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学刚刚兴起,可供研究的考古材料还不多,一般都只有在新石器时代诸文化中去寻找夏文化。例如,主张仰韶文化是夏文化者,以徐中舒先生和翦伯赞同志为代表;主张龙山文化是夏文化者,以范文澜同志为代表。现在看来,尽管这些说法都把已知的殷墟文化作为探索未知的夏文化的起点而具有一定的科学性,但殷墟文化毕竟属于商代后期,其与夏文化还有相当的距离,所以,当时提出夏文化问题,科学根据还是不够充分的。到了五十年代,早商文化发现了。随着早商文化的初步确定,特别是郑州商城的确定,考古学上的夏文化问题就进一步地提了出来。郑州商城是在盘庚迁殷以前的王都之一,关于这一点,学术界恐怕不会再有什么不同意见了。值得注意的是,在郑州商城之下,压有三种不同的文化层:河南龙山文化层、二里头文化层(即“洛达庙期”)和南关外类型文化层(即“南关外期”)。毫无疑问,这三种文化层都是早于郑州商城的,即早于以二里岗为代表的早商文化(或称“二里岗型早商文化”)。这三种文化层中,从其年代和文化性质而言,应该包括了早商文化的直接前身——先商文化,或是早商文化的早期阶段,也有可能包括早于早商文化的夏文化,或是夏商文化以外的其他文化。总之,考古学上的夏文化问题就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提出来了。既然夏文化有可能包含在以上三种文化层之中,那就只有在这些文化层中进行分析比较,然后分辨出夏文化来。”
黄一萍在认真地作着笔记。周旭生却不屑地撇了撇嘴。
东方白继续说:“我是汤都郑亳说者,主张郑州商城本身属最早的商年,而商城之下的诸文化层的下限乃属于夏年。换句话说,二里头文化决不可能是商文化,而应该就是夏文化了。”
东方白宣读完毕,走下讲台。会场上议论纷纷。
主持人说:“请大家安静,会议继续进行。下面,我们请河南省博物馆黄一萍同志发言,她递交的论文题目是《“郑亳说”商榷》。”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新生
1979年,华夏大学。一个英俊少年提着行李走进华夏大学校门,他就是刚刚考取华夏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的苏辉。与其他新生不同的是他的胸前挂着一架“傻瓜相机”。在路边摆放的一排桌椅中,他找到了历史系迎新处。
一个戴着红底白字校徽的年轻女教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苏辉。”然后放下行李,从肩上的书包里翻出《录取通知书》,交给女教师。
女教师查了下表格后自语:“嗷,是考古专业的。”说着,递给他一枚白底红字写着“华夏大学”四个字的校徽,对他说:“你可以戴上校徽了。”
苏辉戴上了校徽。
女教师对身边一个女孩说:“侯小南,你领苏辉去38楼514房间吧。”
女孩答应着,大方地向苏辉伸出一只手,说:“欢迎你!”
苏辉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右手,碰了下女孩的指尖。
侯小南从桌子后面绕过来,要帮苏辉拿行李,苏辉抢先把行李拿到自己手里。
侯小南笑了笑,说:“你跟我走吧。”就快步走到苏辉前面。
苏辉紧走几步,和侯小南并肩走着。
苏辉问:“师姐,你是哪个年级的?”
侯小南听苏辉叫她“师姐”,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苏辉问:“你笑什么?”
侯小南说:“你看我像师姐吗?”
苏辉说:“这么说,你也是新生了?”
侯小南说:“是啊,咱们是同学啊。”
苏辉感到有点意外,说:“你也是考古专业的?”
侯小南说:“对啊。”
苏辉摇摇头,说:“难以想象。”
侯小南说:“难道我们女生就不能学考古吗?”
苏辉说:“我是说,考古发掘大部分时间都要去农村,一个女孩子多不方便啊。”
侯小南说:“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是从小就在农村长大的啊。”
苏辉说:“看不出来,你真是从农村出来的吗?”
侯小南说:“当然了,不信咱们比试比试干农活,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
苏辉说:“我肯定不如你,我做过的唯一农活就是捡麦穗。”
侯小南笑了,说:“太小儿科了!”
苏辉不好意思地笑了。
侯小南指着前面,说:“38楼到了,你们房间已经有人来了。”
苏辉说:“那你不用上去了,我放下行李就下来,咱们去校园里转转吧。”
侯小南说:“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苏辉说:“我一会儿就下来。”说着,就跑进楼门。
来到514房间,苏辉看到门是开的,就走了进去。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二十多岁的青年站起身,和苏辉打着招呼:“你是这个房间的?”
苏辉说:“是啊。”
男青年说:“我叫赵哲,咱们是室友了。”
苏辉说:“我叫苏辉。”
两人握了下手。
赵哲说:“你喜欢睡上铺还是睡下铺?”
