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华摆摆手:“无论你和她是怎么回事,我都不想多问了,我谅你也没有那种桃花运,那么漂亮的女人,干什么非要跟着带个拖油瓶的你啊?你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和我一样傻吗?”
德元有些生气,却依然想息事宁人:“好好好,你怎么说都行,我们不要吵了,想想一会去哪吃饭吧。”
美华却不依不饶:“先别打岔,你答应我,不要再去那个什么鬼料理班了。”
德元叹口气:“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们是普通朋友,你还要我怎么解释?”
“我没有不相信你啊。”美华两手一摊,表情却满是嘲讽:“我只不过不想让你去那个料理班了,我不喜欢你去,总可以吧。怎么,你不舍得吗?”
德元摇头:“不行,我不能答应,我也跟你说过,去料理班是为了学做几道菜给瑾儿做饭吃,我一个当爸爸的只想给女儿尽这点心都不可以吗?”
美华冷笑一声:“别总用你女儿当借口吧,你不是给她请保姆了么,她的生活费教育费都是你来出,你这个当爸爸的已经够大方的了,你还要学什么做菜,你的心里只有你女儿,到底有没有我?!”
德元起身走出客厅,丢下一句:“别总无理取闹了,美华。”转身进了瑾儿的房间,孩子在里面一个人坐了很长时间,得进去看上一眼。
瑾儿正在桌前自己画画,花花绿绿的蜡笔扔了一地,纸上有个穿粉红裙子的公主,瑾儿举了给德元看:“爸爸,这是梅生,好看吗?”
德元笑:“没礼貌,要叫阿姨。”
瑾儿眨眨眼:“我觉得她的名字好听嘛,爸爸,我以后会不会像梅生一样好看。”
德元拍拍女儿的头:“瑾儿最好看,长大也是最漂亮的姑娘,放心吧。”看着瑾儿笑了,忙低声说:“别跟美华阿姨说梅生阿姨的事情,她不喜欢听。”瑾儿点点头,懂事的样子让德元有点心酸。
他和林丛婚姻的结束,让他总是觉得亏欠了瑾儿很多,所以他总是尽可能的多对女儿好一点,这是一种出于父爱本能的补偿,也许真的对美华有些不公平。德元想:自己究竟是否有资格希望美华也像自己一样,尽可能的多疼爱瑾儿一些。但他不想让女儿觉得,爸爸是把她抛弃了的,女儿还很小,她需要很多很多爱,才不会给成长留下遗憾。
想到美华,德元终究有些愧疚,她毕竟是自己爱的女人,却总是得不到幸福感,这也终究是自己的责任。虽然觉得有些累,但德元却依然满怀希望,他希望总有一天,美华能够理解他的。德元走出房间,想去哄哄在客厅生闷气的美华,他推开房门走出去,客厅却已经是空空如也。
我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她有一张曾经姣好的面孔,却因为总是经历不愉快的心情,致使面相带了一些凶狠,嘴角下撇,形成一道难看的弧线,一双眼睛本是水汪汪的好看,却总是射出锐利而伤人的光芒,让人一见便想逃离。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沈德元委托我来帮他办理退学手续,下面的课程他不会再来了。”
我笑了:“沈先生应该自己来办理的。”
“谁办还不都一样,”她瞪了我一眼:“我知道你们这些做生意的,还不是怕损失那点钱,你放心吧,交过的学费我们不要了,这总行了吧。”
我懒得再和她多费口舌,于是站起来拨电话:“我还是询问一下沈先生本人吧。”
那女人生气了,不咸不淡的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我都说了是沈先生委托我来退学的,你怎么还这么啰嗦?何况学费我们也不要了,你还想怎么样?说实在的,即使我们不和你说一声就不来上课了,你又能怎么样?”
