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辰暮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不远处晃过几道光柱,然后就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林辰暮连忙将手电熄灭,找了一个隐蔽的藏了起来。
“妈的,这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就听有人骂骂咧咧道。
“我说二林啊,你他妈的别在这里唧唧歪歪了,一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我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啊,你也不是没看到,那些湖里面飘满的死鱼死虾,这种事缺德啊,你就不怕以后生儿子没屁眼儿?”
“干我们屁事,缺德也是老板的事。我们就是个小喽啰,混口饭吃罢了。”
“唉,老板也是的,都那么有钱了,干嘛还这样干?”
“你懂个屁。我听小刘说过,厂里那套什么德国进口的污水处理设备,根本就是摆设,处理量小得可怜,运作的费用还高得吓人。以我们厂里的生产量来说,不多花几千万,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林辰暮眉头缓缓舒展,他的嘴角悄悄浮现一丝笑容。他几乎可以断定,太阳纸业肯定就是这次凤凰湖水被污染的罪魁祸首。可他们究竟是怎样排放污水的,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两个人边说边走,就到了林辰暮藏身附近的地方。只见其中一个人从地扒开地面上的东西,然后揪住什么望上一拉,就听“轰”的一声,地下便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林辰暮的眼睛不由得一下子就瞪得老大。他根本就想不到,这里居然还藏有机关。他隐隐感觉到,这似乎就是太阳纸业排污的关键。
只见一个人从中拉出几根偌大的管子,直接放在排污渠上,然后拧开了一个什么开关,汹涌而至的污水顿时便哗哗地倾泻在了排污渠里,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顿时扑鼻而来。场景居然和林辰暮脑海里出现过的一模一样。
而令他震惊的是,这样子藏有污水管道的黑洞还不止一个,他数了一数,就这一片,就足有七个之多。而大量污水就通过那条排水渠,源源不绝地涌入了凤凰湖里。
林辰暮从兜里掏出一个相机来,偷偷拍了几张,正准备溜走,却听突然有**声喝道:“什么人?”
伴随着这个声音,唰的一声,几条雪亮的光柱同时射出,将林辰暮周围照得是宛如白昼。
被这刺眼的光亮一晃,林辰暮眯了一下眼睛,不由得伸出手去遮挡,可当他的眼睛稍微适应时,才发现,周围人影绰动。
“你是干什么的?”一个仿佛是带头的人厉声质问道。
“过路的,不行吗?”林辰暮心头怦怦乱跳,声音却是如此沉静,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过路?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明显不相信的语气。
“回城。”林辰暮一边回答着,一边却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随时作好了逃跑的准备。
此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小声在那个带头的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这个人的目光从林辰暮的脸上滑过,冷笑了起来:“呵呵,原来是林秘书,不知这么晚了还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啊?”
林辰暮心头一沉,嘴上却装着糊涂道:“林秘书?什么林秘书啊?”
“抓起来!”
话语未落,几条人影齐动,朝着林辰暮扑了上来。
林辰暮将已取出胶卷的相机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脸上狠狠砸去,然后转身便跑。
第十四章 针锋相对
脚步声渐进,林辰暮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他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四周尽是人声和鞋子践踏杂草的声音,无数的手电光柱乱舞,不时晃过林辰暮藏身的地方,他紧紧抱住树干,将身子尽量掩藏在茂密的枝桠里,连往下看也不敢,生怕树摇叶动,惊醒了下面如狼似虎的敌人。
此时就听有人气急败坏地骂道:“妈的,一群废物,这么多人也抓不住一个人,我养你们来还有什么用?”
林辰暮心头一紧,他对这个声音一点也不陌生,即便此刻这个声音没有了白天时的和煦。他偷偷探出头去,居高临下,看见太阳纸业的总经理葛浩正在那里大声斥责着那一群人,细长的眼凶光闪烁,眼中似乎喷出怒火。
“老板你放心,抓不住这个林秘书,我刀子不回来见你。”一个大汉拍着胸口对葛浩说道,锐利的眼中杀机腾腾,满蕴着嗜血的光芒。
“抓到他老子要他好看,妈的,居然敢砸我的脑袋!”另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壮汉也是一脸地恨意。
这个人,林辰暮也记得,他的脑袋似乎就是给自己的相机给砸破的。那相机才买了没多久,现在想来,林辰暮都还觉得有些心疼。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葛浩沉着脸骂道,他的声音不大,听起来软绵绵地没有多大的威力,但眼前这两个壮汉却是噤若寒蝉,再不敢吱声半句。
“把胶卷给我抢回来,人嘛……”葛浩那铁青的脸上露出一丝寒彻入骨的可怖笑意,没有说话,直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看到这一幕,林辰暮几乎骇得从树上掉下来,额头冷汗涔涔!
