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你看她叫的那么厉害,这可这么办啊?”一旁的妇人正拉着一个长袍中年男人询问道。
“这是我给她熬得药,你赶快给她灌下去。她在雨里受了寒气,孩子又是不足月的,你得小心点儿。这是参汤,你看情况喂她喝。我害怕她到后来会没力气,你让她别再费力气喊了,我先出去,她力气不够的话你再来叫我。”中年男人将手中的托盘递给妇人,说完便走了出去。
“啊…啊…”妇人目送中年男人离开后,转头见李月兰依旧大声喊着,想起刚刚大夫的嘱托,她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夫人,你省点儿力气,别再喊了,刚刚大夫说的听见了吗?你得留着力气把孩子生下来啊!来,受不住就咬这个。”说着,妇人将一直浸在热水里的巾布拧起来,放进李月兰的嘴中。
李月兰刚张开嘴,腹中的一股阵痛,就让她狠狠的要向了嘴里的巾布。
“呜…呜呜…”妇人见李月兰不再像刚才一般大声的喊叫,点了点头,“对,对,这样就对了。”
“用力,用力啊,夫人,来,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妇人跪坐在李月兰的****,拼命的冲着李月兰打着气。
“啊…呜……呜……”伴随着一波*的阵痛,李月兰雪白的脸上冒起一根根细密的青筋,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夫人,来,先喝口参汤。”妇人见李月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赶忙扶着她灌了一口参汤下去。
“呜呜…呜……”重新躺下的李月兰觉得下腹就像是刀挫一般的疼痛,现在的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十五年前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挫骨的疼痛让她想就此晕过去。
陡然间,前世儿女的模样浮现在李月兰的眼前,他们软软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学习走路时的笨拙,牙牙学语时的奶气。不能放弃,不能放弃,她的脑中来回回荡着这个声音,一遍一遍又一遍。猛然间,李月兰身体里就像是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奔腾汹涌地向着下腹流去。
“对,对,就是这样,已经看到头了,来,再加把力!”妇人传来惊喜的声音,语气急促的说道。
“呜哇哇…呜哇啊…”终于,一阵新生的啼哭打破了一室的沉重与紧张,妇人将一早准备好的绸布包裹住孩子,吩咐一旁的丫鬟出去再打盆热水进来,替孩子清洗身上的血污。
“哎呦,是个小少爷呢,恭喜夫人啦。”妇人转头喜气的冲着李月兰说道。此时的李月兰已然双眼紧闭的摊到在床上,胸腔剧烈的喘息着。
“嗬……”起伏剧烈的胸腔陡然一窒,李月兰一脸的痛苦,皱紧了眉头,可是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哎呀,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大夫,赶快过来看看…她…她好像混过去了…”妇人见李月兰如此情况,伸手朝着她的腹部一探,顿时一惊,连忙朝着屋外喊道。
“啊……”一排银针小心的刺入李月兰的额间和指腹,一声凄厉的呼叫从李月兰的口中传出。
“啊…啊……”袁子忠发疯似的翻找着马车,抚着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差不多,只余留着印刻在木板上的血痕,他的喉间发出嘶吼的悲鸣。
“大哥,大哥…你别这样…”袁二红着眼睛看着袁子忠不死心的来回翻找着,不由口中喃喃劝道。
“月兰…月兰…啊……”只可惜此刻的袁子忠眼中只能看见那抹红色,口中一遍遍呼唤着李月兰的名字,完全不理会他。
“大哥…”看着袁子忠的疯狂,袁二只得拦身上前,搭上他的肩膀,“大哥!你冷静一点儿,嫂子现在失了踪迹,你在这儿叫破了喉咙她也不会应你的!这个马车里里外外我都翻过了,嫂子不在这儿,你就算把它拆了,嫂子也出不来的!哥!嫂子现在生死不知,你更要振作啊!不然,谁能帮大嫂?谁能救大嫂呢?”袁二苦口婆心的劝着袁子忠道。
“哥,咱们先回去吧,说不定有路上的好心人救了嫂子去,咱们回家等消息,说不定嫂子已经回家了啊。”就在袁二以为说动了袁子忠,正打算牵马往回走的时候,一股力量从他的手中夺过了缰绳。
