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拜佛，对我来说，佛家真正希望的是，人们可以自立自强，所谓自助者天才助之。盲目的崇拜，我想，佛祖也会觉得很烦，觉得那些人没救的。不过这个想法我没有说出口，娘亲求平安是一片虔诚，另一些人则是不可理喻的崇拜，说出来只会惹麻烦而已。
“娘亲，我不进去了。”我看向了一边，低声对娘亲说。
“喔，那瑜儿，你在外面等我咯。”娘亲很理解我的心情，她安心地留下我一个人站在佛寺门外，自己则款款进入了那间佛寺。
那时的天吹着秋风，我记起了六年前我们从洛阳搬家时，我在辚辚行驶的马车里掠开了车窗帘。那个时候看到的天有着黄沙在漫舞，有人说，那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征兆。小时候我不懂，直到来洛阳的路上，我才渐渐明白……
在我待在庐江舒县认真读书时，外面的天下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战国时期，高山为谷，深谷为陵，礼乐崩坏，瓦釜雷鸣……
朝廷无道，张角率领的农民起义军，学陈胜吴广起义了。
听说各地的英雄纷纷鹊起，不止贼打兵，甚至兵打兵，鏖战纷乱得异常激烈。
这次来洛阳的路上，我看到逃亡的百姓越来越多了。不止如此，我经常看到有寒鸦在天空盘旋，当他们下落时，那个地方一定有百姓倒下死去的身影。
“娘亲，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娘亲，而娘亲每次都会抱着我对我说：“瑜儿，变天了。不要怕，娘亲在呢……”那时我总看到一丝害怕掠过了娘亲漂亮的星眸，而我也总能感受到娘亲身上不经意的颤抖。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娘亲是很有预见性的。
天，真的变了。
……
在那个佛寺外，我邂逅了生命中重要的两个人——孔明和小乔。
孔明比我小几岁，那模样就像第一次去淮江书院的我，眼神中带着非凡的睿智与深邃，像是广袤无垠的长空令人抓摸不透，可是却很清澈纯粹。
我很想知道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还那么小，却虑事深刻远胜大人。也许，他比我更加地努力，以至于我感到一种让人兴奋的威胁感在他身上散发着。
而之后孔明对我说的话，则让我能够早早悟懂这个乱世的真谛。没错，另一个新的战国时代，即将要来临了……
小乔呢，我该怎么去说说她才好。
有一个词，叫做‘一见钟情’。遇到小乔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在我的心中，早就有一个女孩子的模糊身影一直在心里住着。
甜甜的微笑，一袭白衣，隐隐间散发着淡淡的奶香。
我发现小乔竟然和我心里的女孩完全重叠了，重叠得那么完美。
虽然她还很小，可是我却已经能够预见到她长大后该是什么样子。
后来我在洛阳还遇到了蒋干和灵儿。
蒋干就不说了，这家伙，整一个商人学者的模样。除了矜持的微笑外，就是睡觉时呼噜打得特有韵律。不过他读书还算认真，而且很多东西对我颇有启发。比方后来因为蒋干的关系，我认识了很多来往合肥城的客商。从那些客商中我收集到了很多对我有用的信息。以后，再讲这个吧。
灵儿是个好女孩，比我小两岁，是蒋干的妹妹。
灵儿有个特点，说话时语速特快却又咬字清晰。有时觉得她特可爱，经常在头上包一小块红布帕，上面绣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很单纯的样子。还有她很喜欢做小点心，每次我去找蒋干玩时，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去尝一下她新研发的一些好吃的东西。
他们两个人，都是我童年时期美好的记忆。
在淮江书院待了一年多了，剑术有了很大的进步。
那一天，我在周家旧宅的歪脖子树下舞剑。结果邂逅了随蒋干来洛阳置办年货的灵儿。之后是那个奇怪的白色‘灯笼’，还有隐语。老成睿智的孔明，黑色纱布下古铜色皮肤的神秘女孩，大个子谷之，还有那个带着铃铛声音的少年甘宁。那次发生的事情，很多年以后我回忆着，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一样，他们都成为了未来的我人生道路上的生死之交。
至于小乔，我将她放在了心里另一个重要的位置里。
也许，我是喜欢上她了。她还很小，可是那柔情的双眸让我着迷。还有那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成为我最深刻的迷恋。
然而，我们两人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交集点。那次的事情，也许只是人生中一次不经意的擦肩。也许，这之后，我们便形同陌路了。
我送小乔回到了洛阳，那时经过了那间佛寺。我遇到了小乔的姐姐，大乔。
大乔和小乔长得很像，但是出落得更婀娜多姿，身上的弧线简直是完美。而且，她比小乔多了一份稳重。不过，小乔还小，她也是美人的胚子，过多几年，绝对不会相形见绌的。
大乔说，他们一家人发现小乔失踪了后，这两天都在到处寻找。
他们的父亲和母亲此刻还在洛阳城里到处询问，只是大乔和几个仆人在佛寺这里找寻。
小乔下了马便和大乔抱在了一起，哭了很久。
我知道事情告一段落了，小乔没事了，我也得找点回去周家的旧宅，不然娘亲会担心我的。
