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劫眉之四不予天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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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劫眉之四不予天愿-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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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箜篌悠悠的道,“这世上除了薛桃和武功比他高的人,他谁也不看在眼里,你要和他说话,他只当你是刮风下雨,根本不会听进耳内。”方平斋叹了口气,“我比看不惯老鼠还看不惯这种人这种个性,但我做错了事我会道歉,这事关人格,而非为了取得三哥的谅解——实际上他是不是谅解,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的人格。”

  “六哥你——”玉箜篌摇头,“越来越君子只会让你自己越来越缚手缚脚,你有才华你有能耐,只要你愿意你有我与大哥缺乏的那部分能力,可惜你不珍惜自己,你浪费自己的能力,甘愿做一个插科打诨的小丑。君子?小丑?那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有没有经常扪心自问,你叠瓣重华方平斋,真正想要默默无闻过一生么?”

  方平斋歪着头看着他,玉箜篌黑发及腰,桃衣如画,仿若妙龄少女,“我只想说——你这样打扮,看起来比大部分年轻美貌的姑娘好看多了。三哥他在这里么?在你就说在,不在就说不在,我虽然英俊潇洒,对美女却没兴趣。”

  “不在。”玉箜篌转过身去,“他带着薛桃走了。”方平斋睁大眼睛,像听见了什么千古罕见的奇闻怪事,“什么?”玉箜篌淡淡的道,“他带着薛桃走了。”方平斋诧异的看着他,“你就这样让他走了?”玉箜篌抬起头,语气越发淡漠,“不错。”方平斋喃喃的道,“你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以红扇拍了拍头,“既然人不在,我这就走了,救命之恩,六哥这里谢过了。”

  余泣凤与清虚子一边听着方平斋和玉箜篌谈话,方平斋与余泣凤也算旧识,笑嘻嘻的对着余泣凤打了个招呼,余泣凤就如没有看见一般。昔日剑中王,今日阶下臣,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方平斋对着清虚子看了几眼,没认出来这位是谁,于是挥了挥扇子,打算转身离去。

  他一转身,身前那片黑暗中突然露出一只鞋子,白色云鞋,淡蓝色的绣线,方平斋咳嗽了一声,差点呛了口气。玉箜篌回过身来,方平斋身前的黑暗中一人缓步而出,银灰色的长发,秀丽文雅的容色,正是唐俪辞。

  沈郎魂却不在他身边,不知潜入了何处。玉箜篌的视线从方平斋身上转到唐俪辞身上,“六哥,你是帮他、还是帮我?”方平斋红扇挥舞,“我只是过路而已,你们继续、继续……不必为我坏了兴致。”他自唐俪辞身边绕过,一步一摇往前走,突然通道中亮光一闪,有火光闪起,玉箜篌、唐俪辞一起抬目望去,只见方平斋脸上笑容僵住——一柄长戟抵在他胸口,逼得他步步倒退,那长戟刃上曾经以油脂抹拭以免生锈,此时为来人剧烈的真气所激,竟然熊熊燃烧起来,刃上火焰闪烁,来人乱发蓬张,气势十分骇人。

  朱颜!

  唐俪辞和玉箜篌都有些诧异,按照常理而言,他带走了薛桃必定远走高飞,怎会突然折返?玉箜篌首先变了脸色,“你把她怎么样了?”

  方平斋身形一晃,自朱颜刃尖远远逃离,他虽然想杀朱颜,但此时万万低敌不过,就算是两个方平斋也未必挡得住朱颜一戟,何况他还没有孪生兄弟。

  朱颜并不回答玉箜篌的问题,长戟一挥,带起一阵凄厉的呼啸,惊雷霹雳一般往玉箜篌胸口插去,眼神狰狞可怖,就如陷入疯狂一般。唐俪辞一闪让开,玉箜篌出手如电,一把扣住长戟杆身,厉声喝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朱颜仍然不回答,那长戟上的火焰慢慢的烧到了玉箜篌的衣袖,朱颜十足真力运劲前挺,玉箜篌强力扣住,两人眼神相对,勃然如燃起一场大火。两人不再打话,骤然间如暴风骤雨般动起手来,长戟震天动地,身周墙壁崩坏之声不绝于耳,玉箜篌赤手空拳,然而拳风掌影之强丝毫不弱于朱颜,一招一式全是致命杀招!