苏辉说:“我睡上铺吧。”
赵哲说:“那好,你睡我上边吧。”
苏辉说:“好。”说着,就把行李放到床板上。
赵哲说:“你不擦擦床板吗?”
苏辉说:“一会儿再收拾吧,下面有人等我。”
赵哲说:“谁啊?”
苏辉说:“也是咱们班的,叫侯小南。”
赵哲说:“嗷,那你快去吧。”
苏辉把书包也放到床板上,只带了相机,就跑下了楼。
侯小南还在楼门口等着,见苏辉下来,说:“走吧,咱们先去湖边。”
苏辉说:“咱们学校里面还有湖吗?”
侯小南说:“你没听说咱们学校的风景是‘一塔湖图’吗?”
苏辉不解:“你说什么?一塌糊涂?”
侯小南说:“不是,一塔是指湖边有一座宝塔,湖就是没有名字的一个湖,图指的是咱们学校的图书馆。”
苏辉说:“你快带我去吧,咱们把这‘一塔湖图’都照下来,然后给我们家寄去。”
侯小南说:“走吧。”
两人来到湖边,看到湖东面的宝塔和湖西面的图书馆,苏辉选着角度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湖边飘荡着侯小南爽朗的笑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反调
文史楼考古专业教室内。东方白站在讲台上,说:“今天,我们讲第一课:什么是考古学?‘考古学’这个词源于希腊文,它是由‘古代’和‘科学’两个字组成的,泛指古代史的研究。到了19世纪以后,它的含义才有所改变,泛指对一切古物和古迹的研究。在中国,考古学的前身是金石学。直到20世纪20年代,以田野发掘工作为基础的近代考古学才在中国出现。1928年,中国人独立发掘河南安阳小屯村的殷墟遗址,标志着中国近代考古学的诞生。1929年,我的老师许恒先生在北京西南的周口店发现了‘中国猿人北京种’,又叫‘北京猿人’,俗称‘北京人’。但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北京人和山顶洞人的所有化石标本都失踪了,它们究竟落在了什么人手里,至今仍是个谜,这也是中国考古学史上一件令我们十分痛心的事,我们每一个从事考古学的人都要记住这件事!只要它还存在,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会回到祖国的怀抱。那时候,如果在座的还有人活着的话,一定不要忘记把这件好消息告诉已经死去的中国考古学家们。他们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苏辉和赵哲的神情十分严肃。侯小南的眼里已经涌出了泪花。
东方白接着说:“考古学有两大支柱:一个是地层学,一个是类型学。它从时间和空间两个方面,确定了每一处古迹和每一件古物的相对位置。在地层上,越在下面的年代越早。在类型上,任何古物都有着它们发生、演变和衰亡的历史。当然,这是指它们的相对年代,而要确定它们的绝对年代就要依靠现代自然科学的成果,比如说放射性碳素法、树木年轮法等等断代方法。”
赵哲头也不抬地记着笔记。侯小南时而低头记笔记,时而抬起头听东方白讲课。苏辉则根本不记笔记,只是认真地听着,不时显示出思考的神情。
东方白继续讲着:“下面,我就结合对夏文化问题的探讨,讲一讲考古学方法在夏文化研究中的具体运用。”
图书馆里;苏辉在查阅资料。
学生食堂里;苏辉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着。
宿舍里;苏辉在奋笔疾书。
邮筒旁;苏辉犹豫着,最后还是把一封贴了四分邮票的信投了进去。
图书馆阅览室门口;赵哲早早就在等候,一开门就冲了进去,用书包占了个座位,自己还坐了一个座位。
侯小南走了进来,正在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赵哲赶忙站起身,朝侯小南挥手,让她过去。
侯小南却摇了摇头,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右下角印有“考古学报编辑部”字样。
侯小南来到湖边,远远就喊:“苏辉!”
苏辉转过脸,答应一声:“干吗?”
侯小南挥着手里的信,说:“考古学报给你来信了。”
苏辉仍然神情默然,问:“怎么说?”
侯小南说:“给你的信,我怎么能随便拆呢?”
苏辉有些紧张但又尽力克制地伸出手,说:“给我吧。”
侯小南把信递给苏辉。苏辉随手把信装进口袋。
侯小南问:“你不想看看吗?”
苏辉只好把信拆开,看了两行,便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
侯小南问:“怎么说?”
苏辉兴奋地说:“考古学报要发我的论文了!”
侯小南惊喜地说:“是吗?祝贺你!写的什么内容?”
苏辉说:“《论二里头文化非夏文化》”
侯小南有些担心:“这不是和东方先生意见不一致吗?”
苏辉说:“正因为不一致才有发表的必要啊。”
侯小南说:“学生和老师唱反调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辉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一句名言。”
侯小南说:“你真了不起!”
苏辉说:“我算什么,东方先生才了不起呢!”
