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工作总要有人做呀。”
苏辉说：“那也不应该让我们这些大学生来做啊。”
侯小南说：“这不是实习吗？对发掘整理的全过程都有所了解，对将来搞研究是有好处的。”
苏辉说：“把大量时间都消耗在这些简单劳动上，太不值得了！”
侯小南说：“可你想过没有，你写论文用的那些材料都是别人消耗大量时间换来的呀！”
苏辉沉默了。
这时，东方白和周旭生走了过来，周旭生说：“同学们洗洗手，准备吃饭。”
侯小南问：“有什么好吃的？”
周旭生说：“水煮茄子、窝窝头。”
苏辉喊起来：“我们都快成劳改犯了。”
东方白说：“你们现在的生活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60年我发掘二里头遗址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饿得腿都肿了，一按一个坑。”
周旭生说：“没办法，这是农村，将就将就吧，等发掘完了，回到县城，我请你们吃刀削面。”
1983年，华夏大学。侯小南和苏辉在湖边散步。
侯小南问苏辉：“快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苏辉说：“当然是考研究生了。”
侯小南说：“那你一定是考东方先生的研究生了？”
苏辉说：“不，我不打算再干考古了。”
侯小南惊讶地问：“为什么？”
苏辉说：“我对田野发掘没有兴趣。”
侯小南说：“你太自私了。”
苏辉说：“不干考古怎么能叫自私呢？”
侯小南说：“东方先生那么欣赏你，你不干考古，他该多失望啊。”
苏辉说：“人各有志。我如果干考古的话，只不过是个一般水平，而如果我搞文献研究，又有考古学的知识背景，就比那些专搞文献研究的多了一重独特的视角，就能显示出我的优势来。”
侯小南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苏辉问：“那你打算考东方先生的研究生了？”
侯小南说：“我想试试。”
苏辉说：“你的专业课学得挺扎实的，一定能考上。”
侯小南说：“那你打算考谁的研究生呢？”
苏辉说：“我还没想好，反正是考中国古代史专业的研究生，跟考古还有联系。”
侯小南说：“那我们都好好准备吧，等考完了研究生，你去我们家一趟吧，我爸爸妈妈都想见见你。”
苏辉说：“好吧。” 。。
上门
公共汽车站。侯小南在东张西望，直到看到苏辉下了车，才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苏辉手里拎着一大兜香蕉、苹果、鸭梨等水果。
侯小南说：“人来了就行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吗？”
苏辉说：“第一次见老丈人，怎么能空着手去呢？”
侯小南打了苏辉一拳，说：“不害臊，人家还没嫁给你呢，就认上老丈人了。”
苏辉说：“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侯小南羞涩地一笑，挽起了苏辉的胳膊；领着苏辉走在一条僻静的胡同里。
苏辉问：“你们家住胡同里啊？”
侯小南说：“我们家是个老四合院。”
苏辉说：“我喜欢古建筑。”
侯小南说：“不过，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别到时候后悔。”
苏辉说：“放心吧，我苏辉不是嫌贫爱富之人。”
侯小南不说话了。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扇红漆大门口，侯小南停下脚步，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大铁门上开了个小窗户，露出一张戴着军帽的年轻战士的脸。
侯小南说：“小吴，开门。”
小吴说：“小南，是你呀。”说着打开了大铁门上的一扇小铁门。
苏辉跟着侯小南迈进小铁门，见里面是个很大的院落。钻过一道月亮门，又走进一重院落，苏辉看到院子的甬道两侧是一副爬满绿叶的葡萄架。
苏辉问：“你爸爸是当兵的吗？”
侯小南说：“以前当过兵，早转业到地方了。”
苏辉问：“那怎么还住在部队院里啊？”
侯小南没有回答。
苏辉跟着侯小南又走进一重院落，才高声喊叫：“爸，妈，来客人了！”
一个富态的中年妇女从屋里推门走了出来，说：“快请客人进屋。”
侯小南向苏辉介绍：“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同学苏辉。”
苏辉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伯母。”
小南妈说：“早就听小南说你要来，快进屋吧。”
侯小南边进屋边问：“妈，我爸在家吗？”
小南妈说：“在书房看文件呢。”
苏辉一愣。
侯小南说：“苏辉，进来吧，这就是我家。”
小南妈招呼着：“刘嫂，来客人了，沏壶龙井。”
刘嫂答应着，一会儿就端着茶壶、茶杯从里屋走出来。苏辉站在那儿，左顾右盼。侯小南从苏辉手里接过水果，递给妈妈，说：“这是苏辉带来的水果。”
小南妈接过水果，说：“干吗这么客气，以后空着手来就行。”
侯小南说：“苏辉，你坐吧。”
苏辉像个木偶一样动作僵硬地坐到沙发上。刘妈把茶壶、茶杯放到茶几上，说：“这茶刚沏，还得泡一会儿。”
