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走到客厅,额头已经渗出冷汗,他抽纸巾擦汗,顺便把脸上的眼泪擦擦,“谁?”
门外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是江哥叫我来的。”
黄单没马上开门,他坐到沙发上,等疼痛感不那么强烈,才去把门打开,认出来人是上次的寸板头。
寸板头看到青年的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泪痕,不由得傻眼。
想到江哥的交代,他一个激灵,“你,你怎么了?”
黄单摆摆手,“没怎么。”
寸板头进门,把他来这儿的事给说了。
黄单默默听着,知道江淮是担心他,叫自己的兄弟过来帮着照看一下。
寸板头有点拘谨,他搓搓手,不知道该干什么。
黄单给寸板头拿瓶水,他是想陪对方待会儿的,看电视聊天都行,但是身体已经提出抗议,腰快断了,坐不住,只能躺着。
要是黄单硬撑,绝对会在寸板头面前疼到哭出来,对方一定会吓到的,他想,还是不吓人了,“我去睡觉,你随意。”
寸板头拿住那瓶水,看出青年身子不舒服,脸白的很,走路也不自然,估计是扭到腰了。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江哥对个男的这么上心,好像挺怪,又觉得是能预料的事,毕竟上次他就亲眼目睹江哥把这人紧紧抱在怀里。
寸板头打了个抖,“那个,你中午要吃什么?”
黄单说,“面条吧。”
寸板头哦道,“好的。”
黄单只是随口一说,中午他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一碗面条,诧异的问,“你做的?”
寸板头咧嘴,“是啊,我看厨房有细面,冰箱里有肉有菜有鸡蛋,就自己做了。”
黄单夹一块西红柿到嘴里,细嚼慢咽后给出评价,“很好吃。”
寸板头害羞的摸摸后脑勺,“锅里还有的。”
黄单让他也去吃。
俩人解决掉一大锅面,气氛没那么尴尬了。
下午黄单不睡了,他靠在沙发上,后面垫着海绵宝宝靠垫,跟寸板头一块儿看电视。
那电视讲的是婆媳间的战争,两个大老爷们也不知道能看出什么名堂出来,共鸣是肯定没有的。
寸板头开始没话找话,“这房子挺贵的吧。”
黄单喝口水,“还好。”
寸板头咂咂嘴,“s市什么都贵,还是有大把大把的人要往这里跑。”
黄单说,“因为这里机会多。”
寸板头看着虚空,“说的也是,那些上班族失业跳槽,都是常有的事,不像我们,进一个窝,就在里面待着,上头没指令,得待到退休。”
黄单给他一个橘子。
寸板头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三两下把橘子皮剥了,掰一半递过去。
黄单说了谢谢,慢条斯理的吃起橘子。
俩人还挺和和气气的,就是电视不好看,真不好看。
算上这辈子,黄单当了三辈子的gay,也没处理过婆媳关系,寸板头还是个孩子,就更不能从中体会出什么感受。
电视里的婆婆和儿媳从忍让到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开撕。
婆婆让儿媳赶紧滚,说房子是她家买的,这个家她说了算。
儿媳一手抱着刚满月的婴儿,一手找出房产证砸婆婆脸上,结果那房产证的边角把婆婆的脸划破了一条小口子。
不得了了。
这要是处在那两个年纪的人看,能激动的瞪圆眼睛。
而黄单和寸板头全程都是淡定脸,还无聊的犯困。
寸板头待到江淮回来就走了,他打了招呼往外面走,想起来什么就回头,暧||昧的挤眉弄眼。
江淮把大门钥匙丢鞋柜上,“你眼睛抽筋了?”
寸板头咳一声,小声说,“江哥,这条路不好走的。”
江淮听出那话里的意思,他拍一下弟兄的头,没用什么力道,“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呢,装什么大人。”
寸板头往客厅里面瞧,见青年不在才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有个亲戚,就是走的这条路,没走到头。”
江淮撩起眼皮,“嗯?”
寸板头说,“那亲戚是独苗,家里是不可能同意的,被发现以后就是闹,甚至以死相逼过,到最后他还是妥协了,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割腕,绝食都做过,你能说他走那条路的时候没认真吗?到头来还不是屈服于现实。”
寸板头走后,江淮的脑子里塞着那句话,怎么也抠不掉。
他的烟瘾犯了上来,靠着门在上下口袋里摸摸,才想起来烟跟打火机都被丢在抽屉里,自己正在开始戒烟。
因为青年说烟抽多了,嘴里的味儿不好闻,对牙齿不好,对肾更不好。
江淮嘴上骂骂咧咧,却是记心里了。
谁也不想遭自己的爱人嫌弃,况且对方还小自己七岁,四舍五入就是十岁。
卫生间响起冲水的声音,黄单开门出来,就看到男人靠门傻站着,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干嘛呢?”
江淮正想着事,冷不丁的听见声音,他吓一跳,脸上是来不及遮掩的不安和担忧,在那里头混着些许势在必得的阴骘。
黄单眯了眯眼,“是不是那小兄弟对你说了什么?”