我把听筒轻轻扣在肩上,唇边带着一点笑意,声音很平静:“你说的很对,我们这里只是一家小小的料理教室,客人来不来上课其实都是凭自己喜欢,但是我们喜欢以诚相待,所以凡事都喜欢认真沟通一下,如果沈先生真的不能来上课,只要他说,我们都会同意的。”我走近她一点,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我只是询问他一下是否是本人意见,真的不可以吗。”
那女人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从嘴里挤出一句“随便。”
我从容转过身,拨通号码。德元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有些生气,我安慰了几句便挂上了电话,对着那个装作满不在乎的身影说:“沈先生说他马上就过来,请你等一会。”
那女人没有理我,我也懒得看她,索性下楼去,找阿白来帮我磨些芋蓉做点心。
德元在三十分钟之后到达,和我连声说抱歉,然后上楼带了女人下来,女人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恨恨的瞪了我几眼,脚步咚咚的走了出去,德元跟在她身后,然后停在我面前:“池老师,对不起,我想是我朋友弄错了。我的课还是要继续的。”
我点头:“没问题,我想也是她搞错了。”
德元向我告辞,我忙叫阿白把包好的一盒点心递给他,又香又糯的芋头磨成芋蓉,蒸成圆圆的小饼,涂了蜂蜜,滚上一层炒熟的香芝麻,简单又好吃的小点心。“给你女儿的,芋头和蜂蜜对身体好,这样的点心小朋友多吃几个也没关系。”
德元笑了,又向我连声道谢,这才走了出去。
德元出了门,径直走过等在门口的美华身边,美华看着他手里的点心盒:“你人缘很好啊,连烹饪老师都特别照顾你。”
德元没有答话,只是径直朝前走去,自己上了车,美华站在车旁:“沈德元,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不要上车。”
德元叹了一口气:“美华,也许在你心里,我真的是不值得别人真诚相对的是吗?”
美华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德元是什么意思,德元看了她一眼,问道:“不是吗?漂亮的料理课同学你觉得人家应该嫌弃我,而不应该帮我送女儿去看病,否则就是我对人家甜言蜜语图谋不轨;友善的料理教室老师也不应该关心我的女儿,送些小礼物给我们就更是不正常的,不是吗?美华,我在你心里,真的就是那么差劲?”
美华绷紧的表情放松了,德元轻声说:“上车吧,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车子驶出了大门,渐行渐远,车上的一对男女,却始终没有再开口,天空中的黑色浓重起来,像是有人舞动着画笔,一笔一笔掩盖其层层叠叠的心事。
第二节课,我们学习什锦炒饭。
什锦炒饭的特点就是亦饭亦菜,不仅美味而且不拘一格,冰箱里几乎什么样的蔬菜或者肉类都可以放进去,不用很刻意,像缘分十足的爱情,说不定谁和谁的碰撞就会出现美妙的感觉。
我用心做着示范,德元的兴趣特别高涨,单身汉的冰箱里总会有些零零碎碎的吃食,如果能用它们组合成美味而简单的一餐那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了。
鸡蛋打入碗中,加入盐,胡萝卜、甜豌豆、洋葱、黄瓜、香菇、火腿依次切丁;锅里的油热后倒入鸡蛋炒散,盛出备用,注意鸡蛋不要炒的全熟,最好留有一些半流质的时候便盛起来;再依次放入蔬菜丁翻炒,炒均匀后加入米饭,要用力快炒将饭与菜翻拌均匀。最后将炒好的鸡蛋倒入锅中,炒均匀即可出锅。
蔬菜可以替换成任意的品种,也可以换成水果,水果要难一些,因为汤汁和味道不大好调和和控制;火腿肠也可以替换成任意一种家里现有的肉类,鱼丸、腊肠、甚至是金枪鱼罐头都可以的。其实只要你对味道的搭配有信心,你甚至可以再加入更多的配料,做饭就像一种游戏,一场关于味道的探险。
