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袁子忠的话是不是借口,不过既然有了这个梯子,沈存中自然也乐意顺着往下走,毕竟因为这次的事情,以后沈家和军中的交往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沈存中也没有继续摆着脸色,而是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和众人谈说起来。这,就是大家世族的生存法则。
只不过,在下意识间,沈存中并没有解释袁子忠刚刚的误解,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李月兰会和这个袁校尉有什么瓜葛。
而这厢边李月兰一回到沈家的别院,顾不得于雪的疑惑,便立刻开始收拾东西。现在她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立刻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立刻逃离那个男人的身边,立刻逃离那个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前世悲剧!
“月兰,你干什么呀?”望着李月兰忙碌的拾掇着东西,一张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于雪打发沈荣去洗澡后,便一把走到李月兰的身边,将她手中忙乱的东西一把抢了过来,然后大声说道。
“从那天咱们去了州府回来,你就开始不对劲儿,今天更是…”于雪冲着她抖了抖手里的东西,“更是一回来就收拾东西要回去,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今天根本就没有病是不是?你这两次的异常,每一次你都像现在这样的害怕,惊恐,像是要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谁一样。对,你在害怕,你是在逃避谁!是谁呢?你要逃离谁?”
于雪自言自语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伸手抓住李月兰不由自主颤动着的肩膀,急声问道,可李月兰却依旧沉默不语。
“让我想想,我想想…这两次,这两次…我们见到的共同的陌生人有…不是方大人,那天我们进州府的时候,你很正常,那么…是他!是那个校尉对不对,你在逃避的人,是那个校尉对不对?!”像是断掉的珠子重新被穿合成一整条项链,于雪陡然之间串起了所有的线索,然后冲着李月兰追问道。
而李月兰依旧沉默,“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怕他?我们跟他之前压根儿就不认识啊?”于雪疑惑地问道。
李月兰突然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一把推开了阻在她身前的于雪,从她的手中抢过刚刚被抢去的衣物,“够了,不要再说了!小雪,现在沈荣平安了,那么我来这儿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有沈荣他们陪着你,我也很放心。我一会儿就走,你帮我问问沈家是否有马车可以现在送我回余杭,如果没有,我就直接去城里雇了,其他的你就不要多烦心的。另外帮我跟沈老爷告声辞,就说我有急事要回余杭。”
说完李月兰便利落地将最后一件衣物放进了包袱里,系上背带,拎了包袱便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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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第一百零五章 追
在于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月兰已经背着包袱走到了门口,于雪回过神赶忙冲上前道:“月兰,你疯啦,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能一个人回余杭啊。好了,你先冷静一点儿,我们大家都冷静一点儿,我们先坐下来慢慢商量…”
但还不等于雪说完,李月兰便已经推开她,拉开门向门外走去,于雪见李月兰如此坚决,无奈之下只得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去帮你问沈家有没有马车送你回余杭,至少让沈家的人陪你回去,不然这一路上你让我怎么放心呢?”
李月兰看了一眼于雪,依旧沉默着,但也不再向外走去。于雪见状,偷偷的送了一口气,接连又安抚了李月兰几句,这才拎上裙角飞快地向门外跑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回廊见的于雪,李月兰的目光闪过一片幽暗。在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她伸手紧紧了肩上的包袱,最后看了一眼于雪离开的回廊,然后转头朝着别院的后门走去。
而此时宜城最大的酒楼……福来酒楼的一个雅间里,却是一片的谈笑风生。由于人还没有到齐,沈存中便先让小二上了酒水,和众人推杯换盏起来。喝的众将士和方安等人都是满面的红光。
而席间,唯一一个可以用心不在焉来形容的,可以说就是袁子忠了,他一杯杯的喝着手中的就,脸上却没有半点儿的放松和笑意。
“哎,袁大人,你也别光顾着喝闷酒嘛,要不,咱们一会儿去春风阁乐一乐,那儿的姑娘保准能让您身心放松,一解疲乏的。来,来,咱们一起喝,一起喝…”几杯黄汤下肚,方安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着卷起来,他见袁子忠自来后便一声不吭地坐在窗边的角落里一个人喝着闷酒,以为他这是对刚刚县衙后堂的那位夫人有些意思,还是念念不忘,这才打趣的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沈存中的眼中便快速的闪过一丝幽暗,不过也快速的没有任何人发觉。而袁子忠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继续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手中的酒。