小南妈把水果递给刘妈，说：“你去洗两个苹果，给客人削了吃。”
刘妈答应着，接过苹果，又进了里屋。
小南妈对苏辉说：“你先坐，我去叫小南他爸出来。”
苏辉赶紧站起身，说：“不着急。”
小南妈笑着用手示意，让苏辉坐，然后进了另一侧的书房。
侯小南把苏辉按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在苏辉旁边，说：“别紧张，我爸人可好了。”
苏辉有些不满地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爸是个大官？”
侯小南说：“我就没觉得我爸是个大官啊。”
正说着，小南妈和小南爸从书房里走出来，苏辉赶紧站起身，侯小南也站了起来，跑过去搂着爸爸的脖子，亲亲热热地叫了声“爸”。
小南爸笑着嗔怪侯小南，说：“都这么大丫头了，还跟爸爸撒娇。”
侯小南说：“再大也是您闺女呀。”
小南妈对苏辉说：“你别见笑，小南从小就让她爸给惯坏了。”
小南爸说：“这话可不公平，小南从小可没享我们什么福，尽因为我们受苦了。”
侯小南拉着爸爸的手，说：“爸，这是我同学苏辉。”
苏辉恭恭敬敬叫了声：“伯父。”
小南爸说：“你坐，别客气，到了这儿，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苏辉重又坐下，表情十分紧张。
小南爸说：“小南，还不给客人倒茶。”
侯小南答应着，给苏辉倒了一杯茶。
小南爸问：“苏辉啊，你老家是什么地方的呀？”
苏辉回答：“安徽。”
小南爸说：“安徽出人才啊。古文有桐城派，清代有考据大家戴震，现代有陈独秀、胡适，都是安徽人。”
苏辉说：“您说得对。”
侯小南说：“怎么样？我爸不是土豹子吧？”
小南爸说：“这孩子，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侯小南淘气地一吐舌头。正说着话，书房里响起电话铃声。
小南爸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苏辉说：“您忙。”
小南爸站起身进了书房。
小南妈问：“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苏辉说：“就我一个。”
小南妈说：“独生子女好啊。响应国家号召嘛。你父母一定是国家干部吧？”
苏辉说：“都是老师。”
小南妈说：“老师好，老师有教养，孩子也错不了。”
侯小南嗔怪地说：“妈，你要查户口啊？就不能说点别的？”
小南妈说：“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苏辉站起身，说：“伯母，我以后再来看您和伯父，今天就不打搅了。”
小南妈说：“在这儿吃完饭再走吧。”
苏辉说：“不了，我还要复习功课，准备考研呢。”
小南妈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留你了，小南送送吧。”
侯小南不太高兴地瞪了苏辉一眼，嘴噘得老高。
苏辉说：“伯母，伯父忙，我就不去告辞了，您老保重身体。”
小南妈说：“谢谢，也代问你父母好。”
苏辉说：“伯母，我告辞了。”
小南妈说：“以后常来。”
苏辉说：“好的。伯母留步，我走了。”
小南妈说：“我不送你了，再见。”
侯小南不满地对苏辉说：“走吧。”
苏辉走出房门，没有说话。
直到大门口，苏辉才说：“小南，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们家是这个情况。”
侯小南说：“什么情况？”
苏辉说：“我是说，你是高干子女，我是平民子弟，我们俩不合适。”
侯小南生气地说：“高干子女怎么了？我爸我妈也是从农村出来干革命的。”
苏辉说：“可是现在他们的社会地位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攀高枝、向上爬。”
侯小南说：“那就随你便吧。”
苏辉说：“再见。”
侯小南说：“再见。”
喜讯
华夏大学文史楼前；张灯结彩。大红横幅上写着“华夏大学考古系成立大会”。
华夏大学副校长马林身穿银灰色西服，打着绛红色领带，兴奋地说：“为了适应考古学事业发展的需要，经华夏大学校委会研究决定，原历史系考古专业由历史系分出，单独成立考古系，并增设文物与博物馆专业，今天，在这里隆重举行考古系成立大会，这是新中国考古学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华夏大学历史上的一件大事。现在，有请第一任考古系主任东方白教授讲话。”
一阵热烈的掌声后；东方白红光满面地走到麦克风前，激动地说：“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老师们、同学们：31年前，华夏大学历史系在全国高校中率先设立考古学专业，为新中国的考古事业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专业人才，现在已是桃李满天下，在全国各地的文博、考古系统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今天，华夏大学成立考古系，既是每一个华夏考古人的光荣，也进一步表明了我们肩上的责任更大，任务更艰巨。我们有信心、有决心，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努力拼搏，再创辉煌，为中国考古学事业的发展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黄一萍、周旭生、侯小南、赵哲、苏辉等热烈鼓掌。