我的炒饭完成了,我叫德元和梅生自己任意选择食材尝试自己的什锦炒饭,只要自己觉得可以,随便在锅里丢什么进去都好。我不干涉他们选取材料,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两个人兴趣很高,提了小筐子去食材区挑挑拣拣,不时有嬉笑声传来,似在儿童乐园里撒欢儿的孩子,我喜欢这种对待烹饪的感觉,当做一种玩耍,一种让自己快乐的活动来进行。
挑好了材料,两个人叮叮当当的忙了起来,不一会便奉上了成品。德元的炒饭中规中矩,在我刚刚的基础上改进而成,去掉了甜豌豆换成玉米粒,香菇也换成了口蘑粒,火腿也换成了鱼肉肠,德元解释说:“女儿不喜欢硬硬的甜豌豆,她喜欢甜甜的玉米粒,香菇也不喜欢,所以我换成了她喜欢的口蘑,女儿还喜欢吃鱼肉肠,我想用来替换火腿肠也没什么问题。”
我点头:“你这个爸爸还真是对女儿百依百顺。”
德元却摇头:“其实她也不喜欢吃胡萝卜和洋葱,但是有营养,不喜欢吃也要吃,我特意切得小一些,混在饭里,她喜欢吃的我就特意切得块头大一些,这样喜欢吃和不喜欢吃的东西掺在一起,她就会大口大口吃下去。”
我和德元都笑了,在一旁的梅生也笑了,忽闪着一双眼睛,德元看见了便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尴尬的把盘子摆来摆去。我便去看梅生的,竟是一盘色彩浓烈的漂亮炒饭,菠萝、黄桃、和苹果粒,配上匈牙利烟肉和烤鳗鱼切成的小小的碎块,米饭有些异样的香味,细看是加了一点点芝士,梅生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把我喜欢吃的东西都想到了,然后从里面挑了几样看上去应该会好吃的东西配在一起,至于味道,我也没尝过呢。“
我倒是很有信心,梅生的选择似乎没什么问题,她看上去确实具有一些对食材天生的把握能力。于是三个人都拿了勺子尝,一口吃到嘴里确实令人吃惊,我的味觉凭着它对好吃的本能的欢迎,比我先开始惊艳:菠萝的清甜、黄桃的糯软、苹果清爽的微酸被芝士的香浓包裹在一起,在唇齿间缠绵不去,碰撞出很有热带风情的甜美,烤鳗鱼的浓香也是带了酱汁的甜味,和水果的甜味竟然呼应了起来,匈牙利烟肉的味道则是有些粗犷而霸道的,带着熏制品独有的咬劲儿和肉香,在饭中咬到一块的时候便会觉得非常的过瘾。
我们全部都被梅生的什锦炒饭拜倒,赞不绝口加食指大动,一盘炒饭竟然差点不够分,连楼下的阿白都被呼唤上来,一起分享这美味。
德元对着梅生,说得实心实意:“梅生,你如果真的开店,我建议你用这个炒饭做招牌菜,你应该给它想个名字,最好轰轰烈烈一些。”
梅生笑得很好看,我也附和:“我同意,确实应该配个特别一些的名字才对得起,梅生,你的确很有天分。”
梅生被赞的有些不好意思,阿白却忽然在旁边开口:“我觉得应该叫做‘天降奇缘饭’。”
我们都愣住,阿白把盘子和勺子收好准备放进洗碗柜,见我们的表情便耸耸肩说:“难道不是吗?我觉得就是这种感觉,没想到谁和谁会遇见,也没想到他们的遇见会产生这么美丽的味道。”
我们都笑了——“天降奇缘饭”,很扯,却真的很贴切的感觉,就像天降奇缘的爱情,虽然听上去总是那么的不合常理,却每天每时都发生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它的降临,却不能不承认它的存在,你可以埋怨自己运气不好遇不到,却不能假装看不见由于它降临之后而出现的两情相悦。
下课了,德元招呼梅生坐他的车回家,梅生犹豫了一下,却也还是答应了。怕什么?难道还会有什么更雷人的事情发生吗!两个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老远,梅生便看见德元的车子旁边站着一个人,是上次见过的美华,梅生暗叫不妙,忙对德元说道:“看来今天我真的蹭不着你的车了,你佳人有约呢。”美华已经看见他们了,梅生于是对她挥了挥手,本就没有什么,何必表现得那样尴尬。