“唉,大哥,等等我啊!你去哪儿啊?等等啊…”待袁二回过神的时候,袁子忠已然飞奔上马,疾驰而去。
元和镇上,临街的店铺作坊正在关门打烊,雨夜,一般都没什么生意。
正在这时,元和镇上的一家家药铺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只见一个牵着马的高大男人面带焦急的询问着药铺中的每个大夫。
“大夫,你见到过一个孕妇吗?她…她长的很清秀,大概这么高,肚子大概这么大,嗯…头上应该簪着一个木花簪子…”
“大夫,你见到过一个孕妇吗?她…她长的很清秀,大概这么高,肚子大概这么大,嗯…头上应该簪着一个木花簪子…”
……
“大夫……”袁子忠拽着整个元和镇最后一个大夫,满含期望的问着。只可惜,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的答案。
三家药铺,八个大夫,袁子忠从小镇的东边一直走到西边,可惜每一次希望的询问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他缓缓地坐在最后一家药铺的门口,呆愣地看着前方,细密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双眼。
这次,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吗?
(晚上还有一更!~~)
抉择 第五十六章 寻(二)
细密的雨滴渐渐幻化成人形,袁子忠似乎看到灯火中,李月兰那张微笑的脸庞,场景似乎回到他们曾经幸福的日日夜夜,他趴在她的腹上听着孩子的动静,和她闲聊着不着边际的话语。他看到她枕在他的胸前,一遍遍的确定,他不会离开她。场景变换,细雨幻化出在离别的门前,她的静默无语,此刻就像是尖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呵呵,他竟然跟她说‘等他回来’,明明她眼中的不舍和伤痛是那么明显,明明她的嘴角向下弯着委屈的弧度,他怎么可以这么冠冕堂皇的说出这句话来。
“哎,小伙子,咱们药铺要关门了,别在这儿坐了!”一旁药铺活计催促的声音打破了雨水的幻化,也让袁子忠从刚刚的呆愣中清醒过来。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猛然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哎,客官,有什么要帮忙的?”荣隆庄内,零星的客人在挑选着布料。这时,门口突然走进来一名浑身湿透的高大男子,活计愣了一会儿,还是端起一贯的微笑应了上去。
不想男子理都不理会活计的招呼,径直地朝着里间走去。
“哎,客官请留步,再往前走就是后院了,不太方便,您要选什么料子,告诉我……”活计赶忙起身相拦,不想劝导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子赤红的双眼吓得噎了回去。
“我找你们大掌柜!”男子直盯着活计,看了好一会儿,就在活计就要受不住喊人的时候,从他的口中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来,说完便绕过活计继续向里走去。
活计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是,男子已然向楼上走去,他连忙出声喝止:“哎,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要见我们家大掌柜就见啊?你谁啊你?啧,我说了不能进!”
“让开!”男子一脸怒容的看着眼前强撑着硬气拦在自己面前的火气,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哎呦喂,伙计们,这是个来捣乱的,竟敢来咱们荣隆捣乱,兄弟们,上!”活计明显被他的气势吓得瑟缩了一下,赶忙向后招呼道。
说着,几个孔武强壮的活计就朝这边走了过来,就在情势一触即发的时候,一声清丽的娇喝声从楼上传来。
“住手!”只见一抹白色的狐狸毛袍脚出现在楼梯的拐弯处,紧接着一个雪白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人正是荣隆的大掌柜……雪柔,只见她轻移瑶步,慵懒的走了下来,“说那么大胆子啊,敢在我荣隆庄撒野?”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却隐约透着一股威严,让人不由的想要折服。一旁拦着男子的活计赶忙上前说道:“大掌柜的,就是这个人!一进店就让嚷着要见您,小的拦他,他…他还要硬闯!”