他根本就不敢想象,不过就是向凤凰湖里排放了未经处理的工业废水,即便是被查实,也不过就是罚款停产的事,至于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吗?而这个葛浩,居然在厂子里养了那么多彪悍嗜血的亡命之徒,压根儿就不像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这让林辰暮心头又生出了许多的惊疑来。
难得这个太阳纸业里,还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一大群人散开,在树林里搜查开来,连每一个草丛都没有放过,却惟独没有想起,林辰暮此时正藏身在他们头顶之上。
一分,一秒,时间仿佛是如此漫长,每一秒钟都在煎熬着林辰暮那颗焦虑的心。
好不容易树下传来移动的声音,不一会人声远去。林辰暮赶紧想从树下下来,刚才没想到,不过等他们找不到人时,肯定会想起遗漏了树上的。
可稍微一动,阵阵晕眩便袭上头来,摇摇欲坠,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血一点一滴从衣服里渗出来,这是他拼命逃走时,留下的伤。在那一瞬间,林辰暮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来的潜力,居然打翻了几个前来抓自己的人,一路狂奔。而对方,则是穷追不舍。好在黑夜和这片树林为他提供了绝佳的帮助,要不然他恐怕早就难逃被抓的厄运。
“噗通”一声,距离地面不到两米的时候,林辰暮还是掉了下来,声音虽然不大,却惊得他心怦怦乱跳,耳朵也高高竖起,听着四周的动静。好在没有惊动其他人,这又让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挣扎着坐起,极缓慢、极轻地在移动,每一个移动伴随的都是痛入骨髓的颤抖,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努力屏蔽掉痛苦的感觉,扶着树干站起身来。
“看,这里有血迹!”有人突然大声叫道,随即其他人便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林辰暮的脸色顿时“唰”的一声变得毫无血色。他知道,这个树林并不大,只要对对方找到了蛛丝马迹,那自己就再也跑不掉了。
当即,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拼起最后一点力气迈开步子跑了起来,背后隐约还听到有叫骂声和纷沓而来的脚步声。
“跑,不停的跑!”
林辰暮现在脑海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急促的呼吸使肺中的空气似被抽空.一阵阵晕眩袭击着他的神经,脚下更是软绵绵的犹如踏在棉花上,可林辰暮却以一种极为坚定的意志,不断鼓励着自己。耳边只听得到自己那粗重的喘息声,不过林辰暮的神经却依然绷得紧紧的。他不知道太阳纸业里究竟藏着什么非要将自己灭口的秘密,但却知道,自己要是跑不了,恐怕命都保不住了。
他还年轻,还有远大的抱负,还没有娶妻生子,他不想死。
“噗通”一声,脚下不知道绊着什么东西,林辰暮重重绊倒在地上,脸孔也和冰冷湿润的泥士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倒地的瞬间,林辰暮全身有片刻的虚脱,整个人介于昏迷和清醒的边缘,只想躺在这里一动不动,整个脑海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着吹来的风送进耳里,那一瞬间,他就犹如是顿时从梦中惊醒了似的全身一颤。
危机还没有过去!
林辰暮一咬牙,爬了起来,往着高及人膝的草林一脚高一脚低踉跄地奔去,忽地一脚踏空,原来是个斜坡的边缘。疲惫欲死的林辰暮此时哪还能留得住脚?整个人顿时犹如皮球般从坡顶直向下滚去,也不知压断了多少植物横枝,头晕目眩,浑身散架似的。最后掉进冰凉的水里,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分隔线=============================市委大楼三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围着椭圆形的会议桌,市委常委会议正在召开。
这是由市委书记吕庆东紧急召开的常委会,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几天东屏刚刚发生的大事,凤凰湖水质被污染和太阳纸业被群起激愤的民众围攻。政协主席黄逸林和**常委会常务副主任夏正安也列席了会议。
也或许是议题比较沉重的原因,在座常委都显得很是沉默,会场里,除了喝水的声音,就是翻动纸张的声音。
“事情就是这样子了,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看吧!”吕庆东喝了一口水,然后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后,放下茶杯,慢慢地说道。
他很是享受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就像是在放风筝,不论风筝飞得再高,线却始终拽在他手上,他想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想什么时候收就什么时候收。