  余泣凤和清虚子同时望向唐俪辞,唐俪辞若在此时加入战团,玉箜篌必定落于下风。唐俪辞对二人露齿一笑,提起手掌,却正是打着插入一脚的主意,余泣凤黑色长剑一挥,清虚子掌成太极圆转之势,两人一齐上前将唐俪辞拦住。方平斋红扇一摇再摇,他若加入战局,不论加入何方,那一方都会获胜,但他显然不打算加入任何一方,却开口道,“三哥,当年敬你一杯毒酒,害你如此,那是小弟的不对,这厢给你赔罪了。”他冲着朱颜和玉箜篌的战局行了个礼,施施然就打算离开。

  “六弟你欠我一杯酒,这样就想走了吗?”有人阴森森的问了一句,方平斋欲离开的脚步再次停下,满面苦笑,他今日来得真不是时候,每每要走总有人挡住去路。朱颜和玉箜篌听到来人声音,骤然分开,各自跃过一边。玉箜篌吐出一口气,“大哥!”

  这黑暗中拖着一物慢慢走来的人黑衣绣着牡丹花,容貌狰狞可怖,正是鬼牡丹。至此,七花云行客四人聚首,除了梅花易数之外,活着的人已全数在此。方平斋慢慢倒退,鬼牡丹慢慢前行,他手里拖着一物,却是一头死山羊,也不知他是从山上抓来的,还是从乘风镇里抢来的。

  “你既然亲自来到望亭山庄,我若再留不下你,那就对不起我‘一阙阴阳’鬼牡丹身为七花云行客之首的名号了。”鬼牡丹阴测测的道,“今日既然大家都在,我不如把话挑明了吧?六弟,今夜我要杀唐俪辞,你若出手相助,你欠我的那一杯酒我还留着;你若出手阻拦,嘿嘿……那一杯酒我就真正拿去喂狗,自此以后,你滚出七花云行之列,你我割袍断义,日后江湖相见,我手下绝不容情!”他撂下一句话,身形闪动,直扑唐俪辞与余泣凤、清虚子的战局,玉箜篌杀气弥漫的看着朱颜,朱颜究竟把薛桃如何了,他心里已有三分底。以他枭雄之才,一阵惊恐伤心之后,已略为镇定,鬼牡丹向唐俪辞扑去,他掠了战局一眼,唐俪辞比之余泣凤清虚子自然是胜了一筹,但加上鬼牡丹之后他却是略逊一筹,如果他老老实实的这么打下去,打到千招之后必然战败,但唐俪辞显然并不会按照他预定的路数走。

  唐俪辞的目的他很清楚,他救了沈郎魂之后却不走,冒险深入,必定是没有见着阿谁那丫头。他如果是进来找人,未必会甘心于缠斗,而那三人虽然胜他一筹,却拦他不住,一旦今日唐俪辞扬长而去,日后再难找到这种他自投罗网的机会。玉箜篌很快冷静下来,观察着朱颜的一举一动,也观察着唐俪辞的身形变化,准备随时出手杀人。

  方平斋听着鬼牡丹那句话,叹了口气,兄弟什么的,他在十年前就已抛弃,但听这句话,似乎鬼牡丹和玉箜篌还当真对他有几分兄弟之情。手里红扇虽然摇得潇洒,他心里却有些黯然起来,意气风发的日子距离他已经太远,现在的他到底想要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唯一一件很明白的事,就是要杀朱颜。

  他看了一眼身边持戟而立的伟岸男子,在朱颜还没有加入七花云行客之前,他与二哥、四哥、五哥几人并称“风月四行客”,那时候是真正的逍遥江湖,吟诗对酒。那时候他是老四,年纪还很轻,江湖也不寂寞,那时候他云游江湖半年就会回家一趟,看望老家的母亲。随着“风月四行客”的名声越来越大,渐渐地收纳了七弟、大哥,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他也一直享受其中。

  但七弟带来了美貌的表妹,薛桃娇美纯善,性情温柔,很少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她引来了武功绝伦、冷漠怪癖的朱颜。朱颜加入了七花云行客,位列第三,而他变成了六弟,这种变化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不快,但他打从心底嫌恶朱颜,这位目空一切我行我素的怪人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

  七花云行客成名的那一年,七人约定到他的家乡白云沟赏花,饮酒之后,众人都睡去了,他饮酒易醉,所以早醉反而早醒,当他半夜醒来的时候,看见朱颜剑刃滴血,脸色冷淡的站在屋外赏月。