婚宴上。马林、东方白等热烈鼓掌。侯小南身披婚纱、赵哲西服革履，合着《婚礼进行曲》的旋律，携手走进婚宴现场。侯小南和赵哲的父母笑得合不拢嘴。侯小南和赵哲依次给马林、东方白等老师敬酒。司仪把一个花篮送到他们面前。花篮的缎带上写着：“恭祝赵哲、侯小南新婚之喜！”落款是：“苏辉”
侯小南问司仪：“人呢？”
司仪回答：“没进来，送上花篮就走了。”
侯小南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惆怅。
东方白家。电话铃响。东方白拿起电话：“喂。”
侯小南的声音：“东方先生，您好。”
东方白高兴地说：“是小南吗？你在哪儿呢？生了吗？儿子还是女儿？”
侯小南说：“儿子。”
东方白说：“儿子好啊。叫什么名字？”
侯小南说：“小名叫亮亮，可大名叫什么家里人意见不统一，所以想请您给起个大名。”
东方白说：“要我起啊，我就叫他赵夏，因为我这一辈子都在探索夏文化。”
侯小南说：“太好了，就叫赵夏。谢谢您。”
东方白说：“有时间带他来家玩。”
侯小南说：“好的，我休完产假就去看您。”
东方白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东方白自语：“嘿，今天巧了，怎么这么多电话。”随即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黄一萍的声音：“东方啊，你最近有时间吗？”
东方白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黄一萍的声音：“是啊，在偃师城关的尸乡沟发现一座商代早期都城遗址，很可能是商汤所都西亳啊。”
东方白说：“你现在在哪儿？”
黄一萍的声音：“我就在尸乡沟。”
东方白说：“好的，我尽快找时间去一趟。”
东方白放下电话，开始收拾行李。
妻子问：“马上要过春节了，你还要出去啊？”
东方白说：“正因为要过春节了，系里没什么事，我可以抓紧时间去趟河南。”
妻子说：“快去快回，别误了吃年夜饭。”
东方白说：“好。” 。。
遗址
河南偃师火车站。东方白一出站，就有出租车司机迎上来问：“去哪儿？”
东方白回答：“尸乡沟。”
司机说：“跟我来吧。”
东方白上了出租车。出租车行驶在路上。
司机说：“到了。”
东方白说：“考古队住哪儿？”
司机说：“这你得进村打听打听。”
东方白说：“谢谢。”然后给了车费，提着行李下了车。
东方白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考古队住的农家院。黄一萍正向门外泼一盆水。
东方白躲闪着，说：“怎么，不欢迎啊？”
黄一萍连说：“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东方白说：“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一听哪儿有新发现，在家根本坐不住。”
黄一萍说：“你来得正好，快进屋。”
东方白还没坐稳，就急切地说：“你先介绍一下大致情况吧。”
黄一萍说：“看把你急的，先喝口水。”
东方白说：“还是先说吧。”
黄一萍说：“那好吧。现在已经发现有7座城门，11条道路，城墙的夯土层里有二里头二期的遗物，应该属于商代早期的城址。在这座城的南部还有3座小城，居中一座小城城墙里正中有一座宫殿基址，四周还分布着若干组面积比较大的建筑基址，可以判定是一座宫城。如果它是汤都西亳，对你的‘郑亳说’可是很不利啊。”
东方白说：“现在还不好下结论。如果真的是我错了，我一定公开认错。”
黄一萍说：“你先休息休息，明天我带你去遗址上看看。”
东方白说：“不，现在就去。”
黄一萍领着东方白去了遗址，两人一路看，一路指指划划，时而激烈争论。
东方白问：“好象工地上已经停工了，考古队就剩你一个人了？”
黄一萍说：“是啊，快过年了，我让他们都回去了，我一个人守摊儿。”
东方白说：“这么些年，你一直一个人过，太孤单了，为什么不找个老伴？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黄一萍说：“我早就结婚了啊。”
东方白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怎么不知道？”
黄一萍说：“我早就嫁给考古工地了呀。”
东方白用手指点了点黄一萍，说：“你呀，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黄一萍羞涩地笑了。
电灯下，东方白认真地翻看着发掘资料，不时做着笔记。正看着，听到有人敲门，东方白说：“请进。”黄一萍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当地的村干部。
黄一萍说：“东方，歇会儿吧，村里的干部们要请咱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