“鱼粥哥哥。”临走时，小乔突然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还能看见她挂在脸上的泪珠，可是她的脸上却是雨过天晴的笑容。那淡淡的奶香味令我着迷不已。
“丫头，哥哥要走了，你，还有事么？”问是这样问，但是其实我很想她说她有事情然后缠着我，那样我就可以多和她待一会。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以前我都没有遇到过。
“鱼粥哥哥，那片树叶可以送给小乔么？”小乔犹豫了一下，泛红着脸蛋胆怯地问我。
“树叶？”我回忆了一下，忽然记起之前在木屋里偶然捡到的那片叶端裂开一半的树叶，那时我将它随手放在了腰带里。我随即将它从腰带里拿出，递给了小乔。“是这个么？”
那丫头接过了树叶后，一脸欣喜的模样，像是吃了糖一样笑得天真无邪。
我想我真的要走了。以前很会说话的我，在面对小乔时，总变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那种感觉柔柔地却有种说不出的奇妙舒服。
“鱼粥哥哥，之后你要去哪里呢？”小乔问我，我能感受到她的不舍，因为我也是一样的感受。
“我？我要去找我的娘亲，她该要担心了。”
“大哥哥的娘亲一定是个美人咯。”
“呵呵，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小乔也要去找娘亲，娘亲一定很担心小乔的。”
“我想，小乔的娘亲也是个美人吧。”
“是的，和我很像。”
“是你长得和娘亲很像吧。”
“嘻嘻……”
不知不觉间，我们竟然重复起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也许，我们只是为了将即将离别的这最后时刻给延长。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看到小乔的微笑，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小乔突然问我，那眼神中似有所期待。
“恩，会的。”对于飘渺不定的事情，我是不会做出承诺的，可是那时看着小乔稚气的脸，我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次她伸出了左手，可爱的小指在我面前晃了晃。“鱼粥哥哥，我们拉钩钩。”
“拉钩钩？”那次我愣怔了，咬了咬手指，显得不知所措的样子。
“鱼粥哥哥不懂啊？”她突然捂着嘴嘻嘻地笑了。之后她抓着我的手，让我和她一样伸出了小指。“这样喔。”
明媚的阳光下，小指和小指勾在了一起。
“鱼粥哥哥和小乔拉过钩钩的窝，有一天你要来看小乔的。”
“恩！”
很多年以后，我问我的妻子小乔说：“那时你为什么要跟我拉钩钩呢？”
“那是一个枷锁，帮我套牢你，一辈子！”她说。
章之六 逃课
洛阳一行，我感悟了很多。
以前的我，只知道读书练剑玩琴下棋，在淮江书院的天地里满足现状。真的是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了。
然而，自从洛阳一行回来后，我开始变得郁郁寡欢，脸上也多了些忧伤的表情。夫子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摇了摇头，说我身体不舒服。夫子总是关切地对我说，公瑾，不要老是熬夜，要多休息。而我也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开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因为小乔，没错，我开始想念她了。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平安么，是否开心着，会不会像我一样念着小乔的名字在想她，想念着我时一定是悼念着鱼粥哥哥长鱼粥哥哥短的吧。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总会拿起垂挂在胸前的心形玉佩反复地看着。那是在佛寺外，小乔送我的。
（这算是定情信物么？）
每次我都为自己大胆而不切实际的想法逗笑。
一颗流星突然闪过了夜空，让我清醒了过来。也许，她就是我生命中的流星，在我心上画下一道最美的弧线，然后就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我呆呆地望着夜空，内心突然明朗了许多。也许，我不该多想的，为此，我已经浪费了很多的读书时间了。
“君子首当律己，发乎情，止乎礼……”一段书没念完，书册突然被我合上。
经过这次洛阳之行，我开始学会了怀疑，质疑现实世界中一切与书本相违背的事物。而且，令我失望的是，这些违背的事物实在太多了，让我不得不为书本的权威感到疑惑。
止乎礼……夫子常常教育我们，君子首当律己，止于繁仪。以前，我对此深信不疑而且时时刻刻督促提醒着自己。一个人如果连最起码的礼仪都不懂，那他跟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现实好像并不完全是这样子。
礼，只是人填饱肚子后才会做才会去遵守的事情。那时候在洛阳，我看到过有一个青年人饿得发疯，跑到城集市上去偷包子吃，结果被毒打了一顿，奄奄一息地。那个场面震撼着我。