半年多了,准确一点,十个月零二十天,自从李月兰失踪以后,袁子忠才发现日子是那样的难熬。
每一天,他都像是个绝望的赌徒,抱持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在悬崖边上苦苦支撑,而很多时候,他这个赌徒却不确定自己抱持着的最后希望到底是什么。
一切,都从那一天,他在房中发现空荡荡的梳妆盒后,变得不同了。他一边乞求着一切都不是早有预谋的背叛,一边却希望她可以安然无恙的在某个地方生活着。
可是就是这样的不确定,这样的矛盾,在这十个多月里,一寸寸地折磨着他的心,让他时刻都处在一份患得患失的卑微祈求之中。
所以,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便越来越无辜危险,在他战场杀敌的时候,也越来越勇猛无惧。那一刻,他唯一所祈求的便是,他能够追随她死亡的脚步,然后彻底停止这段无止尽的绝望希望,至少,一切都依旧是那么纯洁美好,没有沾染半点的预谋背叛。
是的,他不愿意相信,李月兰的失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骗局,一如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服自己李月兰这么做的原因。
而今天,那个相似的身型,给了他太多太多的冲击,和再一次的希望失望。即便,他的心中依旧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没有认错,那个日夜相伴,相濡以沫了将近一年的身影,自己不会认错。但就像沈存中说的,世上的人相似的太多,更何况沈存中没有任何理由会欺骗自己。
所以,袁子忠一杯杯的喝着手中的酒,此刻的他最需要的便是这杯中之物,可以让他短暂地逃避那一直被压抑,此刻却翻天蹈海而来的心痛和思念。
而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十一表哥…”于雪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掩饰的惊慌,但在随后而至的沈荣的拉扯下,这才看到雅间内满满的人群,连忙随着沈荣见礼。
沈存中笑着让他们不必多礼,也赶快安排了两夫妻坐了下来,接着便领着沈荣开始一杯杯地冲着众人敬酒,而一旁没有机会开口的于雪脸上的焦急却是越来越明显。
直到小二将菜品一一上齐,沈存中才带着沈荣回到了座位,而于雪顾不得沈荣频频的眼色,走到沈存中面前低声道:“不好了,十一表哥,我表姐她…”
而还未待于雪说完,一直坐在窗边默默喝着酒的袁子忠突然站了起来,让众人皆是一惊。只见他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某一点,不敢置信,惊喜,焦急等等的情绪一一从他的脸上划过,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见他踏上临窗的窗台,飞身一跃便跳了下去,顿时引得众人惊声一呼。
众人立马冲到了窗边,只见袁子忠安然地跃了下去,幸好他们选的雅间只是在二楼。虚惊一场的众人,立时又回到了桌边,继续吃喝起来,而这时沈荣和于雪也推着沈存中来到了窗边,只见酒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已然不见袁子忠的踪迹。
“表弟妹,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你表姐怎么了?”沈存中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若有所思的转过头冲着于雪问道。
“哦,对了,我表姐突然说要会余杭,可是我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嘛,我就借口说问问看沈家有没有马车送她回去,就回去和沈荣商量去了。却没想到当我们再回去的时候,表姐已经不见踪影了。”于雪赶忙说道。
沈存中转过头,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就在于雪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低声道:“表弟妹,不知道…你表姐的闺名是?”
虽然疑惑于沈存中怎么会问道如此私密的问题,但心急于李月兰的于雪却没有多少时间考虑,迟疑了一刻便直接道:“我表姐的闺名?月兰,她叫李月兰。”
于雪的话音刚落,沈存中的心便是一沉,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如果他不记错,当时在县衙后堂,那个袁校尉口中喊得,便是‘月兰’这个名字,难道他们…
见沈存中没有反应的只是闭上了眼睛,于雪不由急道:“十一表哥,你快派人追吧,不然…我表姐这一路上万一有个好歹…”
沈存中猛的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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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第一百零六章 揭穿
‘呼…’‘呼…’‘呼……’
“嘿。看着点儿路!”“什么人呐,大街上也这么横冲直撞的?!”
一个极速奔驰在大街上的人影从人们的身旁跑过,引起一片怨声载道。
但引起这片混乱的罪魁祸首………袁子忠却顾不了那么许多,此刻他的眼中除了刚刚蓦然出现在自己眼中的那个身影以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也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现在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快速地奔跑,赶快追上那个在心中心心念念了十多个月的人儿。
而终于,刚刚在酒楼之上看到的车马行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来不及喘口气,上前一把拉住一个伙计问道:“刚刚站在这里的那个女人呢?”