江淮定定神,扯起一边的嘴角,“他一个小屁孩,能说什么东西。”
黄单自顾自的说,“你口中的小屁孩告诉你,同性恋这条路很难走,可能还对你说了什么出柜失败的例子。”
“你怕我们的事被我家里发现,家里极力反对,我被迫顺从,和你分道扬镳。”
他说,“可是你不想跟我分开,所以你暗暗下决心,不管我家里怎么为难,你都要过那一关。”
江淮膛目结舌,半天才迈动脚步走过来,伸手去捏青年的脸,啧啧两声道,“乖乖,你这脑袋瓜子这么聪明啊,这都被你说中了。”
他狐疑的盯着看,“你该不会是躲在门后偷听了吧?”
黄单抓住男人的手,“刚才我在上厕所,听不到的,说的那些都是我猜的。”
“……”
江淮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就不担心我会退缩?”
黄单说不会的,“因为你说过,死也不放开我的手。”
江淮愣了愣,他笑出声,蹭着青年的鼻尖说,“对,死也不放开。”
第二天,江淮揪住寸板头,开门见山的说,“那什么面条,你把步骤写给我,快点,还愣着干什么?”
寸板头反应过来,“噢噢。”
他在纸上写完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江哥,你要改行做家庭煮夫了吗?”
江淮把纸条卷起来收口袋里,意味深长道,“做男人难啊,做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寸板头说,“更难,我看出来了。”
江淮没回应。
难是难了点,但是挺幸福。
为一个人这么尽心尽力,拼命的想把自己所有的都给对方,生怕少给了一点点。
黄单吃到江淮给他煮的面条,西红柿有,鸡蛋有,青菜有,肉丝也有,看样子,什么都不缺。
江淮看青年捞一筷子到嘴里,他问道,“怎么样?”
黄单慢慢咽下去,“好吃。”
江淮对这个评价不是很满意,“只是好吃?”
黄单说,“最好吃。”
闻言,江淮这才把身上的围裙拽一下来,可算是松了口气,他去找根烟抽,自己出任务都没这么紧张过。
黄单吃完最后的几根面条,也松口气。
江淮眼尖,捕捉到了,“你别告诉我,面很难吃,你是不想打击我,才强撑着吃完的。”
黄单,“……”
他叹息,“你还没到四十,怎么就这么唠叨了?”
江淮嘴边的烟一抖,手掐青年的脖子,没用力道,“好啊你,老子辛辛苦苦给你煮面,你吃饱了就嫌弃老子唠叨!”
黄单说,“我没骗你。”
江淮把烟夹在指间,往旁边吐了个烟圈,侧头问,“什么?”
黄单说,“面真的好吃,明天我还要吃。”
江淮的眼眸黑亮,“行,你想吃多久,我就给你做多久,吃一辈子都行。”
黄单心说,一辈子会腻的,可以换别的吃,只要都是他做的就好。
当天晚上,黄单刚洗完澡,坐在床头剪脚指甲,他刚把一片指甲弄到垃圾篓里,就听见了比赛结果。
第九名。
这是黄单的名次,前十了,比他预料的高很多,他以为自己只能在前一百。
黄单从系统先生那儿得知,这是一场针对宿主的比赛,只有符合条件的宿主才能参加。
否则参赛的可就不止是宿主,还会有闲得无聊,作天作地,费尽心思想找点乐趣玩一玩的系统工作者。
据说系统工作者的家属太可怕了。
有的是一个团队,轮流着来,论体力和精力,谁能比的过?
如果严格要求必须是男子双打,但就有系统工作者的家属是精分的,别看有一个团,其实都是一个人,那情况是在规则以内,完全可以照常参赛,你除了生气,还能怎么着?
黄单这回是运气好。
他听系统先生说,比赛的过程中,有好几个宿主都因为身体的原因,提前退赛了。
毕竟是如此重大的比赛,有心态不好的会很紧张,睡眠不足,食欲不振,吃坏东西,和另一半闹矛盾……这些都会在赛场上起到难以想象的影响。
“系统先生,第九名会有什么奖品?”