自从上次德元的一番话之后,美华也觉得自己的确做得有些过分,但她拿自己的脾气没办法,我们如果真的能将自己改变,这世界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但美华愿意稍作让步,算是为了德元。
美华看见了德元身边梅生,下意识的拉长了脸,却又很快调整好状态,挤出一个微笑,费了些力气让自己对梅生说了一句:“你好。”
德元有些尴尬,却对梅生说:“那不好意思了,我们先走了。”美华忙走过来,挽住德元的胳膊,嘴上却说:“和我们一起走吧秦小姐,不好叫车,送你一程。”梅生怎么肯这样没有眼色,忙客气的拒绝了,说了一句再见,人便早已往大门口那边走去。
今天的出租车出奇的好叫,梅生的心情也好,看看天色还早,吩咐司机往市中心开,今天很高兴,梅生决定好好去逛逛街。
……
德元开着车子,美华坐在旁边,春天的街景很漂亮,叫人由不得心里也暖洋洋的。美华刚刚的表现,德元知道是她对自己的迁就,心里充满了感激,也有一些久违的感动,于是伸手揽过美华的肩膀搂了一下,还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脸颊。美华也很高兴,拉着德元的手荡了荡,撒娇般的从包里拿出两张演出票,在德元面前晃了晃。
“看,好莱坞电影经典音乐会,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力气才弄来的票,快点开车,开场之前我们还要先吃点东西呢。”
德元心里一沉,见美华兴冲冲的表情,知道她可能真的是忘了,于是充满歉意的说:“美华,我今天去不了,你忘了,今天是我接女儿的日子。”
美华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该死!我怎么忘了。”
德元赔笑道:“算啦,没关系的,忘了就忘了吧。你和我一起去接瑾儿吧,今天我们一块吃顿大餐,挑你喜欢吃的,好不好。”
美华有些生气,却还是努力忍着,靠在德元的肩膀上:“德元,你看我这票都买了,这可是很贵的,而且根本买不到,还是我托了朋友才弄到的,这么珍贵的票,怎么能浪费呢?”说着看了看德云的脸色,继续说道:“你和林丛商量一下,今天就让她去接瑾儿好吧,不差这一天的,明天你再去接她好吗。”
德元的表情很犹豫,他低头看了看美华的脸,却还是说道:“已经和瑾儿说了,她很盼望的,不能不遵守和孩子的约定,他们都很认死理儿,会伤心的。”
美华一把推开了德元:“算了吧,你那女儿就这么娇贵吗?一个小孩子还约定什么啊,我已经迁就你那么多了,你就迁就我一次不行吗。”
德元赶忙哄她:“好好好,我这次迁就你好了吧,我们去看演唱会。”美华高兴了,德元却又说:“那就带瑾儿一起去吧。”
“带她去?小孩子会闹的,而且也没有票啊?”
德元却说:“瑾儿很乖,她也喜欢好听的音乐,不会闹的。我们早一点去音乐厅,门口一定有退票的,再买一张就好了。”
美华解开了安全带,把书包挎在身上:“停车!”
德元说:“现在?你不要生气嘛,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美华伸手按住德元的方向盘:“我叫你停车,听见没有!”德元只得把车停下了。还没来得按下警示灯,美华已经“刷刷”几下便把票撕了个粉碎,狠狠扔在德元身上:“沈德元!你就和你女儿孤独终老吧。”说完下了车,摔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德元一个人坐在被碎纸片包围的驾驶座上,忽然觉得他和美华感情的舞步似乎律动得过于激烈,在甜蜜与冰冷之间游走的速度似乎又过于迅猛,让人无法招架。
瑾儿欢叫着扑到德元怀里,德元爱怜的递上刚刚给她买好的冰激凌,帮她撕去外包装。瑾儿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