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蹲在地上,卷起袖子,捧一把水浇到青年的腿上,“不烫吧?”
黄单说,“不烫,刚刚好。”
刘楚一只手托住青年的脚,一只手在他脚底的穴位上按|捏,“除了你,我这辈子就没这么伺候过谁。”
黄单望着男人的发顶,“我知道的。”
刘楚给他按完一只脚,就换另一只,“记着我的好。”
黄单说,“我记着呢。”
刘楚喜欢青年的认真,“能记多久?”
黄单说,“我会一直记着。”
刘楚满意的勾唇,“算你有良心。”
黄单泡好了脚,准备自己拿盆里的布巾擦擦,被刘楚阻止了。
“你那手是干着的,就别弄湿了,我来吧。”
刘楚把布巾捞出水拧干,握住黄单的脚擦掉上面的水,他擦的仔细,一根一根脚趾头的擦,“睡一会儿,醒来就能吃晚饭了。”
黄单说睡不着了,“你不让我帮,我在边上看着。”
刘楚摸摸他光||滑的脚背,“随你。”
没多久,黄单就被厨房的烟味给呛出来了,他捂住口鼻,“少放辣椒!”
刘楚不耐烦,说知道知道。
结果还是放多了。
黄单一边吃一边飙泪,被辣的嗓子眼都在冒火,他哭着说,“以后不要再放这么多辣椒了。”
刘楚心虚,嗯嗯两声,把他脸上的泪擦掉。
一顿饭吃的胃里火烧火烧的,黄单躺在床上,呼吸都带辣味。
刘楚不知道上哪儿搞来一杯茶,里面飘着许多不知名的花朵,“把这个喝了,去火的。”
黄单看一眼茶,一朵花都没认出来,他把嘴凑过去,咕噜咕噜喝下去一小半,“剩下的你喝吧,你的火比我更大。”
刘楚痞笑,“我的火,喝什么茶都没用,就你能去,要不要给我去一下火?”
黄单说,“今天太累了,不能给你去火。”
“说的好像在给我去火的时候,你做过什么苦累的活儿一样。”
刘楚让他把剩下的茶全喝掉,“每次你还不都是找个舒服的姿势一趟,或者是往那儿一趴。”
黄单看着他,不说话。
刘楚的额角滴下一滴冷汗,连忙哄道,“我错了,你的功劳最大。”
“原谅你了。”
黄单吐掉不小心喝到嘴里的粉色小花朵,“放这么多花,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个不识货的家伙,这都是宝贝,别人八辈子都想不到。”
刘楚催促,“赶紧的,一滴都不要剩。”
黄单把杯子里的茶水全喝光了,“喝了能成仙?”
刘楚在他头上摸了摸,“这茶的确是好东西,成仙倒是不能,但是能快||活。”
黄单,“……”
他抱着席枕,“我不跟你睡了。”
刘楚抱着胳膊,笑的贼坏,“这深山老林很荒凉,天一黑,会有很多东西出没,你真不跟我睡?”
黄单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
刘楚把人拽回来。
不知道那些花都是什么花,黄单喝过茶以后,体内的燥||热明显的褪去很多,他这才晓得,男人没往里头放什么其他东西,是故意吓他的。
第一次的时候,黄单就疼晕了,当时那场景,在刘楚的心里刻下来了,他小心的很,哪儿敢放药玩狠的啊。
刘楚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控制不住的侧身,把脸埋在青年的脖颈里面。
黄单环住男人的腰。
他侧过脸去看窗外,月色朦胧。
起风了。
竹林里发出轻微声响,地上的竹叶纷纷扬起,又纷纷飘落。
靠近院门的位置有一根粗毛竹,一头浅浅扎进一个小土坑里,被风吹的左右晃动,慢慢悠悠的,随时都会倒在一旁,却随着那阵风摇晃着,一点点往土里扎去。
第二天,黄单在城里看到叶蓝,她改变主意,说要去看白莺。
黄单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意料之中的事儿,从昨天山里的谈话中,他就注意到了叶蓝有一两秒的异样。
叶蓝说,“那个女人是死||囚,我能去?”
黄单没立马回答,给刘楚添麻烦,他只说不知道,“我问问刘捕头。”
叶蓝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约莫一炷香时间左右,刘楚在县老爷那儿征求过同意,带叶蓝去大牢,黄单也跟着。
大牢的牢||房不少,根据犯||案的严重程度来关押,死||囚在三号区,也有区分,是按照处刑的顺序来的。
黄单跟刘楚在门口等着,叶蓝一人进去了。
走廊两侧都是牢房,里头的犯||人并没有因为美艳女人的出现而沸腾,都是将死之人了,被恐惧和死亡笼罩,谁也没有那个心思。
叶蓝往里面走,停在一处牢房前。
白莺躺在干草上面,眼睛紧闭着,手放在腹部,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
这两天都滴米未进,白莺的身体很虚,双腿发软,她扑的急,直接就跪趴在地。
隔着栏杆,叶蓝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二姨娘,我觉得你应该很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那声二姨娘叫的格外刺耳。
白莺的眼角抽了抽,她抓着栏杆站起来,“蓝蓝,我是很想见你,你能来,我死也瞑目了。”
叶蓝说,“是吗?”
