔更得姑娘们喜欢。他一路唱着各家的情歌,引得路边的汲水少女驻足观看,不时有大胆的姑娘对上一段,你来我往,惹得人人喝彩。苏旷悄声问冯笑儿他们唱些什么,冯笑儿笑嘻嘻地告诉了他,苏旷忍不住先脸红了,心道,若在中原唱这样的歌子,非被问个有伤风化之罪不可。
  高黎贡山一日近过一日,星空也一夜美过一夜。
  阿玛曼贡无意间发现,这个嘻嘻哈哈的汉人小伙子夜里极少入眠,总是一个人坐在火堆边守夜。他时常独坐很久很久,直到火堆变成灰烬,长夜变成黎明。
  说来倒也奇怪,苏旷守夜的时候,姑娘们总是睡得香甜,似乎他比四放的冥兰花更加安全。
  这么大的江湖这么长的夜,他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阿玛曼贡终于决定直接了当:“想什么呢?”
  苏旷头也不抬:“我在想……自从滇池一会,你就不穿低襟的衣裳了。”
  阿玛曼贡的脸顿时又红了。这个人,明明做着让人感动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说些讨厌的话呢?她叹了口气:“苏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你说回正经话。”

三 风云来去江湖客(4)
“你真的想听?”苏旷眼中有光芒一闪,自顾自扭头大声招呼道,“笑儿——”
  冯笑儿远远答应:“嗯?”
  苏旷一本正经:“我觉得,为了苗汉两族的和平相处,为了南疆百姓的——”
  冯笑儿和神唱捶地大笑起来,打断了他:“哈,苏大侠你又发疯了。哎,说正经的!”
  苏旷嘿嘿一乐:“好,换个话题,你觉得我跟你姐姐合适不合适?”
  冯笑儿顿时来了精神:“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神唱讽刺道:“我们尊主面前,献殷勤的人多了去了。”
  连早就躺下休息的妙笔也直起了身子:“哦?小苏今天怎么说起真心话来了?”
  火光忽明忽暗,映在脸上,苏旷稍稍有些落寞,勉强笑道:“喏,你都听见了?”
  阿玛曼贡猛地低下头去,只觉得鼻梁一阵酸楚。原来偌大的天下都一样——若得心事如常诉,谁愿一生扮疏狂?
  苏旷兀自笑道:“我敬重你一个姑娘家敢以只手补天裂,我想让你明白汉人中也未必都是瞻前顾后之人。你想天下太平,我亦愿南疆和平,盼望一己之力能派上用场,如此而已。”说到最后四字,他话里已有铮铮之意。
  阿玛曼贡漫不经心地玩着辫梢,伸指弹起一朵冥兰花,轻轻巧巧飘落在地:“原来如此而已……我还当你两句话都是正经说的。”
  苏旷瞠目结舌,连忙起身道:“抱歉抱歉!一时失言,唐突了尊主。”
  阿玛曼贡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微微发热,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嘟哝:“去你他妈的。”
  也不怪苏旷大惊失色,蛊王之尊崇,甚至还在王侯将相之上。想当年何鸿善新官上任,自觉封疆大吏无限风光,大大咧咧地闯了月亮峰,还没上山,便中了奇蛊。若非龙诏王赐药,恐怕就会当场立毙。但饶是如此,他以“小周郎”之风雅,硬生生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着实怀恨多年。
  “只是,究竟是谁下的蛊呢?”苏旷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四人都是摇头:“不知道。月亮峰人人通蛊术,随便是谁都一样的。”
  妙笔叹道:“也就是那件事以后,阿玛曼贡下令不得滥用蛊术杀害无辜者,违者偿命。弄得咱们月亮峰人人畏首畏尾,好些次都吃了大亏。”
  阿玛曼贡笑道:“大哥要是觉得不好,这规矩咱们再商量就是。”
  妙笔摇头:“尊主早就长大啦,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多嘴。”
  苏旷闻言,百思不得其解。以阿玛曼贡的身份名望,为何总是对妙笔尊者敬畏有加?连座下的金狮也拱手送了他。
  长路漫漫闲来无事,他寻了个机会转向冯笑儿打听。
  冯笑儿望着远方——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少女,当年的事情着实有些远了:“苏大哥你有所不知,在月亮峰上有十九位长老,都是各族族长或者德高望重的老人。姐姐她虽然一直深孚众望,但总得不到长老们的欢心。当年定亲的时候长辈们就大为光火,哪有苗家的王女和汉人结亲的道理?而大哥是长老里最年轻的一个,他力排众议,一直效忠姐姐。三年前,老尊主忽然中毒死了,按照规矩,哪位王子为蛊王报仇,就能接任蛊王的位子。王子们互相攀扯,姐姐沿着澜沧江漂流了一千多里,才在一个傣家寨子里找到制毒人。”
  看来王位倾轧这种事,各地各族都是大同小异。苏旷隐隐猜出了后来的事情。