东方白家。东方白在认真地读着新到的一期《考古学报》。他的目光停留在署名“苏辉”的那篇论文上。东方白自语:“唔,不错,有道理。”
东方白的妻子问:“你在说什么?什么不错?”
东方白说:“这是我的一个学生,刚刚大学二年级,就能写出反驳我的文章,有才气!”
东方白的妻子说:“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 想看书来
工地
山西夏县东下冯。
周旭生手持一根洛阳铲走在遗址上。东方白及苏辉、侯小南、赵哲等跟在他身后。周旭生一下一下用力把铲子插到地里,又拔出来,观察着土样。
侯小南问:“周老师,您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周旭生回答:“这是洛阳铲。”
侯小南又问:“为什么叫洛阳铲?是洛阳生产的吗?”
周旭生说:“这得问你们东方先生。”
东方白笑着说:“这是你们周老师在考我呢。”
周旭生说:“学生怎么敢班门弄斧?”
东方白说:“既然周老师出题了,我就来回答一下。这种铲子最初是在洛阳生产出来的,所以考古学上习惯叫它‘洛阳铲’。不过,这种洛阳铲的配方和火候我们至今都还没有掌握。”
侯小南问:“那这个铲子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呢?”
东方白说:“这个,你们周老师最清楚。”
周旭生笑着说:“好啊,你们东方先生又把皮球踢回来了。”
东方白说:“哪里,这叫人贵有自知之明。”
周旭生说:“这是由过去的盗墓贼发明的,现在我们的考古队里就有不少老师傅就是以前的盗墓贼,这些铲子也是他们作的。我们曾经分析过铲子的化学成分,仿制过这种铲子,但是我们生产的铲子就是带不上土来,你们说怪不怪?”
侯小南问:“周老师,您怎么知道哪里有遗址呢?”
周旭生把铲子用力向地里一插,然后拔出来,从铲子前端的凹槽里倒出一段土样,指给学生们看,说:“你们看,如果带上来的只有黄土,就说明下面没有遗址,但如果带上来的土里有火烧过的痕迹,或者有遗物的碎片的话,就说明下面有遗址。”
侯小南说:“原来是这样啊。”
东方白带着学生们拉皮尺,撒石灰,划出一个个5米乘5米的方格。
赵哲问:“东方先生,这是干什么?”
东方白说:“这叫探方,又叫‘惠勒的方格’。”
赵哲问:“为什么叫‘惠勒的方格’呢?”
东方白说:“因为这是英国考古学家惠勒发明的发掘方法。用这种方法可以准确地记录遗迹和遗物在地下所处的位置。”
赵哲“嗷”了一声。
苏辉、侯小南、赵哲等每人负责一个探方,每个探方里分配了一个民工,因为民工老的老,小的小,同学们也要自己动手挖土方。苏辉挖着挖着,把铁锹一扔,叹了口气。民工也停住手里的活,问:“还挖吗?”苏辉没好气地说:“随便。”民工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不动。
在旁边探方里工作的侯小南问:“苏辉,怎么了?累了?”
苏辉说:“咱们是学考古的,什么时候变成挖土方的了?”
旁边探方的赵哲说:“这算什么?比起我们在东北兵团插队那会儿干的活来,这活儿算最轻的。”
侯小南说:“行了,就别炫耀你的光荣历史了,苏辉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哪干过这么重的活呢?”
赵哲说:“我不也是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吗?只怪我命苦,比你们早生了几年,赶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侯小南说:“我倒是没赶上上山下乡,不也从小被送到农村,跟我奶奶一起生活,直到上中学才被接回来吗。”
赵哲问:“你爸你妈呢?”
侯小南说:“他们都上五七干校了啊。”
赵哲说:“那你也算吃过点苦,不过比我还是差远了。”
侯小南反唇相讥:“行了老大哥,没人让你在这儿忆苦思甜。苏辉,要不我帮你干会儿吧?”
苏辉站起来,说:“不用,我就是想歇会儿,画一下地层图。”
侯小南说:“一会儿我也得清理一下地面,画张图。”
农家院里。角落里堆满了一个个装化肥用的塑料编织袋,袋上写着T1(1)等编号,表示第一号探方第一层,里面都是从遗址里发掘出的陶片。苏辉、赵哲、侯小南都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盆水,用鞋刷子刷洗着一块块陶片,然后铺在席子上晾干,再用毛笔蘸上墨汁,给每块陶片编号。
苏辉干着干着,又发起了牢骚:“这不是浪费青春吗?”
赵哲说:“我们去兵团插队才叫浪费青春呢。”
侯小南说:“也不能这么说,东方先生不是说过吗?考古学与历史学的区别就在于它以田野发掘为主要手段,是用手铲从地下挖天书,这些基础性工作总要有人做呀。”
苏辉说:“那也不应该让我们这些大学生来做啊。”
侯小南说:“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