  他问他出了什么事?朱颜当年习练八尺长剑,轻易剑不出鞘,那夜非但剑已出鞘,还滴血如注,大不寻常。问话的时候,方平斋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朱颜的回答很平淡,但平淡中压抑着一丝兴奋,他说他饮酒赏花,突然顿悟了一招剑法。他没问他是如何的剑法,只问了一句“是哪一家?”,朱颜剑指屋外——他将邻居吴老伯一家七口屠戮殆尽,只因为他顿悟了一招剑法。

  自那夜开始,他便决意要杀朱颜。

  朱颜实在太强了,他是为武功而生的奇才,在朱颜眼中除了武功和薛桃,其他空无一物,也正是这种专注才能令他练成一身近乎不可思议的武功,只是代价是可怕的,丧命在朱颜手下的无辜性命不计其数,而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世上有像朱颜这样的人是一项奇迹,而这个奇迹走到何处、尸骸便堆到何处。

  朱颜全身都在轻微的摇晃着,他身上那层怪异的黑气在缓缓的聚集,脸色开始渐渐地发黑,“魑魅吐珠气”一点一滴的运到了手中,再顺着长戟运到了刃尖上。他要杀玉箜篌,而玉箜篌正在盘算要如何引导朱颜去杀唐俪辞。

  大家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强敌、挚友、兄弟在此时此地都化为一句话。

  那就是“生死”。

  唐俪辞身影蹁跹,在余泣凤、清虚子和鬼牡丹的合围下依然姿态潇洒,但余泣凤剑风越来越盛,清虚子掌上所带的粘稠之力越来越强,鬼牡丹却只是游斗,未出全力,若是久战,他必然不敌,何况身后尚有玉箜篌虎视眈眈。

  如何才能取胜?唐俪辞一边招架,目光流转,七花云行客四人在此,他不可能大获全胜,但也不能空手离去,至少他要知道阿谁的下落……目光一掠,他看见方平斋一旁摇扇,神色很是无奈,红唇微微一勾,身形飘起一退,刹那到了方平斋身边。

  方平斋一颗心大半颗都落在朱颜身上,他对唐俪辞也没有什么敌意,自然更没什么防备之心,唐俪辞突然暴退,方平斋措手不及,心念电转,索性装作骤不及防被他擒住,耳边听唐俪辞轻轻一笑,似乎对他这等半推半就的伎俩颇为不屑。两人转过身来,鬼牡丹、玉箜篌都吃了一惊,唐俪辞的手掌牢牢扣在方平斋颈上,一缕鲜血顺着颈项流了下来,“桃姑娘,你动一下,我拧断他一节骨头,你说一句话,我拧断他的脖子。”

  玉箜篌脸色微变,怒从心起,他尚未发话,朱颜“魑魅吐珠气”已发挥到了极处,玉箜篌心神微乱,朱颜大喝一声,长戟挥出,一击无回!玉箜篌踉跄避开,朱颜戟扫如棍,横三路、纵三路急追而来,他的长戟融合棍术、枪法,纵横开阔气势绝伦。玉箜篌服用猩鬼九心丸之后真力暴强一倍,但在朱颜这等威势下也是相形见拙,心头大恨——唐俪辞出言挑衅,令他露出破绽,引朱颜来攻,害得自己狼狈不堪,此时出手的虽然是朱颜,罪魁祸首却是唐俪辞!

  唐俪辞眼见朱颜和玉箜篌动起手来,眼睫微扬,向鬼牡丹三人看去,微笑道,“你要不要他的命?”他抓着方平斋摇了摇,真正当他是个挡箭的靶子,不论余泣凤的长剑刺来、或是清虚子掌影袭来,他都会拿方平斋去挡。鬼牡丹恼怒已极的看着方平斋,方平斋满脸无奈,唐俪辞的手指扣得他咽喉痛得要命,肚里已经开始后悔招惹了这个瘟神,现在余泣凤一剑刺来,他当真只有做剑靶的份。

  “放了六弟!”鬼牡丹脸色阴沉,“放了六弟,我就让你出去。”