如果天下每个人都吃不饱穿不暖，那还有谁愿意去遵守这些所谓的礼呢。为了能够填饱肚子，什么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那时礼早已经被远远地抛弃，谁还会去在乎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叔齐伯夷一样，宁愿饿死也要坚守着自己的节操。天下间有很多很多的人，都还只是极其普通的百姓，他们的眼中只有当前的生活。他们早已经被统治者榨干了所有，只是希望能够简单地活下去，礼对他们来说，只是多余的东西而已……
这个天下，现在好像不是这些儒学所能操持的。
但是，夫子错了么？没有……儒家教人，文武并进六艺皆精……可是……
我总是想不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哪里不对劲。
就这个问题，折磨了我近两个月，让我一直精神恍惚，对什么都没有了太大的兴趣。就连曾经让我失眠让我着迷的儒家经典，我看了都想吐……
夫子见一直学习很积极的我郁郁寡欢的样子，并没有责怪我，像是父亲一样关心着我。有段时间夫子还特地叫厨房的仆人为我独自一人侍弄饭菜，务求清谈可口，目的是让我能够慢慢调理自己的身和心。他还跟我说，公瑾，读不下书就别读了，勉强没有用呢，陪老夫下下棋解解闷，或是弹一曲瑶琴给老夫听，看看你进步没有。
我很感谢夫子对我的关爱，如果没有他那段时间的关怀，或许我真的会让自己折磨得崩溃的。虽然我下棋的时候已然是神不在焉的样子，弹琴时竟然第一次出现了跑调，但是夫子还是和蔼地劝慰着我。
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计划。因为蒋干的关系，我认识了合肥城里很多来往于天下各地的客商。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这可是从蒋干那里学来的真理。我想通过他们帮我收集这两年来天下发生的事情。还有，调查一下我在淮江书院生活的这两年间，毕业出去的那些师兄们，到底怎么样了。通过这些信息，我便可以了解目前天下的大势，同时思考关于自己的未来的事情。毕竟，我开始发现，我这些年只一心练武习艺学文，处于修身阶段，却对天下大势的走向完全不了解。自古以来，那些对天下大势不甚了了的人，在大势所趋的潮流中，永远很难有自己的主见往往只能随波逐流……我是随波逐流的人呢，还是……我要自己去见证一下。
于是，大概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在我刚刚满十四不久，所有我想要的信息都收集到了……
我将那些消息密密麻麻地记在了自己的笔记上。
关于这几年天下发生的事情：
【1】黄巾起义后不久，天下英雄鹊起，涌现了诸如曹操，袁绍，董卓，公孙瓒，袁术，孙坚等等一大批英雄。黄巾军被压制，张角神秘病死，其他余党散布在天下各地。
【2】黄巾军的残部在河西之地聚拢，太原和河东被围，朝廷兵力迟迟未去救援，攻破指日可待。
【3】曹操攻破黄巾有功，任东郡太守，同年东郡大治一片升平欣荣。
【4】黄巾军在益州再次爆发，绵竹的刺史死于民乱。朝廷派兵**，目前已经平息。
【5】江南北边发生罕见的旱灾，颗粒无收，朝廷无粮援助，百姓开始易子而食……
【6】区星在长沙一带鼓噪民乱，趁乱起事。孙坚奉诏*，很快平息。之后孙坚被朝廷嘉奖，成为了长沙的太守。江南一带的百姓都对孙坚颇有好感。
【7】董卓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立九岁的陈留王刘协为帝，是为献帝……
……
因为是断断续续得到的消息，所以我记得有些乱，但是大体不差，天下，已经不太平了。这让我想起了两次掠开车窗帘看到的情景，百姓们都在迁居，其实是在逃避战乱。那是一种怎么样的迫不得已啊。岂是哥哥那时说的那么轻松，只是为了换换环境换换心情。
另外，毕业出去的师兄们的下落状况也大概知道了。
因为师兄们散落在天下各地，并不能全部都调查到，只大概调查到了三分之二的人的状况。看那些人的状况，看得我内心一阵心酸不舒服。
本来淮江书院毕业出去的学生，不是成为朝廷的重臣便是天下的名士。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的。但是，自从天下大变之后，这一切也跟着变了。
师兄们的生活，仕途，过得很坎坷……
大多都是生活没有着落，有些则当起了家教，收入甚微。大多都做起了跟自己专业无关的事情。有几个家里有权势的师兄因为父亲的关系，到朝廷里做官了，但是都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不是要职。那个跟我较武的少年，17岁时毕业出去，在绵竹担任贾龙旗下的一名武术教习。那次绵竹民乱，很不幸地，死在了乱军之中。他的死带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目前的道路走下去，很可能，那个少年的未来就是我周公瑾的未来。我究竟该怎么办……
就在我苦恼的时候，鲁肃来看我了。
鲁肃是我的好朋友，他总是喜欢戴着一条深蓝色的巾带将饱满的额头缠住，一身游侠装扮，惯用左手使剑。
那天他刚刚好要去旧陈留国境看望一个亲戚，也就是战国时期魏国大梁城的附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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