“哦?”雪柔微微挑了挑眉,朝着男子的方向望去。
“……袁子忠?你怎么会在这儿?”雪柔定睛一看,便觉得那男子很是眼熟,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顿时惊呼道。
“月兰人呢?”来人正是袁子忠,他看到雪柔从楼上走了下来,赶忙问出他此刻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什么月兰人呢?月兰怎么了?”雪柔疑惑的看向袁子忠,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要说到袁子忠,她也只是上次去祭拜李父的时候见过那一次,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找她呢?
“她没在这儿?”袁子忠神色紧张的向着雪柔的方向跨了两步。
“你说什么呢啊?什么月兰在不在这儿?我说你怎么会来我这儿?你不是去从军了吗?月兰?难道月兰出事了?”听着袁子忠紧张的话语,雪柔更是一头雾水,按她的消息,袁子忠不是在一个月前去了战场吗?现在的他怎么会到她这儿找月兰呢?月兰?难道月兰出事了?想到这儿,雪柔也不免紧张了起来。
“她不在这儿,她不在这儿…那她去了哪儿?那她能去哪儿……”听到雪柔一连串的疑问,袁子忠知道这最后的可能也破灭了,他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啧,你们忙你们的,你跟我过来。”雪柔在一旁见袁子忠瞬间便失魂落魄起来,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心中更是焦急月兰的消息,赶忙挥退了一旁看热闹的活计,拉着袁子忠便上了楼上。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给我说清楚一点儿!月兰是叫我今儿去接她的,可是我的伙计刚刚回来说压根儿就没见到她的人,这天下那么的雨,我以为她有事儿不能来了。怎么?难道她出事了?”雪柔将袁子忠拖到阁楼上便噼里啪啦地问开了。
只是袁子忠却依旧一副三魂去了七魄的样子,雪柔不免急道:“你倒是说话呀!”
“……月兰失踪了…”就在雪柔在屋子里转了四五圈后,袁子忠终于开了口。
“什么?!”雪柔惊呼。
今夜的荣隆庄很不平静,就在袁子忠走后,雪柔便发了飙,先是怒斥了下午出去接人的小肆,仔细盘问后便发动了全庄的人满镇的开始找李月兰。当然,过程很是不顺利,无论是客栈,茶楼,还是医馆,药铺,都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让雪柔很是恼火,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元和镇,自己竟然连一个孕妇都找不到。其实,雪柔心里也很清楚,这么一轮全镇的搜寻,李月兰现在只有可能在两个地方,要么是被好心人救回了家,要么,就是跌落在路上某个他们忽视了的角落里了。只是按照袁子忠的说法,无论是哪一个可能,她的情况都不容乐观。毕竟她在大出血,而外面的雨一直都没有停过。
这个推论让她很是烦躁,她一连砸了屋里好几件摆设。李月兰算是她来元和镇以后最好的朋友,她真的不希望她有任何的不测。直到夜间黑衣男子再度出现在她的阁楼之上,她的眉宇间才闪过一丝轻松。
这个夜里,很多人都过的很不轻松,就在雪柔派人搜寻着元和镇的同时,袁子忠也在小心翼翼的搜寻着袁家村通往元和镇的那节官道。现在的他最大的希望就是不会在官道旁的某个角落发现李月兰冰冷的身体。而远处的袁家,伴随着袁老头的清醒,又掀起了一波争执。
抉择 第五十七章 反应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袁老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脸颊。
“爹!”“爹!”一旁的袁大姐和袁二赶忙上前挡在了袁老太的面前。
只见袁老头红着脸,颤抖着手指指着袁老太道:“你…你这个糊涂的东西!你们别拦着我,看我这次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你…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袁老太这时反应了过来,立马拨开挡在身前的袁大姐他们,冲着袁老头梗着脖子喊道。
看到袁老太依旧一脸不知错的强硬,袁老头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的斥责道:“你还强!要不是你自作主张,让小二一个人带着儿媳妇儿去镇上,现在儿媳妇儿能失踪?你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你不清楚吗?小二才多大?啊?我问你话呢!”