白莺披头散发,身上散发着臭味,“我是罪有应得,可小宝是无辜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做过这些事,有什么报应我都会一人承担,蓝蓝,求你看在他和你都姓叶的情分上,往后别为难他。”
叶蓝讥笑,“我跟你儿子不熟。”
白莺的情绪激动,“小宝是你的亲弟弟啊!”
叶蓝冷淡的说,“我没有弟弟。”
白莺把手伸到栏杆外面,一把抓住叶蓝,“蓝蓝,你不能这样,小宝身体里流的是你叶家的血,他是叶家的香火,是你爹的亲|骨|肉……”
叶蓝打断,“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大力掰|开女人的手指,拿帕子擦了擦腕部的脏污,“二姨娘,你偷偷叫人放一把火,把我娘生前的房子烧了,这事没忘记吧?”
白莺脸上的所有情绪在顷刻之间凝固。
叶蓝将帕子丢掉,不快不慢的说,“那天我在裁缝铺看到的人,是你安排的吧。”
白莺的表情僵硬。
“婚礼当天,我能顺利逃跑,也是你善的后。”
叶蓝凑近些,“你知道我在找那个人,就背地里推我一把,巴不得我疯了,走了,永远不回去了,那整个叶家就是你和你儿子的吗,我说的对吗?”
白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蓝眯着眼睛笑,“你这算盘打的好啊,二姨娘,我记得你家里是杀猪的,没想到你还有这计谋,我真是小瞧你了。”
白莺拨开脸颊边凌||乱的发丝,事情说开了,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老爷一心为你着想,从来不把我们母子两个放在眼里,我总是要为我儿子的将来做点打算。”
“这些年老爷教会我一个道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瞧不起,鄙视我,怎么都好,希望你善待小宝。”
叶蓝拍手,“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偷||情,杀||人,阴谋算计,你干这些事的借口全有,早给自己准备好了,二姨娘,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的报应来的不算晚。”
白莺面不改色,“我在被老爷丢弃的时候,就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蓝蓝,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别把怒火牵到小宝身上。”
“的确,大人犯的错,跟小孩子无关。”
叶蓝在女人惊喜的目光里说,“二姨娘,我最近才想起来一件事,当年骑楼倒塌前,你就在附近,如果你告诉我,把我背出来的那个人是谁,我可以考虑考虑。”
白莺的眼神躲闪,“十几年前的事,我哪里记得清。”
叶蓝说,“不记得了啊,那我走了。”
她走了不到十步,背后传来白莺的声音,“等等!”
叶蓝转身,走回女人的面前,“二姨娘,你又想起来了是吗?”
白莺好一会儿说出两个字,那声音压的极轻,在避讳着什么,“田家。”
叶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白莺深呼吸,“我看到救你的那个男人进了田家,他是田家的人。”
叶蓝呆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
白莺轻声说,“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蓝蓝,求你别为难小宝。”
叶蓝忽然大叫,发疯的把手伸进栏杆里,大力去拽白莺的领子,“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那个人不可能是田家的人,二姨娘,你告诉我,是你在骗我的对不对?”
白莺的领子被拽,后颈勒的她剧痛,“我说的是真的。”
叶蓝失控的嘶喊,“那你这些年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你想要我垮掉,直接将这件事告诉我不就行了?!”
她想到了什么,“如果你直接告诉我真相,我会很难受,但是我也会认清现实,从悲痛中走出来,可是你不告诉我,我只会一辈子就那么找下去,疯下去,对你来说,后者更好!”
白莺没说话,等于默认。
叶蓝抬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用力抓向白莺。
白莺的脸被抓出血痕,她痛的大喊大叫,“来人啊——”
外面的黄单跟刘楚都能听见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在听见白莺的叫声后,他们立刻跑进去。
白莺面目全非。
叶蓝被刘楚强行拽开,她的瞳孔放大,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受惊的状态。
黄单注意到叶蓝那只手,觉得红的骇人,不知道是红色指甲油的原因,还是她指甲里的皮||肉,滴下来的血珠。
他把视线往上移,停在叶蓝的脸上,没有哭。
但是她已经崩溃了。
眼前的叶蓝和那天在山上看见的完全不同,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全世界都变的黑暗,支撑她的信念崩塌了。
回去后,叶蓝把自己关在客栈的房间里。
黄单跟刘楚在叶蓝对面住下来,怕她想不开做傻事。
夜里,黄单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后是嚎啕大哭声,令人感到悲戚。
虽然黄单没有听到叶蓝和白莺明说,他也知道一个信息,叶蓝苦心寻找多年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田家是一个线索。
黄单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到记忆片段,他问刘楚,“镇上以前有个田家,后面发生了什么?”