“什么女人啊?客官,咱们这儿是车马行,不是春风阁,更何况现在可是大白天!”那个被猛然拽住的伙计不满地嘲讽道。
“就是刚刚站在这儿,大概这么高,穿着一身藕色长裙的那个,刚刚我明明看到她在这儿的,你在好好想想。”顾不得伙计的嘲讽,袁子忠急切地比划着,期待地看向那名伙计。
“哦。你说那位雇车去余杭的夫人啊,已经走啦。”看着袁子忠比划的样子,那名伙计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朝哪边走了?”袁子忠立马问道。
“刚刚才走啊,就朝着北城门走了,要是…”还不待伙计说完,袁子忠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
可是门外人群熙熙攘攘,无论袁子忠如何眺望,也没有再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袁子忠立马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冲回了车马行。
“哎,客官,您怎么又回来啦?有什么…”伙计见刚冲出去的袁子忠又转头回了来,忙上前问道。
“这匹马我要了。”袁子忠却没有多说废话,从怀里掏出了一定银子,解开拴在车马行门口的一匹马,跳上马背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哎,这年头怪人可真多!”伙计咬了咬手中的银锭,掂量了两下,便摇着头向店里走去。
“哒哒…”“哒哒…”
听着车窗外‘哒哒’地马蹄声,李月兰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离开宜城了。虽然她并不能肯定自己现在这么做到底有什么作用,但至少暂时地,她和孩子都安全了。
她从没想过会再见到袁子忠,自从她决定带着孩子离开袁家村开始,她的生命,她的孩子的生命里就不应该和姓袁的人再有任何的交集。
可是老天爷就像是特意不愿意让她重新好好的过生活一样,一次意外的宜城之旅竟然让那个他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李月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要从纷繁的脑子中彻底将那个人影从脑中甩出去。她从包裹中拿出两个小小的婴儿肚兜儿,是的,她现在最应该想念的是小石头和双双,至于其他的那些人,跟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李月兰握着小肚兜儿,倚靠上身后的椅背,缓缓地闭上了严重,慢慢地脑海中描绘两个孩子的画面,慢慢地她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
“哒哒…”“哒哒…”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从马车后缓缓临近,猛然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顺着惯力,李月兰猛地向前倾了一步,她疑惑地睁开眼睛,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紧接着马车外便传来了车夫咒骂的声音。
就在李月兰想要出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呃时候,马车的门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拉了起来。
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孔突然出现在了李月兰的面前,令她震惊的呼吸一窒。
“月兰…是…是你吗?”袁子忠望着眼前这张日夜思念的脸庞,语气却突然不确定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我的车?我…你是要钱吗?我的钱都在这儿,你…你不要伤害我!车夫…车夫!”李月兰却惊恐地向外喊道。
“哎。你什么人啊你…”车夫听到李月兰的呼叫,立马跳下了车,冲到了袁子忠面前阻挡住他的视线,然后推搡道。
“滚!”袁子忠将那名马车夫朝后一推,冷冷说道。
接着袁子忠便不再理会那个被推倒在一旁的车夫,跳上马车,上前一把拉住李月兰,急切地说道:“月兰,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袁大哥啊?月兰,月兰,我是袁大哥,袁大哥,你的丈夫啊!”
“你胡说什么!什么月兰,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叫什么月兰啊!再说我才不管你是谁,无论你是谁,这样拦路跳上马车的这种粗鲁无礼的行为都足够我去衙门报案了!”李月兰神色慌张,一脸不认识袁子忠的样子。
“不,这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这半年多来,我天天都在想你,你的声音,你的样子我怎么可能认错?月兰,你是我的月兰!月兰,难道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住在袁家村的时候,你…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的门前之约,第二次婚礼,大姐的婚事。你爹的意外,还有荣隆庄的官司…这些事情你怎么可能不记得?还有,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那个梳妆盒…还有,对了还有这件,这件你帮我做的衣服…你看,自从你失踪以后我就一直穿着你放在衣箱里,你帮我做的那两件衣服,你的手艺好极了,你还记得吗?你的绣工就连荣隆庄的大掌柜都赞不绝口的…你还记得吗,我们说过要一起看我们的孩子出生,长大,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还记得吗?…”袁子忠一件件细数着他和她的过往,动情之处,他已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位…好汉,我真的不是什么月兰,更加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如果你只是想要钱的话,这些全部都给你,求求你,放我走。求求你了…”而对于袁子忠的激动,李月兰却是全然的冷漠,她只是瑟缩在马车的一角,从包袱里拿出钱袋颤颤巍巍地捧在袁子忠的面前,只求他赶紧离开。
“…你…你…”望着全身都发着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李月兰,袁子忠的心却是痛的不能自已,他盯着李月兰看了良久,最后他垂下眼,像是放弃般地说道:“是吗?你…不是她,我认错人了…?是啊,他们说的对。这个世上的人那么多,定然会有相似的,又怎么会那么巧的让我找到她呢…”
接着袁子忠便失魂落魄地下了马车,直到耳边在没有传来那熟悉的脚步声,李月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被重新放下的车帘,泪雨潸然。
距离马车不到一里的地方,袁子忠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一片茫然。像是不知道该何去,也不清楚该何从。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飞速地向他们驶来,为首的赫然便是于雪夫妇二人。
“袁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沈荣率先翻身下马,走到袁子忠的面前行了一礼道,而就在这时于雪身后的马车也从里面被打了开来,沈存中也冲着袁子忠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袁子忠却像是被夺了全部的心神一般,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没有发出半点儿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