系统,“积分五千万,菊||花灵三百箱,共计九百支,还有一些营养液和产品,都给您收进苍蝇柜里了。”
黄单听完以后,好一会儿都没回神。
突然发了的心态,就是他现在所经历的。
黄单通过这场比赛,更深刻的意识到了一点,遇到困难不要怕,要相信自己,迎刃而上,最终就会取得胜利。
天知道他在那一晚上有多少次想放弃。
实在是太疼了。
这名次他拿的比其他人要艰难。
黄单转而一想,也不一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的宿主或许也有困难,只是和他不同,他也不知道而已。
江淮在卫生间刷马桶,脖子被搂住了,他没回头,“别趴我背上,赶紧把头发吹干睡觉去。”
耳朵上一湿,江淮的呼吸粗重,“不要闹了。”
黄单趴在男人宽阔的背上,亲他发热的耳朵,手绕到前面,“抓住你了。”
江淮脑子里的那根弦猛一下就扯断了,他站起来,快速洗了手就把背后的青年拽到身前,抱起来往台子上一放。
黄单低头亲他,“现在还早,我们可以做的。”
江淮什么也不说,只是牟足了劲把人给弄哭了,那哭声没压制,惊天动地,要死要活。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装载着黄单和江淮两个人的点点滴滴,他们会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洗个澡做个爱,有时候澡都不洗,就浑身臭汗的抱一块儿,亲上去的时候都是一股子汗味,谁也不嫌弃谁。
待风雨都平静过后,俩人会扭着脖子互看彼此,分享彼此身边的人和事,从对方那里得到一点回应。
生活挺平淡的。
黄单是那么觉得,他从来不问系统先生,自己什么时候离开。
因为黄单已经通过前两次的穿越知道了,该离开的时候,他就会离开。
现在还不到时候。
几个月后,黄单从江淮那儿听到一个事,阿玉死了,死在了戒||毒所里,死在她要出来的前一天。
已经拼了命的戒||毒成功了,为什么要做出那种选择,放弃自己求来的生命?
黄单想不通,江淮也是,他们买票去了阿玉的故乡。
阿玉的尸||体是火化的,就一个小盒子,那些灰要洒在她的故乡,这是她留下的遗书里写的。
黄单跟江淮长途跋涉,俩人出现在阿玉的故乡时,都是灰头土脸的,像两只土猴子。
找地儿洗把脸,黄单喘口气,“很穷。”
这是他对阿玉故乡的第一印象。
江淮捧一把水往脸上浇,他抹把脸,“是啊,很穷。”
那种穷,不是坑坑洼洼的山路,也不是高高低低的小平房子,村里人破旧的衣裤,沧桑的脸,而是混合在空气里的东西。
黄单不清楚阿玉的家在哪儿,江淮也不知道。
他俩问了人,才找到阿玉的家。
房子周围堆放着垃圾,砖块,木柴,脏又乱,越往里走,越没法下脚。
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在烧饭。
没有厨房,也没有锅台,就是几块砖堆一堆,锅被吊在上面,里面是青菜粥,热气往女孩脸上扑,她抬起袖子擦擦,脏污褪去一些,露出来黝黑的脸,眉眼和阿玉有几分相似。
女孩看到黄单和江淮,警惕的问找谁。
她说话的口音是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人很紧张,不停的拿手在裤子上擦。
黄单作了自我介绍,他说是阿玉的朋友。
女孩听到是姐姐的朋友,就高兴起来,还跑着去喊弟弟妹妹。
黄单扫视屋子,“阿玉不容易。”
江淮点一根烟抽,“嗯。”
不多时,三个孩子都站在黄单和江淮面前,最小的男孩不到十岁,大大的眼睛里写满胆怯。
年纪最大的就是烧饭的女孩,她是家里的老二,十八岁了。
来的路上,黄单就跟江淮商量过,是隐瞒阿玉的死,说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还是把真相告诉给她的家人。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后者。
因为阿玉的妹妹已经成年了,她明白什么是生老病死,这种谎言是偏不了她的。
当三个孩子问大姐怎么没回来时,黄单说她回来了。
黄单把背包的拉链拉开,端出里面的小盒子。
女孩看到盒子就哭了。
老三也跟着哭,只有最小的男孩不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着的就是自己的大姐,他看两个姐姐哭,就也跟着哭。
一时间,脏破的小屋里全是三个孩子的哭声。
黄单把黑框眼镜摘下来,捏了捏鼻梁,“阿玉怎么会走了?”
江淮抽着烟,“不知道。”
三孩子哭了很长时间,小男孩是第一个停下来的,他不清楚大姐没了,所以不悲伤。
黄单看一眼还在抽泣的两个女孩,他叹口气,穷人家的孩子早熟,阿玉的弟弟妹妹才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被生活磨练后的痕迹。
小男孩拉着女孩的衣角,很小声的说自己肚子饿了,要吃饭。
两个姐姐都没搭理他。
黄单把手摊开,掌心里是一把大白兔奶糖,“拿去吃吧。”
小男孩的眼睛立马就亮了,手抬起来又放回去。
黄单说,“给你的。”
小男孩又抬起手,一把抓走奶糖,“谢谢叔叔。”
黄单看到小男孩抓着奶糖跑到两个女孩那里,说什么你一个我一个,他偏过头,往外面走去,觉得屋子里挺压抑的,在里面待着很不舒服。
江淮跟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也闷,这里的每一颗尘埃都仿佛有千斤重,让人喘不过来气。
黄单说,“我不喜欢这里。”
江淮难得的赞同,“我也不喜欢。”
他弹了弹烟身,看着一撮烟灰掉进烂泥里,“早点办完事回去吧,这地儿待着让人……怎么说呢,就是……”
黄单接他的话,“绝望。”
江淮咬着烟,“对,就是绝望。”
他们再回屋里时,哭声已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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