  唐俪辞的容色本来略显憔悴,此时却突然盛艳了起来,脸颊充满了红晕,秀丽绝伦,“我要和清虚子说一句话。”鬼牡丹冷笑,“你们素不相识,为何他要和你说话?”唐俪辞笑道,“我只要和他说一句话,说完之后,立刻就走。”鬼牡丹看着唐俪辞的手指,那雪白秀丽的手指正一分一分的陷入方平斋的咽喉,方平斋脸色发紫,唐俪辞只需再加一把劲,这位逍遥江湖的叠瓣重华便要一命呜呼。

  “清虚子!去和他说一句话!”鬼牡丹心头盛怒,却仍是不忍看方平斋当场横死,他对方平斋另有期待,何况七花云行客十几年的交情绝非虚妄,兄弟毕竟是兄弟,可以自己亲手杀,却不能让他人动手。

  黑衣蒙面的清虚子缓步上前,他步步谨慎,唐俪辞扣着方平斋上前一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清虚子一怔,唐俪辞对他一笑,“碰”的一声数十道掌影掠身而过,清虚子大叫一声倒栽飞出,胸前中了一掌,鲜血狂喷颓倒于地。鬼牡丹和余泣凤一怔,浑没想到唐俪辞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敢出手伤人,余泣凤持剑欲追,唐俪辞挟着方平斋已自隧道飘然退去。鬼牡丹暴怒喝道,“不必追了!给我回来!”

  清虚子不住呛咳吐血,余泣凤冷冷的站在一旁,似乎颇为幸灾乐祸,方才沈郎魂以一敌二,下杀招的是清虚子,唐俪辞闯入通道,除了要找阿谁之外,便是刻意要为沈郎魂报那一掌之仇。他闯入暗道之中,面对四方强敌占不到上风,却依然能够伤敌而退,鬼牡丹目望放手搏命的朱颜和玉箜篌,心头怒火越燃越盛,当下一声厉啸,拔刀对着朱颜砍了过去。

  玉箜篌赤手空拳,在朱颜长戟之下渐渐落于下风,魑魅吐珠气残毒可怖,他亦不敢轻捋其缨,唐俪辞挟持方平斋飘然而去,他虽然看在眼里,却无暇分神。鬼牡丹一刀劈来,他大喝一声,掌影暴起,三十三掌连斩朱颜颈项,朱颜环腰带戟,刃光如雪,魑魅吐珠气勃然爆发,只听一连串爆破之声,鬼牡丹和玉箜篌双双受震而退,口角带血。

  朱颜长戟驻地,犹然威风凛凛,但他单臂持戟,戟上已给鬼牡丹一刀劈出个铮亮的断口出来,而玉箜篌那一掌也未落空,在朱颜颈上斩落一道鲜红的掌印。

  但他屹立不倒,怒发张然,仿佛一尊浴火战神,永远不倒一般。

  玉箜篌掩口暗咳,他终是有机会再问一次,“咳咳……你把她怎么样了?”朱颜刃头一转,雪亮的刃缘对着玉箜篌,“她死了。”玉箜篌咳嗽两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怎么死的?在你身边,她怎么死得了?”朱颜森然道,“我杀了她。”

  唐俪辞扣着方平斋退出望亭山庄,外面天色已亮,云朗风清。眼见唐俪辞出来,一人哗啦一声自不远处的树上窜出,浑身湿漉漉的,隐约结了一些碎冰,正是沈郎魂。在唐俪辞与风流店几人缠斗的时候,他已自另一条路悄悄潜入,将望亭山庄里外摸了个透,不见阿谁的踪影,便从水牢的通路爬了出来,在外面等候唐俪辞。此时见唐俪辞不但全身而退,还抓了一人,沈郎魂怔了一怔,眼见是方平斋,呸了一声。

  唐俪辞放开方平斋,方平斋手捂颈上的伤口摇了摇头,“你这人很没天良,我助你脱身,你却抓我五道伤口。抓我五道伤口也就罢了,你还在手指上涂些毒药,害我多少要留下点疤痕,毁坏我的身体,伤害我的心灵,你呀你,骄傲自负狂妄狡猾没天良,难怪我师父对你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唐俪辞柔声道,“我救你出来,你不该感激我么?”方平斋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你救我出来?我有手有脚,不残不缺,我高兴横着走竖着走跪着走爬着走,怎么走都行,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你救了我?”唐俪辞一把抓住他指着他鼻子的手,“没有我,今日你比我更难走出望亭山庄。”方平斋叹了口气,“但是你也不能把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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