闻言的袁老太瞬时气势弱了下来,带着哭腔委屈道:“我…我也是没法子了嘛!当时…当时我看着满床的血,我…我就慌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见血的…你又不在家,村里人有都去隔壁村儿了,想找个帮手都没有…我…我当时就懵了啊,我怎么知道儿媳妇儿会失踪啊…这种事儿你怎么能怨我嘛…”
“你…你…”袁老头狠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家里没人,你不会让小二去隔壁村儿喊人呐?王村长家能离咱们家有多远,啊?能比得上去镇上吗?你平时没脑子这会儿你也犯糊涂?那可是咱们家的长媳嫡孙,不是别的阿猫阿狗啊!你这个…”
“呜呜…我也不想的啊,那也是我孙子,我不心疼啊!呜呜…我的宝贝孙子哦…呜呜…我的宝贝儿哦…”袁老头还没说完,袁老太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哭喊起孙子来。
看着袁老太坐在地上撒起了泼,袁老头伸手就要冲她动手,不想一个身影‘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爹…”袁二浑身湿的很透,雨水依旧在他的发间不断地向下滴着水,他跪倒在袁老头的面前,沉着声道:“这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要不是我乱提议带嫂子去镇上,要不是我半路放下嫂子一个人去接大夫,嫂子…嫂子也不会…”说到这儿,他显然有些哽咽,他吸了吸气,接着道:“爹…你罚我吧,打我骂我都成…”
袁老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儿子,一股气恼直冲头顶,伸手就要打下去。只是手掌颤抖的停留在两人之间,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
“啪!”袁老头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身型像是突然垮了一般,眉眼间一片哀戚,长叹着气道:“哎…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你…你让我怎么跟你哥交代,怎么跟李家婶子交代啊…”
“爹…”袁二看着老父此刻的无可奈何,眼泪再也停止不住,无声的流淌着。
就在一家人神色哀戚,分坐在两边的时候,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大门。
“哥哥…”袁大姐望着人影惊呼道。
“大郎,怎么样?找着了吗?啊?”
“大郎,有消息了吗?你倒是说话呀?儿媳妇呢?我孙子呢?”
“哥…嫂子找到了吗?”
“哥…”
顿时,袁家一家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似地来了精神,冲到袁子忠的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不停的问道。
袁子忠的目光无神的穿过家中众人,他的脸上此刻找不到一丝的表情,浑身上下因着雨水的浸泡透着一股绝望的冰冷,他的嘴唇干裂成一道道的血口子,他却浑然不觉。他穿过众人,回到了新房前,推开门走了进去。袁老太他们刚想跟着进去,一声大力的关门声在他们面前响起,只见新房的门已然被袁子忠栓了起来。
“哎,大郎,你开门啊,你说话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我孙子呢?”除了袁老太一人在门口拍着门板叫嚣着,袁家其余的人皆是一脸的黯然。
“哎…作孽呀…作孽呀…”袁老头呆呆的看着门板良久,最终摇着头低声叹息着走开了。
“哎…大郎,你开门啊,你开门啊…”见袁老太依旧不死心的敲着门,袁大姐叹了一口气,上前劝道:“娘,咱们先回去吧,让哥静一静。”
“不行,我得让他给我出来说清楚了,我孙子到底怎么了,我…”袁老太依旧站在门口不依不饶的说道。
“娘…”袁大姐紧皱着眉头将袁老太拉向了一边,低声道:“娘,你知点儿事儿,哥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先回屋歇着,等哥冷静下来你再问就是了。”
仿佛从袁大姐的眉眼中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袁老太嘟囔了一会儿没有再坚持,便在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