“凤凰湖是我们东屏的一张名片,更是一颗明珠,其重要性当然是不言而喻。不过现在连湖水究竟是怎么污染的,环保局到现在还没得出结论嘛。我认为还是要等到查清问题了,才能对症下药,盲目去做是不可取的。”市委副书记陶泽也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甚至他那胖乎乎的脸上,似乎都没有一丝扯动。
“等?我们能等,凤凰湖的水能等?老百姓能等?难道说真要到了凤凰湖变成了臭气熏天的污水潭,湖里的鱼虾全都死绝了,我们才坐下来想办法?”杨卫国压着火道。他就是看不惯东屏市委常委会这种什么事都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样子。当然,这恐怕也跟吕庆东书记的性格有关。
“那依杨市长你的意思,应该如何办?”陶泽似乎也不介意,只是笑着对杨卫国问道,不过那浑浊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别样的东西。
杨卫国也不去看陶泽那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弥勒佛模样的脸,沉声说道:“我认为很简单,第一,责成环保局尽快查清水质污染的原因,如果人员和设备不够的话,可以向省里申请援助;第二,暂时全面关闭凤凰湖周边所有的企业,禁止向凤凰湖内排放任何工业和生活污水,直到排查结束。以后力争在三至五年内这些企业搬迁出凤凰湖,让凤凰湖周边五公里范围内,不出现住家户和企业,以减少对凤凰湖的污染,真真正正将凤凰湖打造成为集旅游度假、水产养殖于一体的特色景区;第三,想办法为这次受损的养殖户提供一定的经济补偿和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尽快帮助他们恢复生产;第四,积极向外宣传和正确引导,树立消费者对于我们凤凰湖水产的信心……”
所有常委都看着杨卫国,仔细揣摩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看得出来,杨卫国对于如何解决凤凰湖的问题是下了苦功的,不仅着眼现在,就连以后的规划和对外的宣传各方面都考虑进去了。不过他还没有说完,却被常务副市长刘云强打断了。
“关闭凤凰湖周边所有的企业?”刘云强冷笑道:“杨市长,这未免也太过于小题大作了吧?难道凤凰湖水质的污染就一定和他们有关系吗?太阳纸业杨市长昨天不就带人进行过突检,不也没查出任何问题吗?至于搬迁,杨市长你知道凤凰湖畔五公里内有多少住户多少企业吗?别说他们愿不愿意搬,就算愿意,这又需要多少资金预算?”
杨卫国顿时沉默下来,拿起茶杯喝水,眼神有些沉。
说到这里,刘云强又一脸沉痛地说道:“对于这次凤凰湖水被污染一事,我作为常务副市长有很大的责任……”
“现在不讨论责任问题,而是大家集思广益,如何解决问题。”吕庆东一摆手,打断了刘云强的自我检讨,说道:“杨市长来之前,市政府的主要工作都是云强市长负责的,那你说说看,现在应该如何处理才好?”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吕庆东和刘云强不仅是在联手打压杨卫国,更是明目张胆地抢班夺权,看来是想要给这个新札市长一个下马威啊。杨市长这个二把手,看来不好当啊。
刘云强就笑了笑,说道:“我认为啊,杨市长的许多意见还是正确的,不过许多问题还是要区分来看,对于那种不上规模、不正规,排污却严重的小厂,该关的就一定要关,绝不心慈手软。可对于太阳纸业这种具有很高知名度,排污达标的企业,那我们还是要大力支持的……”
大家也没有说什么,人人都知道,太阳纸业以其说是张立江拉来的,倒不如说是刘云强一手促成的。听说刘云强和太阳纸业的葛总关系很铁,自然是要力挺太阳纸业了。不过能在常委会上这样有针对性地说,市长权威的弱势可见一斑。
杨卫国还是继续保持沉默,不过心里却是有些着急了。林辰暮昨天晚上就去了太阳纸业,可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另外……”刘云强颇有些深意地看了杨卫国一眼,话锋一转,又义愤填膺地说道:“昨天一部分养殖户因为误以为太阳纸业污染了凤凰湖,便非法聚集,恣意围攻太阳纸业,对企业的正常生产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另外,暴力抗法,打伤警员,破坏警车,这种行为是严重的犯罪。所幸杨市长昨天处理及时,这才并未造成更大的损失。但我认为,杨市长在对事情的处理上还不不够彻底。这种行为虽然其情可悯,却法理不容。我认为应该要进行严惩,要不然长此以往,我们政府的公信力如何维护?执法机关的威严如何维护?以后还有谁还敢来我们东屏投资办厂?”
会议室静寂了好一会儿,谁也想不到刘云强会突然发表这么一通言论。
杨卫国一听这话的味道可不大对头了,不是说如何解决凤凰湖污染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就扯到了追究养殖户责任上面来了。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市政法委书记楚建国也开口说道:“我同意刘市长的意见。养殖户们遭受损失的心理我能够理解,但暴力抗法,甚至殴打、扣押警员,毁损警车,这样都不进行处理的话,法律就失去原本的意义了,对那些坚守岗位的警员来说也不公平。”
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这种事情如果真要处理起来,恐怕引起的动荡会不小。
市委宣传部部长计秋伟皱了皱眉头,也说道:“这方面所有的报道都暂时封锁了。不过我担心还是会有某些人会将情况捅到省里去。上次济河公路大桥一事已经搞得我们很被动了,这次要再出点什么敏感的问题来,恐怕……”
刘云强的笑容顿时僵住,向计秋伟看去,却见计秋伟眼皮已经垂下,低着头,看不出他在琢磨什么。
其他人也