  冯笑儿的声音放柔了不少:“但是姐姐不肯说出究竟哪位王子才是幕后的主使,他们吵来吵去,就把矛头指到她身上——你说多么好笑,那时候她名声大极啦,在大家心里,像是月亮一样神圣,真要是想做蛊王,哪里要这么麻烦?那些长老不过是憎恶她推行汉人的东西,毁了苗人自己的传统。后来她的七个哥哥凑在一起,商量着合力除掉她。那时候姐姐在修习心蛊,大哥二哥就联手和他们在月亮峰顶斗蛊七天,结果两败俱伤,王子们死了,大哥的手也废了。唉,这么又过了两年,到了姐姐十九岁的时候,连傣家人都送来白象和白孔雀,那可是京师的皇帝也看不到的吉祥物。长老们没有办法,只好承认阿玛曼贡就是蛊王。她继任的时候,三千里南疆都高兴坏了,送来最好的礼物——蛊王是咱们各家人共有的王啊。只有你们汉人不高兴,连声祝贺也没有,时时刻刻提防她造反。嗯,我扯远啦,总之继任的时候,姐姐当众把金狮赐给了大哥,那天晚上月亮特别白特别亮,我们唱了好多歌……只是可惜,那样的时候再也回不来了……”
  苏旷忽然觉得,这个年轻的小丫头,似乎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天真……月亮峰人人都满怀心事,每个人好像都有秘密。
  因为喜欢神唱的姑娘总是那么多,一路上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众人也不催他,只听他一村一寨地唱下去,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可也有如此的风光。
  有时住在寨子里,大家总是轮着圈儿喝酒唱歌,神唱唱得最好被敬酒,苏旷唱得最难听被罚酒,笑儿跳舞出色被灌酒。阿玛曼贡被诸人敬若神明,每一下场,当即掌声雷动,只有妙笔尊者默默坐在一边,终日若有所思。有姑娘喜欢他安静沉稳,频频把竹筒酒碗塞进他手中,他也来者不拒,酒到杯干。青鬃金毛狮子骄傲不准人靠近,那只可怜的白老虎却被小孩子摸了一遍又一遍,怒极了便震天价一吼,小孩子们被吓走,不多时又来骚扰,看得苏旷他们大乐不已。
  终于有一天,冯笑儿忽然神秘兮兮地说——再有两日就到高黎贡山了,你是第一个跟我们回家的外人呢……
  回家,这是一个多么诱惑的词啊……苏旷那天没有守夜,就在漫天星光里睡着了。他睡得很沉很沉,一时间,梦里不知身是客。
  

四  为卿负却平生义(1)
苏旷在春雨中醒来。
  云南的春天在怒放。酥酥麻麻的春雨落在僵硬了一冬的土地里,挠得人心里痒痒。生命一点一滴地溢开,苏旷走在路上,几乎听得见种子生长的喘息。
  萧条的躯壳里满溢着力量,残生凋敝的冬余草木似乎在昭告天下:再也懒得积蓄了,现在要的是生长,不要旁逸斜出,不要花红柳绿,无心感叹无心比较,只要向上,再向上。春天在此,雨露在此,太阳在阴云之上,力量在根须之下,如此适逢其会,除了站出来,会一会这风云雷电,还能做什么呢?
  咔嚓——
  忽闻震雷,似乎将远山表面的阴霾一举劈裂,淡蒙蒙的绿意挣扎着,迸发开,竭力弥漫。山在尽力,水在尽力,春雨一丝丝挤下,万物都在渴求不久后的浓墨重彩。
  苏旷抬着头。雨润游子面,这时节上路,也是一种享受——又是一冬过去了,虽说前途艰险,虽然往事不堪重提,但这道路本身的力和美势不可当,他不由得也赞叹了一声:“好雨知时节——果然一片秀美南疆!”
  “苏大诗人,惊蛰还早,有的是雷听。”冯笑儿前头招呼,“离高黎贡山只有一天的脚程,我们喝碗斜拉暖暖身子——”
  她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惊恐。
  春雨还在绵绵地落,落在那个昨夜载歌载舞的寨子里。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了一地——那是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好像他们一起在睡眼惺忪中死亡。睡着睡着,就成了长眠。而那些一夕未眠、嬉戏劳作的还在走来走去。昨夜敬酒的少女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浑然不觉雪白的脚趾已经伸进一张张被泡得肿胀的嘴里。她们的脸庞还挂着娇羞,含情脉脉地望着神唱,好像还在说:“昨晚睡得还好?继续跳舞呀。”
  冷,春天竟然是这般的寒冷。
  冯笑儿扑上去,拉住阿玛曼贡的手臂:“姐姐!”
  阿玛曼贡的脸色也是惨白,双肩颤抖,但神情依旧镇定:“是梦回蛊。”她一把扣住神唱的肩头,“不必过去了,那些人已经死了。”
  这个安静的女人神情一丝丝凛冽起来,像一把渐渐拔出鞘的剑,杀气逼人。
  苏旷轻声问:“妙笔尊者呢?”
  冯笑儿如梦初醒:“大哥!大哥的手,他他——”
  阿玛曼贡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做了个极其重要的决定,转身向木寨大门走去——迎门的三角架前,一个老叟坐在地上,咔咔嗒嗒地敲着火石,似乎要生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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