刘楚说不太清楚,“我来镇上的时候,你家和叶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张老板的药材铺子,戴老板的酒楼都做的很大,没有什么田家。”
白莺砍头那天,菜市口围着不少人。
这种血腥场面,对那些人来说,跟杀鸡杀鸭的区别不大,都是一刀下去,脖子跟脑袋分家。
况且,砍||头是所有刑||法里面最利落的,少受罪。
叶蓝在人群里站着,头戴纱帽,露在外面的下巴削尖,透着一股灰白的气息。
黄单也在。
侩子手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那一瞬间,刘楚伸手盖住了黄单的眼睛。
黄单拉下他的手,看到侩子手提走女人的人头,一地的血。
白莺死了。
三人离开后,就在小馆子里吃鸭血粉丝。
黄单的胃里有点不适,叶蓝捞粉丝吃,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刘楚是真的跟没事人似的。
吃了没一会儿,叶蓝丢下碗筷跑出去,蹲在路边呕吐。
黄单不明白,“她难受,为什么还要去看?”
刘楚一块块的吃着鸭血,“女人心,海底针,很可怕的。”
黄单说,“是哦。”
刘楚说,“你多了解了解我,我的心里就一个你。”
黄单,“……”
当天下午,两个陌生男人来客栈,其中一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几岁的小男孩,睡的正香。
黄单认出来,那是白莺的儿子小宝。
叶蓝叫人去镇上把孩子接过来了。
那么小的孩子,不懂世事,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犯下命||案,已经没了。
黄单隐约知道叶蓝的想法,他没问,等着对方主动说。
叶蓝把小宝放在床上,拉被子搭着他的肚子,“宋望,我要走了。”
黄单没问去哪里,也没说别的,只说,“一路顺风。”
叶蓝对这个唯一真心交过的朋友有几分不舍,“以后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是在镇子里,是在别的地方。”
小宝踢掉了被子,叶蓝给他重新盖好。
黄单的眉头动动,原主喜欢的人,挺好的。
走到门口时,黄单回头,“我听二姨太说你要找的人是田家人,当年……”
不等他往下说,叶蓝就给打断了,“宋望,有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就会自己生活过的地方越厌恶。
两天后,黄单把叶蓝送到码头。
叶蓝抱着小宝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个下人,手里提着行李箱子。
上船后,叶蓝在小宝耳边说了什么,小宝冲着黄单不停摆手。
黄单站在码头,有些感慨。
刘楚皱眉,“船都快开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黄单说,“叶父会很伤心吧。”
叶蓝宁愿安排人去将小男孩弄出来,把所剩无几的温暖给了他,也不愿意自己回去,她根本就不想踏进那个镇子一步,已经憎恶到了极点。
船上忽然跑下来一个人,是叶蓝。
黄单看她跑到自己面前,在他耳边小声说,“宋望,镇子是一座坟||墓,会把人变的不像人,你别回去了,就在县城跟着刘楚过日子吧。”
黄单一愣。
叶蓝又说,“刘楚对你很好,祝你幸福。”
船开了,黄单才回过来神。
刘楚的身子往青年那边靠,一脸好奇,“她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黄单说,“你都听见了还问。”
刘楚摸摸鼻子。
送走叶蓝,黄单跟刘楚去了照相馆。
师傅一听黄单的名字,就将叶蓝留的纸袋子交给他。
纸袋子里放着黑白照片,是那天叶蓝给黄单跟刘楚拍的,有两张。
一张是黄单跟刘楚并肩站在一起,刘楚的手搭着他的肩膀,一边的嘴角勾着,眉眼间有几分痞气。
另一张是叶蓝抓拍的。
黄单被草藤绊到了,刘楚拽住他的手臂,俩人的动作并不暧||昧,可是定格的瞬间,刘楚眼里的紧张太过明显。
那种紧张透露出的情感都能从照片里渗出来,绝不属于朋友,兄弟之间。
这张照片暴露了他们的关系。
难怪叶蓝在最后会说那两句话。
黄单要把照片放回袋子里,却被一只大手拿走,“原来我这么英俊啊。”
“……”
刘楚看着照片里的青年,“我们有夫妻相。”
黄单把头凑过去,“有吗?”
刘楚说有,“你看啊,你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我也是,太有夫妻相了,一看就是注定的两口子。”
黄单,“……”
刘楚宝贝的把照片放纸袋子里,又宝贝的把纸袋子放进怀里,“想不到叶小姐拍照的技术这么好,后悔没让她多拍几张。”
黄单说,“有两张就够了。”
刘楚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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